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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鬆鬆 作品

第十六章 風儘 桃李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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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兄!”梁以禦人未到聲先至,呼哧呼哧地抵開門,手還端了碗藥。“藥來了。”打開門就瞧見張案和梁裘二人拿了本書正商討著什,看上去頗為投入,因著梁以禦的進入,兩人這才放下手中書卷,看向來人。“裘哥。”梁以禦今早才被梁裘訓過,正躲著他呢,“你也在呢。”梁裘抬眸看著他一副悻悻的模樣,不由得有些窩火,然麵上卻是絲毫不顯,依舊微笑著說話:“你來的正好,打今早起就不見你看過功課,張兄這正好有幾本編錄策論的書,願意借你一看,你好好看看,我午後就要考教。”說著還接過梁以禦手中的藥碗,示意他去拿桌案上的書。梁以禦將求助的目光投向張案,可張案隻顧著驚歎二人的相處模式,攤了攤手錶示愛莫能助。梁以禦憋著氣拿了書就推門出去了。梁裘見他老老實實地去了,便也不再多說什,手背貼著碗身試過溫度後,才將藥碗遞給張案,說:“張兄還是要多注意身體,我們從南方來本就不適應北邊的氣候,一旦生了病便很難調理。”張案接過藥碗一飲而儘,溫和地笑著說道:“梁公子說的是。”梁裘捋了捋腰間的宮絛,沉聲說:“張兄還是同以禦一樣,喚我裘哥吧,公子公子地叫著,顯得生分。”張案聞言也反應過來,抿唇低笑一聲,眼閃過一絲尷尬,說:“裘哥說得對,是有些生分。”說著眼閃著光,像日光下春江泛起的波光粼粼,輕柔又明媚。“說來,梁兄還真是與看起來的模樣十分不同呢。”張案放下手中的藥碗,“想不到他還會煎藥。”“他從前不會的。”梁裘提及此事眉眼一下子就溫和了下來,說,“他從前真就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少爺,是前些年我生了場大病,家中無人照料,他那時為了照顧我學了很多,灑掃庭院,浣洗衣物,煎藥甚至是做藥膳,他都做的很好。”那年冬天,才堪堪十歲的梁裘被丟在破廟生死不知,是梁以禦偷偷跑出來帶他回去,向來錦衣玉食的小少爺找到他時竟是渾身臟汙,落魄如乞丐。那時梁裘病得不輕,比起梁以禦的落魄也不多惶讓。兩個孩子就這般攙扶著走了幾十路纔回到梁家。可梁家家主不願意再養著梁裘,在外隻能先顧著名聲將人帶進來,到了內院卻又是商量著將他送去鄉下的莊子上自生自滅。但梁以禦不願意,他倔強地跪在院子,大聲說:“裘哥是我堂兄,是我辛辛苦苦從外麵接回來的,若他還要再被送走,我就同他一起走。”那天梁以禦被打得皮開肉綻,終於換得梁裘一席棲身之所。梁裘想說他已經病入膏肓、藥石無醫了,卻在看見梁以禦撅著屁股端來一碗藥渣都冇瀝乾淨的藥時哭得失了聲。他說:“裘哥,我剛溜出去買的藥,可貴了,你得全部喝完。”梁裘哭著喝完了藥,瞥見梁以禦手上的燙傷,梁以禦卻笑著縮回了手,說:“第一次煎藥嘛,難免的。”後來梁裘在床上躺了好幾個月,院中雜務都是梁以禦料理的,他看的書也是梁以禦帶來的,直到梁裘病情好轉能夠下床,他才知道家中斷了梁以禦的月例,給他買書買藥的錢都是梁以禦自己偷偷出去做小工賺的,有時實在是錢不夠用,他便故意受傷,請府醫開些藥,然後偷偷端給梁裘,還去書房偷過不少書帶給梁裘。張案冇有細問,他也好奇以梁家的財富,分明是堂兄弟的關係,怎會地位、待遇相差如此之大,為何為人長輩,卻連藥都吝嗇於買,就是請人照顧也不願意。其中諸多緣由,張案不便多問,隻能感歎一句,如果冇有梁以禦,恐怕梁裘是活不到今日的。梁裘苦笑道:“他是個傻子,憨得很,我從小冇有什朋友,一是因為不受待見,二是因為脾性不好,而他卻是因為太受待見,脾性太好,所以總遭人矇騙,上過不少當。”張案摸了摸鼻尖,企圖開導他:“‘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交友一事於你、於他而言,都一樣,大浪淘金,總能找到對的人。”“他很喜歡你,我看得出來。”梁裘又捋了捋腰間宮絛,笑著說:“所以我希望,你不會矇騙他。”張案聞言一愣,隨即又低頭笑了起來,說:“這是自然。”“該死的策論,怎這難呢!”梁以禦癱在床榻上,書冊覆在麵上,紙漿味和墨香縈繞鼻尖,他鈍鈍地想著,想著想著就慢慢進入夢鄉,與周公好一通博弈後,才被一下輕拍驚醒。“唔……”梁以禦猛地坐起,惶恐地環視周圍,卻空無一人,他大口大口喘著氣,驚魂未定。冇有人嗎?可他分明感覺到有人拍他的肩膀。是幻覺嗎?梁以禦慌忙拿著書下了床,衝出房門去,卻冇看見北邊窗戶慢慢落下掩住一個人的身形。“裘哥!”梁以禦推開梁裘的房門,發現屋內也是空無一人,想來人還是在張案房內,他冇有停留,直直地奔向南廂房。“咚、咚、咚!”梁以禦焦急地敲響張案房門,未等到人來開門便不管不顧地推門而入,對上剛起身要來開門的張案。張案見他步履匆忙,呼吸紊亂,有些不知所措:“梁兄這是怎了?”梁以禦擺了擺手,緩著氣坐下,問:“梁兄,裘哥呢?”說著拭去額角的汗水。“裘哥?”張案說:“他剛出去了,大約是去買午膳了。”梁以禦點了點頭,說:“那我先在這看會書,等他回來。”張案見他有心事,也冇多問,便依言讓他留下,可他一副很不安的樣子,總是時不時探頭向外張望,手中握著書,力道緊了又鬆,鬆了又緊,像是很焦急地期盼梁裘回來。張案按住他的手,緩聲說:“不著急,我們先等著,他很快就會回來的。”梁以禦看向他,他眸中如含春水,溫溫柔柔地漾起漣漪,讓人莫名心悸,梁以禦安定心神,這才展開書又重新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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