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31日（星期六）淺村悠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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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10月31日（星期六）淺村悠太
十月最後一天。因為是休息日所以稍微起晚了些，慢慢地來。
悠哉悠哉之際，也過了下午四點，我打起勁來向打工地走去。
考慮到今天的人流，我決定放棄騎車改用步行。因此便提早出了門。綾瀨同學還是照常和我分頭行動。
抵達澀穀車站附近便有了今天是什麼節日的實感。
明天便是祝福眾聖人之日。萬聖節。
然後今天是其前夕——Halloween。
澀穀的街道上，許多魔物打扮的人群在遊蕩著。
殭屍，吸血鬼，木乃伊，狼人……。從常見的怪物到動漫角色的cosplay，澀穀的街道化作了規模遠超昨日的變裝空間。
「看著都要暈掉了……」
避開人群走著的我嘟囔道。
摩肩接踵的熱鬨給我帶來的隻有情不自禁的歎息。
今天的店裡也會很混亂的樣子。
我旁觀著cosplay群體，最終抵達了打工地的書店。
一進入店中，便見到裡麵已是一片混沌。
進入辦公室打好招呼，然後去換衣服。
「啊，淺村君。今天的收銀啊——」
店長將昨天那頂小醜帽遞給我。然後，告誡我因為要萬聖節的雜貨都是限時的，收銀時處理的時候要多注意些。
換完衣服進入店內，隻見昨天冇有的派對用品，今天堆在了收銀台旁邊的特設架子上。從打折商店裡可以買到的小道具，到形狀相似的蠟燭燈，甚至還有鐳射筆。
估計是昨天店裡關門之後搬進來裝扮上的吧。
也就是說這些商品是僅限今天一天之內販賣的特彆商品呢。
這年頭，書店也不是隻賣書就能萬事大吉了呢。店長的觀念就是該賣時節商品的時候還是得賣吧。
雖然給收銀工作增添了不少麻煩就是了。
在更衣室穿上製服後，我將小醜帽戴好向收銀台走去。從這番人流來看，果然今天是要忙得不可開交了。
壞的猜想總是容易應驗。
墨菲法則今天也是非常到位呢。
比平時更是忙得團團轉，根本冇有閒談的時間。
雖然是經常擁擠不堪的澀穀街道，但可能是因為萬聖節和休息日重疊的緣故，來店的客人更是成倍增長。就連平時不來澀穀的人肯定也都來了。生意興隆是件值得感謝的事，但收銀台卻是我從未經曆過的繁忙。到了輪班的休息時間，我已是累得筋疲力儘。一直站在收銀台後腳都痛了。今天的肌肉痠痛是無法避免了。
可能是第一次羨慕起了丸這種平時在做鍛鍊的體育係人群。雖說，為了擁有不受肌肉痠痛困擾的**，不知道要經曆多少肌肉痠痛就是了，這世間真是太多的不講理。
更糟糕的是，就在地獄般的打工時間即將結束的時候，悲劇發生了。
有人在店門口嘔吐了，好像。
也許是早已爛醉如泥的煩人行人所為，但如果放任不管，勢必會對進入客人造成不好的影響。必須有人來應對這一情況，而店長對於指揮忙碌的店內是不可或缺，這一重任便自然而然地落在我的頭上。
提著一桶水和拖把，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向店門口。
打開自動門走到外麵，犯罪現場便出現在我的視野中。
犯人已然遁形。隻剩下那邊噁心的嘔吐物。真是的，淨會給人添麻煩。
迎著秋涼的晚風，我望著街上來來都是歡快的化妝團，毫無感情地拖著地。
倒也不會湧現羨慕這些享受節日的人群的心情。從以前開始我就對這種喧囂的活動不太喜歡。
隻是看著那些成群結隊的男女，我的視線便被不由得吸引過去。
現在也是可見，在店門口貼著的電影廣告前，一對大學生模樣的情侶緊密地身體糾纏，零距離地對視著。
無視著眾多路人偷瞄過去的視線，兩者像是吸住了一遍雙唇相交。
池袋之地此番場景並非少見，但大庭廣眾之下的接吻果然還是招致人們的目光。
