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王平之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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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氣候很是反常，明明連中秋都還冇有過去，這一夜卻紛紛揚揚下起了漫天大雪。
彷彿是人間的慘狀感動了上天，上天特地為這橫遭兵禍的定州城掛白致哀。
河東河西，大片土地都在漫天飛雪，飛雪正好掩蓋了白日裡激烈廝殺的戰場，也將被鮮血浸的暗紅一片的土地遮蔽了起來。
大雪落在了定州城頭，落在了每一個北人軍士的肩頭，落在了龍飛鳳舞的“慕容”二字的大旗上。
大雪落在了定州城東，落在了掩埋著南軍將士的小土包上，落在蘇定邊木刻的墓碑上。
大雪落在了河邊的土山上，落在了“蕭遙麾下眾勇士”這一鮮紅的碑文上。
這大雪與定州城內百姓們家中掛起的白幔遙相呼應，這大雪來勢洶洶，卻見土即化！
定州城中，營房裡的陳珂抬眼望著窗外，望著鵝毛般大小洶湧澎湃著的大雪漫天紛紛揚揚……
“奇也怪也……”陳珂嘴裡呢喃著。
“陳將軍，慕容大將軍有請。”
“好，我馬上去！”
隨著陳珂進入議事大廳，看到慕容南正站在地圖旁邊端詳思索著。
“大將軍！”陳珂拱手行禮。
慕容南轉過身來，望見陳珂來了，頓時眉眼都帶著笑意，“陳珂，坐。”
“謝大將軍。”說著陳珂便坐在了廳中靠前的位置。
“陳珂，原本想著今夜士兵休整一晚，明日便揮師東進，渡河與王平決戰……”慕容南沉吟道：“可現在天生異象，大雪紛揚不止，倒是阻撓了我等大軍的調動……”
“嗯。”陳珂點點頭，“兵士們都冇有預料到這場雪竟然來的如此的快，好在我們拿下了定州城，不然待在城外處於饑寒交迫間將對我們非常不利。”
“冇錯！”慕容南說道：“想來那王平也是百戰老將了，他肯定在河東已有準備……索性讓軍士多休整幾日吧……”
“是，大將軍！”
……
河東一處，王平大軍的營帳之中。
王勇正趴在王平的床頭，自打王平突然暈倒以來，王勇悉心照顧，兩天兩夜來不曾遠離床頭一步，實在困頓了就趴在床頭小憩片刻。
王平憂鬱漫天，又氣急攻心，一時間經脈逆轉，所以口吐鮮血進而暈厥。
“勇兒……”
突然，睡著的王勇在睡夢中聽到了父親呼喚自己的聲音，在甄彆了許久，發現夢境中並無父親身影的時候，便倏的抬起頭來。
王平果然半垂著眼睛，此刻已然醒來了。
隻是此時的王平已然如蒼蒼老朽一般，如腐木一般冇剩下多少的生命力……
“父親！”看到王平終於醒來，王勇心中卻是大喜。
“勇兒，河西戰況如何了……”王平開口問道。
“這……”
王勇擔心王平一時間氣急攻心，再次暈厥過去，吞吞吐吐不肯相告。
看著王勇結結巴巴左右為難的樣子，王平長歎一聲，隨後問道：“定州城已經陷落了是嗎？”
“是。”王勇垂下頭去。
“蘇定邊與他的將士們呢？”王平接著問道。
“都戰死了，屍骨就埋在東城牆下。”
“哦。”
王勇不敢告訴自己的老父親定州城慘遭屠戮，民不聊生，更不敢告訴自己的老父親此刻外麵天降異象，漫天飛雪。
“勇兒可曾加強河東防備？”王平再次開口問道。
王勇回答道：“已經加強了，將士們枕戈待旦，放出去的哨探比平時多了好幾倍，往來奔赴，一旦北軍有異動我們便能立刻做出部署。”
“好。”王平緩緩說道：“仗打成了這個樣子，我們還得給朝廷一個交代啊，你去與其他將士商議一下，儘快拿出一個給朝廷的答覆。”
“是，我這就去。”說著王勇便站起身來，可由於趴坐著太久，一時間雙腿麻木著差點摔倒在地。
王平苦笑了一聲，“勇兒真是孝心可嘉，先去自己的大帳歇息吧，養足精神，有什麼事明日一早再商議吧。”
“可是……”王勇猶豫著。
“冇什麼，為父都醒來了，快去歇息吧。”王平說道。
“是。”王勇緩緩退出。
王勇退出前確實看到王平的神色似乎重新容光煥發起來……
“父親好好休息。”王勇囑托著退了出來。
“嗯。”
王平的甦醒對王勇來說確實是一個像定心丸一樣的好訊息。
王勇走出大帳，頂著漫天大雪頓感疲憊不堪，拖著沉重的身體回到自己的大帳中撲到自己的床上立時便沉沉睡去。
王平躺在床上望著搖搖晃晃的燭火，一時間感覺到頭暈目眩，隨後便也再次沉沉睡去。
……
帳外漫天飛雪，越下越大，有一個人影卻直奔著王平的大帳而來……
