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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河ごーすと 作品

9月27日(星期日)淺村悠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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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9月27日(星期日)淺村悠太

彷彿是夏天最後的掙紮。

隨著太陽升起,氣溫不斷上升,到達補習學校時,溫度大概已經達到三十度。

逃跑似的進了補習學校的建築。

入口的自動門關上後,外麵的熱浪被切斷,呼吸也變得輕鬆起來。我歎了口氣,邁開腳步。

打開“自習室”牌子下麵的門。

雖然和昨天差不多是同一時間到達的,但房間裡卻很擁擠。

我搖著頭尋找,發現藤波還坐在和昨天一樣的地方。幸運的是,她旁邊的座位空著,我坐了下來。她早已翻開教科書和筆記本進行自己的學習。

我冇有搭話,默默地拿出筆記本和習題集,打開了期末考試成績最差的物理的習題集。

物理期末考試的分數是70分。

所以我想,並不是說不懂課堂上教的東西。假設試題已經做得很好,那就說明已經理解了七成。

隻是,我實在不擅長建立公式進行計算。

高中教的物理現象,在看書的時候也能看到很多,在上課之前,腦子裡已經不知不覺地記住了。

隻有計算,如果不動手計算數字,解題速度就無法提高。

那麼……嗯,回答放在光滑斜麵上的物體運動加速度的大小嗎

這不僅限於物理,在解答考試題時也是如此,首先要仔細閱讀題目。

比如無意中寫的“光滑的斜麵”這個詞。

這意味著“不需要考慮摩擦的斜麵”。

現實中,放在坡道上的紙板箱之所以不會滑出,是因為與地麵產生了摩擦。不過高中物理題中,這種走現實路線的問題很少。

我突然想,如果是大學的話會怎樣呢昨天和綾瀨的對話浮現在腦海裡。

“不是被彆人要求去思考,而是從自己發現自己的思考開始。”

也就是說,上了大學之後,要自己尋找自己應該解答的問題。

如果斜麵有摩擦的話會怎麼樣呢如果斜麵存在的地方不是地球的話會怎麼樣呢這麼一想,好像很開心呢。

這麼說來,科幻小說裡有。因為是月球表麵,重力小,水滴滑落肌膚的速度比地球慢。這樣的話,描繪月球表麵淋浴場景的動畫應該很辛苦吧。

……加速度啊,加速度啊。呃。

鉛筆在筆記本上劃過的清脆聲音。旁邊也隱約傳來嘩啦嘩啦翻紙的聲音。我做完一頁,翻開習題集,旁邊的人也像互相較勁似的翻頁。簡直就像在競爭一樣。感到一種奇妙的連帶感,奇怪的心情。

我在藤波的旁邊,一個勁兒地做著題。

哢噠一聲,我猛地抬起頭,隻見藤波正從椅子上站起來看著我。

藤波一言不發地拿著書包,指著通往走廊的門。

啊,已經

我慌忙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已經十二點多了。看來集中精神很快就到了午休時間。

藤波對走到走廊上的我說。

“今天不去便利店,去家庭餐廳怎麼樣”

“家庭餐廳”

“我知道有個對錢包比較友好的店,去嗎”

“原來如此。”

偶爾出去吃飯也不錯。

“那就這麼辦吧。”

走出建築,熱浪又回來了。

“好熱啊。”

“唉,馬上就是秋天了,殘暑也快結束了。”

聊著聊著就到了家庭餐廳。確實如藤波所說,這是一家學生也能經常光顧、價格便宜合理的意大利連鎖店。

帶我走進冷氣十足的店內,我和藤波麵對麵坐在麵朝馬路靠窗的包廂。

因為冇有什麼時間,兩人迅速地完成了訂單。

我點了培根蛋麵,她點了意大利煎餅。

“我喜歡在辣的食物上澆上很多橄欖油吃。”

“我也喜歡吃辣……不過,今天太專注了,肚子都餓了。”

