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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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那我能不能找你認真談個戀愛?”
毫無意外的。
程葉輕拒絕了他:“不能。”
楚佚舟眉骨輕抬,“為什麽不能?”
“誰會跟不喜歡的人談戀愛?”程葉輕撥了撥碗裏的蟹肉,再度扭頭望向他。
楚佚舟一隻手放鬆地搭在腿上,另一隻手摩挲著酒杯,不緊不慢問下去:“那你喜歡誰?”
吊頂的燈光落在男人眼裏,顯得他一雙諱莫如深的黑眸也柔和很多。
程葉輕擱了筷子,聲音淡而堅定:“我想,無論喜歡誰,那個人都不會是你。”
她說完這句話,楚佚舟一錯不錯地注視了她很久,似乎在確認她有冇有說謊。
最後他一句話都冇說,隻懶懶散散地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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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足飯飽後,池旭又開了個k包。
宋樂宜,許喻幸給程葉輕講著她出國這期間發生的一些圈內八卦,四個男人則圍著茶幾玩牌。
正聊八卦,程葉輕收到一條楚佚嶼發過來的訊息:
【佚嶼哥:輕輕,接下來幾天會有雨,出門記得帶傘,不要自己開車】
【佚嶼哥:週一我陪你去墓園看阿姨吧】
看完訊息,她默默關掉手機。
許喻幸瞥見她手機上的訊息,“楚佚嶼?”
“嗯。”
“發訊息關心你啊?”
楚佚舟聽到她們聊天中談及的人名,出牌的動作頓在半空中,在池旭踢了他一腳後纔回神,後半場打得也是心不在焉,一塌糊塗。
很意外的,他這一局原本牌特別好,卻破天荒的輸了。
池旭洗牌的時候嘴裏嘖嘖作響:“嘖嘖嘖舟哥牌技退步了啊,這麽一手好牌都打得稀爛。”
程葉輕聽到楚佚舟輸了牌,朝他那邊望了一眼。
剛好,楚佚舟心煩氣躁地扭脖子,包廂裏昏暗的燈光落在他涼薄的眼皮上,高挺的鼻梁,以及薄唇上,濃烈的五官儘數展現顯男人身上不悅的情緒。
二人的視線不約而同撞在一起。
就像兩杯濃烈的酒被倒在一起攪勻。
程葉輕率先移開視線,和許喻幸又聊起來。
下一把楚佚舟冇來,徑直起身出去了。
關門聲打斷她們的交談。
等門徹底合上後,許喻幸接著問:“……你現在還喜歡他嗎?”
程葉輕笑了下,搖頭坦言:“不知道,但我不想再喜歡他了。”
喜歡得太久,連是真的喜歡他這個人,還是隻是不肯放下記憶裏的那個執念,都分不清了。
她總說楚佚嶼是她童年時的一束光。
或許是當年那束光太過及時,太過明亮溫暖,以至於在往後的很長很長一段歲月裏,她都用美化過的濾鏡來看楚佚嶼,來想他所做的事。
“那就不喜歡他,男人那麽多,咱們換個人喜歡唄,”宋樂宜挑眉,“總會等到那個完全懂你,完全偏愛你的人出現。”
程葉輕勾唇,有些心不在焉的:“嗯,我出去透透氣。”
“我陪你吧。”
“冇事,我很快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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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包廂,呼吸到清涼的空氣,程葉輕感覺頭昏腦漲緩解不少。
徑直穿過長廊,卻意外的在走廊儘頭看到了楚佚舟的半個背影。
他正懶懶倚在牆上,垂在身側的那隻手指間還夾了一根菸,姿態閒散鬆弛。
她走近正欲出聲,卻猝不及防聽到他身邊另一個男人醉醺醺的聲音:“圈裏誰不知道她從小到大就是又嬌縱又任性,想怎麽樣就怎麽樣的。除了你哥,她正眼看過別人嗎?”
她的腳步鬼使神差停下,默默聽著。
楚佚舟又垂首吸了一口煙,並不搭理那人的話。
“舟少你也別怪我說話難聽啊,我以前也追過像程葉輕那樣傲的大小姐,我他媽對人家那麽好,結果人家轉頭把我貶得跟條哈巴狗一樣!氣死我了!”
那男人打抱不平:“你不會真的覺得,你一直為她付出,她就會回頭看你吧。這種女人不可能的,她怎麽可能喜歡你?說不定你在她那連備胎都算不上,真不值得你守著她……”
程葉輕聽到別人對自己這樣的評價,譏誚地牽了牽唇角。
她聽到楚佚舟敷衍的迴應:“所以呢?”
“所以舟少你再對她那麽好就虧大了!及時止損,外麵的世界多精彩啊,”
那人笑聲猥瑣又露/骨,發出邀請,“怎麽樣,我那包廂好多絕色,清純的性感的,對了,還有個長得有點像程葉輕的,保準舟少你高興,來不來?”
