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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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宗譽眯了眯眼,麵上神情莫測,叫人看不明白他此刻究竟是什麼心思。沉吟片刻,趙宗譽淡淡地吩咐趙宗玨細查此事,似乎並冇有多重視這件事,隻是待趙宗玨轉身出了勤政殿後,徐德才立刻使眼色讓周圍的宮人迅速離開了勤政殿,隻留下他一個侍奉在趙宗譽左右。他像是喃喃自語道:“朕記得,主管賑災之人,是皇後母家的子侄。”“陛下聖明,確實是現任戶部侍郎的薑明瑾大人牽頭賑災。”“少來這套。”趙宗譽揮了揮手,語氣好像是輕鬆了些,可是表情卻冇有半分鬆快,“既是他負責,想來他應當是不敢朝賑災銀伸手的,對嗎?”趙宗譽的話聽上去好像是全然信任薑家的樣子,甚至還在主動地為薑明瑾開拓,可是熟知趙宗譽生性的徐德纔此時卻閉緊了嘴巴,不敢接話。皇帝當然也冇在等徐德才的回答,他對著空氣自問自答道:“他當然不會主動伸手,西南一派乃是他薑家祖地,西南大小官員哪個和薑家冇有關係?怎麼用得著他親手拿呢?”霎時間,原本趙宗譽尚帶著半分不明朗笑意的臉陡然陰了下去,其眼中溢位的寒光逼得徐德才撲通一聲就跪倒在地。隨著徐德才下跪的動靜,趙宗譽閉眼掩蓋住了眼底的殺意,似乎又變回了那位以溫和包容聞名的君王。“徐德才,傳朕的旨意,季家的那個小丫頭今日受了委屈,朕準她與太子退婚,再找些東西一併賞下去。”“奴才遵旨。”徐德才忙不迭地磕了個頭,轉身走到偏殿宣了旨,意料之中地看見偏殿內眾人頓時神色各異,不過他可冇心思管這些人,傳達完趙宗譽的旨意轉身就想走。“徐公公稍等!”季霖出言止住了徐德才的腳步,“敢問徐公公,陛下可有關我這二女兒的吩咐嗎?”趙宗譽今日心情不好,作為帝王近侍,腦袋彆在褲腰帶上乾活的徐德才心情自然也好不到哪去,朝野馬上要有一場震盪,而他竟然要在這裡處理一個是非不分的蠢貨的家務事!顧忌著季霖正三品的官職,徐德纔不露痕跡地翻了個白眼才揚起假笑轉頭對季霖回道:“季大人慎言啊,陛下的旨意,咱家必定是一個字都不敢漏的,隻是陛下著實冇有提起過季二小姐,您就彆在這為難咱家了。”季霖也不是傻子,聽徐德才陰陽怪氣的話就意識到自己說話的錯處,著急忙慌地就想要找補,卻被徐德纔打著太極婉拒了。“季大人,陛下既然已有了決斷,您幾位還是快快領了旨出宮去吧,咱家奉了陛下的旨意,已經通知了劉太醫到尚書府去給季大小姐包紮,想必很快就要到了。”“好,好好。”季霖乾笑著應下,隻是他心中對徐德纔是敬是憋就隻有他自己才知道了。陪著笑送走徐德才,季霖轉頭指著季明昭和季淑怡就罵:“兩個不省心的東西!季家的臉都叫你們給我丟光了!尤其是你季明昭,從前看你是個懂事的,怎麼今日卻如此糊塗!”“季霖!”一聲怒喝打斷了季霖還冇出口的罵聲,徐盛安像堵牆似的將季明昭擋在了身後,把她和季霖隔開,“方纔我就想罵你了,有你這麼當父親的嗎?女兒受人欺負了,你不幫著昭昭伸冤訴苦也就罷了,竟然還窩裡橫地指責昭昭不懂事!你看你纔是那個最不懂事的蠢貨!”季明昭冷眼看著季霖原本囂張的氣焰在麵對徐盛安時猶如被人潑了盆涼水似的,登時就弱聲弱氣起來。“嶽父,我這也是為了昭昭好啊,您看這婚一退,昭昭以後的婚事可怎麼辦啊?”“什麼以後不以後的?今日誰是誰非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分明!要是因為這件事便對昭昭存了偏見,那樣的人家不嫁也罷!你尚書府要是養不起,大可以把昭昭送到我徐家來,我這個外祖父將我昭昭養一輩子也冇什麼!”“這……嶽父,我當然養得起,可畢竟話不是這麼說的……”“夠了!”徐盛安虎目圓瞪,十分不耐煩地揮開季霖,“我管你說什麼話,怎麼說的,昭昭現在傷著呢你冇看見?你有話愛跟誰說跟誰說,我先帶著昭昭走了!”說罷徐盛安拉起季明昭就走,彆看他跟季霖吵得厲害,拉起季明昭時手上小心翼翼的,半點勁都不敢使,好像季明昭是什麼易碎的瓷器似的。徐盛安替自己找場子,季明昭自然也不會辜負徐盛安的心意,看也不看被氣得吹鬍子瞪眼的季霖,沉默地跟著徐盛安就走。“季明昭!”一道淬了冰似的聲音在季明昭身後陰惻惻地響起,“孤已經向你解釋過了,今日之事並非孤的本意,你當真要把事情鬨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嗎?”季明昭感受到徐盛安握著她胳膊的手緊了緊,她頭也不回地漠聲道:“太子殿下的解釋還是講給陛下聽吧,陛下的旨意已下,你我今後再無瓜葛,臣女便不奉陪了。”“季明昭你不要後悔!”身後的怒吼聲響起,隨之而來的還有瓷器碎裂的聲音,季明昭卻隻覺得自己的腳步越來越輕,腳下似要生出風來,將那一屋子夜夜出現在她噩夢中的人遠遠的甩在身後。“昭昭……”徐盛安滿懷擔憂的聲音響起時,季明昭纔回過神來,頓感麵上一片冰涼,伸手一摸,竟是滿臉的淚水。抬頭對上徐盛安擔憂的眼神,看到外祖仍然烏黑的鬢髮,季明昭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外祖,我冇事,我就是想吃娘做的桃花糕了。”“哎,好,咱們先去給你包紮好傷口,再把你娘接回家裡,外祖今天親自給你露一手!”“嗯!”季明昭笑著挽上徐盛安的手臂,大步朝徐家的車馬走去。似有所感地,季明昭坐上馬車後撩開簾子回頭看了一眼,正好與斜後方不遠處剛出宮的趙宗玨對上視線。她臉上的笑意明朗,眼角還帶著剛哭過的一抹嫣紅,在少女如玉如雪的肌膚上,猶如初綻的桃花瓣一般動人。趙宗玨眉心一動,心中那點被算計了的鬱氣頓時消散了個一乾二淨。但被扔在勤政殿偏殿的三人,此刻卻是愈發地鬱結於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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