“畢竟都冇注意到。”

“什麼”

“我看了淺村一會兒……一直等到你回過神來。”

原來是這樣啊。

我以為是聽到她從椅子上站起來的聲音才注意到的,也許是我感覺到了她在看我。

“要是你跟我說一聲就好了。”

“因為怕給周圍的人添麻煩。”

“這麼說來,今天為什麼要去家庭餐廳”

“看著淺村,我有點在意,也想和你好好談談。畢竟在談話室裡,其他人的目光太多了。啊,我去拿水。這裡是自助的。”

“我去。”

“不,請坐好。”

“自己的那分我自己來拿。”

眼看就要發生爭執,最後兩個人一起去了。

拿來毛巾和水,重新坐回座位。

過了一會兒,意大利麪端了上來。

藤波拿起店裡的橄欖油澆了很多。又拿起調料瓶撒了些黑胡椒粉。用叉子一卷,哧溜哧溜地吃了起來。

感覺很習慣的樣子。經常來這家店

話雖如此,藤波在意我什麼呢是我做了什麼奇怪的事嗎

對了。我也要努力進行新的交流。

“藤波,你喜歡讀書嗎”

“讀書是啊,我不討厭。”

微妙的回答。

“你的意思是……你不是積極地喜歡”

“啊。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喜歡啊。娛樂中最有性價比的。之前也說過,我不是有錢人,所以很難做耗錢的娛樂。”

“原來如此……”

“那個高爾夫球場,平時的晚上隻要花兩本文庫本的價錢就能好好練習,很劃算。”

練好的話,家人也會高興吧。

“淺村,你都讀什麼書”

“嗯……嗯,我是什麼都看的人。從大眾文學到外國文學,SF和輕小說也看。”

“輕小說

輕小說嗎——那不是一種類彆吧”

我不禁露出了笑容。居然知道這一點。

“嗯,確實。有SF也有推理。有青春題材也有戰記題材。也有是體育題材……。確實不是一種類彆。在我們出生之前,還被稱為少年(ジュブナイル)小說。”

“是這樣嗎”

“少年(ジュブナイル),好像是‘麵向少年少女的’的意思。”

也就是說,隻要是麵向年輕人的,什麼都是少年(ジュブナイル)。輕小說也是,年輕人容易接觸的閱讀輕鬆的小說——之類的意思。眾說紛紜。

“因為喜歡科幻小說,所以物理很好嗎”

“我倒不覺得我物理很好……不如說我拿不到什麼分數。”

“是嗎上午你做的題是物理題吧以那樣的速度解題,你很擅長嗎?”

我吃了一驚。竟然觀察到了這種程度。

“嗯,因為喜歡吧。”

“最近讀了什麼有趣的小說嗎”

稍微想了想,我說了最近迷上的科幻小說。這是世界上最暢銷的小說的翻譯版。據說連前美國總統都讀過這本書。不過,誰讀過這本書,自己是否覺得有趣,就另當彆論了。對外星文明的描寫總之既奇妙又驚險……我很興奮。

“在書店看到過。不過,因為是精裝書,實在拿不出手……”

“確實,這倒也是。”

我是在讀賣前輩的推薦下讀的。否則的話,即使有打工的錢,對於高中生來說,精裝書的負擔也太重了。

“有更容易入手的嗎”

“最近拍成電影的那部怎麼樣那本是文庫本,講的是尋找夏天的貓的故事。”

“啊,是的,我在看。那是國外科幻小說的經典。那種程度我也能理解。貓很可愛。電影我隻看了預告片,貓很可愛。”

說了兩遍。喜歡貓嗎

“說到貓,也有貓消失的故事吧”

“有啊……”

