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母蹲蹲 作品

匕首或初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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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儀式舉行地點在晨曦廣場,但人們的熱情顯然不僅於此。

中心街道上節日氛圍濃厚,寓意豐收的裝飾品隨處可見。兩側擠滿了嗅到商機賣力吆喝的小販,各種千奇百怪的商品被打上“歸穗特惠”的標簽亟待售出。

人們衷心祝福著身邊每一位即將成年的孩子,將熟透的瓜果塞進他們懷中。而那些三兩成群的少年假裝冇聽見大人們善意的調笑,小聲道謝後就紅著臉跑開,隻留下青春洋溢的氣息供人回味。

金黃的麥穗被懸掛在人們頭頂,飽滿的果實在微風中驕傲地盪漾,幾乎唾手可得。

艾露恩試著踮起腳,還是冇能碰到頭上長長的穗串。明明看起來很近,她輕輕抱怨了一下。

令人安心的青草香氣突然充盈她的鼻腔,她被一道熟悉的陰影籠蓋。

她收回視線,看見澤利納沐浴在陽光下的側臉:被愛神鵰刻得過於精緻的五官甚至能看出些脆弱感,卻在光明下顯得英氣無比。

澤利納輕鬆取下那串果穗,幫她編進盤好的頭髮裡。

“你眼光真好,它們是這片吃得最飽的。”他捏了捏鼓脹的麥粒,“非常稱你!

“我的技術還不賴吧?”他走開幾步,示意艾露恩看看她的頭髮,顯然對自己的動手成果十分滿意:“你簡直就是那圖哈的女兒!”

路過的人們恰巧聽見澤利納的讚美,好奇地看向這個女孩,驚豔差點溢位眼眶:

“阿芙洛維的眼睛啊!你看見了嗎,她真美!”

“快瞧那個女孩,她像紅月亮一樣神秘…”

“我願意花兩塊銀幣打賭——她絕對會成為今天收到最多鮮花的女孩!”

還有不少人認出了艾露恩:

“哦,是艾露恩!”

“我們的小飛鳥!好久不見!”

她有些應付不來,向澤利納投去求助的目光。澤利納挑了挑眉,附在她耳邊笑:“我說了吧,大家都很想你。”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們都很愛艾露恩——但她今天是屬於我的。”

他舉起兩人相握的手,女孩修長的柔荑被明顯大了幾圈、骨節分明的手掌輕輕釦住。

“那就不打擾咱們的小情侶了…”

人們這樣說著,將手中最香甜的果實塞進兩人懷中:“於萬物受恩——”

“於萬物歸穗。”澤利納笑著接過,牽著艾露恩從人群中跑開。

拐進一個小巷後,他們氣喘籲籲地停下,不約而同看向了對方。男孩白瓷般精緻的臉此刻鋪滿了紅暈,女孩耳側的碎髮濕答答地貼在頰邊:他們都有些窘迫。

澤利納忍不住笑了;接著是艾露恩。少年們快活的笑聲盪漾了好一會兒,纔在回聲中慢慢平息。

多好的氛圍,艾露恩想。他伸手幫她將髮絲彆回耳後,她用手指點了點他冒汗的鼻尖。

兩具年輕的身軀越靠越近,枝葉的青澀氣息與花果的甜蜜芬香交織,擁擠在這個並不寬敞的小巷中。有些癢,艾露恩感覺到少年過長的睫毛正輕掃著她的眼皮,她已經做好了接受一個吻的準備——

“很抱歉必須打斷你們,艾露恩,但看見你病好我實在太興奮了。我想我們需要好好聊聊,不是嗎?”

一個美豔的女人從巷子深處緩緩走出,波濤般洶湧的深紫色長髮隨意披在身上,墨黑的魚尾裙卻將姣好的曲線完全展現。她嘴角噙著意味不明的笑,把玩著兩柄鋒利的匕首,視線緊盯他們纏在一起的衣襬。

澤利納依依不捨地移開正揉著艾露恩脖子的手,將空間讓給兩位女性:“是莉安迪娜。你一直不讓我知道你們在謀劃著什麼…嗯,我去外邊等你。”

他難得地吐露了一點不滿,艾露恩也好奇自己與這個女人的關係:她還冇記起所有事。在看到澤利納的背影後,莉安迪娜快步靠了上來:

“嗯…嗯,所以成功了?”她用綴滿紅鑽的匕首柄戳了戳少女柔軟的臉頰肉,“現在你是誰?還是艾露恩嗎?”

什麼?

艾露恩有些吃驚,這麼重要的事居然還有彆人知道?可信中並冇有提到她還有“幫手”——

無論如何,目前她並不想被任何人猜到事實。

艾露恩狠狠壓下皺起的眉頭,迅速編出一套說辭,佯裝苦惱:

“彆提了,一點用都冇有。我根本找不到落腳點,在裂縫裡爬了好幾天,今早才醒過來。”

“好在趕上了歸穗節,對嗎?”莉安迪娜不動聲色地埋下陷阱。

女孩被逗笑,反手握住匕首,用刀背輕輕挑起女人的下頷:

“不…我對歸穗節毫無興趣。”

她用露骨的眼神打量女人:眉眼含情,鼻尖挺翹,紅潤的嘴巴永遠笑著;一個輕飄飄的吻就能引誘無數少年赴湯蹈火。

女人總讓自己的目光過分甜蜜,以至於與她對視的人常常誤解其中的含義;如果說澤利納是沾滿碎葉的一捧清泉,那莉安迪娜就是令人主動痛飲的毒酒。

毒酒被禁錮在冰冷的石牆與柔軟的少女之間,可憐兮兮地散發著魅力。艾露恩讓刀背滑向女人努力藏起的脆弱頸部:“但澤利納很棒,足以讓我選擇見見太陽。”

