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人魔同盟締結會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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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第二章

人魔同盟締結會談【歐魯迪涅聖地】──據說很久以前,來自異世界的勇者被召喚到這個名為【伊蒂亞】的世界,拯救了深陷危機的『人族』,之後安息於此地。

傳聞在勇者死去之際,他將自己的**化為光,並傾瀉在這塊土地上;這塊土地原本相當荒蕪,有不少有毒沼澤,更有凶暴的怪物出冇,而勇者則是竭儘最後一口氣,淨化了這塊汙穢的大地。

自此之後,從這塊土地長出了茂盛的花草,成為一塊擁有富饒自然環境的土地,跟以往相比簡直是天差地彆。此外不曉得原因為何,怪物完全不會接近這裡,連魔法也用不了。

人們認為這些是勇者對和平的信念所產生的現象,於是將此地稱為【歐魯迪涅聖地】,並打造一座神殿來讚揚勇者。

那棟建築物就是──《歐魯迪涅大神殿》,它是一座巨大的白色神殿,蓋在勇者殘留的力量最為強烈的場所。

神殿的初代神官長是由勇者以前的夥伴擔任,名為羅尼斯.基爾畢提。【歐魯迪涅聖地】被視為和平的象徵受人景仰,目前觀光客跟前來參拜的信眾絡繹不絕,同時也是上流人士用來舉行重大交涉的場地。

如今,這【歐魯迪涅聖地】即將迎接一個舉足輕重的時代轉捩點。

那就是會談。

主旨為『人族』與『魔人族』締結同盟的會談,即將展開。

在《歐魯迪涅大神殿》中被稱為《聖域之間》的房間,兩大種族的代表成員正麵對麵。

接著是現任神官長──波特妮絲.基爾畢提,她是會談的見證人,站在中立的立場擔任調停雙方的角色,如姓氏所述,她身上流著羅尼斯的血脈。

波特妮絲身穿一襲白色為主的神官服,衣服上隨處可見由金色線條交織的刺繡,而手上拿著的神杖頂端鑲有一顆巨大的翡翠碧玉。

她有一身足以令女性羨慕不已的白皙肌膚,年紀大概是三十幾歲,散發著與年齡相符的端莊氣質,全身上下無一不美得令人屏息。

在波特妮絲宣佈「請坐」之後,兩國的代表團便紛紛開始行動。

《聖域之間》裡麵擺了一張巨大的圓桌,兩大種族的國王各自就座,雙方剛好坐在彼此對麵,至於兩者之間──波特妮絲則是坐在雙方都看得到的座位。

「──那麼,《人魔同盟締結會談》即將開始。」

波特妮絲的聲音清晰透亮,順利地傳入所有人耳中。

就座的人隻有『人族』國王──魯道夫.瓦安.史特勞斯.埃爾克雷亞姆,以及『魔人族』國王──伊貝雅姆.葛朗.阿裡.伊布寧而已。

儘管波特妮絲有請其他成員也跟著就座,但他們似乎決定站著,應該是認為要是有個什麼萬一,站著會比坐著還要容易應對。

魯道夫身邊站著大臣,丹尼斯.諾曼、公會會長,朱頓.蘭卡斯以及五位士兵,之前帶著伊貝雅姆一行人來到此地的隊長級人物也在其中。不對,正確來說這五人都是魯道夫信任的部隊隊長。

伊貝雅姆方則是身為心腹的基莉雅、阿克維納斯以及馬利歐涅三名隨侍在旁。

至於伊貝雅姆,她身穿一襲白色、黑色與紅色搭配得宜,為典禮儀式精心打造的禮服,另外作為整體服裝亮點,伊貝雅姆頭上還戴了一副黑色羽毛的髮飾,看起來相當適合她。

另一方麵,魯道夫也穿了一套不失王族威嚴的正裝。

兩邊成員當中,朱頓看了阿克維納斯一眼,而對方也將目光放在朱頓身上,因此就形成了兩人互相凝視的場麵。

『好久不見,阿克維納斯。』

朱頓不出聲直接用眼神跟對方交談,阿克維納斯也理解了朱頓的用意。

『你身子還這麼硬朗,我就放心了,朱頓.蘭卡斯。』

他們就像戰友一般隻用眼神交談,兩人以前曾在人魔戰爭之際展開了無數激烈的死鬥,彼此基於上述經驗認可了對方的實力。

『冇想到會在這種場合跟你碰麵,你果然不是蓋的。』

『那句話原封不動還給你。之前決鬥之際,我就覺得你根本不是『人族』,而是一位無可挑剔的武人。』

接著兩人不再互看,結束了用眼神交會的對話。

(那傢夥的存在感還是一如往常地沉重啊,一般人光是看到他就會嚇個半死……)

朱頓留意站在自己身後的五位士兵,當中有人果然震懾於阿克維納斯跟伊貝雅姆的威嚴。

(會這樣也是無可奈何,不過……)

那五人也算是【人類國度.維克特裡亞斯】的**當中精挑細選的優秀人才,但跟阿克維納斯等人相比就顯得遜色不少。

這情形當然也適用於朱頓自己身上,要是阿克維納斯出手,隻靠他一人根本擋不住。

《聖域之間》嚴禁攜帶武器入內,因此屆時會發展為僅憑身體能力戰鬥的局麵,但朱頓自己跟阿克維納斯交手就已經是極限了。

所以纔會派五位隊長過來,不過令人懷疑他們究竟能否對付馬利歐涅、魔王心腹以及魔王本身。

事實上,朱頓之前提議讓自己信任的優秀冒險者加入陣容當中,可是這提議遭到大臣丹尼斯駁回,而身為國王的魯道夫也表示他隻能部署自己信賴的人,之後不管怎麼做都冇用,就是不肯把朱頓的話聽進去。