「嗯？」
我忽地察覺到違和感。
不知是何等人物蹲在了那對情侶麵前，凝視起接吻的兩個人。
第一印象便是一位惡魔。
女性外表的，惡魔。
頭上戴著黑角的髮箍，拖著末端帶有箭頭的細長尾巴。身穿的黑色哥特裙和長袖長袍看起來像個女巫，但大概是介於惡魔和女巫之間的化裝。
放在平時的話已是足夠的可疑人物。
但是該說是萬聖節的魔力嗎，注意到那麼顯眼的可疑人物的好像隻有我一個，誰也冇有注意到那個惡魔的存在。
就連被注視著的情侶們也像是進入了二人世界似的，毫不在意地沉迷於唇齒交合之中。
「哼嗯，你們兩個。能打擾一下。」
惡魔向他們搭話道。
情侶們大概是才注意到惡魔的存在，慌忙將臉分開麵向彆處。
太好了，看來並不是隻有我能看到的奇怪現象。
怎、怎麼了啊，突然叫我們，男子像是護住女友似的，帶著戒備的表情向前邁出一步。
惡魔毫無表情變化，繼續說道。
「在大庭廣眾之下進行性行為的事前準備呢。你們兩個，平時也會在人麵前進行這種前戲行為嗎。」
「哈……？」
男方直接傻住了。
心情我能理解。突然間說些什麼怪話呢，你這惡魔。
「呀啊，不要想得這麼複雜啦。身處Halloween這一環境下年輕人對於社會倫理的無視究竟會到達何種程度，亦或是說並非受到影響，缺乏倫理觀唸的人更容易互相吸引罷了什麼的，我對此有些在意而已哦。也就是說，嗯，好奇心吧。」
「哈、哈啊。你在說什麼呢。」
「呐，快走吧。」
女友抓著男方的胳膊，想要逃離現場。
「嘛啊等一下。在眾人麵前顯擺的目的是為了獲得興奮感嗎？那樣的話，像我這樣的觀眾不應該是值得歡迎的嗎？」
「我們要走了。請彆靠近過來。」
「姑且能回答一個問題嗎？在眾人麵前的親熱行為，是僅限今天的氣氛導致，還是說二位平時就是這種感覺的呢。當做退場台詞也好，這一情報還請務必告知於我。」
「平時不會。」
她抬起頭丟下這句話後，拉起男朋友的手，邁著粗魯的步伐消失在了中心街。
「如此貴重的樣本真是感激萬分。我保證定將其活用於今後的研究之中。」
惡魔揮著手，目送著情侶遠去。
「那麼，開始尋找下一個觀察對象吧。……嗯？」
「啊。」
和轉過身來的惡魔對上了視線。
當她那如被燻黑的寶石般渾濁的瞳孔映入眼簾時，記憶被強行喚醒了。
淺素的皮膚，淩亂的頭髮，慵懶的肩膀，再加上剛纔那一字一句充斥著刁蠻的問答，我和記憶中的一個人對上了焦點。
是和讀賣前輩在餐館裡辯論的那位女性率。是叫工藤老師來著。
說起來讀賣前輩有說打完工要和大學裡的人有些事來著。這位老師可能就是因此便率先抵達了本店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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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和你在哪見過嗎？」
「啊，不，抱歉。下意識就盯著看了。」
「那就好。我可冇有責備你的意思。因為一切的學習，都是從盯著看開始的呢。」
「哈、哈啊……」
「剛纔那對情侶的求愛行為，你也看到了吧？你是怎麼看待的呢？」
被詢問觀後感了。
雖說是預料之外的提問，但我的答案很快浮上心頭。
「我覺得，很羞恥。」
「謔。」
「雖說是第一反應。」
「原來如此。想象著自己做著那種行為被人看到的場麵，呢。」
「那、那倒不是。」
「無可置否吧。因為突然被這麼個可疑的人詢問都能立刻回答。肯定從一開始就對那個行為下的自己有所感想了。也就是你心中所誕生的，純粹的直觀感想。……要是發生在彆人的身上就會覺得很煩，什麼的，因為在這種自己意義上無所謂的場合下感到羞恥了。這便是所謂的共感性羞恥。羞恥之所以會傳染，因為你認為羞恥是可以替換到自己身上的狀態。」
內心深處遭到全麵揭穿的我，屏住了呼吸。
不愧是那位讀賣前輩都甘拜下風的工藤老師，言語的鋒利真是無可匹敵。
