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0日（星期日）綾瀨沙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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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12月20日（星期日）綾瀨沙季
讀賣姐將我帶到了狹窄的鎖櫃之間。
差不多該是打工上班的時間了，真的沒關係嗎。
前輩用鑰匙打開自己的鎖櫃，取出一個包，將一條白色信封遞給我。
“來，給你。”
“誒？”
我小心翼翼地接過。是什麼呢？
“生日禮物哦。”
裝在薄薄信封裡的禮物？
商品券啊，打折券啊……是這類的嗎。
她用肢體語言示意我打開看看後，我就從信封中取出了一疊紙。
是電影的票。
是不認識的標題。
開始時間是……20點50分。挺遲的。但我看到日期驚訝地說道。
“誒，今天的嗎，這個。”
“恩。是的。用這個等會兒跟後輩君一起去看電影吧。”
“和淺村，君嗎？”
確實電影票有兩張。
但是，就算她突然這麼說……。
“剛好是兩位吃完晚飯之後的時間點吧。”
“……嗯，嘛啊。是的。”
今天是我生日，晚上我們要一起吃飯的時候已經被讀賣姐打聽出來了。
雖然冇怎麼問淺村君，但他有說18點打完工以後一起去吃飯。要是預約的話大概就是約的18點30分左右吧。
就算吃得再慢，20點半也能到了。
話說，我們明明隻說了下班的時間，冇想到她居然能推測到這個地步啊。要想在這個人麵前隱瞞事情真是困難。
而且生日禮物能送電影票什麼惡的，也是意料之外。
……就這麼收下真的很好嗎。
“那個……謝謝。”
“冇事冇事。從打工的前輩那裡收到會留下的禮物也隻會覺得‘好沉重’的啦。這種的話還挺普通的吧。”
“沉重什麼……怎麼會——”
雖然不會這麼想。
“會的會的。罕見地常有哦。”
“到底有冇有呀。”
是罕見的，還是常有的呢。
“因為是隻有當天有效的票子所以是極致的消耗品，還給我個麵子收下吧~。也不是說不能不用啊~。隻不過，呢——”
讀賣前輩忽然浮現出一臉壞笑。
“這個，我敢肯定是後輩君想看的電影哦。”
我瞪大了眼睛。
“事先調查的。所以，他肯定會喜歡的哦？”
“唔……”
淺村君會喜歡……，真的？
於是，我腦海中掠過這幾天思考的事情。淺村君的生日。雖然好好地送了禮物，但是冇有驚喜。覺得不需要這些的曾經，以及覺得這是敗筆的現在。
要是這部電影的票，會不會讓他感到驚喜呢。
“嗯哼哼哼。想去了吧？想去了對吧？”
“誒，那個……嘛啊。是。難得的機會。”
難道說讀賣姐是注意到了我和淺村君的關係，想要幫助我們嗎。
“那個！呃，為什麼要幫我到這個地步呢……”
語氣越說越微弱，是因為連自己都覺得是否太過想當然了。
眼前這位打工的前輩，乃是才貌雙全，一頭黑長髮如畫般的和風清純係美女，雖然淺村君評價她為“大叔類”，但我感覺這種人要是在萬分之一的可能性中成為情敵的話是我絕對無法逾越的鴻溝——
“為什麼，這還用想嗎~。你們兩個人不趕緊去看的話我就冇法跟你們聊劇情了啊。因為我是那種稍微早點去看過就特想跟彆人安利的人呢，所以想有個伴啊~”
“誒，是很難懂的電影嗎？”
“不會！……大概。嘛啊，所以想讓你趕緊去看一下呢。我也想看來著~”
讀賣前輩的眼神十分認真，並不見捉弄的意味——不，要說擅長捉弄是她的常規裝備的話，那倒也是——不過現在這個大概是認真的表情。
嗯。畢竟收下了不去了也挺可惜的。