朱頓決定現在就一麵留意周遭動靜並加以警戒,一麵注視這場會談。

「這次會談是基於雙方同意而舉行,不論哪一方,都擁有為求和平而締結同盟的信念。請問上述理解是否正確?」

波特妮絲分彆看著兩邊代表並問道,伊貝雅姆毫不猶豫地回覆她的提問,用力點了點頭。

這時波特妮絲看向魯道夫,魯道夫仍閉著眼睛,在一片沉默當中,他慢慢睜開了眼睛,咬著牙似的緩緩說道。

「……有件事想請教您,神官長閣下。」

「……什麼事呢?」

此時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魯道夫身上。

「在這《聖域之間》,會談途中不論入室還是離席都要經過您的同意吧?」

「……結界的確是此種構造。」

這是為了避免閒雜人等入室的措施。而魯道夫輕瞥波特妮絲手上神杖的舉動啟人疑竇。

「而且能入室的人數包含您在內,最多隻有十三人,對嗎?」

「……是。」

從波特妮絲的表情來看,她不太明白魯道夫問這些問題的用意何在,也很疑惑他為何會突然提出這些問題。

「此外,外部的訊息傳不進來……這房間可說是一個異空間。」

魯道夫的話語不禁讓朱頓蹙眉。

(魯道夫……你想乾嘛……?)

魯道夫那句摸不清真意的發言,令所有人不解地盯著他看。

「不……朕隻是想做個確認罷了,抱歉花了這麼多時間。」

「不、不會。」

他究竟是為了何種目的纔要確認這些事情的理由尚未明朗,這讓朱頓覺得有點不妙。

(……魯道夫,你……)

實在不想相信……朱頓儘管心裡有著不安,他決定再觀察情況一陣子。

「請雙方報上自己的名號。」

「嗯。朕是統一『人族』的王者、同時也是【維克特裡亞斯】之王──魯道夫.瓦安.史特勞斯.埃爾克雷亞姆。」

在波特妮絲提出引言後,魯道夫報出自己的名號,接著伊貝雅姆也開口說道:

「我是【魔國.哈歐斯】之王,名為伊貝雅姆.葛朗.阿裡.伊布寧。這次誠摯感謝您答允我們『魔人族』的請求,維克多亞裡斯王。」

伊貝雅姆微微點頭行禮。

「冇什麼,畢竟我方認為若同盟成立,應該能得到不少好處。」

相較於魔王使用敬語對話,魯道夫的話語卻毫無尊敬之意,令馬利歐涅感到不快,不禁蹙起了眉頭,阿克維納斯已經察覺到他的反應,隻是輕輕搖了搖頭,反覆叮嚀馬利歐涅不要插手。

身為當事人的伊貝雅姆則是完全不在意魯道夫的言行,繼續說道:

「聽到您這麼說,我很高興。」

「不過……」

「……?」

「應該有人不希望這個同盟成立。」

「這點我非常明白。」

「由此可知,我們給予彼此的傷害既沉重……又深刻。」

「是的。但我認為不能藉由複仇,而是要藉由和平的時光來治癒傷痕。過去我們一路爭戰至今,若無其事地做了許多不人道的勾當,讓悲傷、憎恨不斷增加,而那又會招致紛爭。這樣萬萬不可,要是冇有人斬斷紛爭的連鎖,不論過了多久,和平都不會到來!」

所有人都在傾聽伊貝雅姆熱血的演說。

(這女孩……她就是這代的魔王?)

朱頓聽了伊貝雅姆的理想,感覺得出她是認真的,再說隻靠這點人馬前來與敵陣無異的人界,簡直跟自殺冇什麼兩樣。即使如此,伊貝雅姆還是參加了會談,正因為是真心想要成立同盟,敵國的代表纔會拋頭露麵出席。

除了條件對己方壓倒性地不利,一個不小心還會被當成胡說八道的小鬼,招致眾人反感而形成紛爭的局麵──在這種情況下,伊貝雅姆的話語感覺不到一絲謊言,可見她的確是打從心底如此認為。

(……嗯?這女孩好像在哪……?)

朱頓看著伊貝雅姆覺得有些似曾相識,腦中閃現似乎在哪見過她的想法,這時──

(──我想起來了!喂喂喂,想不到那時的小女孩居然是魔王啊?)

他恍然大悟,瞪大了眼睛,重新確認一次伊貝雅姆的麵孔。

(……是她冇錯。這樣啊……那個時候的小女孩……變成大人物了啊?)

對方似乎冇有發現,不過朱頓確定伊貝雅姆就是以前見過的小女孩,而那個女孩成了一位舉足輕重的人物,心裡湧出一股莫名的欣慰之情。

那是在十多年前發生的事,當時朱頓潛入【哈歐斯】遇見了一位少女,那位少女便是伊貝雅姆,阿克維納斯則是擔任她的護衛。

「就算同盟成立,一定會產生爭執,關於這點你有什麼想法?」

伊貝雅姆冇有受到魯道夫的言語而有所動搖,答覆道:

「您說得對,就算同盟在此成立,無法接受的人想必會心生不滿,而且還有『獸人族』的問題要處理。但彼此再這樣爭戰不休,會使這個【伊蒂亞】受到更大的傷害,而人們將會流離失所,實際上過去已經發生過這等事例,你們應該心知肚明纔是。」

「…………」

「我們的祖先認為這樣萬萬不可,便攜手合作、建立繁榮,打造了現今世界的型態。也就是說,我們現在能站在這裡是拜祖先付出血汗導正錯誤,建造世界的結果之賜。那麼身為子孫的我們,怎麼能破壞祖先的成果?」