「對在人前接吻冇有抵抗力的人的比例進行統計，根據年齡和性彆已婚未婚的不同，結果也會有所不同，但大多控製在8%左右。但，實際上詢問他們有冇有在人前接吻的經驗，卻能有不到20%的人回答經驗過。」
「呃，所以？」
「統計結果顯示，儘管大多數人都不喜歡在人前接吻，但還是有不少情侶有過這樣的經曆。那麼，就價值觀而言本應不被允許的行為，是在什麼時候，在哪裡做過的呢？當下的研究還未追及到這一範圍之內。而我，正在尋找能夠輕易破壞倫理觀唸的條件。」
「……原來如此。」
還挺有趣。
然後，還挺嚇人的。
她每發出一個聲音，我都會被吸引，不知不覺中被捲入她的節奏之中。
被惡魔的cosplay形象所吸引，便產生了一種被靡菲斯特魅惑住的錯覺。（譯：歌德所著《浮士德》中的惡魔）
「澀穀Halloween每年都會有年輕人鬨事所以很有名，這事你知道的吧？」
「嗯，嘛啊。」
「鬨事，也就是進行脫離社會規範的行為，但冇準，對於男女關係也會帶來相似的作用，便是我的假說。」
「然後，就在做實地考察了。原來如此，不愧是大學的老師，真是熱衷於研究呢。」
「哦？果然你是認識我的嗎。」
壞了。一不小心，嘴滑了。
我這邊是單方麵知道的她，但起因卻是偷聽對話這事可不太好直白地說出來啊。
我正躊躇著該怎麼辦時，惡魔將我從頭到腳宛如舔舐般打量了一番。
「啊原來如此，是這家的店員嗎。那就是讀賣同學的後輩了。」
「是的。是這樣，呢。」
「難道說是淺村同學？」
「誒。連我的名字都知道嗎？」
「長相倒是現在才知道。」
原來如此，好壞心眼的表述方式。
「工藤英葉。讀賣同學就讀的月之宮女子大學的副教授。和你的妹妹有過一麵之緣。」
「略有耳聞。」
校園開放日時遇到的難纏的老師，什麼的。
僅僅是數分鐘的對話，她的性格便可見一斑，綾瀨同學當時的心理疲勞可想而知。
「妨礙工作也不是什麼好事呢。差不多該撤退了。」
「……真意外呢。」
「你是指？」
「還以為會這麼一直說下去。」
「哈哈哈。我並冇有打擾彆人做事的興趣。因為不想無謂地乾涉自己不感興趣的事情呢。」
虧得您能說出這種話啊。想歸想，說當然是不會說的。
可怕的是工藤副教授似乎對自己的發言冇有任何疑問。她說的都是真心話。
工藤副教授丟下一句，那麼，有緣再見，便打算轉身離去。
我稍稍鬆了口氣，也準備回到自己的拖地工作上。
「啊，對了。」
她突然停下腳步說道。
「難得的機會，這裡就履行一下惡魔的職責，給你施加一句詛咒之後再回去吧。」
「詛咒嗎。什麼啊，聽起來怪危險的。」
「為什麼平時在人前不親熱的孩子們今天會這麼做呢。其關鍵，可以認為是暫時的智商降低導致的。」
「……受到Halloween的氛圍影響，變成笨蛋了的意思嗎？」
「是的。然後人類，一旦變成笨蛋就會忠實於自己原始的**。……也就是說，向伴侶索求性方麵的接觸。」
「真是毫不掩飾的說法啊。」
「事實如此。……但，變成笨蛋也不隻是壞事。」
「變成笨蛋還能有什麼好事嗎。」
「會變得幸福。」
「話題怎麼突然發展到了精神層麵呢。」
剛纔的邏輯展開都到哪兒去了。
「人類世界總是與精神同在。對於人類社會是不可或缺的。」
工藤副教授指了指我的背後。
我看向那邊，澀穀十字路口人滿為患的變裝隊伍。
我想起與藤波同學夜遊時的澀穀。
那時也到處都是找藉口自暴自棄的人。那個時候，是藉著酒的力量。
然後今天則是藉著Halloween這一環境的力量，人們，想要忘卻自己作為智慧生物的身份。
「在此向過於聰明的你們施以變成笨蛋的詛咒吧。——Happy
Halloween.」
「變成笨蛋……請彆開玩笑了。」
我和綾瀨同學，會展現出那副不成體統的樣子？我覺得不會吧。
懷揣著無語的心情，我再度麵向工藤副教授。
但，她——那位惡魔已不見了蹤影。
隻留下想說的話，便消失了。
「不會，真的是惡魔吧……」
不會吧。啊哈哈。
一邊想著真是一番奇妙的體驗，一邊草草地結束了清掃後，我回到了店內。
打工的時間終於結束。
從收銀台進入庫房，隻見辦公室裡，店長將手提包大小的袋子分彆遞給輪班結束的店員們。
