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煮酒 作品

出手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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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見父母私會,裴微月後退幾步,卻好不巧踩到身後不知何時出現的紫竹。

紫竹拉住她一隻袖子,退至石山後,驚魂未定地悄悄探出頭,“萬幸小姐冇瞧見咱們,你也真是,剛入府就差點壞了小姐的好事。”

裴微月欲言又止,重生一事像是憋在心底的一口氣,縱使她知曉往後結局如何,說出口也不會有人相信。

“裴公子可是日日都來找小姐?”

紫竹眼神突然變得警惕,麵色不善地看著她。

裴微月盤算著該如何圓回去,思索間卻被紫竹拽了下衣袖。

“今日之事千萬莫要亂說出去,你可知道?”

裴微月低眉順眼道:“知曉。”

轉而,她便跑去找了院子裡其餘幾個婢女,萬不如紫竹忠心的,給些銀子就能將知道的事一股腦倒出來。

萬幸是個愚蠢好算計的,裴微月將前幾日說書時掌櫃給的銀子分出去一小半,“裴公子當真這麼愛咱們小姐?”

掌管小廚房的管事婢女放下手上動作,將銀子妥帖放好後,眼皮也不抬一下:“前些日子咱們小姐病了,說是想吃滿珍樓的棗泥糕,裴公子不知是在哪處聽說了,當日冒著大雨翻牆給小姐送來時還是溫著的。”

“那你可曾聽說裴公子可有過什麼對不起小姐的事兒?”

裴微月又拿出些碎銀。

掌事婢女稀奇地瞧她一眼,推拒道:“你這錢我再拿心裡就該不安生了,何況咱們小姐與裴公子門當戶對,實乃一對佳偶,我反正是冇聽過的。”

裴微月又不信邪地如法炮製找了幾人,話中大差不差,都是在誇裴風晏如何得好。

裴微月眉頭蹙起。

那些個婢女自是冇理由騙她的,可前世種種。

她心中一動,一個念頭呼之慾出。

若是她父親遭人挑撥,又或是母親知曉些什麼。

念頭一起,就如同洪水一般止不住。

懷揣著這份心思,裴微月趁著夜間離開了府上。

長街安靜,前路漆黑一片,零星幾盞燈火搖曳。

今日剛下過雨的路泥濘,肅穆清冷之氣瀰漫。

裴微月身上隻著一件單衣,一不留神抬腳踏入泥坑,身子搖搖晃晃還未穩住身形,抬頭便見一輛失控的馬車直直朝自己衝來。

“姑娘快些讓開!”

車輛上兩盞燈搖搖晃晃,馬車伕那張臉忽明忽暗。

馬匹被韁繩牽扯著抬起前蹄,有力的馬嘶聲久久未絕。

眼看著馬車漸近,裴微月腦子一片空白。

突然,馬車在距離他一臂長的位置調轉方向,放緩速度直至停下。

呼吸聲猶如沉重的鼓點,昭示著劫後餘生。

直到呼吸平穩,裴微月才抬頭去看控製住馬車的人。

男人一身精緻白袍,衣角處零星幾點泥點子,手上一柄長扇被玩出了花,微風輕吹,吹得他衣袍晃盪,髮帶飄搖。

幾乎是一眼,她便可以確認眼前人是如今的將軍府大公子,未來的鎮國大將軍。

男人笑容玩味,神情有些倨傲,居高臨下睨視著她。

麵如冠玉,丹鳳眼中多了些桀驁,天質自然。

“可有受傷?”陸景修垂眸,自問自答道:“該是冇有的,畢竟本公子的馬車可未曾碰到過你分毫。”

裴微月有幾分詫異,她原以為將軍府大公子年輕時該是與父親差不多的,畢竟她講書的那幾日,除了父親,聽到最多的便是陸景修。

他們說父親金貴出塵,實則美得不似凡人又說陸景修是這世間最瀟灑肆意的兒郎,身上是揮之不去的少年氣。

冇想到,陸景修與那些王公貴子,在她看來也冇什麼差彆。

陸景修仍垂眸打量著她,嘴角勾起若有似無的笑,隻是這笑意不達眼底,夾雜著些許冷意。

“遠遠瞧著,我還當你是謝家那位嫡出的小姐。”

“仔細瞧著,你確實與她有七八分相似。”

裴微月知他話裡有話,卻不知具體又是些什麼,因此也不敢打草驚蛇。

她後退兩步,卻像是被抓住了命脈一般,周遭餘下一片寂靜。

“你這雙眼睛像極了一個我討厭的人。”陸景修輕嗤一聲。

裴微月想了想前世,他父親確實與陸景修不對付,朝堂上針鋒相對,下了朝還要挑對方的錯處。

似乎隻是因為春獵時父親誤傷了對方一箭。

想來的確是有些蹊蹺的,她偶然見過父親射箭,不說是天下第一,但這麼大一個人站在麵前,總不可能誤傷。

“難不成是個啞巴?”

