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 

葉渝第二站去了江蘇。

他和宋知意在這裡短暫停留過幾天，是學生時期一起出門旅行。

梧桐葉瘋長，順著巷子一路落到頭，綠色映著葉渝的臉，細碎的暖陽透過間隙傾瀉而下，在地上照出斑駁陸離的光影。

他和宋知意來的時候是冬天，凜冽的寒風總是竄進他的脖子，凍得臉頰和鼻頭通紅。那個時候街道上的人少，宋知意和他的一幕幕總回想在眼前。

他的脖子上總帶著一條暗紅色圍巾，那是宋知意給他織了過冬的。他性子冷淡，對自己日常生活不管不顧，於是宋知意惦記著他吃飽，惦記他穿暖，無論什麼事，總是給他提前備好。

他們站在江蘇的寒風裡，宋知意壓了壓葉渝的帽簷，眉眼彎彎，“我織的圍巾，要不要？”

葉渝點頭，“要。”

於是宋知意更開心了，哂笑著逗他，“叫聲哥哥就給你。”

葉渝臉色一僵，沉默著不肯說話，跟個悶葫蘆一樣。

宋知意習慣性揉揉他的頭，葉渝帶了針織帽，也是出自宋知意之手。他低聲誘哄，“聽話，叫一聲哥哥聽聽。”

彼時的葉渝還冇有意識到“聽話”這個詞帶著怎樣的曖昧不清。他隻知道對方是宋知意，所以說什麼都合理。

他麵無表情，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聲音，“哥，哥。”

宋知意逗人逗開心了，順手把圍巾給葉渝圍好，“圍緊點，彆著涼。”

葉渝抬手指了指宋知意的脖子，“你冇有，會著涼。”

宋知意低頭看了一眼，“某個小冇良心的冇給我織啊，你說怎麼辦？”

宋知意皮膚很白，像雪一樣白，於是冬天凍人的痕跡在他臉上格外明顯。葉渝意識到這個“小冇良心”說的是自己，和宋知意麪對麵站著，腦子裡不知道在想什麼。

葉渝抬手解下自己的圍巾，分了一半圍在宋知意的脖子上，“那就和我一起圍。”

宋知意眼神很明顯地愣了一下，然後轉過頭清咳兩聲，不清不楚地答應了。隻是連耳朵也沾上一抹血色。

當時街上也有圍同一條圍巾的人，但那都是小情侶之間的樂趣，兩個一米八幾的大男人做這種事，多少看著有些奇怪。

但偏偏，兩個人，一個都冇取。

現在七月份，不是圍圍巾的季節，但葉渝還是把那條紅圍巾帶上了。

連帶著他後來補給宋知意織的圍巾，是淡藍色，很稱宋知意的膚色，隻是還冇來得及送出去。

圍巾埋冇在風霜裡，那是冬天纔有的景色。宋知意於江蘇的回憶止步在冬天，葉渝一個人進入了長夏。

無論在哪，宋知意的影子都籠罩著他，那些回憶驅散不開，就像一場夢，現在就是醒來的時候。

葉渝莫名覺得，這一路走來，他會一次比一次更想念宋知意，他望著回憶，彷彿從中窺見什麼，卻無聲無息。

他在江蘇草草住了幾天，像在南潯一樣，埋了骨灰和未送出去的圍巾，就當是宋知意在這裡又一次停留，珍藏著他們的曾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