所有人靜靜地聽著伊貝雅姆的話語,魯道夫閉上雙眼,大臣丹尼斯則是麵有難色……正確地說,丹尼斯擺出了一副「真是荒謬至極」的表情盯著伊貝雅姆瞧。

「要建立和平並不容易,然而隻要我們攜手合作,就會成為和平的基礎。雖然還是會有不少問題,但總有一天能建立大家都能笑著生活的世界!」

這理想純潔而美麗,任誰都會覺得相當美好,若理想真的實現,就會世界和平。

(不行……你太操之過急了,魔王小姐。)

朱頓一臉沉重地凝視伊貝雅姆。

(這理想的確很棒,可是好像有點……淪為紙上談兵啊。)

冇錯,伊貝雅姆訴說的理想確實很美好,但她冇有明確回答魯道夫提出的問題。對於該如何因應同盟成立所衍生的爭執,伊貝雅姆卻隻是在傾訴自己的理想。

打個比方,那就像對可能會發生內亂的問題回答「冇問題,總會有辦法的」,這不過就是在主張毫無根據可言的信心。

朱頓對會談求之不得,他也讚成同盟,但並不是對因此衍生的問題毫無關心。正因為如此,朱頓才希望能有一個場合談論那些問題──也就是可能會在同盟成立後產生的麻煩。

首先要知己知彼,所謂的信任,就是從此開始而逐漸產生的東西。然而伊貝雅姆隻著眼於同盟美好的部分,說穿了就是一點也不踏實。

同盟隻聽理想的話,的確是任誰都會趨之若鶩的內容,但對方是一個國家的代表,身上揹負了一個種族的命運,看著追逐理想而不顧一切的伊貝雅姆,讓朱頓感到一陣不安。

(慢慢來,魔王小姐。時間還很夠,同盟千萬不能操之過急,要先知己知彼,解決一個又一個的問題是首要條件,今天的會談就是為了討論這些事。)

像是在教誨自己的女兒,朱頓腦海浮現了這些話語,看著這樣的伊貝雅姆不禁令人想要拉她一把。儘管天真,卻莫名有種吸引人的特質,讓朱頓理解到伊貝雅姆雖然年輕,她仍是一位魔王。

「────────魔王伊貝雅姆殿下。」

在一陣沉默之後,魯道夫忽然低聲說道。

「有、有什麼事嗎?」

「閣下可曾……失去過重視的人?」

「……啊?」

「就目前看來,閣下相當單純。朕記得你跟前代魔王好像是兄妹,但你們的想法卻一點都不像。」

伊貝雅姆訝異地想著魯道夫究竟想說什麼。

「你的想法很棒。真的是一片純白……又美麗……不,這理想太空洞了。」

丹尼斯瞬間吞下口水的聲音聽得一清二楚,他可能是在緊張,也可能是震懾於魯道夫一字一句所蘊含的霸氣。

「朕再問你一次,閣下可曾失去過重視的人?」

「……有的。所有『魔人族』都是我的家人,有很多人死了。」

「…………原來如此,那麼閣下的意思是,假如未來要是有魔人族的某個家人遭到殺害,而閣下說複仇冇有意義,有話好好講就能解決……你能跟那個凶手談笑風生嗎?你是叫我要為了和平著想,把眼淚吞進肚裡跟仇人攜手合作嗎?」

魯道夫靜靜地睜開眼睛,用刻薄的視線睥睨伊貝雅姆,感覺得出他決不會放過伊貝雅姆一舉一動的堅定意誌。

對於魯道夫的質問,伊貝雅姆稍微有些陰沉,但還是坦承以對。

「……我不確定是否能一起談笑,不,恐怕笑不出來。麵對自己的憎恨確實很難受……但我已經受夠繼續爭鬥下去了!若是受憎恨支配而戰,又會流下更多的鮮血!但我也不會讓家人遭到殺害!賭上魔王伊貝雅姆之名,我會阻止一切產生複仇的舉動給您看!」

雙方互相瞪視,沉默持續了一陣,而最先打破沉默的人是魯道夫。

「看樣子閣下還是太年輕了。」

「這點我心知肚明!我承認自己還有不成熟的地方!可是──」

「這次會談……」

「……啊?」

魯道夫打斷了伊貝雅姆的話。

「『獸人族』應該會插手這次的會談,並加以阻止纔對。你們是否有把握它們的動向?」

「我有擅長收集情資的優秀部下,已經派他去打探『獸人族』的動向了。」

「喔?然後呢?」

「這幾個月以來,為了不讓『獸人族』發現真相有進行情報操作,這點你們應該也很清楚纔對。」

「喔喔,話說回來,似乎有這麼一回事。」

實際上兩國彼此透過權貴人士交換了好幾次情報,那是伊貝雅姆跟基莉亞為了欺騙『獸人族』而策畫的。

故意將會談場地、日期時間等資訊泄漏出去。

當然獸人族的密探也不會將這些情報照單全收,他們會靠自己的力量去調查。

即使如此,前幾天伊貝雅姆收到基莉亞的報告,她表示收到提凱魯的訊息,得知掌握這些資訊的『獸人族』已經帶著軍隊前往假的會談場地,其中還發現獸王的蹤影,毋庸置疑,它們被假情報耍得團團轉。

「現在『獸人族』應該在襲擊我方特意準備的假會談場地,但那裡隻有相貌極為相似,跟我們截然不同的東西。」

「朕聽說是專門製作精細人偶之人所做的冒牌貨……真的有那麼像嗎?」

「當然。實際上要是不摸的話,光憑外表無法辨認真偽。」

「喔喔?看來你有很優秀的部下嘛。」

對於魯道夫的稱讚,伊貝雅姆不禁有些自豪。

畢竟準備人偶的不是彆人,正是她最信賴的心腹基莉亞。

(正如魯道夫王所言,我擁有值得依靠的家人。)

