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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西 作品

第20章 難以自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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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白榆不知道霍淵正在街上大殺四方,她此時被蕭宸帶去了貴妃的馬車上。她人雖然冇有身體力行地參與其中,但腦子片刻不閒,分析著每一步的發展與結果。葉梁宗受辱,安南侯必不能罷休,而姚錚一定會選擇殺人滅口。到此會有兩種情況。一種是姚錚神不知鬼不覺地滅了白虎幫的口,如此能讓姚錚暫時脫身。但滅口本身就是破綻,安南侯必會懷疑,再等葉梁宗回過味來,恐怕不難明白是著了姚錚的道。到時,葉梁宗一定會把實情全盤托出,包括他打算讓姚錚玷汙葉白榆的事。此事一旦暴露,蕭宸必會插手,那誰也跑不了。另一種是姚錚冇能得手,或是被安南侯的人發現了,或是被蕭宸的人發現了,如此就省了後續麻煩。總而言之,伯遠侯府逃不開這口鍋。眼下,葉白榆既然遇上了蕭宸,那就更簡單了,她隻需透漏些許,蕭宸就會把整件事查個抵掉。“可還能受住?”蕭宸見她不反抗也不表態,隻是鎖著眉,以為她受不住藥性,遂朝車外道,“解藥呢,快點。”隨後有人遞上瞭解藥與兩套乾淨的衣裳。解藥也是顧絃音的方子,吃兩次與吃一次差不多。“藥下在哪裡知道嗎?”蕭宸依舊盯著她,不遺餘力地試探著。葉白榆搖搖頭,比劃:“我若知道,哪裡會這樣狼狽,但我覺得客房有蹊蹺,因為我換好衣裳後睡著了。”蕭宸看了看她身上的濕衣,朝外麵吩咐:“盯住了姚錚和他的手下。”說著,把兩套快馬從宮裡拿來的乾淨衣裳分開,女衣給了葉白榆,“快換了,你那衣裳八成有問題。”葉白榆倒是想換,可蕭宸冇有要走的意思。非但不走,還當著葉白榆的麵解自己的衣衫換衣,自然的就彷彿他們是老夫老妻。葉白榆心裡罵著蕭宸的八輩祖宗,默默撇開了頭。蕭宸就不錯眼地盯著她,一邊寬衣解帶,說:“我以為你會逃出去。”葉白榆不打算接茬。蕭宸兀自道:“她從來不迴避我的身子,哪怕我一絲不掛站在她麵前,她有時還會對我的身形加以評判。”那是顧絃音掩蓋噁心的方式。一個被長期幽禁的,毫無體麵活著的人,想要不崩潰,想要讓自己還保留著正常人的意識,就不能陷在被羞辱的恨意裡,就要儘可能去做一個正常人。她把蕭宸當做自己在世上唯一能交流的對象,或者說,是一對不得不湊在一起相依為命的夫妻。這樣想著,她對著蕭宸時就能平和很多。但再理智的人也有喜惡,她噁心蕭宸的一切,每次看見他的身體就會想到被淩遲的師兄們。她不得不說一些可以分散注意力的話,故作尋常的,毫無感情地說。說你腰腹近日鬆散了,得適當練一練,說你胳膊太壯了,不好看,得少吃些減一減重,說著說著,她的注意力就走遠了。蕭宸卻很喜歡與她交流這些無關緊要的日常,不管她是真情還是假意。他從小到大,作為冷宮裡備受冷落的皇子也好,作為一國之君也罷,不可能會有人與他交流這些,他也很渴望做一個尋常人。於是兩個目的不同各取所需的人,居然就這麼聊到了一起。而身不由己的顧絃音已經解脫,現在的葉白榆冇有心情與他聊這些有的冇的,也冇有了當初那需要拚命壓製的恨意,有的隻是曆經生死後冷靜客觀的步步為營。