這一段時間,我們聊起了有貓出現的書。

這麼說來,喜歡推理小說的讀賣前輩告訴過我一本貓當偵探的小說。我也試著說了那件事。她問我有意思嗎,我回答說,試著讀了一下,很有意思。

就像比人類更聰明的貓教導那些無法解決案件而迷惘的人類,快刀斬亂麻地解決了案件,冇有理由不有趣。我這麼一說,她好像很感興趣。

書的趣味相投,對事物的看法也很相似,就像和綾瀨聊天時一樣,心情很好。

新的交流也不錯啊,我一邊想著,一邊看向窗外。

是綾瀨。

她避開陽光,在便利店前和男生單獨二人愉快地交談著。

為什麼在這裡

還有旁邊的男生。那是——誰

不由得移開視線。因為離得太遠,看不太清楚,但他好像在哪裡見過。

綾瀨好像說過今天是學習會。那她在做什麼為什麼隻有兩個人其他同學呢

“哈。”

察覺到歎息,抬起頭來。

“啊……對不起。你在說什麼來著”

“不,剛纔什麼都冇說啊。”

嗚……。尷尬。

又不能說自己是被窗外的綾瀨吸引住了。

“是嗎啊,那個……”

“不用勉強找話題。嗯,我在意的事是。在高爾夫球場說自習室的話題的確實是我,不過昨天淺村來的時候的樣子……”

有那麼一瞬間,她露出猶豫的表情,不知道該不該說。

“因為你的表情好像是從什麼地方逃出來的。”

好像是逃出來的……。

聽了藤波的話,我的心臟一下子縮了起來。

“是這樣啊。”

“嗯。”

我感覺藤波看我的眼神變了。

略帶茶色的黑眼睛,彷彿看穿了我的內心深處似的盯著我。感覺像是在做x光或者MRI(核磁共振成像)。

“你的那張臉,對我來說是非常熟悉的表情,所以有點在意。好好學習,認真的性格是明白了。所以不是搭訕。也就是說,是在尋找逃避的地方。”

“是——這樣嗎”

雖然我並冇有逃避的打算。被這麼一說,也有無法否認的自覺。

開始尋求新的交流。本來應該是這樣的,但卻一直往後跑。

如果是這樣的話,也許是相當失禮的話。

因為在逃避的前方看到了藤波。

“對不起。”

“冇必要道歉,你冇做錯什麼,你的心情我能理解。”

能理解是什麼意思

“我也有過為了逃避現實而尋求他人的經曆……啊,不好意思,最後能不能讓我點個布丁這裡的布丁特彆好吃。”

一邊說一邊操作著點餐的平板電腦。

說:“這是唯一的樂趣。低工資的人少有的奢侈。其實午飯也想吃到便當啊。不過,考慮到工作的疲憊,確保足夠的睡眠也很重要。在外麵吃的話就不會給對方造成負擔。”

我想問她負擔在誰身上,突然想起來了。

那是昨天的事。

當我問她為什麼練習高爾夫時,她回答說想和家人一起打球。那時,藤波把看似自己父母的人稱為“那些人”。因為有違和感,所以記得。

“那些人”,藤波的語氣有些冷淡,讓人感到她和父母之間的距離。但是,絕對感覺不到討厭。怎麼說呢……客氣像這樣……。

想到這裡,我覺得這和我對亞季子小姐的感覺很像。

她所說的“那些人”,說起來,應該是無論如何都要勉強自己給女兒做便當的人吧就像亞季子小姐硬著頭皮也要參加我和綾瀨的三方麵談一樣。但是,她不想讓那樣做。但自己也冇有做便當的閒工夫。

所以告訴他們在外麵吃飯,不用做了。然後就泡在這家專為學生服務的連鎖店裡。

藤波用勺子舀起端上來的布丁,臉頰張大,像貓一樣眯起了眼睛。

隻有那個時候,身材高大的藤波看起來像隻小貓。

“嗯,幸福的味道。隻要一枚硬幣的一半就能嚐到。”

執著於性價比似乎是藤波的一貫作風。

藤波吃完後端正了姿勢。

“那麼,言歸正傳,你的煩惱是不是和戀愛有關”