正因為有基莉亞,才能成功騙過獸人的眼睛。

伊貝雅姆瞥了站在身旁的基莉亞一眼,基莉亞也惶恐地微微點了點頭。

「那麼,你的意思是冇有任何問題?」

「您說得冇錯,維克特裡亞斯王。」

「不論是對『獸人族』,還是對這次會談,以及────對我們『人族』也是嗎?」

「……?您究竟在說什麼?」

伊貝雅姆對魯道夫彆有深意的話語覺得有股異樣感。

接著他突然舉手,之後像是以此為暗號似的,五個隊長中的其中一人當場迅速采取行動。

阿克維納斯等人為了保護伊貝雅姆,反射性地將警戒心提升到最高點,擺出了架式,但是隊長的目標──並不是伊貝雅姆。

「你、你要做什麼!」

令人震驚的是,隊長是襲擊身為見證人的波提妮絲,不,正確地說是她手上的「神杖」。

行動如此迅速,以及事情太過突然讓波提妮絲不禁愕然,隻能眼睜睜看著神杖被搶走,這幅畫麵令幾乎所有人不禁目瞪口呆。

「毀了它!」

魯道夫向隊長下令,隊長則是點了點頭,高高舉起神杖。

「請、請你住手!」

波特妮絲企圖製止的話語徒勞無功,隊長將神杖用力敲往地麵,鑲嵌在神杖頂端的寶玉則是摔得粉碎,碎片四散。

「……做得很好。」

隊長對魯道夫的話答覆一句「是!」之後,便趕緊回到原先的崗位。

方纔跟其他人一樣愣在當場,無法動彈的朱頓這時終於忍不住發火了。

「喂,魯道夫!你在想什麼──」

「就是!您知道這根神杖究竟有多珍貴嗎!」

波特妮絲接著說道,但魯道夫臉上的表情不見一絲焦躁,淡淡地做出了回答。

「朕當然知道,所以才破壞了它。」

「什麼!」

「魯道夫……你、你難不成……!」

伊貝雅姆看著感到錯愕不已的波特妮絲,以及氣得渾身發抖的朱頓,也在最後加入了戰局。

「怎、怎麼回事?還有您究竟想乾什麼,維克特裡亞斯王!」

『魔人族』以充滿敵意的視線睥睨著至今臉上掛著笑容的魯道夫。

「這個房間在接下來的二十四小時,是一個完全與外界隔離的世界。」

「與外界隔離的……世界?」

伊貝雅姆複誦著這句話,而朱頓回覆了她的疑問。

「這個《聖域之間》啊,正是古代勇者獻身,同時也是佈下最為強大的神聖力量之地。」

「朱頓……」

阿克維納斯低聲說道,於是伊貝雅姆恍然大悟地看著朱頓。

(對、對了!我就想說好像在哪見過麵,原來他是當時的……!)

直到剛纔伊貝雅姆都還不曉得朱頓是誰,她以為朱頓隻是一位極為優秀的人物,甚至不惜令國王將勇者派離身邊,也要讓他護衛自己。

但這時伊貝雅姆想起以前曾在【哈歐斯】見過朱頓一次,而朱頓會出現在這裡也不奇怪,她便瞭然於胸。

「您是……朱頓.蘭卡斯?」

「喔?對。唉呀,你長大了啊。冇想到那時的小女孩居然當上了魔王,歲月還真是不饒人哪。你不這麼認為嗎?阿克維納斯。」

「哼,的確……不過陛下,現在有更重要的事要處理。」

經阿克維納斯一提醒,伊貝雅姆總算回神過來,繼續追問朱頓。

「說、說得也是,抱歉。朱頓閣下,是否能請您繼續說下去?」

「啊啊。這《聖域之間》由於勇者過於強大的力量,一旦進了房間,就會自動佈下極為強力的結界,用來保護房間內的對象。」

「……那不是很好嗎?」

「聽到這邊的確是如此,既然受到勇者之力守護,世界上冇有其他地方比這裡還要來得安全。可是啊,一旦進了房間,接下來的二十四小時都出不了門。」

「什麼!此話當真?」

伊貝雅姆大驚失色,朱頓看見她這副模樣,也隻能麵露苦笑。

「是啊。對吧,波特妮絲?」

「是的。冇錯,朱頓。」

看著朱頓與波特妮絲兩人熟稔地稱呼對方的名字,任誰都明白他們互相認識。

「在這二十四小時──這間房間會啟動全麵障壁的機能,原本應該要由這把神杖……」

波特妮絲邊說邊撿起被丟在地上的神杖,拿給所有人看。

「這根神杖頂端原本鑲了一顆寶玉對吧?」

伊貝雅姆看著灑落地麵的寶玉碎片,點點頭答覆了波特妮絲的提問。

「這顆寶玉曾經鑲在《勇者之盾》上麵,也就是《勇者的遺物》。多虧這顆寶玉,即使進了房間,隻要跟手持神杖的我在一起便能自由離開,就算冇有經過二十四小時也沒關係。」

「那、那麼……」

「……是的,二十四小時之後,結界短時間內會稍微鬆動一些,就能離開房間了……可是現在……」

波特妮絲將「寶玉已經摔壞了」這句話吞回肚裡,低下頭來。

「喂,魯道夫,你一開始就這麼打算的吧?話說回來,在會談開始前,你就一直在跟波特妮絲確認些有的冇的,而那些問題就是意味著這件事……」

朱頓的話語充滿了憤怒。

魯道夫的確向波特妮絲钜細靡遺地確認《聖域之間》的結構,問了不少問題。伊貝雅姆當時也覺得很奇怪,那都是魯道夫為了創造現況才加以確認的。

「我不會問你為什麼要把大家關在房間,魯道夫,你──下手了是吧?」

伊貝雅姆聽見朱頓的話語,隨即開口問道:

「下手了?朱頓閣下,維克特裡亞斯王到底做了什麼……?」

「陛下,請您稍微動一下腦子。」

「唔,難不成你知道?」

被這麼一罵,伊貝雅姆老實地回問馬利歐涅。

「當然知道。恐怕是那個傢夥他──不對,那些傢夥……背叛了我們。」

「什麼!」

伊貝雅姆有如當頭棒喝,馬上轉頭將視線從馬利歐涅移到魯道夫身上。

這時魯道夫冷笑了幾聲。

「哈哈哈,真敢說什麼背叛。背叛基本上是你們的專利吧?」

「唔!維克特裡亞斯王!您為什麼要做這種事!還有為什麼要把我們關起來!」

「……還不明白嗎?我國的仇人。」

「──!」

看見魯道夫既冰冷又灰暗的眼眸,讓伊貝雅姆忍不住打了個冷顫,而魯道夫口中緩緩道出的震撼性宣言,穿透了伊貝雅姆的耳朵。

「────這是戰爭。」

──【穆迪希之橋】。

在會談舉行途中,《魔王直屬護衛隊》的《序列五位》──休普拉茲以及《序列六位》葛雷艾爾多,再加上名為伊拉歐拉的巨大魔人,這三人擔任守橋的職務。

不過休普拉茲跟葛雷艾爾多跟伊拉歐拉不同,他們人不在橋中央,而是來到人界與魔界的國境,休普拉茲與葛雷艾爾多的少數部下同樣也在此警戒,剩下的部隊則是待在對麵的魔界待命。

這樣的陣仗全都是為了以防萬一,在人類引起事端時能夠防範未然。

「唉~現在正在會談啊~吶,大姊,不覺得很無聊嗎?」

一位有著淺黑色肌膚,名為葛雷艾爾多的青年一臉無趣地躺在地上,仰望著天空,被葛雷艾爾多搭話的休普拉茲則是雙手環著過於豐滿的酥胸,低頭看著他。

「真是的,你就不能認真一點嗎?」

休普拉茲像在責罵不聽話的小孩似的唸了葛雷艾爾多一下,不過當事人則是露出邪笑。

「喔喔~畫麵真養眼。大姊,如果可以,麻煩你現在動一下上半身就好嗚喔!」

休普拉茲狠狠踩了葛雷艾爾多的臉,讓他閉上嘴巴。

「受不了~小小年紀就對大人有興趣,你還早得很呢!」

「不要以貌取人啦,我好歹超過五十歲了!」

葛雷艾爾多淚眼汪汪地用手擦著臉孔,生氣地向休普拉茲抗議,不過休普拉茲完全不予理會,專心看著周圍的『人族』,這時她的目光移到了四位勇者身上。

(喔?他們就是勇者啊。唉呀,有個好男人呢!)

休普拉茲露出一抹妖豔的微笑,試著誘惑勇者當中的其中一人──青山大誌,她對大誌拋了一個媚眼,但大誌毫無反應,隻是站在原地盯著休普拉茲他們。

休普拉茲並不是真的打算要擄獲大誌的心,大誌長得還算英俊,但也就僅此而已,他還是個稚氣未脫的少年,不是休普拉茲喜歡的類型,她隻是想要看看大誌會有什麼反應罷了。

然而,他居然毫無反應……這令休普拉茲有些在意。

(……這男人真無趣,根本就是人偶嘛。)

這時伊拉歐拉來到休普拉茲旁邊,他手中握著常人無法驅使的巨大長槍。

「唉呀,伊拉歐拉,你不是在橋中央那邊嗎?」

「就是說啊。這裡交給我們,快點回橋中央啦,彆讓我說這麼多累人的話,你這大塊頭。」

葛雷艾爾多的話語惹來伊拉歐拉不快的瞪視。

「啊啊?你那眼神是什麼意思?」

兩人彼此互瞪一陣之後,最後是伊拉歐拉先轉移了目光。

「嘖,身為《魔王直屬護衛隊》的淘汰者就安分點嘛,啊啊,有夠累的。」

「喂,葛雷艾爾多!你說得太過分了,我們都是夥伴哪。」

「好啦好啦。大姊你人太好了,可是我就是很討厭那傢夥嘛……」

「真是的……伊拉歐拉可是一直守在這裡喔,要對他心懷感謝才行。」

「我纔不要。」

葛雷艾爾多表示有些不爽,便轉過身打算走去某處,這時伊拉歐拉盯著他的背影不放。

休普拉茲看到這兩人的互動忍不住歎氣,聳了聳肩。

就在葛雷艾爾多準備離開原地的瞬間──「噗滋」一聲!

葛雷艾爾多停下了腳步,他不得不停下腳步。

口中吐出了鮮紅的液體,休普拉茲將目光放在葛雷艾爾多的胸口。

巨大長槍的槍尖──從他的胸口穿刺而出。

「──嘎啊!」

葛雷艾爾多吐出大量鮮血,令人諷刺的是長槍撐住了他的身體,連跪下來都辦不到。

「嗚……咕……發、發生……什麼……事……!」

儘管劇烈的痛楚讓葛雷艾爾多皺起了臉,他還是回頭做了確認,但當他看見手持長槍的元凶時,不禁一陣錯愕。

伊拉歐拉就站在他背後,還開心地笑了。

「唷,小鬼。被《魔王直屬護衛隊》的淘汰者以下克上的感覺如何啊?」

「你……你這……唔。」

「噗滋」一聲,在槍拔出來之後,葛雷艾爾多這才得以跪在地上。

「葛雷艾爾多!」

因為事發突然,休普拉茲直至剛纔腦袋還是一片空白,這時她終於回過神來,叫著葛雷艾爾多的名字。

(為、為什麼!為什麼伊拉歐拉要殺葛雷艾爾多!)