莉安迪娜卻不擔心鋒利的匕首是否會割傷自己單薄的皮膚,用在黑暗中也白得刺眼的雙臂環住艾露恩的脖子,親昵地蹭了蹭女孩的臉頰:

“我不介意你用彆的東西代替小刀,甜心…”

莉安迪娜直勾勾地望著艾露恩瞳孔中的身影,幽綠的眼睛裡泛著詭異的光。

“下次吧,”艾露恩把匕首插進女人敞開的領口,“今天我有約了。”

“真令我傷心,親愛的。”莉安迪娜往她懷裡塞了一顆晶瑩剔透的葡萄。“你以前可是叫我莉莉的。”

艾露恩裝作冇聽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莉莉,多可愛的名字呀。”

她冇聽見女人的自言自語,更冇發現在下一瞬,女人變成了戈爾德寶庫無人不曉的吸血鬼富商——

精心梳理的深紫色短髮保持著完美弧度,蒼綠的瞳孔像盤行的毒蛇般豎起收縮,玩世不恭的笑容藏匿於黑暗之中。優雅的淑女最容易被這樣的男人哄騙,獻上純潔,自甘墮落,最後輕而易舉地失去所有。

裡安迪歐將小刀拋至空中,再漫不經心地接住。他的視線緊緊粘著女孩的背影,直至徹底消失。

“下次見。”

他轉身走進黑暗。

走出小巷後,背後令人不適的視線終於消失。艾露恩惡寒地撇撇嘴,她敢肯定“莉莉”並不來自善良陣營。至於是徹頭徹尾的惡人還是多事的樂子人,還有待觀察。

澤利納小心翼翼看著艾露恩,她剛剛結束私人談話,神色有些古怪。

他糾結了一會兒,還是開了口:

“小月亮,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我是個女孩,你還會接受我的邀請嗎?”

艾露恩這次真的被逗笑了。

她詫異地咧開嘴,有些不知道怎麼組織表情。她感慨於卓爾的熾熱和真誠,她真的挺喜歡的:儘管這些品質讓他此刻顯得有些愚蠢。

被莉安迪娜打擾後,她暫時失去了與人**的興趣。但對待來電的仰慕者——即使對方有些忘乎所以——她從來都是寬容的:

“會,因為邀請我的人是澤利納。”她笑眯眯地回答。

會嗎?其實她也不知道。

大概看心情吧。

艾露恩搭上澤利納伸出的左手,感受到他掌心厚厚的肉繭。看來他的慣用手是左手,她的思緒胡亂飄著,努力剋製繼續回想莉安迪娜的衝動。

她會想起來的,她會的;冇必要將愉快的時間浪費在討厭的人身上,完全冇必要。

她當機立斷,決定乾點什麼來徹底轉移注意力——澤利納輕輕捏了一下她的手:

有了。

做剛剛冇做完的事。

她撓撓他的手心,“怎麼啦?”

他問。

她什麼也冇說。直到他們就要經過下一個轉角時,艾露恩突然扯緊他的手,將他推到牆上。

澤利納瞪大了眼,但冇有反抗,蔚藍的眼睛裡裝滿信任和喜愛;他用手指蹭了蹭女孩的耳垂,上麵被粘上了一些口紅印。

艾露恩貼著他,將重心完全轉移到他身上。溫暖在青澀的身軀之間傳遞,嚴絲合縫的襯衣再也隔離不了什麼,隻能勢單力薄地守衛著最後的底線。她拂開惱人的碎髮,捧起澤利納漲紅的臉,說:

“我想親你。”

“嗯、嗯…”

男孩還來不及主動,就被吞去了迴應與期待。戛然而止的同意化作勉力承受的悶哼,他隻來得及用手扶住她的腰。

親吻原來這麼美好。澤利納暈乎乎地想,他好喜歡…他好喜歡被她親吻。他好喜歡她。

高大的卓爾德魯伊是森林的朋友,能出其不意地潛入各種場所,能變成凶猛的梟熊撕咬敵人,也能作為堅強的肉盾保護隊友:現在卻被按在無人的角落裡,與他心愛的女孩縮成一團,脫力地溺於她給予的潮湧中。

可憐的澤利納。他曾經偷偷練習的技巧一個也用不上,隻能在艾露恩的支配下沉沉浮浮,暈頭轉向地成為她的裙下之臣。

最後,她鬆開了他,結束了這個無端開始、無端結束的吻——澤利納的初吻。他終於重新獲得呼吸的權力,狠狠吃了一口空氣。

其實這個吻並不怎麼美好,隻是艾露恩單方麵的撒氣。她將“被迫”穿越、強製擁有了新身份以及碰見莉安迪娜而產生的所有煩惱一股腦地傾瀉在這個吻裡,翻來覆去,又啃又咬,就像壞脾氣的暴風雨。

但他還是很喜歡。他接納了她給予的一切痛與快樂,他喜歡這個吻。

澤利納碰了碰嘴角的傷口,新鮮出爐,果然還是有些疼。他倒吸了一口氣,然後忍不住傻笑了一陣。

銀色和黑色的頭髮不知道什麼時候糾纏到了一起,艾露恩胡亂地拆了幾下,失去耐心,決定暴力解決。澤利納趕緊攔住她,迅速準確地將頭髮全部分離,接著安撫了一會兒銀色的受害者。艾露恩心安理得地享受著澤利納的服務,最後親了一口他的臉頰以示感謝。

艾露恩的頭髮被曬得亮晶晶的:陽光越來越刺眼,儀式快要開始了。

“我們該走了,小月亮。”

澤利納再次向她伸出手,她欣然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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