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母蹲蹲 作品

蝴蝶會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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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看起來與原來的世界冇什麼不同,艾露恩想。

她走出房間,沐浴在熟悉的陽光下,看見萬物生機勃勃:翠綠的常青藤爬滿石牆,將屋簷裹得密不透風;一對小鳥在煙囪旁築巢,正嘰嘰喳喳地搬運枝葉。

她深呼吸,在花香的縫隙中聞到瓜果成熟的馥鬱氣息。

看,這就是她的新生活。

她伸出手,向在身側飛舞的紫色蝴蝶示好。蝴蝶繞著指尖飄了幾圈,遲疑了片刻,很快顫巍巍地停下了。

它看起來並不適應定點降落。艾露恩將它舉到麵前,打算好好欣賞這個不怕生的小傢夥。

突然,她聽見一聲近在咫尺的問候。欣喜從話語中溢位,音色明亮清澈,像是來自一位與她年紀相仿的男孩:

“嗨!小月亮!很高興你退燒了。感謝森林!”

她確信這裡冇人!艾露恩迅速掃視周圍,堅定了自己的猜想:

這玩意在說話。

她一驚,用力甩手,蝴蝶又顫巍巍落下,卻毫髮無損,在一團光暈環繞下變換了姿態:

修長而富有力量感的雙腿率先落在地上,肌群微微繃緊,動作卻如貓兒般輕巧靈活;向上看就是不可言說的部位,此刻溫順伏趴著,看起來頗具分量。

艾露恩還來不及仔細端詳,下一秒,初具成熟感的男孩就將他自己裹進了可有可無的衣服:實在可惜,這樣健美的身體本來無需被外物掩飾。

在襯衣遮去所有春光之前,她以極強的觀察能力捕捉到男性腹部結實的肌肉和一閃而過的粉紅——

還不賴,艾露恩想,看上去冇什麼使用痕跡。

“咳。”

他似乎不太習慣這種審視的目光,出聲企圖喚回女孩的注意。艾露恩兩耳不聞,自顧自凝視著麵前的陌生人。

亞麻麵料的生成色襯衣透得幾乎不值一提,隻是勉強堅守著作為遮蔽物的使命。鼓脹的胸膛緊貼著薄軟的布料,她甚至有些心疼那些戰戰兢兢的鈕釦——

它們看起來馬上就要被撐爆了。

最頂端那顆釦子也被嚴實繫上,隻露出輕輕浮動著的喉結。

這個高大的男孩意外地純情。

艾露恩任由自己放肆地聯想了一會兒被撕碎的布片和劃上許多紅痕的肉墊,然後在對方羞得冒煙的祈求眼神中停止過於直白的打量,如他所願地上移視線。

他擁有被阿芙洛維親吻過的麵容:鼻梁正高挺地展示著精確優美的弧線,狹長雙眼上綴著彎曲濃密的睫毛,單薄的嘴唇泛著少見的黑紫色,下頜線如刀刃般鋒利。

在陽光下泛著金光的黑色長髮被整齊編成幾束耷在肩頭,露出尖尖的精靈耳;偏偏有幾搓調皮的碎髮胡亂支在頭頂,暴露出男孩並不熟練的編髮技術。

他皮膚顏色很特彆——艾露恩隻在虛構作品中見過。是淺紫色的:像精心燒製的紫釉瓷,蒼白的底色中凝結恰到好處的旖旎。

低明度的肌膚讓他看起來高不可攀,他本該是冷峻的:可他卻那樣熾熱生動地看著她,笑容肆意出現在那張誘人的英俊臉龐上。

艾露恩似乎能看清那薄薄的臉皮底下搏動的血液,修長的耳朵尖上還殘留著尚未褪去的紅暈。

兩人視線相交,她看見一雙明亮的藍色眼睛:澄澈得像一汪清泉,正汩汩流動;明明純淨,卻令人不由自主地溺於其中。

他有些害羞地錯開視線,卻驚喜地發現了艾露恩胸前的那朵白花。

“你接受了伊奧絲!”男孩的臉徹底漲紅,“它是我在城外找到的。——它說很樂意被獻給我、我喜歡的女孩…所以我請它躺在你的床頭…”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艾露恩不得不走近幾步才能聽清。

“那時你還冇醒。前天安說你發燒了…”他也靠近了些,將距離再次縮短。

他紅著臉,卻大膽地用目光洗涮艾露恩,試圖確認麵前的女孩不是偷溜出來的病號。

光明的顏色,花朵的芳香,粉嫩的臉頰和平靜的雙眸:森林女神將答案告知於他,她現在很健康。

他鬆了口氣,卻冇有退回原來的位置。

艾露恩發現自己並不排斥男孩的接近,因為她聞到了他身上的氣息:溫暖、明亮、乾淨;冇有惡意、充滿期盼;一點兒枝葉的青澀。

他喜歡她,太明顯了。她幾乎要忍不住伸手撫摸他羞紅的耳垂,他不會突然變成蝴蝶逃跑吧?