「淺村同學，你也辛苦了。作為如此繁忙日子前來幫忙的一點謝禮。」
說著便將袋子遞了過來，裡麵好像是點心盒。
好像是給Halloween當班的人的獎勵。我便感激地收下了。
「好。還有綾瀨同學。辛苦了。」
「謝謝。」
稍晚回來的綾瀨同學也收到了一份點心，表示感謝。
這之後是讀賣前輩。
讀賣前輩難得和我還有綾瀨同學同一時間下班。這之後是要去和大學朋友們彙合參加換裝派對吧。
剛纔跟她說自己走出店外遇到了疑似老師的人物後，她便喊著「冇事吧！？冇有被做什麼奇怪的事情吧？」這般擔心了。回答雖然冇事但被施加了詛咒之後，她便雙眼瞪大，愣在了原地。
在更衣室換好了衣服。
再次進入辦公死後，綾瀨同學和讀賣前輩也幾乎同時走了過來。
綾瀨同學同時隻是換回了私服，讀賣前輩則是已經換好了派對用的化妝。
戴上寬大的魔女帽，身穿黑色魔女裙地讀賣前輩好看得都讓人快要忘掉她平時那副和風美人的麵貌了。
不是那種露出度較高的時尚魔女，更偏於潛伏於深山老林的魔女打扮更適合前輩一些。彆在胸前的胸針上用的是刻著符文的石頭這點也非常專業。並非掃帚，而是在娛樂公園買的小法杖——權杖吧大概——正在手裡拿著。
「哼哼哼哼—！呐呐，怎麼樣啊？」
讀賣前輩將魔女裙的下襬輕輕一撩，露出得意的表情。
「啊，嗯。挺好看的。很像真的魔女。」
麵對尋求讚同的讀賣前輩，我坦率地稱讚道。
我很清楚她對活動充滿了期待。
「後輩君的話，cosplay還是更想看小沙季的吧。」
嘛啊，不可置否。雖然她不會穿就是了。
「不會穿的。」
像是疊上我這一想法似的，站在一旁的綾瀨同學如是說道——你看吧。
「習慣了就很舒服哦？」
「不麻煩了。」
「但是啊。稍微，稍微啊。稍微試一下行不？」
窸窸窣窣地翻著裝衣服的包。「貓耳喀秋莎~！」這般喊著，讀賣前輩像是從某處藍色的口袋裡掏東西出來一樣將其舉起。
「戴一下試試看嘛。」
「不，真的不必。」
「真掃興啊—。真冇勁啊—。哎呀呀，絕對很可愛的啦。後輩君也會很高興的！是吧，後輩君！」
「請彆扯上我。」
就算外觀的氛圍變化了，裡麵依舊是讀賣前輩。依舊不變的大叔氣質。做過頭的話可是要被算作職場騷亂的。
「那個，我們要回家了。」
「誒—？……嘛啊行吧。機會有的是呢。」
有嗎？
「冇有。」
「不過，對於可愛的打扮還是有興趣的吧？」
綾瀨同學一時語塞。
「總之今天就先回去了。」
「是嘛—。那就再見了，後輩君。時間不早了，可得保護好小沙季哦。」
「嗯，好的。」
輕輕揮手的森林女巫將她的的運動揹包掛在肩上。好超現實的畫麵。
大概是打算把包寄放在哪個櫃子裡吧。現在還能找到空位嗎？
還是事先預留了寄放私人物品的地方。
周全的讀賣前輩，在這方麵應該事先做好了準備吧。
「那，拜拜—」
「啊，前輩。」
我叫住了正要離開辦公室的讀賣前輩。
「誒？什麼事呀~？」
「請。」
我把手中的小袋子遞給她。
「這是，什麼。」
「零食。雖然就是個糖球而已。潤喉糖。我記得你說要去卡啦OK對吧。」
「噢—。還以為你不記得了。真乖真乖！」
「這下可不要再惡作劇了啊。」
「哼哼。多謝多謝。」
她將糖袋貼在臉頰上，轉頭看向我們，莞爾一笑。
「那麼，就讓妾身也為二位施加分得幸福碎片的魔法吧。嘿呀！」
她這樣說著的同時揮動魔杖。
「Happy
Halloween！拜拜！」
留下這麼一句後，她輕快地翻飛裙襬轉過身去，離開了辦公室。
「嗯。拜拜—」
「路上小心。」
綾瀨同學也揮著手為讀賣前輩送行。
「行了，我們也回家吧。」
綾瀨同學點了點頭。將手提包抓起。
我走近她一步，從包裡拿出另一件東西，遞到綾瀨同學麵前。
綾瀨同學瞪大了眼睛。
「誒？什麼？」
「這個是給綾瀨同學的。」
和送給讀賣前輩的一樣，裝在一個小袋子裡的零食。
「這個也是糖？」
「不……這個是巧克力。」
「但是，我什麼都冇準備哦。」
「冇事。一點小小的心意。Happy
Halloween.」
「Happy
Halloween.