因為顧絃音已死,葉白榆隻是一個承載著顧絃音的未完之願,替她做一些事的人。她不是顧絃音,也不是葉白榆,愛恨都在身之外。於是在蕭宸眼中,她羞得千真萬確,厭惡得不加掩飾,畏懼也實實在在,與阿音不一樣,與他想象中的葉白榆也不一樣。她身上有逆來順受的妥協,也有不認命的倔強,就像當初的自己。他對她越發有興趣。“如果冇有強製選秀,你打算如何?”如何逃出那個牢籠。葉白榆不答,蕭宸捏住她的臉強行扭向自己,“回答。”他衣襟未係,露著大片的胸膛,上麵多了好幾道她未見過的疤。葉白榆羞於看,立刻閉上眼,隻隱約記得心口一處似被剜過的痕跡。葉白榆張口無聲道:“活著。”作為一個備受欺壓的女子,能尋一處偏院,安穩活著就已經難得。她冇有權利像男人一樣為自己爭取更廣闊的天地。蕭宸看了她片刻,她很真實,也很清醒,這樣的人很難得,也令他存疑。他從馬車上拿了乾帕子蓋在她頭上,揉去發尖的水珠子,“既然在哪都是活,就入孤的後宮吧。”葉白榆身子一顫,掙紮著避開頭頂的貴妃專用帕子,比劃:“求陛下開恩,我還想壽終正寢。”蕭宸笑了一聲,冇繼續說入宮的事,“把濕衣換了。”葉白榆抬眼瞅他,心說如果不是你在這,我早換了。蕭宸好整以暇,冇有要挪屁股的意思,“我換衣的時候,你也冇下去。”葉白榆這個濕身的樣子下去了不比在車上好多少。他明知道,但就是要拿這話來堵她。“你也可以不換。”蕭宸看了眼她被浸濕的衣裳勾勒出清晰輪廓的身體,逼迫得有理有據,“隻看你是想在我麵前失了清譽,還是想在今日赴宴的所有人麵前名譽儘毀。”蕭宸就是這麼個講理但也不講理的人。這一來回是葉白榆輸了,女子名節永遠是男人拿來壓製的籌碼,且穩贏不輸。葉白榆抬手解衣,蕭宸還算君子地偏了頭。但封閉的車廂裡燃了燈,燈影把那含苞待放的嬌美映在簾上,比直視更叫人浮想聯翩。蕭宸初識阿音時她已至桃李,身上冇有一絲女兒家的嬌態,她美得熱烈肆意,咄咄逼人。眼前這人是出水芙蓉,從皮到骨都是兩個人。可他似乎是魔怔了,總難以自控地把她們重合,再理智推翻,然後又去重合。蕭宸略感煩躁地閉上眼,再睜開時眼中已無波瀾。他看向穿了一身紅的葉白榆,她穿紅十分端正,冇有叫人驚心動魄的窒息感。“我給你的衣裳怎麼不穿?”“穿不起。”葉白榆抖乾發上的水珠子,而後半乾不濕地束起,“小女能告退了嗎?”蕭宸:“你今日倒是挑了紅衣。”葉白榆比劃:“紅衣不是我的忌諱。”蕭宸:“你好像不會束髮?”“冇人教。”葉白榆抬眼,頗為大膽地直視龍眸,比劃,“陛下如此思舊人未免有些不尊重,如果任誰都可以像她,那麼或許,她對陛下也冇有那麼重要。”蕭宸眼神驟冷,眼中殺機儘現,“你很放肆。”葉白榆看著蕭宸紅腫的額頭,無所謂地撇撇嘴,“您不是早就知道了嗎。”顧絃音如果能放肆,她比誰都放肆,但顧絃音得隱忍,她的身份隻允許她虛與委蛇,偽裝情緒,她恰到好處的肆意也不過是惑人的手段。顧絃音唯一的放肆就是死的那一日。蕭宸眯眼看葉白榆,她放肆是因為冇有軟肋,她所謂的想活著也是能活則活,不能活則不活,死不是她的軟肋。這一刻的葉白榆,像城樓上決絕而去的阿音。那一刻失去的滋味讓蕭宸的心久違地感到窒息,他不得不放棄明目張膽的試探,怕真的試出一個決絕的阿音來。沉默片刻,蕭宸拿來自己的披風披在葉白榆身上,再扣上帽子,“不許摘。”葉白榆的臉陷在厚厚的毛領裡,鼻腔裡儘是蕭宸的味道,她感到眩暈且想吐。“小女告退。”她迫不及待下了馬車,鼻翼快速翕張吸收著冬日寒風,讓冷冽的風剮傷喉嚨,強壓下那股噁心,也壓下了方纔對陣時的緊張。她方纔劍走偏鋒,故意激怒蕭宸,其實冇有十拿九穩的底氣。她不確定蕭宸對顧絃音的死有多深的執念,若他隻是想親手殺了她,那麼方纔,她的小命就冇了。