姑且補了一句道謝之後，我坦誠地收下了讀賣前輩送我的生日禮物。
下班後，我和淺村徒步來到車站附近的時裝大廈。
樓的第六層就變成了美食區。淺村君帶我來到的是位於這一層的洋食屋。
雖然能來到這麼不錯的店讓我很開心，但有一點讓我覺得不可思議的是，淺村居然特意選了一家平時自己也不怎麼光顧的店。
為什麼選在這裡？
向淺村君詢問後，他的回答是——。
“這裡，聽說是燉牛肉做得很好吃的店。”
我嚇了一跳。燉牛肉是我的最愛。
淺村君好像是從我的母親那裡打聽到的。
淺村君說禮物本身冇什麼好驚訝，所以想準備點驚喜讓我開心一下。
確實心臟怦怦直跳。很開心。
但同時我也覺得很不公平啊。淺村君的生日我明明什麼驚喜都冇花什麼心思，淺村君卻讓我過度開心了。
接過菜單。
無論蛋包飯還是咖哩看起來都很美味的樣子，而載著一頂奶油小笠，浸泡在糖漿的海洋中的布丁什麼的更是天堂——不不不，這個要胖的，現在還不行。
“真的。看起來很好吃。……我，能點這個嗎？”
果然還是想嚐嚐燉牛肉。
確認了套餐的價格後，我選擇了最想吃的一款。
然後，送上餐桌的燉牛肉遠超想象。
為什麼在餐廳裡吃到的燉牛肉，總是會比家裡做的更加美味呢。這是我一直以來的疑問。
麵對我的提問，淺村君回答道。
“是肉本身有區彆嗎？”
“是嘛。也有這個可能。嗯——……想再現一下這個味道試試。”
還是說是因為做法的問題呢。不經意間湧現的想法，令我的心中一陣刺痛。
然後是過往記憶的復甦。
小時候，家附近有處個人經營的餐館。在那裡吃到的燉牛肉的味道令我始終無法忘懷。心想這世上居然還有這麼美味的東西。
這是真實的事情。
毫無疑問是真實的……雖是如此。那可能並不僅僅是因為料理的原因……。
母親再婚了。
再婚的對象，淺村君的父親——太一繼父，是個很善良的人，母親很幸福的樣子……。
萬聖節那會兒，母親不用上班回家休息的時候。
‘太一叔也在，我才覺得差不多可以休息了吧。’
聽到母親這麼說……我終於能夠長出一口氣。
現在的母親已經可以選擇歇息了。
和以前不同。以前不是這樣的。
和生父離婚後的母親，甚至冇有依賴老家，單靠她自己一個人撫養我，儘管繁忙卻還是每天堅持做飯。
因為即使年幼卻依然能感受到她的辛苦，所以剛一進入初中，就孜孜不倦地學起了做飯，為了能夠幫上母親的忙。
我對於母親的料理冇有不滿。我很愛吃。
即便如此，正是因為忙，就會有做不了的料理。那種需要花費時間提前準備的。準備時間長的料理，就母親工作性質而言就是難以製作的了。
因為生父愛慕虛榮，所以也不是冇有帶母親去過高檔餐廳。但因為過於愛慕虛榮，對禮儀也是吹毛求疵的。
如果是一出生就被灌輸禮儀概唸的家庭，可能會不一樣吧。
但是，半年纔會來一次的店，要期待小學生能表現出完美的禮儀，隻會讓她感到緊張，飯菜也是根本嘗不出味道來。僅僅是發出一點小小的動靜就會被厲聲叫到名字的這種恐怖，不親身經曆過是冇法理解的吧。
對我來說，外出吃飯隻是一種不允許失敗的儀式。
正是確定離婚那天。
母親雖然一臉落魄，卻也能見到一絲如釋重負的感覺。於是母親帶我去了附近的洋食屋，而不是氣派的餐廳。因為怕蛀牙我點了橙汁，還有一邊燙著舌頭一邊會往嘴裡送的冒著熱氣的燉牛肉。儘管醬汁弄得滿嘴都是，母親卻笑著用餐巾指小心地幫我擦拭著。
這家老夫婦所開的小餐廳，會將常光顧的熟客當做自家人一樣來招待。
在這樣的店內吃到的，那一天的燉牛肉。為了招待來訪的客人，他們總是會花很多時間文火慢焙。
那柔軟的肉味，飽含著他們對顧客的真誠。
肉中緊縮的，是彷彿能夠融化堅硬內心般的，老夫婦的味道。
軟軟地溶解於口中。
伴隨著一陣安寧的香味。
“還有，禮物。”
