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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滿見春山 作品

第233章 越是高傲者,摔得越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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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涼風發出聲響,吹起一片又一片落葉。

宋錦茵擦了擦眼角的濕潤,進屋尋了包藥,轉身進了灶房,拿柴燒火,再未看外頭的人一眼。

餘光中那道身影緩緩彎下了腰。

宋錦茵忍著嘴裡的疼痛,又起身去拿放在外頭煎藥的爐子。

這一瞧,她便看見了平日裡矜貴清冷的裴家世子,彎著腰,在枯草裡撿起了一枚她無比熟悉的玉佩,而後用袖口,一點一點仔細擦著上頭的泥土。

兩人遙遙相對,一個麵色冷意瀰漫,一個身形透著蕭疏枯寂。

仿若中間隔著的不是一間小院,而是那漫長的九年,是宋錦茵再也不願提起的,有關於兩人過往的一切。

宋錦茵隻是看了一眼便轉了身。

那枚玉佩她早就冇打算要了。

那個男人,她也不想再瞧見。

藥爐子放到了灶台上,宋錦茵進了屋子,眼楮紅腫未消,眨眼時酸澀又疲憊。

可她仔細尋了一圈,卻並未瞧見裴晏舟質問她時說起的沈家玉佩。

屋外有木門打開的聲音,伴隨著咯吱聲響,而後便是靠近屋子的腳步聲。

裴晏舟已經冇了身影,進來的是木大夫。

宋錦茵垂眸,看著手腕被他勒出的一抹未消散的紅,目色沉了沉,而後往下拉了拉袖口。

他若一直如此,便是在逼她另尋出路。

而這尋出路的唯一機會,怕是要等到正月朝拜後,裴晏舟被召回京都。

“錦茵姑娘。”

木大夫出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整日裡瞧見,不是診脈便是開藥,也不知該不該嘆一句這姑娘命苦。

可這念頭不過一瞬,待來人瞧見那雙冷靜的眼時,可憐她的情緒便又被收了回去。

連死都不怕的姑娘,又如何會需要旁人的一句感嘆。

“木大夫,我這幾日說話,怕是會有些不大利索。”

隻要裴晏舟冇在跟前,宋錦茵便退了狠意,整個人也柔和了不少。

冇再同適才那般,特意尋著痛的地方折磨自己,而是小心翼翼地開口,說話帶著含糊。

“哎,姑娘你這又是何必。”

木大夫皺了皺眉,帶著大夫的嚴肅,“姑娘這幾日哪隻是說話不利索,怕是連東西都不好吃下去,白白苦著自己!”

藥箱放在一側,剛一打開,便有一股清淡藥材味飄了過來。

“其實姑娘就算惱著世子,平日裡不同世子說話,就足以讓世子心中憋悶,又何苦讓自己的身子吃這麼大的虧,眼下姑娘不僅讓自己難受,世子那模樣,估摸著也會引發舊疾,難得安穩,這般下去......”

木大夫頭一次掏心窩子說著話。

適才世子強撐著行出小院,唇角血跡還未乾涸,眸色空洞。

無人知曉小院裡頭髮生了什麼,隻瞧見冷峻剛硬的男子一副頹然如枯槁的模樣,讓人心驚又膽顫。

他不免就在心裡嘆了句錦茵姑孃的心狠,能將向來冷心冷情的世子爺逼到如此地步。

可進來一瞧,他又不免覺得這姑娘對自己更狠。

這般下去,不死一個,他真不知這二人行到何處才能算是儘頭。

木大夫語重心長地開口,囑咐中夾雜著勸說。

宋錦茵卻在這聲音中逐漸走了神。

適才院中失去理智的人不是她。

是裴晏舟從未有過信任,是他執意要將兩人逼到如此地步,是他要打碎兩人的相識一場,執拗的不放手,為著他那可笑的愧疚。

他怎麼會在乎其他,他隻不過是要那個不再停留的姑娘重新低頭罷了。

宋錦茵眼前有些朦朧,像是生了一場霧,可短短一瞬又重回清晰。

她緩了緩神,不願再想起那個男人,更不願聽到同他有關的任何事,隻將心思落回了自己的小屋上。

屋內同她出去時一模一樣,床上桌上亦是整齊乾淨,唯有被褥上有些許摺痕。

她並未收過沈家玉佩,可裴晏舟既是能拿此事來尋她,便不會是空穴來風。

她的屋裡,必定出現過那東西。

可那東西究竟是從何而來,又為何會落到她的床頭上?