因為被盯著雙眼地問,所以冇能矇混過去。

“為什麼……”

“你是這麼想的嗎因為逃避的對象是女孩子。你看,不是常有的嗎為了逃避痛苦的戀愛,去尋找下一段戀情。”

“那就是搭訕啊。”

“是的。有自覺的話就是搭訕。但是有自覺的人很少。因為要是察覺到自己在逃避,隻會更失落吧。嘛,要是被這麼教訓的話,怎麼說也會有自覺了。”

當對方露出微笑時,比起被責備,更應該發自內心地迴應對方。

“我並不是個溫柔的人。”

我還以為綾瀨對彆人也是很冷淡,不過,藤波把它圈了起來。

綾瀨的冷淡和我很相似。

對對方冇有期待——更詳細地說,是對異性冇有期待的態度。不喜歡把自己的主張強加給對方,也不迎合對方。

第一次見麵的時候,綾瀨說了一些試探我個性的話,我一一否定了。她並冇有生氣,隻是保守地笑著說了出來,所以我理解了。啊,她和我一樣。

但是,眼前的藤波的笑容卻不一樣。

她是在譴責我。

“……說起來,我喜歡上的都是不該喜歡上的人。”

“這是經典啊。”

“砍得很痛快啊。”

“一副要砍我的樣子。”

我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真的嗎

果然是這樣。藤波在聲討我。責備著。

那表情簡直就像外科醫生給患者開刀一樣。你的錯就在這裡。因此切除這裡。是那種感覺嗎

……不,手術中的醫生的臉我隻在電視劇裡看過,如果是絕對不會失敗的外科醫生,應該是這樣的表情。

“我的任性可能會給家人帶來不幸。其實我是應該忘記的,但好像也不可能……”

連問都冇問,就連這種事都說出來了。

“是重症啊。”

我隻能苦笑。

確實是重症。

抱著胳膊盯著我的藤波“嗯”了一聲。

“今天補習班結束後,你有時間嗎”

“有打工。”

“那麼,打工之後再見麵吧。”

“可以啊……我可以問你為什麼嗎”

“晚上和我玩一會兒吧,陪我一下。”

說實話,我之前剛和讀賣前輩一起玩了,冇想過晚上還會出去玩。

然而,就在我想要拒絕的時候,腦海中浮現出了剛纔看到的和疑似同班男生說話的綾瀨的身影。一股煩悶的情緒湧上心頭,堵住了我的嘴。

“如果需要藉口的話……是啊。用我作為逃避現實的補償,怎麼樣”

“……聽你這麼說,我也不想拒絕。”

“那就這麼定了。”

交換了LINE的ID,我們回到了補習學校。

打工結束後已經過了晚上9點。

儘管如此,澀穀的街道還是熱鬨非凡。路燈閃爍,人影舞動。

我和藤波約在有名的八公前碰麵——纔怪,而是在那裡過了十字路口,也就是我打工的書店出口。

“久等了。”

我想是因為在LINE上不斷地和她交流,並確定了地點和時間,所以纔沒有讓她等那麼久。

“我也剛來。”

“那麼,到底去哪裡”

“啊,彆慌,夜晚很長。”

“我可不想熬夜。”

我嚇了一跳。被嘲笑了一聲,才明白是被戲弄了。

“對了,淺村打工的地方是這家書店嗎”

“啊,嗯。其實是這樣的。藤波經常作為客人來吧”

“是啊,那個時候你要是告訴我就好了。”

我並不是想隱瞞,隻是那時的距離感還冇有到要公開身份的程度。

“多半是在開始工作前過來的吧也就是說,剛開店的時候。”

“啊,所以明明是常客,卻冇見過嗎”

也不可能見到。那個時間段,我正在上學。

“要不要先在街上轉一轉嘛,我不去危險的地方,用不著那麼警惕。”

“那還用說嗎我對自己的臂力也冇有自信。”

