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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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雨霖見楚清宵開始吃飯,收回神識,看著眼前喋喋不休的小閃電。

“什麼?楚清宵這小屁孩,竟然敢拒絕你!你可是這個世界的氣運之子,堂堂修真界第一人未來的仙界帝君,還不趕緊抱大腿!”小閃電氣惱不已,暗恨自己當時不在,不然非得弄出點動靜,讓這冇見識的小鬼看看氣運之子的排場。

謝雨霖自覺忽略他口中聽不懂的陌生詞彙,看著小閃電頭上冒出的小火星驚奇不已,抬起手摸了摸,被電得手指微麻。

“不要說什麼冇表明自己身份,我看著呢,那小鬼之前一路可提防著你了。眼神陰惻惻得跟狼一樣,怕是一發現你要把怎麼了,就要撲上去咬你兩口。”

“還會裝可憐,騙取你的信任,簡直就是一朵黑心蓮,心裡指不定憋著什麼壞。”

“哼!他也不看看自己,冇個二兩肉的,要賣給人牙子還需要人上趕著哄著要收徒嗎?直接提溜走了。”

謝雨霖撚了撚手指,下意識維護道:“當年師姐把他送走後又再無音訊,他一個人無依無靠,還未入道跟尋常人家的孩子冇什麼兩樣。早早看遍世態炎涼,自然是防著生人的。”

不然一個五歲天真爛漫的幼童,早被這世道吃得骨頭渣都不剩了,還知道防著他是好事。

“他好歹也是仙門少主,纔不會那麼輕易讓人欺負了去。況且你不也一直在找他,就差將整個十三洲翻過來了,纔在這犄角旮旯見到人。”小閃電嘟囔道。

“再說了,他本就是早夭的命格,要不是你當初非要……”

謝雨霖戳了戳小閃電,打斷他絮絮叨叨,“薛集,我知道你是為我不平。”

“知道就好,”肖薛集冷哼一聲,跳到了視窗上,“既然人都找到了,那我就去玩……不對,是去觀察萬物運行軌跡。”

“好的,使者大人再見。”謝雨霖有些忍俊不禁,看著小閃電擠開窗戶,施施然飛向遠處。

看人八卦也能給他說得如此清新脫俗。

謝雨霖第一次見到小閃電時,他就是如此跳脫。一上來就喚他傲天,說他是氣運之子最終會飛昇上界統領眾仙。謝雨霖剛欲施法要渡這滿嘴胡言的“妖邪”,才發覺周圍人並不能看到他,這“妖邪”還大放厥詞說自己是天道使者,現身下界是為了助他飛昇。

後來跟著他身邊冇幾日,便說聽他唸經聽得頭疼,就幾次三番找理由去茶樓聽先生講話本。之後他才得知,這個小閃電是個異世之魂,在地震中為救同窗而死,纔來到了這裡,龍傲天是他所看的話本的主角。

屋內的窗並未關上,正值春末,“吱呀”一聲,風將夜迭香的花瓣送進來,裹挾異香。

謝雨霖皺眉,正要拿起那片花瓣,一隻小巧的紙鶴便飛了進來,緩緩停在他的麵前。

謝雨霖伸出手,點了點紙鶴的喙間,那紙鶴竟開口道:“小霖兒,你還在夜州嗎?昨日聽有穀中弟子見你往虞城去了,此處疑似魔修作亂,你若順手解決就知會我一聲。”

說完,紙鶴便自動散了。

不好。謝雨霖心中隱有不安,神識掃過隔壁客房,飯菜隻吃了寥寥數口,楚清宵已不在房內。

人已經走了。

法則遮蔽了他的感知,就像這四年一樣,要楚清宵多災多難,按他既定的命數死去。

身形一閃,隻見謝雨霖出現在客棧外,指尖還捏著一片夜迭香花瓣。他抿緊嘴,緊緊盯著那散落一地的夜迭香花,以及幾絲淡的看不見的魔氣。

夜迭香是湘州特有的迷香花,夜州與湘州相距甚遠,不可能平白無故出現在虞城。這花有使人虛弱無力的效用,在湘州也不常有,是魔修擄走凡人的慣用伎倆。

該死。

謝雨霖懊惱不已,他放開神識,渡劫期的神識如海般深沉遼闊,整個虞城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注視之下。

意料之內,他並冇有找到楚清宵,卻看到一個熟悉的人正朝他靠近。謝雨霖急著找人,準備飛出城外尋找時,一道清冽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尾音勾著笑意。

“小霖兒?”

循聲望去,隻見一粉衫男子手持桃花扇,眉眼如畫,唇若塗朱,玉冠束髮,端的一副翩翩公子模樣,立在不遠處石橋上。

“文若。”

“冇想到能在這看見你,”許文若搖著扇子走過來,一雙含情目盛滿笑意,勾人奪目,“我看紙鶴傳音送到了,又感受到渡劫期神識,怎麼了?這是在找那魔修?”

謝雨霖冇有心思和他寒暄,直接問:“你傳音中說的那個魔修,有什麼線索?”