“公子。”裴微月緩過神來,輕輕吐出兩個字,“多謝公子出手相救,小女子感激不儘。”

裴微月說罷,轉身欲離開,卻不想陸景修並不打算放過她。

“姑娘留步。”陸景修出聲叫住她,“姑娘要去的方向,難不成是衚衕裡那家乾臟活的地方。”

陸景修所謂的臟活,包括買凶殺人,探查情報等等。

裴微月腳步微頓,手上已經出了細細密密一層薄汗。

兩人一番僵持,卻還是陸景修先開了口。

“馬車無意衝撞了姑娘,是我的不是,陸某正巧在探案查人這方麵有點人脈,姑娘不妨說來聽聽。”

裴微月俯身,拒絕的話脫口而出:“多謝公子,不過小女子隻是想出來買些桂花回去,無意旁得什麼。”

陸景修顯然不信她這套說辭,眼下裴微月再想去那衚衕裡少說也要再等些日子了。

不如,就承了他這個人情。

隻是陸景修看著便不像是個安分的,她還需要讓兩人在一根繩上才行。

回憶前世種種,也許老天安排她遇見陸景修,也算不得什麼壞事。

隆昌六月,陸景修率軍抵擋北狨,連敗兩城,隻因軍餉未能按時抵達,將士食不果腹。

皇帝震怒,當即下令徹查兵部,授命父親徹查此事。

如此一查,便是三月有餘,最後查到了陸景修的哥哥——陸洲際。

那一日夜,書房燈火徹夜明亮,裴微月起夜時動了心思,抵著牆根偷聽到天明。

“他與你同窗三載,你當真是毫不留情麵,還是你因著她的死依舊耿耿於懷,甚至不惜壞了這份情意。”

“可我兄長又何錯之有!”

那是裴微月第一次見父親動了怒,書房內隻能聽見劈裡啪啦一陣聲響,“他罪大惡極!”

隔日,聽她身旁的婢女小聲叨叨,似乎書房中能砸的物件都給砸了個乾淨。

半月後,論罪之時,裴微月在家中縫帕子。

卻在好友口中聽見是陸景修親自壓著兄長到的大殿。

這其中發生了什麼她不得而知,不過眼下這種情況,她倒是可以用來哄騙陸景修。

畢竟依照前世陸景修護哥如命的性子,自然不願意自家哥哥傷心。

“前幾日我家小姐見了那裴公子,便像是著了魔一般,奴婢卻依舊心有不安,為著小姐不受委屈,纔想著來找個人查查。”裴微月露出苦笑,像是講故事一般跟著陸景修傾訴。

她絮絮叨叨,還編了一個聽見裴風晏與人談什麼兵部的故事,也不管陸景修到底信了多少。

陸景修聞言,輕笑一聲:“那可當真是巧,樁樁件件全被姑娘看了去,隻可惜姑娘打錯了算盤,兵部的事情我可不去摻和。”

裴微月心中登時涼了大半,卻聽這位喜怒無常的大少爺又開口道:“不過既然本公子已許諾過你,必然不會反悔,不如讓你跟著去瞧瞧如何。”

“如此,你親眼瞧見了不是更能說服你家小姐?”

意思是……許她一同前去軍營?

裴微月連忙道:“這恐怕有所不妥。”

“是你親口所求本公子幫你查此事,本公子允了你卻要反悔,莫不是在刷我。”

“那……還請大人多等待兩日。”

陸景修終於是勉強點了點頭。

應付完他,直到回了謝府,裴微月才稍稍從此變故中緩過神,緩緩撥出一口氣。

為防得有人問起,裴微月悄無聲息鑽進了小廚房。

前世,她母親每每食不下嚥時,紫竹變回捧著一盤從京中一家不起眼的小鋪子裡買的山楂糕。

她為逗得母親開心,也親自去那家鋪子裡學過些許皮毛。

待天邊微微泛起亮光時,裴微月隻覺被人推搡了幾下,悠悠轉醒。

抬眼一瞧,才知是昨日與她閒聊的夥房丫鬟。

“你怎的在這兒睡著了,今兒可是你第一天服侍小姐,也該早早起來候著。”小丫鬟年紀雖不大,教訓起她來倒是說得頭頭是道。

裴微月瞧著她因尚且年幼還有些圓潤的小臉,不禁輕笑出聲又很快收住,反問道:“我做的山楂糕可好了。”

小丫鬟回身,指著一盤晾涼切好的山楂糕,“這竟是你做的?我還以為是府裡哪位姨娘想要。”

“那你可得快些端走。”小丫鬟壓低聲音,道:“府裡那些個姨孃的丫鬟最是不講道理,每每來此處取吃食總要發生口角,你快些端走,免得被她們幾個人奪了去。”

裴微月聽罷,也怕惹火上身,畢竟她如今不過一個侍女,哪還有什麼人為她撐腰。

蘭菀院內,恰逢謝芸在院內閒逛。

瞧見裴微月進來,她先是眉頭一皺,待兩人間不過幾步之遙時方纔出言嗬斥:“今日早上我讓紫竹去你房中尋你,你為何不在?你可知這府中不可胡亂走動的規矩。”

裴微月垂著頭,雙手托著盤子往前遞了遞,“小姐救命之恩奴婢無以為報,便做了幾塊糕點想請姑娘嚐嚐。”

謝芸臉色稍緩,卻還是吩咐一旁的紫竹多多帶著她熟悉府裡的規矩,抬手又拿起一塊山楂糕淺嘗一口。

“這味道,與主街那家倒是有幾分相似,隻是這裡多了些桂花香,各有各的妙處。”謝芸品完一塊。

她讓紫竹將糕點拿回房中後,走近幾步問道:“你是如何知曉我喜山楂糕,又是怎麼恰好做出本小姐喜歡的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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