他們倆人的確交情很差,但彼此都是同胞,她想都冇想過伊拉歐拉居然會想殺害葛雷艾爾多。

由於葛雷艾爾多毫無防備,使得要害遭到貫穿形成了致命傷,葛雷艾爾多已經倒在地上,隻有肩膀仍在微微起伏。

「哈哈哈哈哈哈!《魔王直屬護衛隊.序列六位》的葛雷艾爾多,即將喪命於此!真是活該!噠哈哈哈哈哈!」

「伊拉歐拉!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麼!」

一臉煩躁的伊拉歐拉看著休普拉茲訕笑。

「說什麼傻話?你們都要死在這裡,『劇本』上可是這麼寫的喔?」

「劇本……?你在說什麼……」

「來啊!聽劇本的話快點動起來!你們這些傢夥!」

以伊拉歐拉的叫聲為信號,『人族』士兵一齊開始行動,對休普拉茲的部下拔劍相向,卻不會伊拉歐拉的部下出手,不僅如此,伊拉歐拉的部下甚至背叛了同族的『魔人族』。

「等等……到底怎麼了……?」

看見自己的部下遭到攻擊,休普拉茲驚恐地環顧四周,她內心的動搖顯而易見。

(……咦?)

方纔經過休普拉茲確認的四位勇者映入眼簾,明明引起了這麼大的騷動,他們卻連眨眼……不,甚至一個大氣都不喘一聲,隻是站著不動,她這時才察覺到不對勁。

(難?難不成────他們真是人偶?)

勇者外表與人類無異,但他們表現出來的態度是不帶感情的。

「噠哈哈,隻剩下你了對吧,休普拉茲?」

「嗚!難道你打算背叛?」

「背叛?你說誰背叛了?」

「咦?」

「我至始至終隻會效忠『一個人』,但絕對不是伊貝雅姆那個乳臭味乾的臭小鬼。」

「什麼!」

伊拉歐拉說出瞭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論。

「還有,最好彆以為我永遠比你們還弱喔?」

伴隨著緊繃的殺氣,令人難以置信的魔力從伊拉歐拉身上迸發而出,使大氣為之震撼。

(這、這是……!比我們《魔王直屬護衛隊》還要……!)

伊拉歐拉身上傳來了一股具有壓倒性,足以令人預見死亡的力量。

更驚訝的是伊拉歐拉的身體逐漸染成鮮紅色,就像岩漿一樣紅。

「伊拉歐拉……你……什麼時候……!」

「哼,這是『那位大人』賞賜給我的力量!雖然目前還冇辦法用得順手,但起碼比你們強了三、四倍吧?噠──哈哈哈哈!」

伊拉歐拉截然不同的麵貌讓休普拉茲不禁停止了呼吸,也令其他人驚呼不已。

「休普拉茲大人,請您快逃!」

「你、你們!」

部下紛紛站在休普拉茲麵前,儘管身體因恐懼而顫抖,仍努力拿著劍跟槍想要保護休普拉茲。

「噠哈哈,真是替上司著想的部下……賺人熱淚,不過嘛……」

伊拉歐拉拿槍往橫狠狠一劈──劃破空氣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咦?」

出現在休普拉茲眼前的,是部下們的身體被砍成兩半、變得麵目全非的畫麵,一眼就能知道他們已經死於非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休普拉茲任憑憤怒邁出腳步,伸出利爪企圖攻擊伊拉歐拉,以迅速的行動瞬間拉近彼此的間距,接著爪子就會貫穿伊拉歐拉的喉嚨────原本應該是這樣冇錯。

「嗯~有點痛哪。」

爪子確實刺穿了伊拉歐拉的皮膚,卻隻在久經鍛鍊而鼓起的肌肉弄出像用圖釘刺穿的小傷口,連一滴血都冇流出來。

伊拉歐拉以帶著瘋狂的眼神鄙視停在他胸前的休普拉茲,讓休普拉茲感到不寒而栗,她很明白再這樣下去必死無疑。

「──去死吧,《序列五位》!」

伊拉歐拉強而有力的手臂突然膨脹起來,足足有一個人類的身體那麼粗,手臂劃破空氣對著休普拉茲揮了下去。

感覺時間像是凝結了一般──休普拉茲隻能看著拳頭即將來到她麵前。

必須閃開才行,但她震懾於伊拉歐拉釋放出來的恐怖以及壓迫感,想動也動不了。

接著────自己變成了肉醬。

──休普拉茲做好了上述的心理準備,身體卻在下個瞬間飛離原地,令人不可思議的是身體一點也不痛。

為什麼會這樣?此刻,休普拉茲同時領悟了問題答案以及包覆自己的溫暖存在。

她發現雖然倒在地上,但有人救了自己。

「────葛雷艾爾多!」

挺身擋下伊拉歐拉的攻擊,保護休普拉茲的人是葛雷艾爾多。

葛雷艾爾多想替自己千鈞一髮的壯舉好好誇獎一番。

(嘿嘿……幸好趕上了。)

能救到休普拉茲真的太好了。

但作為救人的代價,葛雷艾爾多接下了伊拉歐拉劇烈的一擊,讓左手手臂飛了出去。原本胸部就已經遭到長槍刺穿,又承受來自伊拉歐拉的攻擊,如字麵所述,他已經冇救了。

想當然爾,葛雷艾爾多全身是血。由於剛纔那一擊,體內已經粉身碎骨了,內臟也被打爛,而且失血過多,血已經把地麵染成了一片鮮紅。

(唉呀呀……正麵接下攻擊的明明隻有左臂而已,結果光是風壓就變成這副德行……)

可見剛纔伊拉歐拉的一擊蘊含的威力有多麼強大,而往後得跟擁有此種力量的存在交手。

兩人似乎被打飛到離橋有一段距離的地方,但若是掉到海的那一邊,能活下來的機率可能會高一些。

「葛雷艾爾多!你振作點,葛雷艾爾多!」

明明自己壓在休普拉茲的上方,身體又半死不活,卻能感覺到她身上傳來的溫暖跟柔軟,以及……

(味道好香……)

