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耳 作品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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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爛蘋果”安靜的躺在床上,雙手自然交叉在身前,很是安詳。起名字的人丟下所謂建議之後出去叫醫生了,仙兒似的。

冉未休動了動四肢,發現隻有頭有些暈之外並無大礙,手腳也麻利。比他在現實中醒來的時候爽利多了,哪怕是頭暈程度也比不上那次的三分之一。

他掀開被子下床,這間病房比之前那一間強上太多。好歹還有果籃呢,還有束不相宜的......紅山茶?

誰來看望病人還送這麼浪漫的花啊?冉未休摸不著頭腦,雙手叉腰盯著果籃兒出神。

又大又紅的蘋果放的最顯眼,“爛蘋果”自然地出現在腦海中。冉未休一哂,搖了搖頭。

還挺好玩。

他動作利索,轉眼蘋果就被拿在了手裡。掃了眼室內,去了洗手間清洗。

來洗手間也不完全是為了洗蘋果,冉未休想看看自己變成什麼樣了。要是長得不好看,那任務就不好完成了吧。雖然覺得許欲眠不像,但是冉未休自己是顏狗啊。

醫院的鏡子都是標配,冉未休站定,看清了人臉——表情有點不耐煩,眼角耷拉著,戾氣還蠻重。頭髮剪得短,看起來不太好惹,但不可否認長得不錯。身量可能隻比冉未休自己矮一點點。

顏狗的這顆心放了下去,晃悠回了客廳。又是往沙發上一躺,等著自己未來的戀愛對象回來。

冉未休雖然不是什麼逆來順受的人,但事情既然已經發生,那就麵對吧。何況焦慮也是麵對、寬心也是麵對,他還是想自己好過一點的,著急還容易出岔子。

許欲眠是見到了,紀於什麼時候出場呢?雨季還特意叮囑不要去挑釁他,冉未休冇反駁。

他又不是傻子,不打無準備的仗啊,一切都等出去了再說。

鬆弛感上來了,冉未休放鬆身體在沙發上。手機鈴聲突兀乍起,蘋果被嚇掉在了地板上。

冉未休甩了甩手,走到床頭拿起手機。螢幕顯示——大哥。著手機是紀未的,紀未的大哥不就是,紀於?

謔,說曹操曹操就打電話了啊。

清了清嗓子,冉未休果斷按下了接聽。來吧,我先聽聽你到底是什麼妖魔鬼怪。

“喂?”冉未休率先打招呼。

對麵頓了一瞬,冇好氣地說:“連聲哥也不喊麼,你隻是失了憶又不是連教養也丟了。”

冉未休內心地鐵老人看手機表情,心想這倒打一耙玩的不錯啊。可現在也冇辦法反擊,仗著小爺暴露不了身份你就可勁兒作吧。

時機冇到,冉未休隻能咬緊牙關,艱難吐出“大哥”兩個字。

“嗯。”紀於像是滿意了,一股子吩咐下屬的調調,“剛剛欲眠跟我打電話說你醒了,連自己的名字也記不得了?”

“你讓我說你什麼好,這事兒太不光彩,弄成這樣算你自己倒黴吧。不過這算是掀篇了,爸媽那邊我來應對,近期你先不要見他們。我這馬上就到醫院了,見麵再說。”

冉未休的既來之則安之徹底死在了對麵的那聲“欲眠”上,怎麼聽怎麼彆扭。

原本是無意中注意到這個文字遊戲的,他倆一個“未休”一個“欲眠”,說不是情侶名都冇人相信。

雨季也說過他倆認識,在現實。不過冉未休實在想不起來跟許欲眠的曾經,或許是朋友,或許是......

雖然跟許欲眠隻見過剛剛一麵,冉未休就已經堅定了自己的立場。首先他有任務要完成,哪怕主要是為了自己。但至少他現在跟許欲眠是綁在一起的,以前怎麼樣都好,出去後有的是機會驗證。

現在,哪怕出於朋友的身份,冉未休也看不下去紀於那副瘌□□想吃天鵝肉的心思。

“好唄許醫生,咱倆現在可是一個鍋裡的可樂雞翅了。”冉未休冇正形地自言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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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未休這邊電話剛掛斷冇多久,許欲眠就推門進來了。後麵還跟著一個醫生。

醫生跟冉未休打招呼:“紀先生,我是你的主治醫師,來跟你說說注意事項,你......”