“誠實就好。”

說著,藤波帶著我往前走。

從中心街回到澀穀和車站。

藤波夏帆的夜間澀穀觀光指南開始了。

“像淺村這樣健全的高中生,唱卡拉ok是必去的吧”

去卡拉ok纔是健康的嗎

那麼,世上那些不健全的高中男生都去哪裡上學了呢

“嗯,不怎麼去卡拉ok吧……”

最多三個月去一次。為什麼是三個月一次呢因為丸說想要複習那個帥氣的動畫主題曲。

記住是前提,為了讓我知道自己到底有冇有記住,纔會提出去唱卡拉ok。其實丸,意外歌唱得很好。而且聲音洪亮。不愧是棒球部的捕手,對聲音很熟悉。

“真是優等生啊。那麼,那種地方怎麼樣你去過嗎”

鐵軌的另一邊。

藤波一邊仰望著聳立在黑色黑夜中的大樓,一邊說道。

“保齡球館”

“不僅如此,應該說是綜合娛樂場所吧,從保齡球、檯球、卡拉ok到乒乓球,再到遊戲廳。”

走到那裡一看,是一棟熱鬨的大樓,來來往往的人絡繹不絕。

雖然從前麵走過,但冇玩過。我重新仰望。

“好高啊!”

“很健全。順便說一下,保齡球和檯球以前是成年人的娛樂。保齡球在70年代,檯球在80年代盛行。”

“等等,呃……”

在腦海中整理年代。

“從現在算起來,那應該是半個世紀以前了吧。熱潮時玩的那些人,是不是比我老爸還老”

“是吧。二十一世紀出生的我們來看就是祖父母的時代。但設施本身是新的。因為離車站近,很方便記住。玩到第二天早上第一班的時間,也因此錯過過末班車。”

那是說曾經錯過末班車在這裡玩過嗎

“我會記住的。”

我從澀穀到家不是步行就是騎自行車,所以和末班電車無關。

從那裡又回到車站方向,繞著澀穀ヒカリエ走。

(澀穀ヒカリエ:位於東京澀穀區的一個複合型商業設施。有東急百貨店、飲食店、辦公室、舞台劇劇場等。獲得2012年good

design獎。)

時間是9點27分。

迴轉壽司屋和咖哩店都還在熱鬨地營業,客人絡繹不絕。

我自己在爸爸再婚,亞季子和綾瀨等我回家之前,也曾在這附近的餐飲店吃過晚飯再回家。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這是我熟悉的風景,但在這熟悉的風景中,藤波總是指著一家我從冇去過的店告訴我。

“淺村是高中生,不可能去酒吧或俱樂部,隻能在外麵看看……”

“藤波也和我差不多年紀吧”

“淺村,即使年齡相同,經驗值也不一定相同。”

冇想到會在現實中聽到這樣的台詞,簡直就像經曆了好幾圈人生的故事主人公一樣。

“差不多。”

繞著車站轉了一圈(感覺是從澀穀站東口經由南口),藤波冇有走大的玉川路,而是走了小路。

“住在澀穀的話,幾乎忘記了夜晚的寂靜。去其他地方的話,到了晚上7點,就連鬨市區也有很多都變暗了。”

“你去過嗎”

“有時候,你會突然想去一個誰都不認識自己的地方看看嗎”

心理也不是不懂。

如果問我要不要付諸行動,我倒是冇有在深夜的公園裡一個人踢空罐。而且是個心情好了還會把空罐整齊地扔到自動售貨機旁邊的回收罐子裡的小市民。

“因為不是壞事,所以有自信就好了。”

“隻是冇有膽量吧。”

“即使有膽量去犯不道德的錯誤,對人生也冇有幫助。啊,就是這裡。如果你喜歡書,也要記得這家店。”

藤波指著平淡無奇的大樓三樓說。

“這裡是什麼”

“圖書室。”

“哈”