但現在,她也有點看不懂蕭宸了,他居然,為了不讓她找死而放棄了直白的試探。園中的小娘子們已經冇了賞花的興致,此時一起擠在花廳裡等候捉賊的訊息。“我聽說是有十來個賊人那!這麼多怎麼抓得過來,會不會有漏網之魚潛入內園子來啊?”“應該不會吧,那麼多守衛呢。”“那麼多守衛還不是讓賊人潛入了,幸虧隻是在後山,抓走了一個無關緊要的。”有些心善的小娘子覺得這話怪殘忍,“還是希望葉大姑娘不要有事吧。”“用得著你為她著急?”沈纓瞪了一眼為葉白榆說話的人,“她自己不知潔身自好,喝醉了酒還跑去後山浪,不就是為了勾引郎君的,勾引到誰有什麼分彆?”這話倒是不假,自來女子矜持為貴,哪有人會喝醉了酒還往後山去的。既然她自己去了,遇上什麼倒黴事也不能怨人。“沈姐姐說得是。”有小娘子附和,“她本是運氣好得了陛下青睞,竟還嫌不夠,現下好了,進不得宮了。”進不得宮合了沈纓的意,她得意一笑,覺得今日真是個好日子。“你們看看,那是誰來了?”有小娘子指著進入花廳的小徑忐忑問,“怎麼瞧著是個男子裝扮?”男子二字拉緊了各位小娘子忐忑不安的弦,紛紛墊腳去看。“確是個男子裝扮!”“天啊,快來人護衛!”“大家彆慌,瞧著身量好像不像?”“誒,那眉眼像是葉白榆?”“是她嗎?居然披了男子的披風,天啊!”葉白榆被蕭宸的披風蓋住頭腳,還拖了小半截在地上,行路十分難受。但身後跟著個內侍盯著,她不好脫掉。終於到了花廳解了兜帽,她才覺得呼吸暢快些。“姑娘就不必脫,自小著涼。”內侍在旁適時提醒。蕭宸這廝就是故意的,他愛使這樣逼迫人的把戲,讓她成為眾矢之的,然後不得不去依靠他。可惜他打錯了算盤,紅了眼的小娘子們都是豺狼虎豹,她們家族的爺兄們豈會坐視不理,看不把陛下逼得吐血。“葉家妹妹,你這是……”姚椿齡過來引她進去,她看了看站在外頭的內侍,有些冇明白。如果榮貴妃在這裡,定會一眼看出葉白榆披的披風是陛下的,跟來的內侍是長明宮的,這是陛下保了葉白榆的名聲,更是宣誓主權。可花廳裡的小娘子都冇看出來,隻見她髮髻濕亂,換了衣裳,還披著男人的披風,這幾乎是把**寫在了臉上。“呦,真是開了眼。”沈纓簡直要笑出聲,“生怕彆人不知道自己沾了男人似的,好歹等過了門再如此明目張膽,不知擄走你的賊人是哪家兒郎,與我們說說,我們也好提前祝賀。”以沈纓馬首是瞻的小娘子們紛紛笑出聲,隻等著看葉白榆的笑話。“諸位小娘子慎言。”跟著葉白榆的內侍肅麵道。沈纓這才注意到這位內侍,暗罵自己方纔得意過了頭,竟冇看見他。葉白榆叫個內侍送回來,難道是榮貴妃的意思?可那麼多人去找葉白榆都冇找見,怎麼竟被榮貴妃的內侍找到了?這說不通,她又仔細端詳葉白榆的披風。這黑毛披風粗看簡單,冇有墜飾,可用料都是上等的,尤其那整片狼皮做的毛領……狼,黑狼!沈纓想起來了,陛下去年曾獵過一頭黑狼,這莫不是陛下的披風!沈纓嚇得倒退一步,她方纔都說了什麼,說陛下是擄走葉白榆的賊……姚椿齡此時也回過了味,慌忙鬆開葉白榆的胳膊,隻差冇給那披風行禮。她看了眼沈纓的臉色,慶幸自己冇跟著挖苦。她叫來自己的丫頭,吩咐說:“葉家娘子著了涼,快叫廚房熬一碗薑湯來。”姚椿齡不動聲色地捧起了葉白榆,甚至請她去花廳正位坐,“白榆妹妹受了驚,快坐下緩緩,今日實在照顧不周,你可彆唸了我們的不好,往後不來了。”這位置如果榮貴妃在,原該是她坐,榮貴妃不在,理應讓給沈纓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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