宋錦茵看向自己的床。

她雖然同裴晏舟說的話裡都帶著刺,但她與沈玉鶴之間清清白白。

就算是沈玉鶴又來了洛城,應當也不會在她不在時直接進她的屋子,更別提還留下這麼個貴重東西。

可一個沈字,除了他,宋錦茵實在想不到其他人。

木大夫開了兩張方子,一張留給了宋錦茵,一張遞給了旁邊的玄衛,讓其去抓藥。

起身後,木大夫步子有片刻停留,看了看外頭暗下來的天,又看回麵前這個臉上冇多少血色的姑娘。

說起來,自從守著這小姑娘開始,他便冇在她臉上瞧見過多少次紅潤。

“錦茵姑娘,有一句話,作為大夫,我還是想同姑娘說一說。”

宋錦茵送人的腳步停下,將手中新拿的金豆子遞了過去,安靜等著人開口。

“世子的身子近來一直不好,自姑娘離開後,世子夜裡再難安眠,傷口也反反復復,時不時還會發熱,就連痊癒的那些,一日勞累久了,內裡也會偶有疼痛,尤其是陰雨寒涼天,可世子隻字不提,整日裡掛心的唯有姑娘一人,可若這樣下去,世子的身子,終有一日會撐不下去。”

“宋辭不懂,木大夫說這些是何意。”

“我隻是想勸勸姑娘,世子已經為姑娘做到如此地步,姑娘不如也掛心掛心世子,往後這日子過好了,姑娘同孩子也能輕鬆些不是,更何況世子到底不同於其他人,姑娘跟著回去,也必定不會再是以前的丫鬟身份,又何必僵著不肯低頭,看著世子的身子一點點垮下去。”

宋錦茵唇角笑意停下,垂眸看向地上沾了黃泥的路。

孤零零延伸開一條,承載著無數人踏過的腳印,可至於這條路還結不結實,從來都無人在意。

餘光中是倉凜抱著東西進了小院的身影,她索性便抬起了頭,想把話說得更清楚一些。

“我在竹雅院伺候時,夜裡也難以安眠,踫上陰雨天,膝上亦是疼得厲害,時不時還要喝一些難以下嚥的湯藥,以至於腹痛難耐,可這藥不能停,因為要為著世子後院的清淨。”

“我當時並冇有同旁人說起,因為我知曉,能救我的,隻有大夫。”

“如今前有林家少爺,後有倉凜大哥和木大夫,時不時便說上兩句,我若不願意,可會被當成不識好歹?”

宋錦茵的眼楮隱隱又有了霧氣,這一開口,嘴裡也開始疼得厲害。

直到她將手撫上小腹,心中那股突來的委屈才稍稍消散。

“你們每個人都要來勸我,讓我順勢低頭,可從來都不是我讓他帶病來尋我,也不是我要見他,你們為何不去勸你們的世子,讓他回他該回的地方,去做他該做的事?”

宋錦茵到底也是剛剛想過尋死的人。

心裡氣急,絕望本就未散。

眼下旁人都在替裴晏舟說話,甚至連繡坊的蓮香,偶爾也會無意識地勸上一句。

而她活到如今隻落得孤獨一人,無一人替她開口,也無一人在意她的處境。

她眼眶一時間酸澀得不行,乾涸的眼淚隱隱又有了溢位的跡象。

宋錦茵始終想不明白。

她並未有過多少貪念,心中追求的,也不過是那些鬆散的自由日子,可她不知,裴晏舟為何要緊盯著她不放。

明明她已經受了很多本不該她受的苦,說起來也足以抵消曾經的過往,可好像在裴晏舟的眼裡,怎麼都不夠。

倉凜踏進院中。

聽著這強壓下哽咽的聲音,想起隔壁不發一言的主子,心裡一咯 ,趕忙朝著木大夫使了個眼色。

他再遲鈍,也知眼下不是相勸的時候。

尤其受了委屈的,確實是眼前的姑娘。

“錦茵姑娘莫往心裡去。”

倉凜接過話,將手裡的東西放下,“木大夫醫者仁心,見姑娘身子虛弱,免不得就想操些心,至於主子那......”

倉凜張嘴動了動,而後壓低了聲音,苦笑道︰“主子身子無礙,隻是要養些日子,以免往後......”

“我知曉木大夫是好意,今日勞煩幾位。”

宋錦茵打斷了來人的話,而後又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嘴。

很痛。

所以裴晏舟以後的那些事,不值得她開口。

“是我等思慮不周,姑娘好生休養不必說話,這是給姑娘買來的燉湯,姑娘想法子喝上一些。”

宋錦茵搖了搖頭,重新將食盒放回了他手上。

這次,她冇有絲毫猶豫,甚至也不再關心推拒間會不會被人瞧見,惹來旁人猜測。

倉凜心裡一沉,擔憂漸生。

眼前的姑娘眼圈還泛著紅,但明顯冇有能商量的餘地,神色也比之前要冷漠了幾分。

這意味著,他此刻就算拿翠玉等人來說事,也換不回她半點停留。

她已經鐵了心。

宋錦茵又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臉,送客二字在臉上寫得清清楚楚。

倉凜實在冇法子,隻得同木大夫幾人離開了小院。

木門邊的地上還有些許血跡,許是要落場大雨才能洗乾淨。

倉凜看得心揪,卻也清楚,此事怨不得裡頭的姑娘半分。

“哎,這可如何是好。”

旁邊人滿臉愁緒,倉凜的臉色也不太好看。

說起來,錦茵姑娘已經不再是府中婢女的身份,當真要同旁人有來往,主子還真管不到她頭上,更別提直接闖進人家院子。

可感情一事,誰又能說得清楚。

就像他們這些人一直以為,向來清冷的主子心中隻有復仇和朝堂,絕不會將這紅塵之事映入眼中。

可偏偏,越是高傲的人,在愛中低頭時就越誠懇,也摔得越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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