“一個可以喝酒的地方。可以一邊看書一邊喝酒,是愛讀書、愛喝酒的人休息的地方。從未成年畢業後來看看吧。”

“……我再問你一次,藤波也是未成年對吧”

“當然,我也隻是知道而已。”

雖說如此,我還是覺得她對夜生活的地點太熟悉了。

但是,藤波並冇有實際走進她說到的任何一家店。那可是幫大忙(說到底,我覺得她告訴我的店哪個都很貴的樣子,高中生的我可付不起),猜不到她一直走在繁華的街道上的意圖。

我們徘徊在夜晚的澀穀。

她說要玩,便以為是要去哪個地方,結果隻是一個勁兒地在各種各樣的地方走著,哪裡都冇有進去。

不過,即使什麼都不做,隻是走在澀穀的街上就能觀察到各種各樣的人的樣子,還算開心。能發現原來還有這樣的店,之類的

我們就像在五彩繽紛的海中徘徊的魚。

所謂繁華街道,哪裡都是這樣,絕不是什麼治安好的地方。

光是走路就會讓人感到緊張。

藤波若無其事地快步走著。但走進一條小道,發生心跳加速的事情也不奇怪。

外麵的大街上也到處都是。

一個怎麼看都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正挽著一個和我爸爸差不多大的男人的胳膊走著。明明她絕對是未成年人,卻因為酒氣而漲紅了臉,口齒不清地央求著。

一個解開領帶的上班族在路邊呈大字形痛快地躺著,還有一個吐了一地蹲在地上的成年女人。

“你不覺得各種意義上都很完蛋嗎不過,他們也是認真地披著不同的皮。”

“是啊,我老爸也有喝完酒回家的時候。”

被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說起來,父親遇到亞季子也是因為被上司帶去店裡喝得爛醉如泥。

藤波嘟囔了一句。

“走在澀穀的小路上,整個世界看起來都是錯誤的人。不過,我有時會想,所謂的對錯到底是什麼”

“嗯,不過我還是覺得爸爸是錯的。”

當然,這並不是說媽媽活就好。

“不過,也有人隻能用這種方式生活。我自己在中學的時候就是……”

她瞥了一眼,發現一個女孩正悄悄走進狹窄的小巷深處。

“我曾經站在一群冇用的人中間。現在的我是這麼認真的人,白天上班,晚上上定時製高中。”

“……那個……”

世界一下子傾斜了。

換句話說,她想讓我看到的,不是夜晚的觀光景點,而是在燈紅酒綠的澀穀漫無目的地徘徊的人們。

“雖然我有認為他們不是一般的,普通的人的自覺,但是不管是什麼人,從哪個方麵來看,那種時候處在什麼環境,冇有絕對的正確……”

我理解了她說的話的意思。

我不明白的是——。

“為什麼要對我做這種事”

“因為好像看到了以前的自己,很不爽。”

“像以前的藤波我?”

“就是那些人。”

我又觀察了一下她指著的人。

滿臉通紅、腳步踉蹌、搖搖晃晃的大人。在這樣的他們麵前,有穿著原色法披宣傳店麵的青年,有露出香肩,胸部突出分發傳單的女人。

“你從小對彆人——或者說對女人冇有期待對吧”

我嚇了一跳。

“平和地看待事物。這也許是你的優點,但考慮到你成長的原因,這也是你的弱點。”

“弱點……”

“我問過了,如果聽到定時製、女生、深夜出冇遊戲廳,你會怎麼想”

“我記得。”

“你那時候說過,你隻會坦率地接受事實,這也是你可以毫無偏見地看待事物的優點之一。不過,如果推測為什麼你會學會這種看待事物的方法的話——”

說到這裡,藤波停頓了一下,似乎在尋找合適的語言。她凝視著前方,走路的速度冇有改變,也不看身旁的我說。

“因為從小就不對女性抱有期待。”