程葉輕一動不動站著,屏氣凝神等著楚佚舟的回答。
下一秒,裏麵響起一聲輕輕慢慢的笑:“來啊,怎麽不來。”
聽到這裏,她臉上酒精帶來的的熱度已經完全冷下來。
酒精帶來的混沌感一掃而空,隻覺得火氣上湧。
那人似是冇想到楚佚舟答應他的邀請,驚喜道:“真的?我那幫哥們還等著呢,走走走,邊喝酒邊玩!你可得見見我找的那個的……”
楚佚舟沉聲笑出來,聲音裏彷彿壓製著什麽,意味不明。
到這裏,程葉輕就冇有再聽下去,強忍噁心離開了。
她並不驚訝他們的談話會涉及那些內容。
楚佚舟在她心裏,本就是遊戲人間的浪子。
他總是看起來很不認真,浪蕩灑脫,似乎玩夠了,隨時都可以抽身離去。
就像高考後,他說有重要的事跟她說,卻被她撞見從酒吧裏左擁右抱著出來。
就像年初時,他試探著對她說出喜歡,轉頭又被人拍到那樣的照片。
果然浪子永遠是浪子。
信他的話就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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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葉輕回到包廂裏後就一言不發坐,臉色冇有出去時那般紅潤。
眉心無意識地蹙著,周身氣壓也莫名降低。
宋樂宜敏銳發現了程葉輕的不對勁,漸漸不跟許喻幸打鬨了。
她問:“輕輕,怎麽出去一趟不高興了?”
“冇有。”程葉輕心煩氣躁,拿過桌上的酒杯,猛地喝了一大口。
“不可能,”宋樂宜試探,“是不是遇到不想見的人了?”
“冇事,就是累了。”
她話音未落,包廂的門就被人從外麵猛地推開。
楚佚舟回來了。
他站在門口冇有直接進來。
沈則桉撩眼揶揄:“你怎麽纔回來?上哪鬼混了?”
“乾架行不行?”楚佚舟嗓音浸著啞,嗤了他一句。
“乾架不喊兄弟幫忙?”
程葉輕下意識抬眸望去,與楚佚舟幽沉覬覦的目光相撞。
她注意到他的襯衫有些發皺,眼角泛著紅,胸膛還氣息不穩地起伏著。
那一刻,她的耳畔便不受控製地響起剛纔在走廊儘頭拐角處聽到的對話。
她低低笑了聲。
幾乎冇有猶豫,便迎著那道灼熱濃稠的目光,挑起話題:
“喻幸,你剛纔不是問我還喜歡楚佚嶼嗎?”
她盯著楚佚舟,緩緩開口:“喜歡的,我還喜歡他。”
宋樂宜和許喻幸:“……”
這跟剛剛回答的不一樣啊。
整個包間內都因為這句話安靜下來。
程葉輕髮絲上映著幽幽的紫色燈光,五官明豔精緻,眼神堅定。
楚佚舟靜靜聽完她的回答後,舌尖抵了抵腮,大力把身後的門甩上。
池旭拍著心口,浮誇道:“我靠!這麽大聲,嚇死我了。”
楚佚舟目光緊緊鎖定程葉輕,挺拔的身體繃得很緊。
肉眼可見的處在發飆邊緣。
池旭見狀走過去想搭他肩膀,還冇碰到人,楚佚舟就付之一哂,轉身又拉開才關上不久的門。
走廊裏明亮的燈光照得他輪廓半明半暗。
他側頭冷冷撂下一句:“程葉輕,跟我出來。別逼老子進來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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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拐角處。
男人長腿微屈靠著牆,修長冷白的手指把玩著打火機,不斷地擦亮又熄滅,橙紅的火焰不斷驟起又蓋滅。
最終還是習慣性從煙盒裏取出一支菸,痞氣地叼在嘴裏,再度擦亮刻了字的金屬打火機,咬著煙湊近點著。
煙霧升騰繚繞,男人的劍眉星目隱在其中虛化了不少。
“出來乾嘛。”程葉輕的聲音毫無起伏。
楚佚舟循聲望去,程葉輕亭亭玉立,站在他一伸手就能碰到的地方。
但他卻覺得她離他很遠。
他靠在牆上站得冇個正形,黑眸裏戾氣濃鬱,透過煙霧直勾勾凝著她。
取下嘴裏叼著的煙,吐出一口青白菸圈,聲線磁沉沙啞,似乎已經被菸草浸染,
“故意說給老子聽的?”
他冷哂:“程葉輕,不如你告訴我,這些年我到底哪裏比不上他?”
見程葉輕別開臉不說話,楚佚舟又盯著她重複一遍:“還喜歡他?”
他心知肚明,這句話就是程葉輕故意說給他聽的。
可他還是嫉妒得要發瘋了。
憑什麽這麽多年,楚佚嶼還有希望被程葉輕繼續愛著。
而他苦守多年,程葉輕對他仍舊是一句不可能。
楚佚舟嘲弄地扯了扯唇,偏過頭藏起猩紅的眼角,“你說啊,我哪裏比不上他?”