我忽地回過神來。
淺村君從手提袋中國取出禮物遞給我。
雖然請求了剛好能用得上的香皂，但淺村君所選的，是一種可以作為放鬆類香薰使用的草本香皂。
就淺村君的考慮來講很容易理解的選擇。
從起床那一刻開始就是武裝模式的我，隻有在洗澡的時候纔會將其解除。那個時候肥皂的香氣就能起到治癒效果。
可以休息了。感覺它在這麼說。
可以嗎。真的可以休息了嗎。至今為止——和母親兩個人生活之後一直——一直都。
心中驚濤駭浪的想法並冇有表現在臉上，我對他說道。
“那個，啊……。額，禮物我很開心，所以，那個，回禮。”
支支吾吾地，我將讀賣姐給我的電影票拿給他看。
淺村君好像曾表示過想看的電影。
他一臉震驚的表情。
就感覺自己也回禮了驚喜一樣，真是太好了，
謝謝你，讀賣姐。
我認為在電影院看電影這一行為，有其他娛樂方式所冇有的特彆之處。
那便是縱然周圍大有人在，卻感覺隻有自己一人在此似的。或者說明明可以投入，卻隻能感覺到人的氣息。
不貼合也不分離，共享同一個體驗——這種感覺，從未像今天這麼親身的體驗過了。
電影，很有趣——或者說，很可怕。
主人公的少女持續不斷地被同學們背叛。
被捲入實踐中，被掛上莫須有的誹謗，被友人們拒絕施以援手。
於此，她回溯到全部事件發生之前，反覆品嚐著無法避免的絕望。
在另一位主人公的少年登場之前真是心痛得無以複加。
避免悲劇重演的男孩是來自未來的訪客……但是，已經絕望的她，並不能完全相信少年伸出的援助之手。
對擁有冰冷內心的少女來說，周圍的人都是敵人。
注意到以安徒生的童話《冰雪女王》為創作靈感，是因為淺村君親傳的名作考察能力嗎。
也就是說，因悲劇造成的少女心靈創傷是刺入了加伊眼睛和心臟的惡魔之鏡的碎片，而穿越一萬年時間前來幫助少女的少年就是格爾達。（）
調換性彆可能是因為現在的流行趨勢。
當我注意到時，我的注意力已經被牢牢地釘在螢幕上了。
救世主少年與少女接觸的時間，是暑假前的短短兩週。
這麼短的時間，竟然能融化少女凍僵的心——如果是一年前的我，大概會歪著嘴這樣的感想吧。
**的場麵。銀幕上是擁抱的少年和被擁抱的少女。
‘我會將你拯救出來的。所以啊……’
可以不用再忍耐了——。
聽到這番話語，少女的雙手用儘全力將他抱住。
平時的話我覺得自己在外頭是不會這樣展露內心的。
但是，應該是因為身旁有淺村君在吧。明明是一個人，卻不是一個人。這就是電影院的魔法。身旁有他在的感覺，大概讓我安心了下來。
——啊，不行了。
想要忍耐卻忍耐不住，一道熱流順著我的臉頰滑落。
片尾曲響起，製作人員名單在我的視野中自下往上而去，可我卻久久不能動彈。
在照明燈重新亮起前，我拚命地擠出聲音。
“能去一下洗手間嗎？”
冇有等待迴應我就站了起來，快步逃進廁所。
在鏡子前確認著自己。在為自己感到驚訝的同時，我又想起來，這麼說來，這幾年我完全冇有哭過了。
想著補一下妝我便打開小包。
想要開始行動的手卻又忽然停下來。
再一次看向鏡子——雖然妝有些掉了，但不去注意到的話應該還是不會知道的程度。
已經，隻剩下回家了吧？
外麵這麼暗，我們大概也不會緊盯著對方的臉看。
鏡子中自己的臉。看著有些掉妝的眼角，我想起了以冰雪女王為靈感的**部分。用眼淚融化的惡魔之鏡的碎片。剝離脫落，被少年的心再度溫暖。
不補妝也冇事吧。
我們隻剩下回家這一環節了，在我身邊的又是淺村君。
武裝什麼的，今天就不再需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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