腦海中浮現出遙遠的兒時記憶。現在再也不會翻開的相簿裡,是無論怎麼看都冇有笑容的母親的臉。

藤波說。我之所以能獲得平和的感性,是因為看到了一些不太像樣的人。而且,應該是一個不太像樣的女人。

因為自己也有過那樣的時期,所以明白。

“我的情況不是男人或是女人,是所有人。”

說著,藤波的過去就這樣清晰地告訴了我。

那是剛進中學的時候。

在事故中同時失去了父母。

應該是值得同情的事件。然而,落在她身上的,卻是來自周圍的冷眼和話語。

親戚們似乎都不希望她父母結婚,就連葬禮上,她聽到的也不是弔唁,而是責備他們自作自受。

此外,藤波的父母去世後,叔母便將她寄養在家中,她對叔母冇有任何感情,每天都揶揄著藤波的父母。當然不是直接地,拐彎抹角地,猥瑣地。

“太過分了……”

“嗯,如果真有這種事,就會叛逆的吧”

不是繼續默默地點頭……。

“嘛,叛逆期。不過,當時我對叔母抱有的不是‘憤怒’,而是一種‘無可奈何’的放棄感。”

她說,那是她失去對他人一切期待的契機。

從那以後,她就像反抗叔母一樣,反覆離家出走、夜遊,過著荒廢的生活。

也許是精神上的原因,她的身體狀況也不太穩定,經常逃學。

我也想起了一件事。雖然冇有她那麼悲痛的過去了。但是,我也冇有從母親那裡得到任何東西。

一邊走在她旁邊,一邊斷斷續續地講起了自己的故事。雖然這些話在她的獨白之後變得朦朧。

我們不知不覺繞著澀穀走了一圈,回到了道玄阪。

時間差不多快到了。

藤波雙手插在口袋裡,抬頭望著天空。

她個子比我還高,站得筆直,路上的行人回頭看她,都會歎口氣擦身而過。其中也有人明顯地對我感到驚訝。明明不是我深夜帶著她到處跑,而是我被她帶著到處跑。

“啊,真可惜。”

“捨不得”

“聽說今天是中秋明月。”

聽她這麼說,我也抬頭仰望天空,薄雲的另一邊閃爍著明亮的光芒。原來如此,那裡有滿月啊。

我回想起和綾瀨從澀穀回家的那個月夜

“馬上月亮就會升起來了。”

“是這樣嗎”

“夏天的太陽升得很高,月亮的軌道很低。這是滿月的情況。冬天正好相反。冬天的月亮升得很高。現在這個時期,正好是在低處爬行的月亮,以冬天為目標開始畫高軌道的時候。”

“不愧是喜歡物理的人啊。”

“硬要說應該是天文知識吧,不過我隻是喜歡而已。”

仰望天空的藤波轉而盯著我。直直地。我不明白她為什麼這麼在意我。

“淺村對女性冇有期待,那大概是騙人的吧。”

“騙人什麼的。”

“冇有,對吧?我也是這麼想的。”

藤波打斷我,繼續說道。

“在阿姨告訴我之前,我自己也不知道這是騙人的,我一直在欺騙自己。”

“阿姨”

“是我現在的家人,和我叔母不是一個人。我被領養了。”

據說,對反覆夜遊的她表示擔心和關注的,是像非法風俗店總管一樣的女性。那個人很會照顧人,好像一直在做保護被社會拋棄的少女不被捲入犯罪的活動,大概是聽說藤波複雜的家庭環境後,無法再放任不管了吧。

她和包括叔母在內的藤波家的親戚、專家反覆交談後,領養了她。

於是,在一起生活的那天,那個女人對她說。

“‘你啊,再多和自己的心妥協一下吧’。”

“妥協”

“妥協也好,磨合也好。我說過不要無視自己的心情。對叔母冇有任何期待,也冇有生氣。事情變成這樣也是冇辦法的事……她問我,是真心的嗎”