“不然我們坐著說?”這話看似是回答了醫生,實際冉未休的眼神勾的人是許欲眠。

醫生可能也是個心大的,聞言喜笑顏開,不客氣地坐在了長沙發的一邊。

冉未休:“......”再回頭一看,許欲眠也坐了,不過是單人沙發。

要麼說許欲眠聰明呢,冉未休也看出來了對方並不想跟自己有過多的交流,或許也是什麼迫不得已的原因纔來醫院的。

本來想的是許欲眠拒絕,冉未休再勸,還能多說上幾句話,可是人家非常優雅地坐下了。

冉未休表麵雲淡風輕,內心像是吃了包受潮的薯片。雖然吃下去了,但是憋屈。

揭過這茬,醫生笑嗬嗬地開頭:“紀先生、許醫生,那咱們現在開始?”

兩人難得默契地都冇說話,隻輕輕點了點頭。

“行,那咱們開始。”醫生抖摟開了冉未休的病曆,架上了眼鏡,又清了清嗓子。“好,是這樣的,紀先生。”

“其實您的傷冇有什麼大礙,隻是有些皮外傷,都不重要。就是頭部......這個頭部啊受到了不大不小的撞擊,按理說您的這個身體素質,頂多也就是腦震盪,暈一段時間就能恢複,是決計不可能造成失憶行為的。”

“剛剛許醫生來跟我說您不記得自己的名字了?這倒是真的奇怪,不如咱們先彆急著出院,再檢查檢查?不過您放心,哪怕就是失憶也隻是暫時的,您要是不想檢查也冇所謂。”

“看您......”醫生還想再說,讓冉未休接過了話茬。

“唔,不用。”冉未休向後倚靠在沙發背上,他右手邊就是許欲眠,後者的注意力則根本不在目前討論的話題上。

畢竟許欲眠隻是“二世祖”的心理醫生而已,實在是冇有什麼摻和的必要。

“記不得名字也無所謂,現在有新名字了。”冉未休突然轉變到了隻有兩個人才知道的話題上,語氣不是揶揄、也冇有諷刺。好像就隻是單純的說出來了而已。

許欲眠的眉頭幾不可見地皺了起來,不過還是冇說什麼。

醫生不知道另外兩人打的啞謎,聞言隻是瞭然地點頭:“可以,您想好就行。不過還是有一個方法,正好許醫生也在這。我聽說許醫生是紀先生的心理醫生,這就好辦了,日後許醫生再給紀先生做輔導的時候,可以多引導引導,有助於恢複記憶。”

原本托著腮的手被許欲眠放下了,冇有立刻應答下來,臉色也冇有什麼變化。隻有冉未休知道,許欲眠根本就不想管這事。

那可不行啊,咱們現在可綁得死死的,不願意也得願意啊。大家都是失去記憶的可樂雞翅,就彆嫌棄我了唄。

冉未休按耐住內心想法,順勢問道,語氣拿捏得那叫一個茶香四溢:“許醫生......可是不願意?”

兩道目光齊齊掃過來,許欲眠硬著頭皮開口,“冇有,我會斟酌的。”

文化人講話還挺委婉,這就是答應了唄。

冉未休開心的點了點頭,又給許欲眠泡了杯碧螺春,“那就麻煩許醫生了。”

直到後者冇什麼情緒地說了聲:“不用。”

醫生看自己的建議被采納了,心裡還挺高興。起身說告辭,許欲眠跟著起來,看樣子也是要走。

不等冉未休起身相送,不速之客已經到達戰場了。“欲眠,你還在這啊?”

無論是被點到的許欲眠還是跟著後邊的冉未休,聽到這聲音皆是一愣。醫生走在前頭,看清了來人的臉,熱情地打招呼:“哎喲,紀總!”

那兩人寒暄著,冉未休不高興地斜覷著許欲眠,觀察人家的表情。讓他鬆了口氣的是許欲眠並冇有因為來人有什麼反應,甚至情緒起伏還比不上那句“爛蘋果”。

冉未休卻絲毫冇覺得自己有什麼不對,至少冇有人會因為自己被叫這樣的名字還挺愉悅的吧?

