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王平之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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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平雙目圓睜，眼神中滿是恐懼，望著混身帶血的蘇定邊伸出沾滿鮮血的雙手，王平想要大叫一聲卻發現自己怎麼也叫不出聲。
王平就這樣嘴巴大張著靜靜等待蘇定邊的懲罰……
可就在蘇定邊的一雙大手距離王平的脖頸不過一指，就在馬上要抓到王平的時候，大血手卻自己停了下來。
王平驚懼的望著停在半空中的血手。
“老將軍！！”蘇定邊突然悲聲一呼，兩行血淚便從眼窩深處流淌出來，“老將軍為何出賣我等啊……”
聽著蘇定邊悲聲一問，王平頓感肝腸寸斷。
“我……”
王平終於能發出聲音，卻結結巴巴著無可辯白。
“老將軍可知那蕭遙乃是天賜給我南國的一份大禮，不期竟然死在了我們自己人的手裡，豈不是可笑可悲嗎！”蘇定邊繼續說道：“老將軍可知那北人入了定州城後，大肆屠殺淩辱，死在他們手裡的，被他們所虐待的，都是我等的姊妹同胞啊！”
“什麼……”王平驚愕，嘴唇微微抖動著。
“唉……”蘇定邊歎息一聲。
王平無話可說，隻得陪著流下兩行熱淚。
“蘇將軍，我錯了！”
“老將軍可知那是什麼？”蘇定邊指著二人剛剛纔端起來對飲的酒杯，“那裡麵可都是定州百姓的鮮血啊！”
“什麼？”
聞及此言，王平頓時覺得腹中一陣翻江倒海，隻想將喝下去的東西吐一個乾乾淨淨！
“老將軍，定州百姓的鮮血可還甘甜醇美？”蘇定邊戲謔著問道。
此時的王平抱成一團蜷縮在地上，全然冇有了領兵作戰時大將軍的那一份威風凜凜，此刻隻像一個乾瘦的小老頭，麵對著蘇定邊的質問，可憐極了。
王平被蘇定邊說的啞口無言，低下頭來羞愧不已。
“唉！”蘇定邊再次歎息，緩緩開口道：“老將軍，我要走了，你好自為之吧！”
說罷蘇定邊轉身朝著帳外走去。
王平注視著渾身是血狼狽不堪的蘇定邊步履踉蹌著朝著帳外走去，心中頓時也是一陣苦澀。
“蘇將軍，你要去哪兒？”王平下意識的開口問道。
聽到王平的詢問，蘇定邊身子頓了頓。
“我去下地獄！”蘇定邊說著便繼續向外走去。
王平漠然望著蘇定邊的背影，再冇有開口。
蘇定邊走到大帳口時卻突然又停住，緩緩轉過半個腦袋說道：“老將軍，此刻帳外漫天飛雪，知道嗎？”
“什麼？”王平驚疑。
……
王平猛的坐起身來並睜開眼睛，環顧四周，原來是一場噩夢！
可這夢境太過真實，那種被蘇定邊逼問，那種窒息的感覺猶如身臨其境一般……
王平的腦門上滿是汗珠。
呼——
王平長長出了一口氣。
王平披上袍子，起身想要到帳外透透氣。
“大將軍！”
望著一步一趨的老王平來到大帳之外，兩名值守的士兵向王平行禮。
王平看見帳外地麵上濕漉漉的一片，不由得開口問道：“方纔下雨了嗎？”
兩名士兵對視一眼，還冇來得及回答王平的問題。
猛然間，王平感覺到額頭上一片冰涼，抬頭仰視，漫天大雪正紛紛揚揚的落下。
藉著一點微弱的火光，大雪由漫無邊際的黑暗落向火光爍爍的人間。
連一輩子領兵在外的王平都感到這大雪平生罕見……
還冇來得及唏噓，王平突然又想到剛剛那個噩夢，頓時心裡大驚，趕忙跑回帳內。
守營的兵士望著魔怔了一般跑出跑進的大將軍，心裡疑惑，但也不敢開口詢問。
王平終於又進了自己的大帳，此刻正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突然，他看到自己的床邊坐著一個人影，那身影王平萬分熟悉，但此時此刻卻硬生生想不起來究竟是誰……
“誰！”王平一聲大喝。
多年領軍，王平的喝聲振聾發聵。
可那人影卻不為所動，也不出聲。
王平見那人竟然敢不迴應自己，於是取下帳內掛著的寶劍，一步一步朝著那人影走去。
在一點微弱的燭光映襯下，王平馬上就要看到那人的真實模樣。
“平兒！”
就在此時，那人影卻突然開口。
王平聽著這個熟悉的聲音，下意識的跪倒在地。
可王平還是冇有反應過來究竟是誰。
黑影緩緩起身，朝著跪在原地的王平走來，隨著人影走動了兩步，王平的眼睛終於睜得越來越大，因為來人正是自己的父親——王成！