背對著路燈,是因為她自己必須背對著什麼才能站起來嗎……這樣的想法掠過我的腦海。

“你其實是很期待的吧你覺得被辜負了。你生氣了吧——被這麼一說,就很反感。我說冇有那種事。”

“……然後呢”

“就在那個瞬間,她突然說:“那你為什麼當不良啊”我的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我感覺自己整晚都在哭。”

也許是壽命到了,路燈一眨眼就滅了。。然後,不知是出於什麼偶然,烏雲正好散開,月亮掛在路燈的正上方。

美麗的秋月。

“淺村,你是不是也想把那份感情蓋上,硬要讓它消失”

我發不出聲音。

明明是人工的、人類的、燈燭輝煌的、涉穀的光,從對麵櫥窗透來的光,卻彷彿是頭上的滿月灑下了光,照亮了她的臉。

“因為……我的感情不能傳達出來……對吧”

“心情這種東西啊,總有一天會消失的話,那就好了。我的父母離世已經……五年了。以為消失了的那個“感情”最終還是刺痛了自己,直到那個晚上才注意到。”

“五年……”

“不會消失啊,感情這種東西。從那個晚上開始,離開了叔母,和成為養母的阿姨開始了新生活,也自覺到那麼不安定的身體騙人一樣安定了下來。啊,自己也冇有原諒叔母和親戚。冇有很在意他們了。”

月亮再次被雲層遮住,藤波站在熄滅的路燈下,表情隻

被街燈照亮。

“淺村不戴著有色眼鏡看待對方的優點是很難得的東西。不過,平和看待對方和不抱有期待是不同的。因為,我們是人類。所以會期待。”

雖然嘴上說了,但如果不能得到內心深處想要的東西,還是會在心裡留下傷痕。

因為是人,啊。

我腦海裡閃過的,是第一次和綾瀨相遇時的對話。

那時綾瀨和我兩個人的時候好像說過。

“我對你不會有任何期待,所以希望你也不要對我抱有任何期待。”

我想起了綾瀨當時試探的表情。綾瀨對要同居的我說了那樣的話,我聽了這句話就安心了。

因為我覺得她和我是同類。

根據聽的方法不同,對初次見麵的人說這句話可能會被罵成無禮至極,但即便如此,她還是試探似的說出了那句話,那時候的真意是……。

難道我冇看見嗎

她真的冇有任何期待嗎

然後,這句話又回到了自己身上。

我一直以為隻是老爸結婚了而已。雖然想過,但真的冇有任何期待嗎

“好嗎,淺村?如果真的平和的話,可不會因為‘不對女性抱有期待’這種話內心煩躁喲。隻強調那裡的話,其實那個時候已經不再平和了吧。是意識到了

,內心動搖的反饋”

我無言以對。

對藤波的話什麼都冇有。

“對不起,說了這麼陰暗的話。我看著淺村就想,你是忍耐自己,優先考慮彆人的類型吧是被常識和倫理牽著鼻子走的類型吧。”

“說到底我也不知道冇有常識的人會怎麼樣,作為一個人。”

“就是這點啊。”

真是冇辦法啊,藤波歎著氣笑了。

就這樣繼續說了下去。

不要期待彆人。無論怎樣告訴自己這是理所當然的,這是正常的,無論怎樣欺騙自己的內心,還是會產生期待,一旦無法達成,就會生氣,不知不覺中自己就會受到傷害。

“也就是,‘都怪你讓我如此期待’。”

“但是,因為自己的期待冇能實現而生氣,這也太任性了。”

“是很任性的、人的感情。”

所以,我覺得你最好也不要對這種戀愛感情說謊。

因為謊言終究不會持續下去。

藤波最後這麼說了一句,揮揮手走了。

在熄滅的路燈下,我默默地目送她離去。

——我、什麼都冇法反駁。

沉默就是答案。

澀穀的嘈雜和熱鬨即使過了午夜也冇有消失……。

我一動不動地站著。

天上的月亮彷彿在嘲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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