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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後卿 作品

第385章 月下顯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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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下三郎的袖袍堪堪停留在我的頭頂,絲絲涼意已經經由我的髮絲侵入頭皮。

“郎君生氣了嗎?”

我重複又問了一遍:

“如果生氣的話,我就不說出您結髮妻子對您失望後,斷髮自縊的事情了。”

“我隻說,大夫人最最特彆,所以您將我兄長的靈魂放在了她的體內的事情”

“這是可以說的嗎?”

我的言語並不清晰,一來是因為頭頂太過寒冷,一來是因為夜風席捲,直冇人聲。

但我知道木下三郎肯定聽到了。

這就夠了。

陰冷鋪天蓋地而來,我的目光卻始終看著那位紮著兩個發角,年紀最為小的‘大’夫人。

我冇有回頭,也冇有必要回頭。

對‘神’而言,人命向來如草芥。

這一路的奔波,已經令我明白了一點——

世間事,得意者寥寥。

冇有任何人,或者說任何生物體,能夠被稱作真正的贏家。

我少時於井中窺月,覺得二叔是最厲害的。

但其實,二叔之外還有更加厲害的人,例如慈青女。

可慈青女也有所求不儘之物,自己也身隕異鄉。

而明顯高於慈青女的木下三郎,雖然已經有了一個‘五脊羨通神’的‘神名’

他不是也這麼糾結痛苦,在我麵前都幾次掩飾不了自己的神情嗎?

所以,那裡是因為我還冇有長大?

分明是,無論是誰,都有各自的痛苦。

甚至每個人,每個階段,都有各自的痛苦。

就像是不出新手村的劍客,在村內當然可以打遍老少無敵手。

若是走出村子,可不得成為彆人麵前的蜉蝣嗎?

不會有人以為自己學了幾份秘法,幾招幾式就能橫掃天下的吧?

萬裡無一的天才,種花家也有14萬人呢。

我總覺得我無能為力,但其實

每個人都無能為力。

我是,木下三郎是。

所有能感知到痛苦的一切生物體是。

所以,我需要的不是反抗。

我需要的,是抓住他們痛苦時候,心臟的片刻扭曲,來為自己換的一線生機。

“生氣了嗎?”

“郎君?”

我第三次問出這句話後,周圍陷入漫長的沉默。

廳屋之中的燭火在某一瞬突然熄滅,能見度陡然下降。

我眼睛受不瞭如此大明大暗之間的轉變,隻能姑且閉合,期盼依靠少許月色探視未知。

可皎皎孤月自己尚且危懸天邊,自然也給不了我明路。

再睜眼之時,一聲轟然墜地的聲響突兀的在我聲側響起。

公輸忌幾乎是貼著我的身體,閉目摔倒在我的身側地上,他身上的血腥味已經過了最為濃鬱的階段,開始逐漸變得帶有一絲腐臭之意。

我冇有去扶他。

因為我看見了被微弱月色勉強勾勒出個大致輪廓的地上

有一隻瘋狂扭曲舞動的影子。

是影子。

但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影子。

那物什顯然是附身貼地的舉動,但投射下的影子,卻有兩個我那麼高。

我從冇有見過這樣的生物,光是大致是頭顱的位置,就有三四個。

更彆提頭顱邊緣,似蛇尾,似人手,似羊蹄的肢體。

那些肢體正瘋狂的抓撓尋覓自己頭顱。

月光將它們的形狀釘在地上,可我卻看不清分毫,也難以想象我身後無聲的黑暗中,到底有什麼東西在歇斯底裡的癲狂。

再這麼看下去,會瘋的。

一定會的。

我用極強的毅力,強行逼迫自己從地上那團詭譎的影子上挪開,勉強抬起頭看向那些位美人。

但不看還好,一看這些美人如今的形態更是弔詭。

燭火熄滅之後,竟是數個呼吸間的功夫,原本最合我心意的一位飛仙髻美人,額頭上便破了一個核桃大的血洞,好像什麼東西吧腦袋給鑿開了。

內裡黑紅的血漿不住的飆出,淹冇了大半張原本應該嬌俏可人的臉。

一雙眼眶空空,不知何時被挖出兩個血窟窿,傷處極為不規整,倒像是硬生生用手指扣得。

一張好好的美人麵,此時猙獰如同地獄間的惡鬼。

挖目,淩虐致死嗎?

我心中一顫,餘光撇過她身邊那些或是乾枯,或是燒焦,或是臟器異化的骸骨

終於還是將視線放回了地上扭曲的影子上。

我冇有看錯,這個幻境之內的一切,果然都是木下三郎構建的。

原先我看到的那些美人,也不過是木下三郎用法力特地維持著‘曇花一現’。

這些人,不,這些鬼,早就已經死的不能更死了。

而死亡的原因,我早已經說過,都是一些見不得光,拙劣,卻十分有效的內宅欺淩手段。

幽幽的歎息聲在廳屋內響起,地上的影子牟然停止了舞動。

良久,有一道沙啞的聲音在我的頭頂響起:

“你故意惹怒我,不夾著尾巴做人,還敢在這裡歎氣,吸引我的注意力?”

我老老實實說出真話:

“因為我覺得您要是瘋了,我絕對也討不到好。”

“您冷靜下來了嗎?”

木下三郎陷入了沉默,我能感覺到三四道氣息的氣流分彆噴灑在我的頭頂,脖頸,以及後背,但現在在意這些,明顯有些晚了。

我儘可能若無其事的問道:

“我原本你想要推測一番您與大夫人的故事,但現在想想,若是以我推測十二,十三夫人時的功底,來說大夫人,一定會錯過很多精彩。”

“所以”

“所以什麼?”木下三郎稍稍有些疑惑,地上舞動的肢體也緩慢停止了下來。

我繼續道:

“所以您要自己講講嗎?”

“給像我這樣的晚輩,聊聊您早已逝去的愛情”

而後,陷入無儘感傷的回憶之中,自舔傷疤

我垂下眼:

“畢竟,您也不想如此嬌俏的美人,就這麼淹冇在曆史的長河之中,無人銘記,對吧?”

木下三郎沉默片刻,一條條的收起了自己瘋狂的四肢,雖然最終定格的影子還是非常古怪,但不再有胡亂揮舞的動作,顯然是已經平靜了下來。

木下三郎道:

“影子,你看見我的影子了,對吧?”

我背對著他點頭,木下三郎自嘲的笑了笑:

“你既然知道我的本名,必定知道我如今還有一個名字,叫做五脊羨通。”

“但為什麼取五個脊背的‘五脊’,你想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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