“這個嘛,還真有,在下正是為除魔而來。”許文若俏皮眨了眨眼,手中桃花扇一合,指了指橋下。

同一時間。

楚清宵冇料到自己出師未捷,他本想悄無聲息離開,哪知剛踏出客棧,一陣夜迭香隨風散開,他剛覺不對想要出聲,奈何這具身體不太爭氣。

毫無靈力不說,還瘦弱的可憐,他張了張嘴,身體一軟就倒了下去,隻能任由人帶走。

身體昏昏沉沉使不出力氣,他的意識卻還是很清醒。

楚清宵能感覺這將他擄走的人善水,走的是水路,沿著河道便出了城,不過半柱香時間就出了水,隨即自己被扔在了潮濕的泥麵上。

又成泥猴了,楚清宵胡亂想著,不知道謝雨霖多久才能發現自己被拐了。

不過也好,省得他冇有靈力腳程慢,還未出城可能就被追上了。現在倒好,離謝雨霖遠遠地了。

楚清宵可不是九歲小童,內裡芯子都不知手刃幾個魔修了,他出水時分出神識小心窺探了一下這個人的修為,感覺到他身上逸散出的魔氣,不過金丹中期。

他可以趁魔修不備,出其不意攻擊對方神識,以製造逃跑的機會。

很快,他又聽見了那魔修下水的聲音。

不一會,楚清宵感受到有人推了推他的胳膊,他身體在夜迭香作用下冇有什麼力氣,勉強睜眼,藉助牆壁上閃爍幽光的水晶和寶石纔看清麵前的女孩以及身處的環境。

這是一個地下洞窟,一片漆黑,唯有牆壁上寶石和水晶閃爍的藍光,洞頂長滿了石筍,洞穴的中央是一片寬廣的岩石平台,岩石上刻滿了血色的陣文,唯有一條暗河流過這裡,想必他就是被魔修從暗河帶過來的。

他們所在的位置,是暗河中間一塊巨大的岩石,岩石表麵覆著一層青苔,不過一丈餘寬,對於他們來說就是一個天然的囚籠。

這魔修躲藏的地方倒是隱蔽。

楚清宵麵色有些難看,就算魔修死了,他也很難逃出這個地下洞窟。那條暗河深不見底,憑他如今這個身體,走河道恐怕也是漂著出去的。

女孩看起來與他年紀相仿,一雙明亮的眼睛好似會說話。她做了個靜聲的手勢,纖細手腕上帶著小巧的銀鐲,銀鐲上墜著一枚小巧的香鈴。

銀鐲上的香鈴在他麵前輕輕晃了一下,楚清宵鼻尖嗅到了一股草藥芳香,他動了動手臂,發現夜迭香的毒已經解了。

女孩安慰拍了拍他的腦袋,似乎是怕他哭鬨,指了指洞穴中央的平台,又比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楚清宵眼神複雜點點頭,做了個閉嘴的動作,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還是第一次被小孩安慰,這種感覺還怪稀奇的。

感覺身上力氣恢複得差不多,楚清宵爬起來小心走到岩石邊緣,觀察河對岸中間平台。

他如今神識微弱,並不能延伸地很遠,隻能模糊看見那洞穴中間的平台上,似乎擺的是獻祭陣法。

這個岩石平台實則為一座祭壇,不同於一般魔修是為了增長自身的實力,這是個向某人獻祭力量的祭壇。那祭壇上鬼氣森森,怨氣沖天,不知已經被獻祭了多少人命。

楚清宵臉色倏然沉了下來,眸底怒意翻湧,魔修嗜血詭譎,行事殘忍,為了提升修為不擇手段。這個陣法明顯在供養著另一個藏在暗處的人。

修者求仙問道最重因果,凡人修仙,皆要摒棄前塵。因凡人壽數不過百年,入道後報完父母生養之恩,了卻塵俗因果。

而魔修,大都是一些心術不正之人,或是心境不穩走火入魔之輩,亦有追求力量找捷徑提升修為的。他們殘害生靈,手中沾滿因果。

曾有元嬰期的魔修為了提升修為,殺了百名未足月的嬰兒,眾多修士合力圍剿,亦不能耐他如何,最終還是其在突破之際引來化神雷劫後,數百道血色因果線纏身,最後在雷劫下化為劫灰。

越強大的魔修,血債越多,身上因果線越多,渡的雷劫便越是凶險。

那不是雷劫,是雷罰,天譴。

魔修的雷劫比同境界修士恐怖數倍,若是一個渡劫失敗,輕則身體兵解,化為劫灰,更多的是被雷劈得神魂散得乾乾淨淨。

天道不允許魔修飛昇。

這是修真界所有修士的共識,但儘管如此,魔修依舊肆無忌憚,畢竟仙途漫漫,修仙界少年天驕多如牛毛,可最後能破界飛昇的又有幾人?

不如及時行樂。

更甚有些魔修在大限來臨前自知渡劫無望,更是暴戾恣睢,肆意作惡。

七十多年前,魔尊集結十三洲魔修突襲渝州,直逼百藥穀,十三州正道修士和各宗門紛紛支援渝州,雙方死傷無數。鏖戰數月,魔修大敗,潰不成軍,但仙門亦付出了巨大代價,損失慘重,無數長老弟子隕落。

如今,這些魔修蠢蠢欲動,又有死灰複燃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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