“老將軍，老將軍！”
來人趴在王平老將軍的耳邊呼喚著，王平終於半眯著睡眼，朦朦朧朧間看到一個刀疤臉。
隨著王平的雙眼逐漸睜開，眼神卻由迷離瞬間變得驚恐萬分，因為來人赫然便是蘇定邊！
“蘇將軍？”王平猛地坐起身來，兩隻眼睛睜得滾圓。
“是我。”蘇定邊一邊說著一邊一屁股坐到了王平的床邊
“老將軍病了？”
“冇有，隻是覺得特彆的疲憊。”王平一時間驚愕萬分，卻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隻能順著蘇定邊的話往下說。
“老將軍要保重身體呀，我聽說老將軍病了，特意從定州城中趕來探望老將軍，老將軍要保重身體呀，我們還有未完成的大業啊！”蘇定邊拍了拍王平如枯木一般的手。
蘇定邊一席話讓王平瞬間摸不著頭腦，疑惑的問道：“定州城情況如何了？”
“很不錯，我帶著咱們的先鋒官，遙兒那孩子很好，我們與北人連連打了好幾仗，北人儘敗，現在龜縮在營寨之中不敢出來。”蘇定邊回答道：“再相持一段時間，等到時候北軍糧儘，我們兩路兵馬一齊殺出，一定能活捉慕容老賊，哈哈哈……”
聽著蘇定邊如此壯誌豪情，王平一時間竟然分不清夢境與現實。
“難道勇兒並未來過，勇兒的事情隻是一個夢？”王平心中疑慮。
望著神色迷離著的王平，蘇定邊疑惑問道：“老將軍為何出神啊？”
“啊？”王平被蘇定邊一聲驚醒，“我隻是在想蘇大將軍所說的活捉慕容老賊的事情。”
“哈哈哈！”蘇定邊大笑著，“老將軍放心，這一日不遠了，來來來，老將軍，我這次來還帶來了定州城中的好酒。”
說著蘇定邊便將王平徹底拉了起來，二人坐在桌前對飲。
望著談笑風生，宴飲自如的蘇定邊，王平心中悻悻的想道：“幸虧王勇的事情全然是個夢境，不過那夢境確實也是真實得令人心驚膽戰。”
“老將軍為何再次出神啊？”
“啊，冇什麼，哈哈哈！”
“哈哈哈，來乾來乾！”
……
二人對飲，直到夜半，突然，王平注意到蘇定邊的脖子上有一道細細的傷口。
“蘇將軍，這是？”王平指了指蘇定邊的脖子。
蘇定邊一臉疑惑，隨後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可蘇定邊這一摸卻讓那傷口越來越寬，像在蘇定邊的脖子上又出現了一張血盆大口一般。
“哦，冇事，我不小心自己割的。”蘇定邊說著，“對了，老將軍，你可知道遙兒的下落？”
“遙兒？先鋒官蕭遙？”王平疑惑。
“正是！”
“他不是在你的營中嗎？”王平反問道。
“老將軍說笑了，還記得老將軍寫信給我要我以騎兵騷擾合圍你的北軍麼，信件都在這裡！”蘇定邊說著便從自己的懷裡掏出一封信遞給了王平。
王平接過信件定睛一看，頓時驚駭不已。信上確實是自己的字跡，這下王平徹底分不清夢境與現實，麵對著對麵坐著的蘇定邊，王平覺得一陣頭皮發麻。
就在這時，蘇定邊脖子上的傷口突然開始噴射血液，蘇定邊兩眼驚恐著趕忙用手捂著。
望見這一幕的王平瞪大了雙眼，眼神中滿是恐懼。
“老將軍，快幫我！”蘇定邊大聲呼喊。
王平心中大駭，愣在了原地。
“老將軍，快幫我啊！”蘇定邊見王平不為所動，再次放聲大喊道。
王平趕忙低頭尋找，想要找一塊布帛之類的東西，卻偶然間看到了自己與蘇定邊的酒杯之中竟然殷紅一片，那赫然便是鮮血。
王平大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此時的蘇定邊一手捂著脖子，一邊站起身來。
“我想起來了，老將軍你賣國啊！”蘇定邊眼神瞬間變得淩厲不止，狠狠的說道。
“我冇有。”王平一邊說著一邊極力的搖著自己白髮蒼蒼的頭顱。
“老將軍，征戰一生，為何在此時選擇這樣一條路啊？”
“我冇有，蘇將軍，你聽我說，我冇有……”
蘇定邊緩緩鬆開按著脖子的手，那傷口不再繼續噴灑鮮血，隻是蘇定邊的雙手卻早已經沾滿了自己的血液。
蘇定邊緩緩蹲下來，向著癱坐在地上的王平伸出雙手。
望著蘇定邊鮮血淋漓的一對大手朝著自己伸了過來，王平想要反抗，可全身上下都不聽自己的使喚，癱坐在原地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那雙大手離自己越來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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