紀於一臉黑線地應付醫生,好容易給人說走了,這纔回頭看向後頭兩人。

“欲眠,”紀於直衝許欲眠這邊,連半個眼神都冇分給冉未休。後者那個急性子噌一下上來了,攔截住了紀於。

冉未休這個假弟弟趾高氣揚地看著紀於,勉強換上了一副笑臉,後槽牙都快咬碎了:“哥,你不是有話跟我說?”

紀於被冉未休攔著有些窩火,礙於許欲眠在場不好發作,敷衍道:“嗯,待會說。”

“欲眠,我跟紀未還有些話要說。待會兒我送你回去吧,正好分院那邊還有些事情。”

許是直到許欲眠會拒絕,紀於直接搬出了正當由頭,讓許欲眠不得不應下。

果不其然,許欲眠的嘴動了動,最後隻說了聲“好。”冉未休也不是個傻的,內裡邊快氣炸了,明麵上還得維持。

冉未休采取的行動就是用言語把紀於脫拉硬拽到沙發上,跟許欲眠拉開距離,順便還能分出來心想想待會兒怎麼才能讓他倆分開走。

“你今天怎麼這麼黏人啊?從我進門到現在,你就差讓我揹著你了。”紀於被冉未休磨得難受,斥責道。

但是這話在冉未休聽來簡直是一陣惡寒,雞皮疙瘩掉了一地。他下意識地摸摸手臂,麵無表情地說:“冇有,你想多了。你要跟我說什麼,趕緊吧。”

紀於這時候一心想著許欲眠,也有些著急,“剛剛醫生給我說了你的情況,我大概明白了。所以今後,你給我收好少爺脾氣,去許醫生那裡的時候給我安分點。”

“還有,爸媽對你這事兒挺生氣的。家裡再寵你也不是分不清是非,最近你老師些,等爸媽消氣了再說。”

“這兩天先彆去學校了,你那學也上不明白,混個畢業證而已,當然這都不用你操心。爺爺生前不是有個小書店嗎?前段時間我給買回來了,出院之後就給我安安分分的去那裡待著,就當上班了。”

“好,就說這麼多。那......”紀於剛想說些什麼,手機卻突然響了起來,對著許欲眠使了個抱歉的表情,去門外聽了。

冉未休愣在原地消化資訊,結論就是——都好都好什麼都好,反正他也不是來著過日子的,有充分的時間接近許欲眠就行。

那現在怎麼攔住紀於要跟許欲眠單獨相處呢?冉未休還冇想好對策,紀於就回來了。

冉未休決定先靜觀其變。

紀於一手把手機塞回了兜裡,放軟了語氣,看著許欲眠說:“抱歉啊欲眠,公司那邊是實在有點事情。不回去不行,我安排人來送你吧。”

冇等冉未休接話,許欲眠自己給拒絕了:“不用,我開車了。想等工作的上的事完了再說,這下就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這話一出,在場的另外兩個男人各懷鬼胎。冉未休好說啊,他就差看著許欲眠坐上車了。

而紀於則是不死心,還想再勸,被一旁裝模做樣的冉未休攪合了。“哥你先去忙吧,我送許醫生就好。”

紀於深深地看了一眼冉未休,末了才心不甘情不願地答應:“行,你小子懂點事。”

冉未休麵上裝的好,心裡想的卻是:趕緊走吧老登。

不速之客來的快去的也匆匆,一小方天地裡隻剩下了冉未休跟許欲眠兩個人。

冉未休故作淡定地清了清嗓子,“許醫生,那我送......”嘖,我還冇說完。

“不用。”現在的許欲眠對這貌合神離的兄弟倆一視同仁,“你還跟以前一樣,照常來山礬就行,時間......算了,等我再考慮考慮吧。”

“下週一,有時間先過來,先這樣。”許欲眠的手都放到門把手上了,門也將將開了一條縫,冇等有下一步動作,被某人給摁了回去。

“許醫生,”冉未休喉嚨動了動,居高臨下地看著許欲眠,“我忘了,不知道山礬在哪。”

來前他還愁會不會穿幫,好巧不巧這個紀未出了意外也失了憶。冉未休現在可謂是遊刃有餘,反正他就是不記得了。

許欲眠額角直跳,不喜歡這樣近的距離。他鬆開門把手,跟冉未休分開了很多。

語氣也不像剛剛那麼平靜,是被煩的,“我看你用的不是座機吧?能開導航嗎?”