她不由得讚美另一個自己。眼光不錯,這確實是她感興趣的類型之一。

“伊奧絲?”

女孩取出那朵白花,指尖親昵地輕觸花瓣邊緣流動的金輝。

她的聲音輕快柔和,像在吟誦一段華美的詩句,完全不似一個剛剛痊癒的病人。

“這是它的名字?”

“是的!”

看見艾露恩喜歡自己贈送的禮物,男孩的欣喜幾乎溢於言表:“「伊奧絲,隻在清晨第一縷光輝照耀下盛開的聖潔之花。」

“書上是這麼寫的。”男孩有些不好意思,他其實也並不熟悉這種稀有的植物:“我昨晚睡不著,就跑出城逛了會兒。你知道的,德魯伊總喜歡和大自然呆在一塊。

“在花草朋友們安慰我時,這朵伊奧絲說:‘瞧瞧我見到了誰!一個卓爾!’——大家總會好奇為什麼一個卓爾會出現在地表。‘男孩,把我帶給那個女孩吧。她會接受的。’

“薔薇叢中最活潑的那朵說:‘你,為什麼?’”男孩捏起嗓子,惟妙惟肖地描述著那段對話,“‘你甚至還冇開花呢!’”

這個世界裡的人還能和植物交流?艾露恩眨眨眼,希望它冇看見那封信。

他繼續興高采烈地回憶:“‘等著瞧吧,我馬上就要開花了。’伊奧絲挺直了枝乾,‘我會是這兒最閃亮的花。’

“然後,它看向我,哈哈大笑:‘最適合作為邀請函的花!’”

後來發生的事已無需贅述。他們都知道伊奧絲說的是事實:它的確閃耀,也成功為他邀請到心怡的舞伴。

他眼睛亮晶晶的,那抹蔚藍裡盛滿了愛意。

“你退燒了,真好。我不用再擔心你會錯過我們的第一支舞了,真好。”

男孩有些語無倫次地重複著,笑容卻越來越燦爛,讓艾露恩一時分不清究竟伊奧絲和他誰更耀眼。

——啊,她想起了他的名字。

澤利納。

黎明降生的黑暗精靈,讓第一束陽光劃破綿密的夜色,被氏族視作不詳,遺棄在野狼巢穴邊。

但他並冇有被預料之中饑餓的野獸吞食:失獨的母狼叼起被冷得幾乎停止心跳的棄嬰,將他緊緊團住,不停舔舐,直到忘記哭泣的嬰孩重新溫熱起來。

被狼拯救的卓爾男孩擁有最原始的野性,卻靦腆地看著她,像是期盼著什麼。

艾露恩猜到了。

他想與她一起參加歸穗節、一起出席成年禮;最後一起跳舞,甚至分享一個夜晚。

他想擁有她的一整天。

何樂而不為呢?讓一個土著帶路,比自己慢慢摸索高效多了。

於是她甜甜地笑:“那麼,我可以邀請我的舞伴一起逛逛嗎?”

“我的榮幸。”澤利納緊張地壓了壓衣領。

艾露恩率先走出庭院,澤利納跟在她身側踏上迴廊。

從建築規格來看,這是一個相當大的孤兒院,艾露恩想,而且資助人非常富有。

到處都有光明與晨曦之主的壁畫和雕像,明亮毫不偏私地到訪每一個角落。恢宏而簡約的建築風格,展現著赫倫斯塔及其信仰者磊落正直的處事方式。

艾露恩觀察著四周,澤利納注視著她。

他低頭就能看到她小小的發旋。

晨曦灑在她銀白色的秀髮上,卻讓它們反射出月華般的光澤。

女孩平靜的側臉上有一個淺淺的紅痕,顯然來自不太優雅的睡姿。

他幾乎馬上想象出了那個畫麵:

雪色的女孩躺在床上,蹙著眉,因為生病而難以入睡,翻來覆去好一陣;最後終於找到舒服的姿勢,將一角被子壓在臉邊,沉沉睡去。

醒來後的她冇有留意到這個不起眼的壓痕,在發現自己康複後急忙趕去參加一生僅此一次的重要儀式——

她也冇發現翹起的裙襬。

他又心疼又覺得可愛,將快要跳出胸口的笑意嚥下,輕輕幫她把裙襬翻回。

艾露恩感受到身後的微小動靜,偏過頭用眼神詢問澤利納。

他笑著搖搖頭:

“有隻蝴蝶喜歡你,對你的裙子緊抓不放。這可不是一個禮貌的行為,我請它鬆手了——嗯哼,其實我是個善妒的人。”

一個人類小孩正蹦蹦跳跳地經過他們頭頂的露天長廊,恰巧聽見澤利納的聲音:

“澤利納哥哥、艾露恩姐…女士!”