謝謝。」
從店裡走出去之前，綾瀨同學說了句「稍等一下」停了下來。她轉了個身，回到店中。
怎麼了。忘東西了嗎。
為了不妨礙進出的客人，我離開了入口處。
過了幾分鐘，綾瀨同學回來了，但她好像冇有拿什麼東西。
「抱歉，久等了。」
「忘東西了？」
「也不是。」
隻是說了這麼一句後，綾瀨同學站到我的旁邊。
「行吧，……回家吧。」
「嗯。」
進入馬路上後，我和綾瀨同學都大吃一驚。
喧鬨的換裝人群已將路上擠得滿滿噹噹，根本冇有行走的空間。
有預想到這種情況了。所以今天冇有騎自行車來，看來是正解了。
「這麼誇張啊……」
「人真多啊。」
「不，這也不用考慮會遇到熟人了吧。」
本來在想要是碰上學校裡的人該怎麼辦呢，但這變裝隊伍，而且是擠得滿滿的狀態，連擦身而過的對方的臉都冇時間看清楚吧。
在外國人和大學派對人群cosplay的盛況縫隙中穿行。離車站遠一點之後雖然情況好了一些，但依舊可以說是相比元旦的明治神宮都不為過程度的擁擠。
「呀啊。」
是和路過的人撞到了嗎，綾瀨同學發出輕微的喊聲踉蹌了一下。
我馬上扶住她。
這下不妙了。
「車道那邊稍微空些。去那裡吧。」
「唔、嗯。」
我們想往人少的地方走，但穿過人群很困難，一不小心就會走散。
反正目的地都是同一個家，也不是小孩子了，所以就算走散了，也冇有迷路的危險。但是——
「綾瀨同學，來。」
我伸出手，綾瀨同學便將其握住。
溫熱的手心傳來的暖流使我心跳加速。綾瀨同學的手比我要小上一些，讓我害怕自己太過用力的話就會弄疼她。即便如此，我更害怕將這隻手放開。隻得小心翼翼地緊握住，將其拉向自己身邊。
「腳邊看不太清，小心點哦。」
「冇事的。」
綾瀨同學這樣說著，像是為了不被人群帶跑似的，身體朝我這邊靠來。
這般能夠感受到彼此體溫的距離真是久違了啊。
抬起頭，眼前便是連螞蟻都爬不出來的擁擠的道玄阪。（譯：道玄阪，東京澀穀地名）
麵前是燈火通明，背後是漆黑籠罩。如絲絨般的夜色為澀穀降下一席深邃的黑幕。
我們穿行於變裝人群的縫隙之中。
過了逢魔時刻，夜色降臨，時針悄無聲息地向前邁步。今天的夜已深，是小孩子睡覺的時間了。
蹦蹦跳跳化妝成小醜的人們，單手拿著掃帚大笑的魔女們，安上假牙齒的吸血鬼們在街道上群魔亂舞。哼著流行的音樂走過人行橫道。
虛假的魔物之群。
這之中要是混雜著一隻真貨一定也冇人能夠發覺。
每當綠燈和紅燈交替時，魔物們的動作也會隨之改變。就好像遭到咒語操控的無意識的魔獸們一般。
不知是誰手中的紅色氣球在街燈的映照下，被吸入高空深邃的黑暗之中。
某處響起的喇叭聲。近處聽到綁著繃帶的男女的歡笑聲。馬路上疾馳而過的汽車拖著紅色的LED尾燈。每當便利店的門打開，就會漏出來的音樂隨著聖者的行進掠過耳朵便又倏地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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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覺就像是漫步在雲上一般。如此非現實的光景之中，和我牽手的女生乃是一位閉月羞花的美人妹妹。義理的。
還是互相確定了好意的對象。
這纔是我現在感受到的最不現實的東西。
這真的是現實嗎。
能夠確認的，隻有相連的手所傳來的她的溫熱。
擦肩而過的狼人，麵具之下好像在笑著。
冇準說那傢夥，是班上的某個人也說不定。我和綾瀨同學像這樣手牽著手，肩並著肩走在街上的樣子被人目擊到。
感性上告訴我這種可能性並不存在，但理性告訴我這種可能並未消失。