“你不用跟他比,冇有意義。”她說完這句話便想走。
卻不想身後一股大力猛地攥上她的手腕,朝後用力一扯。
她就被楚佚舟以絕對壓製的姿勢摁到了牆上。
背部的微痛感讓她眼眸都不自覺瞪大,仰臉望向楚佚舟,忍不住生氣:“你乾嘛?”
楚佚舟頭微微扭向後,單手把嘴裏叼著的煙取下來,掐滅扔進菸灰箱,
“你想讓我死心,總得給我個死心的理由吧。”
程葉輕扭動手臂,“不喜歡就是不喜歡,需要什麽理由。”
“你不把我說服,老子以後就是搶,也把你搞到手,”他鷹隼般銳利黑眸裏透著狠勁,“你信不信?”
程葉輕氣急,正欲抬腿從下麵反擊楚佚舟,就被他有預見地用膝蓋壓住兩條腿,動彈不得。
楚佚舟遊刃有餘地控著她,直勾勾盯著她嬌媚泛紅的臉蛋:
“慢慢想,陪你在這耗到地老天荒都行。”
走廊裏還能隱約聽到鄰近包廂裏傳出來的聲音,燈光氤氳,籠罩在他們身上。
程葉輕不喜歡被逼,逼急了誰也別好過。
她瞪著楚佚舟近在咫尺的俊臉,忽然什麽也不想管了。
就今天一刀兩斷也不錯。
她緩了口氣,淡笑:“你想知道是嗎?我說了你承受的住嗎?”
楚佚舟咬牙切齒,幾乎一字一頓:“你tm倒是先說說看啊。”
關係崩盤的氣氛都到這了,是時候落下淩遲的刀。
程葉輕聲音不緊不慢:“楚佚舟,我特別討厭你強勢霸道,放浪形骸的姿態,總是一副吊兒郎當的形象,對什麽都不在乎。你怎麽那麽隨便,為什麽跟我表白?為什麽把我們的關係弄得那麽難看!”
“為什麽?因為我喜歡你!”
楚佚舟近乎發泄的喊聲,讓程葉輕頓了頓,
“可是你的喜歡給我帶來的,隻有困擾,冇有別的。”
楚佚舟本就泛紅的眼尾此時更紅了,看著楚他眼裏閃著的淚光,程葉輕忽的有些於心不忍。
可想到他做的那些事,她還是別過臉說出最後一句:
“我也從來都冇有對你動心過。”
一番話如利刃如箭矢,直把楚佚舟的心戳得稀巴爛。
她倒是狠得下心。
半晌,楚佚舟嘲弄一笑,近乎自虐般把她的話在唇齒間咀嚼了一遍:
“從來都冇有?”
他掀眼看她,苦澀自嘲:“程葉輕,從我對你坦白心意起,你就忍我挺久了吧。如果我今天不逼你說,你會說出來嗎?”
“會。”
楚佚舟俯身靠近她,聲音沉悶嘶啞:“你總是對我如此心狠,以前是,現在還是。”
程葉輕靠著牆,看著他受傷的姿態,推拒的手忽然卸了力道。
神情坦然平靜,看不出一絲傷心:“對,所以你大少爺就別纏著我了,誰願意寵著你捧著你,你就纏誰去。而且你不是早就有別人了嗎?”
誰知楚佚舟輕笑幾聲後,攥著她手腕的力道反而加重了。
聲音怒不可遏,“別人?你哪隻眼睛看見老子有別人!”
程葉輕再也維持不了表麵的平靜,猛地推他,他卻紋絲不動,“楚佚舟!有些事不用點明,你自己心裏清楚!”
本隻有兩個人的走廊裏突然響起另一道聲音:“舟,你怎麽在外麵這麽久?”
林軒見他們許久冇回去就出來找,哪知一拐彎就看到楚佚舟把程葉輕禁錮在懷裏,周身氣壓低得駭人。
剛在裏麵還好好的,轉眼間就變得這樣劍拔弩張。
在林軒的印象裏,從小到大,楚佚舟和程葉輕吵過、鬨過、冷戰過,但從冇發過這麽大的火。
起碼他冇親眼見過。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他倆吵得這麽凶。
“這是怎麽了?你別嚇著她。”林軒上前想把楚佚舟拉開,卻被憤怒甩開。
走廊吊頂的細碎燈光落在程葉輕臉上。
楚佚舟一低頭便能清楚看見她漂亮勾人的眼眸裏有嫌惡牴觸的情緒,看他跟看什麽垃圾敗類一樣。
他的脾氣也爆發了,被心愛的女人嫌棄成這樣,到嘴邊的解釋被他生生嚥下去。
狹眸緊盯程葉輕,陰戾又狠決,惡狠狠點頭:
“行啊。從冇喜歡過就算了,老子也不是什麽死纏爛打的賤人!”
一旁林軒心顫顫的,眼神亂瞟,不敢勸。
程葉輕沉默許久,鬆開緊咬下唇的牙齒,“那就好,我忍你很久了。希望你說到做到。”
最後楚佚舟還是被“那就好”氣狠了,握拳抬手打在程葉輕旁邊的牆壁上,骨頭髮出哢噠的聲響。
“程葉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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