小男孩趴在石雕護欄上朝他們揮手,“你們怎麼還在這呀?大家早就去廣場上玩咯!”

“我們馬上到!”澤利納用同樣熱情的嗓門迴應他,“那你呢,羅恩,你為什麼也在這?”

他笑眯眯地看向羅恩手裡的麪包。

“我、麗雅姐姐讓我幫她拿點東西!絕、絕對不是偷吃!”羅恩唰地收回手,一溜煙跑了:

“祝你們成年快樂!”

“這個小搗蛋鬼。”

澤利納跨步上前,推開了連通宿舍區與教堂的大門。

“來之前我去廚房幫忙打了一會兒奶油,庫可廚師長答應會把藏著金幣的那塊嘉實糕塞給我。”

他朝艾露恩眨了眨眼,露出一個狡黠的明亮笑容:“玫瑰花餡的。我記得你喜歡。”

她漫不經心地想,自己並不會拒絕任何鮮花——無論是不是玫瑰。

但她還是回以意味相同的眨眼:“謝謝。”

澤利納有些生澀地做出請進的動作,惹得艾露恩忍不住輕笑。

這份愜意在走進教堂後猛地消失。

——光明神寬容大方。祂的信徒為祂收養失孤的孩子,但祂並不限製他們的信仰。

在供奉光明的教堂裡長大的孤兒並非必須朝向光明:他們可以信仰任何善神或中立神。所以澤利納神色如常,冇有任何尷尬或不適。

但艾露恩略微有些呼吸不暢。

在高大宏偉的穹頂之下,她終於感受到神的“可怕”:不同於穿越前人們認知中抽象的神,這裡的神明真實存在——存在於每個受予神魂的雕像,存在於每一個信仰者身上。

祂們擁有強大的力量,能夠輕易抹殺任何一個非神的存在。

艾露恩看向教堂中央的跪拜者。

他們的眼神熾熱無比,每一次唸誦禱文後,身上的光明都變得更為純粹;他們被晨曦眷顧,敵視邪惡,誓將光明灑向大陸的每一個角落。

她開始慶幸自己是被光明神的教堂撿到的。

但凡是個不太友善的神明,她大概已經不是個傳統意義上的正常人了。

艾露恩對正向他們打招呼的信徒友好地笑著,感謝她的好運。

畢竟她哪個神都不信——

她隻信仰自己。

“走吧,我們也去廣場。”

艾露恩輕快地說。

“大家肯定都等不及見你了,小月亮。”

說完,澤利納試探地碰了碰她的手背,而她禮尚往來地勾住那根手指。

他卻突然僵住,不知所措。直到她收回手的刹那,他飛快地追來,緊緊、完全地與她相握。

兩人加快腳步,向節慶地走去。

——

部分設定參考各地區神話、傳統及DND,並加入大量胡編亂造。

半身人:矮小且強壯,就業靈活度高,常生活在多種族群聚的地區

卓爾:精靈的黑暗分支,母係社會,生活在地底

德魯伊:職業,大多信仰自然相關神祇,可以變化成各種動物形態

赫倫斯塔:光明與晨曦之神

西翠斯:醫藥與森林之神

阿芙洛維:美與愛之神

拜惑日:每二十天就有一個拜惑日,來自知識與智慧之神墨特諾。墨特諾用二十個日夜向所有生物傳遞智慧、分享知識,而後他們擁有了思考的能力。祂的信使創造了最初的紀年法,讓人們能夠認識過去與未來。信使們認為,生命的出現源於對世界的思考,於是製定出拜惑日以感恩墨特諾。

歸穗儀式:每年第十個拜惑日正值豐收之時,自然神那圖哈的信仰者將這天定為歸穗節,為當年成年的孩子舉行特彆儀式。儀式參與者需宣誓永遠忠於自然、願意在生命最後時刻回哺自然。儀式後,人們互相分享食物、在草叢中歌舞、尋找心怡的伴侶,以感恩自然萬物的無私奉獻。後來,歸穗節被不同信仰的人們認可,在刪改優化後成為了不含宗教目的的大眾節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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