離車站越遠，離自己家越近，人數便越是減少。
路燈的數量也越來越多，看到公寓的燈光時，除了我和綾瀨同學以外，已經冇有其他人了。
穿過附近的公園，跨過空曠的街道，我們終於放開了牽著的手。
兩人都不約而同地撥出一口歎息般的吐息。
「難道說啊。」
「誒。」
「我們兩個也變裝的話，回來路上就不用擔心被誰看到了呢。」
「也是，吧。」
本來，我們兩個最初就冇打算要牽著手回家。但是，一旦牽起了彼此的手，便再也不肯放開，即使是到了離家這麼近的位置。彼此都在渴求著對方的溫暖。
如果是走路的人全部化裝的非日常時機下，確實可以趁此機會，更加輕鬆地牽著手回家也說不定。儘管認同這點，但對她來說化裝和化妝是兩碼事，即使計劃了這些，也一定會因為害羞而做不到吧。
「總有一天。」
我們能不用再去思考這些拐彎抹角的事情，像普通的戀人一樣堂堂正正地牽著手在路上走著嗎。
但是，我也想到了，不想破壞橫亙在我和綾瀨同學之間這一兄妹關係的那些人。
「什麼？」
「不……冇什麼。」
街燈之下，兩位人影仍舊交疊在一起，牽著彼此的手。
想要就這麼玩鬨下去。孩童一般的嬌小黑影好像在如是訴說。
仰頭可見的公寓，每個房間都亮著燈，每個房間都有各自的家庭。應該也有剛剛成為家人的人們吧。
我們沉默著回到了家中。
最終，這之後還是冇能再向她伸出手去。
打開家門點亮燈光。
「我回來了——」
兩人同時喊道，卻冇有聽見任何迴應。
——嗯？
雖說亞季子阿姨應該在上班，但父親應該在的纔是。
率先進入客廳的綾瀨同學「咦？」地喊道。
「怎麼了？」
「這個。」
她揮了揮手中的便簽。
『我去亞季子阿姨地方了哦。』
是父親字跡的便簽。
我慌忙取出手機檢視。此時才注意到了收到了一條LINE訊息。看了一下內容，看來是因為明天是星期天，父親便決定去亞季子阿姨工作的店裡吃晚飯了。
LINE上一直冇有收到已讀通知，就為了以防萬一留了這張便簽再去的吧。
「老爸那傢夥，好像要跟亞季子阿姨一起回來了。」
「好想是呢。」
綾瀨同學也看著亞季子阿姨發來的通知說道。兩個人到現在為止都冇有去看訊息所以並不知情。
肯定是要等亞季子阿姨深夜下班再一起回來了。
我還以為父親在家裡餓肚子了就想著早點回來的。
這樣的話，接下來幾個小時他們兩個都不回來了吧。
「嘛啊，老爸最近都挺忙的呢……」
雖然是新婚第一年，但是因為工作時間的差異，每天都和亞季子小姐擦身而過，所以現在的我很理解那種希望二人獨處的心情。
隻是，這樣的話——
「那，他們回來之前都隻有我們兩個人？」
「是吧。」
「是嗎。那晚飯吃什麼呢。想著爸和媽都要吃的話今天就做火鍋的……就我們兩個的話，就吃點簡單的東西吧。有什麼想吃的嗎？」
聽完綾瀨同學說的話，我陷入了思考。
就算突然問我想吃什麼也一下子想不到啊。
話雖如此，這裡用「隨便」作為回答乃是禁句這點程度，我還是知道的。
「我想想啊……」
嗯—。怎麼辦好呢。
「抱歉。突然這麼問你也想不到吧。」
見我陷入了思考，綾瀨同學說道。也就是說，綾瀨同學自己也冇有立刻想到想吃的東西。因為要是想到了的話就冇必要問彆人了。我想吃。所以我做這個。就完事了。
「不不你都幫我做飯了，至少方案我會幫忙想的。冇能儘快想到是我的問題纔對。」
不過，我不經常構思菜譜，冇辦法一瞬間就想到方案也是事實。
我對綾瀨同學說道。
「嘛啊等著。這種事有訣竅的。」
「訣竅？」
「那啥啊。在任何事選項都可以選擇的情況下，人類實際上是很難做出選擇的。」
雖然這是直播APP等也很常用的技術，但是讓用戶直接從服務選擇菜單選擇也被認為是一個壞手段。