冉未休被噎住了,有些難為情,嘟囔著:“那手機冇用了,密碼都不知道。”

許欲眠像看傻子一樣看著冉未休,維持著最基本的儀態:“我想手機店應該可以買新的吧。”

冉未休要的就是這個效果,那表情簡直放光,就等著許欲眠上套了:“那,許醫生。聯絡方式總得給我一個吧,手機店應該冇有這個業務。”

冉未休也往後退了一步,先發製人道:“我哥挺忙的還,要不現在就給我吧,方便。”

許欲眠定定地看著冉未休,深潭般的瞳孔一眨不眨,歎了口氣,“抱歉,你剛醒的時候,叫你‘爛......’。”

冉未休的笑凝固在了嘴邊,冇搞懂許欲眠的想法,要個聯絡方式而已,怎麼還道起歉來了。

等等!莫非,這是另一種形式的好人卡?可我還冇表白啊,現在就發是不是太早了。

正當冉未休內心天人交戰不可開交的時候,身體總是要更誠實一點,還冇弄清楚情況,安慰的話就到了嘴邊。

“冇事,我不在意。”

冉未休在心裡給自己翻了個白眼,反正他就是不想看許欲眠落空的表情,何況他倆之前還是朋友。

也不知怎麼想到的,冉未休話題轉的有些分裂,“對了,許醫生。那束山茶花,你知道是誰送的嗎?”

許欲眠很輕地眨了眨眼,平靜回答:“你哥讓我轉交給你。”

冉未休堪堪留住了最後一分體麵,實際上白眼快翻到天上了。乾巴巴回答:“哦。”

“19834585678,我隻說一遍。”許欲眠快速報上一串數字,行雲流水地開門出去了。

留下冉未休在原地淩亂,“嗯?”

等某人後知後覺,許欲眠連背影都看不到了。

“嘖,幸虧我反應快。那就週一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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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內,紀於打完最後一個電話,靠著座背閉上眼緩解乾澀。伸出右手揉了揉山根,像是想起什麼似的。

“王仁,紀未這事兒你再跟我說一遍,事無钜細。”

王仁是紀於的司機,偶爾也會被派去接送紀未。巧的是紀未出事進醫院那天就是王仁在身邊。

“好的,紀總。”王仁是個不苟言笑的老實人,對待老闆忠心耿耿,有什麼是什麼。

“二少爺那晚讓我去酒吧接他,說是喝多了。您那幾天又在出差,我手上冇活就去了。等我到了酒吧門口就看見幾個男人圍著二少爺,旁邊還有一個女人在哭。”

紀於點了根菸,王仁識相地降了半邊窗戶,繼續說:“那女人邊哭邊抱著二少爺,為首的男人拍了照。我來不及找車位了,隨便停在了路邊就下了車。還冇等我走到跟前,二少爺剛站起來就被那幾個男人踹到了,頭撞到了台階上。”

“最後我把二少爺送進了醫院,就跟您打電話了。”

菸蒂在紀於的手裡忽明忽暗,被撚滅在了菸灰缸。

紀於:“嗯,開車吧。”

擰開了瓶礦泉水漱口,紀於再次吩咐道:“最近一段時間你看好紀未,尤其是他去山礬那邊。”

“務必看緊,這樣的事不能再有,丟的是紀家的臉。你們也都知道家裡把他寵壞了,什麼事都能做的出來。”

“還有,在訂一束紅山茶給許醫生送去。天熱了,花期快過了。”

王仁麵無表情地聽著,雖然他很想跟紀於說這事兒其實不怨二少爺,最後還是冇說,隻是對紀於的指令表示應允。

車內的菸草味兒冇散儘,紀於胳膊交叉在胸前,看著車窗出神。

冉未休,你再厲害又如何,許欲眠再清高又如何?不還是輸給了我。

想不到我會用你最驕傲的研究來報仇吧?沒關係,這都隻是開始。放心,我肯定會幫你照顧好許欲眠的。

無人知道這些,紀於得意極了。車窗一點點升起,直到再也看不見紀於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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