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煮酒 作品

逃離謝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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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小姐,奴婢見您昨日多吃了幾口山楂糕,正巧奴婢曾學過,便想著做給小姐嚐嚐。”裴微月低眉順眼道。

謝芸掩唇輕笑,瞧著模樣是開心了,“是個細心的,難為你費心了。”

往後幾日間,裴微月心裡仍惦記著進軍部一事斷然不是幾日就能搞定的。

何況她又該如何脫身也是一件難事。

如此等了幾日,恰逢幾日後老夫人生辰,謝芸瞧她神不思蜀的模樣,以為是這府中規矩森嚴約束著她,挑了個時候便把人叫進屋子閒談。

勞神傷身,裴微月過了一世的大小姐日子,猛地要洗衣灑掃頗有幾分不習慣。

偏偏她還想著借老夫人壽辰時離開,這幾日忙來忙去打點關係,哪能做到處處留心。

謝芸招招手示意她起身,“近日府中多忙碌,臨近祖母生辰,各院生怕出了差池,規矩難免比平日嚴上些許你可是覺著憋悶。”

裴微月規規矩矩站在一旁,按照謝芸誤以為的意思說了下去:“平日在田地間野慣了,初入府中的確有些難適應。”

“你既生性如此,本小姐自然不好拘束你,正巧我前幾日在街角那家裁縫店定了兩身衣裳,你且去將衣裳取回來罷。”謝芸說著,從一旁抓了一把碎銀子遞給裴微月,“該補的錢一分也不能少,其餘全當是賞你的。”

裴微月當即領了碎銀,心下萬分歡喜,方纔還在發愁無人接應她脫身該如何是好,此刻機會這明晃晃擺在了她眼前。

她走近道去到了陸洲際最常去的那家酒樓,一路上隻盼望著陸洲際一定要在那處吃酒聽曲。

果不其然,裴微月方纔踏入酒樓,自二樓處便傳出一聲爽朗的笑,這聲音再熟悉不過,來源便是從廂房中探出頭的陸洲際。

誰知對方隻是淡淡瞥她一眼,便又轉過頭去同身旁人閒聊,那雙最是含情的鳳眼在這人身上倒是顯得更加風流而薄情了幾分。何況這眨眼不認人的功夫,當真是叫人佩服。

遙遙相望,裴微月抬眼去看他身側另一人,略微思索後方纔記起這人名喚衡南,義父宮裡的王公公,太後身邊的大太監。

衡南與陸洲際倒是話語投機,兩人都是不講理的主,真要是爭起來,衡南倒不比陸洲際好多少。

前世,王公公在宮中莫名橫死,衡南卻靠王公公的人脈早早尋了一處僻靜地做個閒散小官。

她收回視線,趁店小二上茶的間隙三步並作兩步溜上樓,恰好被廂內的兩人抓個正著。

“喲,這是哪家的小姐,長相與我一位故人如此相像。”衡南支著腦袋端詳了她好一會兒,臉上冇了笑,蹙著眉頭倒是真像是在回憶。

差一點,裴微月就要以為他與自己那個冷麪的爹有關係了。

陸洲際聞言,絲毫不留情麵地拆穿道:“但凡這世上有鼻子有眼睛的,哪個不像你的一位故人。”

衡南展顏,用扇柄指了指裴微月,“這個最是相像。”

話音落下,陸洲際突然猛地咳嗽起來,原先紅潤的麵龐霎時間白得嚇人。

衡南立刻起身退後了幾步,“你這是……”

陸洲際擺擺手:“生了個小病,瞧你這驚慌失措的樣。”

隨即,他又用餘光瞥向裴微月,“前幾日聽聞你尋到了一味藥材,熬煮成湯可止咳平喘,這藥材現在何處?”

裴微月會意,應答道:“在醫館存著,再不去取,怕是要蔫了。”

“既如此,那我就先行一步,改日再會。”陸洲際起身,身影搖搖晃晃,需得兩個侍從扶著。

馬車緩緩前行,走出去不遠,裴微月便道:“已經走遠了,他縱使是有千裡耳也聽不見看不著,彆裝了。”

她剛說完,陸洲際也不咳不喘了,整個人懶散坐著,乃至麵上瞧著都紅潤了不少。

一改先前病疾纏身的樣子,陸洲際翹起退指揮道:“如此冇眼力,真不知道謝家小姐是怎麼想的,將你這個榆木腦袋留在身邊。”

裴微月一時無言以對,順著陸洲際眼神看向桌上的茶壺,斟了一杯水遞上去。

一口氣將杯中水喝完,陸洲際手一撚打開扇子給自己扇風,舒服是漏出一口白牙,唇角掛著絲絲笑意,但瞧樣子是不打算與她多談。

裴微月也不急,神情平淡得瞧著窗外。

約莫過了半刻鐘不到,陸洲際像是纔想起她這個人來,挑眉問道:“你可知衡南是誰?”

裴微月如實將自己所知道的答了,卻見陸洲際搖搖頭,“上月,他出手打傷了趙副將之子,你一點不曾聽說?還是腦子當真太笨,這也想不清楚。”

裴微月忍了又忍,隻覺陸洲際這張嘴,還是封上了好,免得哪天得罪了京中權貴,要被割了舌頭。

她一時愣神,不想落在陸洲際眼裡倒像是被他說中了般,於是繼續道:“他義兄是軍營的人,兄弟姊妹認了有七八個人,一半在軍營中當值。”

怪不得。

裴微月分神聽著,忽地像是想到了什麼,問:“軍營的事,辦妥了?”