一個看起來很親切的用戶介麵，但實際上，很少有用戶在開始使用它的時候就決定好自己想做什麼。
這種時候該怎麼做。
「首先，強行選一個。料理的話，先彆看自己想吃什麼，先看自己不想吃什麼。」
「誒。什麼意思？」
「因為不想吃的東西比較容易想到。至少我是這樣的。所謂的訣竅就是這個。一般來說，如果你一直吃同樣的東西就會厭倦。所以，先想想最近吃了什麼。」
「早上吃的是日料呢。中午……說著懶得做了就靠泡麪解決午飯了。」
「所以，這兩個選項率先排除。這種時候，把那個也傳達給對方早上吃的傳統日料所以日料就算了。中午吃的拉麪所以中餐也免了。像這樣分析。」
「那就，西餐？」
「這樣就很容易想到了吧？」
「確實呢。」
「還有，可行性也很重要。想做但是冇有食材就冇有意義了。如果考慮外賣就另當彆論。這裡也用減法的思維進行考慮。得儘快用掉的食材是什麼？」
「雞蛋，吧。」
「那就，西餐的雞蛋料理吧。比如蛋包飯和煎蛋……雖然我隻能想到平時經常吃的東西就是了。」
「啊，那就。法式吐司怎麼樣？」
「這我倒是冇想到。嗯，想吃了。」
因為綾瀨同學一直有在做這道料理，這種本來隻在小說裡讀到的事物最近感覺親近了起來。
「那個的話做一下挺簡單的。量不是很多呢。」
「反正就是蛋糕一樣的東西，和今天這種祝日一樣的日子挺配的。」
主要食物決定下來之後就快了。因為是西餐，比起味噌汁來講還是湯更好吧。所幸的是玉米湯的底兒還剩著些。蔬菜的量也很足所以沙拉是冇問題的。
我們分頭準備好晚飯，把做好的飯菜擺在餐桌上。
不到三十分鐘就準備好了，我們兩個人對坐著吃法式吐司。配菜是沙拉和玉米湯。
「我一直在想。料理啊，做起來要很久，吃一下一下子就結束了呢。」
「是……這樣的。不過，不都是這樣的嗎？我們在不經意間消費的東西，大部分都需要長時間來製作，而品嚐僅僅是一瞬間就結束了吧。」
確實是這樣。
我喜歡看書，文庫本的話，一本一兩個小時就能看完，但寫起來卻要花上好多天吧。大概。冇準要好幾月？不，大概花不了那麼久吧。
這樣想的話，吃水勿忘打井人的心情便強烈了起來。
「綾瀨同學，一直以來都給我們做這麼好吃的料理真是太謝謝了。」
我低下頭，便見綾瀨同學像平時那樣撇開視線。
是在害羞吧。最近對此有所瞭解了。
「過獎了啦。隻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而已。」
這套說辭跟初遇那會兒倒是冇有變化呢。
「但是真的很感謝的。」
「淺村君最近不也在做嗎，料理。」
「想要追上綾瀨同學路還很長呢。……嗯，很好吃啊，法式吐司。」
「……不客氣。」
麵對目光愈發遊移的綾瀨同學，
我問了句「咖啡要喝嗎？」
「咖啡的話就要睡不著了……」
確實考試前還是得儘可能避免睡眠不足。
「啊，說起來——」
我站起身來，將食品櫃上放著的箱子拿下來。這是父親同事送的無咖啡因咖啡禮盒。我將其裝進杯中，然後
倒入熱水。
「這樣的話如何？無咖啡因的。」
見綾瀨同學點了點頭，我就打開電水壺，從碗櫃裡拿了兩個杯子。
綾瀨同學趁此機會洗著餐具。
數分鐘後水開了，我沏好兩杯咖啡。
香味隨著熱氣升騰，正要喝的時候，綾瀨同學「啊」地喊了一聲。
「稍等一下，淺村君。」
「嗯？」
綾瀨同學製止了我，打開放在空椅子上的包，拿出一個東西。
「噫？這不是我們店的——」
包裝紙正是打工地的書店用的那種。
「是的。好像是今日限定的。」
她邊說著邊撕開包裝紙，從中取出一個可以放在雙手上的四方形盒子。箱子中裝的是一個小巧的南瓜形容器。
「……那個，難道是燈嗎？」
「是的。」
她將其取出放在桌子上。
箱子上寫著『LED蠟燭燈』的大號文字。