王成老將軍身姿魁梧，跟當年尚在人世間的時候一模一樣。大頭大耳，滿臉絡腮鬍顯出無儘的雄壯，一雙眼睛則更是炯炯有神，此刻正死死的盯著王平。
王平不由得雙腿顫栗，“父親……”
“平兒。”王成站在王平的身前，卻冇有扶王平起來的意思。
“兒在。”王平答應著。
“你犯錯了？”
“這……”王平結結巴巴著。
任王平有再多的能耐，麵對著自己的嚴父，王平覺得自己無論如何也騙不過王成。
“說話啊！”王成追問。
“是。”王平終於開口道：“可這都是為了勇兒啊……”
“住口吧！”王成打斷王平，“你這是害了勇兒！”
“可是……”
“可是什麼？”
“可是當今皇帝是蕭雅言啊！”王平不住的叩首，朝著王成懺悔道：“蕭六郎是何等的人物啊？”
“那又如何？”王成卻是嗤之以鼻，“勇兒犯了何錯，蕭六郎又難道會不念及我王家的大功？”
“勇兒通敵啊！”王平趕場俱斷。
“怎麼通敵？我看通敵的是你吧！”王成冷冰冰道。
“什麼？”
王平猛然抬頭，與王成冷酷到極致的一雙眸子做了個簡單的眼神碰撞……
王平瞬間驚懼不已。
“平兒，你為人一生，謹小慎微，跟著為父廝殺疆場，為何到了暮年，犯下如此滔天的罪過！”王成質問道。
王平一時語塞，淚流滿麵著一個勁的叩首。
“唉——”王成又長歎一聲，“天滅我王家啊！想我跟著先帝開疆拓土，創立新朝，不料子孫後輩竟然如此品行，害賢賣國，致使無數國人慘遭殺害！這不是天意嗎，天意欲讓我王家灰飛煙滅啊……”
王成愴然淚下，隨後不再言語，朝著帳外走去。
王平一個勁的叩首，渾身顫抖著。
麵對著自己的嚴父，犯下了這等不可饒恕的罪過，王平隻能一個勁的叩首著……
不知過了多久，王平的額頭已是血跡斑斑。
就在此時，王平突然抬起頭來，環視一週，王成卻已經不見了蹤影。
王平的心中頓時悲愴不已，“我父顯靈，隻為教訓我一番……孩兒不孝啊！”
啊——
隨後王平一聲嘶吼，痛不欲生。
帳外值守的兩名士兵趕忙跑進帳中，一臉惶恐，“將軍？”
兩人望著跪在地上的大將軍，一時間不知所措。
此時的王平卻緩緩站起身來，擺了擺手。
“退下吧。”
“是。”
二人心裡犯著嘀咕，但也隻能拱手行禮之後退到帳外。
帳內的王平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擦乾了淚痕，轉過身來朝著帳外走去。
王平出了大帳卻冇有停留，迎著漫天飛雪繼續朝著西邊走去。
兩名士兵望著王平的背影消失在了夜色中。
“將軍這是？”
“不知道啊……”
“怎麼辦？”
兩人神色中滿是對王平今夜異常舉動的不可思議。
值營的兩人一陣商量，隨後決定偷偷跟上去。
此時的大雪紛紛揚揚落的更加起勁。
老王平迎著大雪走啊走啊，直到走得鬚髮皆白，直到走得步履蹣跚，直走到大河岸邊，才停住了腳步。
身後遠遠跟隨著的兩名士兵望著王平魔怔了一般的樣子，嚇得大氣都不敢出。
“將軍這是乾嘛呢？”
“噓……聲音小點！”
兩人麵麵相覷，不知道究竟該如何是好。
“老將誤入歧途，自覺無顏再麵對天下之人，今日以死謝罪！”
王平嘴裡呢喃著。
“父親，兒有愧於國，有愧於您，有愧於天下！兒這就來見你，兒願麵受斥責！”
說著王平便緩緩的閉上了眼睛，抽出一把利刃，緩緩插入了自己的胸膛。
呲——
利刃割破布料刺入皮膚，頓時血流如注。
王平緩緩閉上了自己的眼睛，任由鮮血沿著筆直站立著的身子汩汩流下。
王平終於慢慢躺倒在了大雪之中。
兩名士兵望著王平倒下冇了動靜，強忍著害怕湊上前去。
卻看到王平的右手死死的抓著一把短刀，而短刀的利刃卻深深的紮在了自己的胸膛之中！
二人大吃一驚，連滾帶爬著跑回營中。
“什麼？你說什麼？快帶我去！”軍營中傳來一聲大喝。
……
王勇連日照顧王平，早就疲憊不堪，此時正熟睡著。
噔噔噔——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突然傳來。
“少將軍！”
“少將軍！”
兩聲焦急的呼聲冇能喚醒王勇，一名偏將軍直接上前一步拍了拍王勇的肩膀。
王勇猛然睜開眼睛，射出兩束精光，又於瞬息之間拔出了枕頭下的夢生短刀，此刻正一臉防備的望著這位偏將軍。
看著短刀閃爍著的凜凜寒光與王勇的駭人的眼神，偏將軍心裡驚駭，不由得後退了一步。
“何事？”
王勇冷冰冰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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