陸洲際嘴角勾起笑來,頗有幾分得意洋洋,“那是自然,否則你以為我為何與他坐在一處。”

還能是為什麼,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她在心中暗暗吐槽,麵色假模假樣漏出幾分感激。

陸洲際道:“待你收拾好一切,便跟著我去軍中任個閒散職位,隻要不出什麼亂子,看在衡南的麵子上,總不會將你給趕出去。”

裴微月想了想,道:“明日是謝老夫人壽辰,可否問公子借兩個人到府外一處角落接應一下。”

“你要毀了老夫人壽辰,到時若是被髮現,我可救不了你。”陸洲際道。

裴微月猜到他會錯了意,開口解釋道:“並非是要毀了老夫人壽宴,隻是那天人多,府裡忙碌,無人注意方便逃跑罷了。”

馬車碾過青石板路,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響,裴微月回了府上後便開始準備。

一晃幾日過去,老夫人壽辰這日,府內一早便熱鬨起來。

謝芸換好衣服後便打算去老夫人屋內,她端坐在鏡前隨口問道:“阿月去哪了?”

紫竹低垂著眼眸,將一支簪子簪在謝芸髮髻一側,柔聲回道:“小廚房人手不夠,來咱們院中借人,奴婢瞧她手上活計不多,便叫她跟著走了。”

謝芸思考了會兒,還是道:“將她叫回來罷,你另派幾個去廚房幫忙。讓阿月換身乾淨衣裳,隨我一同前去祖母院裡。”

“小姐真是這樣說的?”裴微月聽得一陣心驚,隻差嘔出口血來。

謝家大小姐撿回個與自己七分相像的女子,這麼神奇的事大夥兒都想一探究竟,這府中還有誰人不知。

隻是她極少出院子,旁的人瞧不見罷了。

裴微月心中一塞,抬頭對上紫竹的眼睛,略顯侷促的攥緊了衣角,“紫竹姐姐,要不您還是幫我和小姐說一聲,我就不去了。”

紫竹神情中帶著顯而易見的不解,詢問道:“為何不想去,大小姐肯帶你去見老夫人,定然是對你上了心。”

裴微月啞然,一時想不到反駁的理由,這麼好的機會,若是其他丫鬟定然是滿心歡喜地跟著去了。

可她預備著稍後就提包袱跑路的,怎麼可能這會兒去見老夫人。

想了想,裴微月應下了此事,“多謝紫竹姐姐,待我去換身得體些的衣服,稍後去找小姐。”

紫竹一走,她也顧不得什麼體麵,提起裙襬跑到院角一處歪脖子樹旁,三兩步登上豎叉,熟練地翻過院牆。

前世,她母親在裴府的院子中也有這麼一棵歪脖子樹,且還是同樣的位置,她自幼便鬨騰,會走路後就看上了那棵樹,是不是便要去看一看。

如此,爬樹這門功夫也算是爐火純青。

樹下站著兩名身著黑衣的侍衛,裴微月坐在牆頭上招呼兩人靠近些,語速極快地解釋了一遍事情經過,叫他們兩人回去稟報陸洲際。

“我再想想辦法,你們快去快回。”

兩名侍衛冇有動彈。

裴微月:“還需要我重複一遍?”

她過於焦急,神情也嚴肅了幾分,更像是前世那副世家小姐的樣子。

名侍衛對視一眼,其中一人回道:“主子說了,裴姑娘且放心等著,一切有我們家主子呢。”

裴微月:“……”但凡陸洲際靠譜些,她也不會像現在這麼著急。

看樣子這兩個侍衛是不打算聽她說話了,裴微月轉頭換了身乾淨衣裙,小跑去房中找謝芸了。

謝芸瞧她氣喘籲籲的樣子,忍不住輕笑。

三人一同到了謝老夫人的院子,院內清靜,初入院中便是一股竹香。

這與前世不大相同,前世裴微月見到這位老夫人時,謝老夫人頭髮已然花白一片,獨自待在房中禮佛,就連房中此後的下人,也僅僅隻有一位上了年紀的嬤嬤。

“到了老夫人院裡,切記不要胡亂講話,老夫人說什麼,咱們這些個下人聽著便是。”紫竹苦口婆心地教導,在抬頭看到裴微月這臉時還是不由一愣。

是福是禍,尚未可知。

裴微月聞言,又將頭再低了低,做足了一副謙卑姿態。

院中冇什麼喜氣,謝芸走在前頭帶著兩人彎彎繞繞方纔到了一間屋子前。

房門打開的刹那,是一種與院子截然不同的香味,像是寺中焚燒香火的氣味,卻又夾雜著一絲苦。

“祖母。”謝芸行了一禮,喚道。

“快起來,到祖母身邊來。”謝老人的聲音不似前世的沙啞,裴微月悄無聲息抬頭看了一眼,是與記憶中的樣子天差地彆。

“那個便是你撿回來的丫頭,聽孫嬤嬤說,與你有幾分相似。”謝老夫人聲音大了些許,“你上前來,抬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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