橙色南瓜形狀的容器，裡麵是一個被挖空的傑克燈，中間是蠟燭形狀的LED燈。附帶一枚aa電池，把電池放進去，按下開關，便發出微弱的光亮。
「我把頂燈關掉了哦。」
關掉頂燈後，隻剩下南瓜燈散發的淡淡的LED光亮。
桌上是搖曳的燭光。
從臉狀的縫隙往南瓜裡麵看，就像真的被LED蠟燭點燃了一樣。
「雖然以前不得不用真的蠟燭點火，但現在就算不用火也能做出火光的搖晃效果了呢。時代發展了啊。」
綾瀨同學坐在桌子那側坐下說道。
大概，這一搖晃效果是LED的不規則發光導致的吧。正如綾瀨同學所說，會讓人以為是真正的火焰搖晃。
在燈光熄滅的房間裡，我們隔著微亮的南瓜燈互相凝視。
「以前，啊——」
「嗯？」
「那什麼。這個，和媽以前買來的南瓜燈是同種設計的。也是這樣形狀的臉，隻是，小時候裡麵放的是真的蠟燭。」
「是同一個製作方做的嗎。」
「大概，吧。然後呢。萬聖節前夜酒吧生意火爆的時候，媽也像今天這樣完全冇有回家，我就一個人在家裡舉辦萬聖派對。明明還是小學生卻給蠟燭點火……被媽痛罵了一頓。」
真危險啊，我如是想道。但是，那種事情，我覺得當時的綾瀨同學應該也是明白的吧。
可光亮是人們生活的象征。
象征著那裡有什麼人在的光亮。
漆黑的夜裡看到公寓窗戶中透出的零星燈光而感到放心下來，也是一直以來在體驗到的事情了。
「為什麼呢。看到光亮就會有種『回來了』的感覺。」
「我懂的。」
「因為是那種工作，所以我很少有機會能和我媽見麵。小的時候一直是，就算回到家了也很寂寞。」
但是，綾瀨同學繼續說道。
「今年能和淺村君一起度過，我很開心。」
蠟燭放出的光芒甚是微弱，隻能照亮桌子兩側，我和綾瀨同學的臉。
注視著她粼粼的雙眼，我的內心浮現出某種衝動。
「那個。」
「嗯？」
「呃……」
我朝她微微探出身體。
她也將臉朝我這邊湊了過來。
LED燈不規則閃爍的映襯下，我眼中她的瞳孔，也在微微地晃動。
無意識間，右手已經伸出觸碰到了她的臉頰。手指隨之輕撫倚在她臉頰上的頭髮。
「頭髮，稍微長長了點呢。」
「跟以前相比還是很短哦。」
「很適合你。」
「……謝謝。」
作為距離特彆相近的義理兄妹，加深彼此的關係。
立下這一約定時大概是一個月前。但是現在的我，想要憑藉自己的意誌跨過這一約定。我已經做好準備麵對所有可能到來的結果了嗎。我捫心自問。
『在此向過於聰明的你們施以變成笨蛋的詛咒吧』
惡魔的低語在我耳邊響起。
畢竟不是普通的男女，如果冇有強烈的覺悟，這條線或許是不能跨越的。
但是，若是詢問我是否想要給予更多更幸福的時光，答案亦是毋庸置疑。
想要與她互相觸碰，想要讓她接受我。
雖是淺顯而又任性，惡魔催促下的，笨蛋一般的情感。
但那街燈之下，兩隻牽著手的小小人影。那便是想要與她在一起的我的真情實感。
綾瀨同學注視著我愈發靠近的眼睛，眼睛突然失去了力量。
她閉上了眼睛。
啊，綾瀨同學的睫毛原來是這麼長的嗎。
思考著這種毫無意義的事情，但是下一瞬間，我也閉上了眼睛。
然後便是嘴唇柔軟的觸感。
妹妹，不。
我親吻了綾瀨沙季。
在無人可見的家中。
這一罪過隻有神明大人能夠看到。……不，也許就連神明大人，都被惡魔們的行進矇蔽了雙眼，因此忽略了這份罪過，我對此抱有淡淡的期待。
逃開了懲罰，秘密的一瞬間。
「惡魔的時間呢。萬聖節的燈光一定是有著魔力的。」
將臉分開之後，伴隨著輕微的吐息聲，綾瀨同學如是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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