不合時宜的感情浮上心頭,葛雷艾爾多與休普拉茲的交情尚淺,他還不至於為了救她而賭上性命,彼此隻是保護魔王的同胞,就隻是這樣而已,雖然休普拉茲的確是他喜歡的類型。

(嘿嘿……可是啊……女人死掉這件事……很麻煩啊……)

葛雷艾爾多並不是女性主義者,但一想到有女人會在自己麵前遭到殺害的那個瞬間,身體就動了起來,結果導致他瀕臨死亡,但心情並不壞。

「大……姊……哈啊、哈啊哈啊……快……逃……」

「葛雷艾爾多!」

他動作輕柔地讓休普拉茲仰躺。

可能是伊拉歐拉的一擊將兩人打飛到相當遠的地方,他要花一點時間纔會追過來,但伊拉歐拉緩緩走近葛雷艾爾多他們的每一個腳步,令人覺得自己就像在處刑台上準備接受死刑的罪人。

「快……點……把這件事……告訴陛下……」

「可是你會!」

「再這樣……下去……會白白……犧牲……拜托你了……」

「怎麼會……葛雷艾爾多……」

淚水隨即從休普拉茲的臉頰滑落,滴在葛雷艾爾多的臉頰上。

奇怪,真神奇,從淚水傳來的溫暖流過葛雷艾爾多的全身,更神奇的是,感覺痛楚也漸漸消失不見了。

「嘿嘿……我好……高興……你居然為了我……而哭耶……」

「……笨蛋。」

「哈哈……也好……嗚、大姊……嗚咕!」

葛雷艾爾多用力撐起身體,「咳!」地一聲吐出血來,但他還是拚命站起;照理來說,就算會休剋死亡也不足為奇,但不知為何他現在很清醒。

(……是托了女人眼淚的福嗎?哈哈,我居然在想這麼無聊的事……)

他盯著逐漸逼近而來的劊子手──下定了決心。

「快走!不要讓……我們……白死了!」

「葛雷艾爾多………………嗚!」

休普拉茲依依不捨地咬著下唇,離開葛雷艾爾多的身邊。

(冇錯……這樣就行了……)

再來就剩……

「嗯?唉呀呀,你身體變成那副德行,居然還能站起來。」

「咳、雖然累到不行……但女人……就是非保護不可啊……」

感覺正從身體慢慢流失,已經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否還在站著。

「……放著不管似乎也會死,不過位子被搶走的這筆帳我還冇跟你算。」

「哈哈……居然還拘泥……那種無聊的……小事?你是……小孩子嗎?」

這句話令伊拉歐拉的殺氣更加旺盛,那股力量,對現在的葛雷艾爾多而言太過殘暴。

彷佛自己處在即將被海嘯吞冇的瞬間。

然而──葛雷艾爾多笑了。

(……大姊,希望你能平安逃走。)

伊拉歐拉的拳頭已經來到他眼前。

(拜拜……大姊。再見了……大家。)

葛雷艾爾多緩緩閉上眼睛之後,他的身體散發出光芒。

「姆!」

在伊拉歐拉瞪大眼睛的同時,發生了一場將周圍環境一併捲入的大爆炸──

──魔力爆炸,是一種藉由控製魔力所產生的現象。

若是將魔力以高密度壓縮,一口氣解放出來,就能引起壓縮大氣並加以爆裂的大爆炸,要是操控不當就會引發自爆,是非常危險的招數。

這次葛雷艾爾多發動了以自身為媒介,壓縮所有魔力之後在瞬間解放魔力的爆炸,但除了魔力之外,他更傾注了自己的所有生命力,產生了極為巨大的爆發能量。

【穆迪希之橋】四周受到葛雷艾爾多自爆的影響,生出了一個半徑約有五十公尺左右的大坑洞。

要不是葛雷艾爾多被伊拉歐拉那擊打飛到遠處,橋一定也會被炸個粉碎,原先在周圍的戰鬥人員跟樹木等物幾乎都被吹到海上了。

至於處在爆炸中心的伊拉歐拉……

「痛……那個混帳,居然給我來魔力爆炸這招。」

伊拉歐拉活了下來,不過他受了重傷,左臂以下的部位都不見了,湊巧的是他跟之前葛雷艾爾多受傷時的狀態一模一樣。

此外伊拉歐拉全身是傷,連站著就很勉強,然而他在爆炸當中活了下來──這凸顯了他的異常之處。

「伊拉歐拉大人!您還好嗎!」

一位像是伊拉歐拉的部下來到他身邊,這位部下冇有被吹到海裡。

「冇事,其他傢夥怎麼了?」

「幾乎都在海上,目前隻剩我們這組小隊!」

「喔喔……雖然跟計劃有些不同,不過我們的任務也算結束了。」

「請問該如何處置逃亡者休普拉茲?」

「彆管她,等她到的時候一切都已經結束了,不,是已經開始纔對……」

伊拉歐拉意味深長地露出邪笑,接著說道:

「也得讓這副身體休息一下才行,我會在其他傢夥來到這裡之前閃人,你們就繼續按照劇本行動!」

部下回答「遵命!」之後,就跑離伊拉歐拉身邊。

「嘖,雖然剛纔這麼講,治好這副身體會花上不少時間哪。」

伊拉歐拉不快地俯視著坑洞的中心。

他腦海浮現了製造這個情況的存在。

「你們就在地獄後悔個夠吧,《魔王直屬護衛隊》。」

伊拉歐拉往地上吐了口水,說完這句便離開。

──與此同時,【魔國.哈歐斯】也發生了異常事件。

眾多身穿盔甲的士兵突然湧入國內,不分敵我進行攻擊,房子因此損毀,國民也對突如其來的攻擊感到困惑萬分,隻能拚了命地四處奔逃。

儘管負責保衛國家的士兵上戰場試圖擊退他們,但數量與實力實在相差甚遠,加上──

「為、為什麼它們會在這裡!」

「這、這麼多的數量到底打哪來的!」

也難怪士兵會大吃一驚,畢竟襲擊自己國家的人怎麼看都是訓練有素的軍隊,而且他們都是『獸人族』。

連接獸人界與魔界的橋梁已經由魔王伊貝雅姆破壞,奪走了獸人橫渡魔界的手段。

身強力壯之人的確能橫渡極為危險的海洋來到這裡,但『魔人族』想都冇想過如此眾多的士兵居然會現身於此。

所有人都很疑惑,無法理解他們究竟是怎麼來的。

【哈歐斯】的範圍以中央的魔王城為首往外延伸,大致分成西地區、南地區、東地區以及中央地區。

而現在西地區──

「──那麼,該大鬨一番了喵。」

擬態成黑豹的獸人銳利的眼睛散發著猙獰光芒,有如注視獵物般地不斷鎖定敵人,他伸出舌頭舔著嘴,咧嘴一笑,那副表情足以令看到的人感到毛骨悚然。

「喂喂,黑武七,記得要留一些給我啊?」

稱黑豹獸人為黑武七的人是【獸王國.帕西翁】的第二王子──雷尼翁.金格。雷尼翁露出酷似肉食動物的猙獰微笑,替原本就是上吊眼的他增添了一份恐怖。

「瞭解喵,那麼就一人一半,您意下如何?」

「不,七比三,而本大爺是七。」

「姆……雷尼翁大人太狡猾了,我也想殺更多人喵!」

黑武七不高興地鼓起臉頰,一般女性做出這類舉動會覺得很可愛,但由於做出此舉的人是黑武七,加上方纔那句發言,隻會讓人覺得詭異萬分。

「啊~啊~啊,好啦好啦,那我們就比誰殺得更多吧?」

「喵!我接受喵!贏的人要請吃飯,如何喵?」

「哼哼……冇問題。」

兩人同時對拿著武器的士兵釋放殺氣,而那些承受殺氣的士兵不禁渾身發抖,做好了覺悟,明白自己會死在實力有著天壤之彆的敵人手中──

另一方麵,大量的怪物在東地區肆虐。

怪物已經死過一次,也就是說它們都是殭屍。

殭屍跟普通怪物不同,皮膚遭到腐蝕,還會散發異臭,但由於製造時被設定為感覺不到疼痛,要是與殭屍為敵,它們會是最難對付的存在。

殭屍裡也有S等級或SS等級的怪物混在其中,即使是魔力優秀的『魔人族』也無法輕易將之打倒,陷入了苦戰。

而且敵人不隻一隻,數量多到令人煩躁,它們從東地區開始逐漸入侵其他地區,毫不留情地破壞周圍的一切。

魔人士兵的攻勢相當消極,可能跟儘量不讓自己的攻擊毀掉建築物有關。

這時在怪物逐漸逼近的廣場,有一位跟父母失散的魔人小孩坐在地上大聲哭喊。

士兵們紛紛叫喊「糟糕!」跟「得去救他才行!」,但他們跟小孩相距遙遠,救援不及,在怪物的毒手即將伸向小孩的那一刻──轟隆!

一道人影突然從怪物上方跳下,怪物的背承受了強力的一擊導致身體歪曲,進而昏迷。

人影抓著怪物的尾巴奮力往外一拋,拯救了小孩的危機。

「你們聽好了!給我聽仔細點!不準放水!儘全力把他們趕出去!」

激勵士兵的人是擔任《魔王直屬護衛隊.序列四位》的歐伍諾斯,士兵見到可靠的歐伍諾斯表情紛紛變得明亮起來。

「再這樣下去國家就完了!多少會有損害,但不要在意!現在給我賭上『魔人族』的尊嚴全力回擊!聽懂了冇!」

歐伍諾斯低沉的嗓音響徹四周,令人心曠神怡,所有士兵聽見了足以撼動大氣的吶喊,士氣一口氣提升了不少。

「嗚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每個人跟剛纔不同,不客氣地對怪物發動攻擊,歐伍諾斯見此便微微點頭,走到小孩身邊,摸著小孩的頭讓他不再哭泣。

「唔,看來你冇受傷,這裡很危險,趕快逃吧!」

「嗯、嗯!謝謝你,歐伍諾斯大人!」

「喂,把這孩子帶去安全的地方。」

士兵帶著孩子遠離廣場。

歐諾伍斯則是輕輕跳上建築物的屋頂環顧周圍,四處升起硝煙跟火焰,轟然巨響響徹天際,人們的慘叫聲不絕於耳。

「嗚……阿克維納斯擔心的事說中了,但冇想到會是這樣……那會談應該也……」

摯友的先見之明讓歐諾伍斯簡直佩服得想要五體投地,然而,他非常不解『獸人族』是如何將如此大量的戰力投入戰場。

(對了,獸人那邊似乎有人會召喚殭屍怪物……)

歐諾伍斯記得之前的戰爭中,有個疑似是獸人族乾部的人物占領橋梁,並讓怪物從自己的影子中顯現出來。

更進一步地說,那個人物的外表看起來是『人族』,雙方很明顯地隻針對魔人。

「難道人類跟獸人聯手了?」

一道冷汗流過歐諾伍斯的臉頰。

(話又說回來,為什麼我冇發現如此數量的敵人攻打過來?)

要派這麼多人潛入魔界一定要用橋才行,但伊拉歐拉總是坐鎮於此,既冇有傳來訊息顯示其他種族有不自然的舉動,也冇從提凱魯那邊收到訊息。

(……不,等等。聽說最近『人族』接二連三地發明瞭許多便利的魔具,假如轉移類魔具有包含在裡麵……)

然而,歐諾伍斯馬上推翻了這個想法。

(一兩個人還無所謂,要送這麼多人想必會消耗不少魔力與時間,而且也冇聽說有哪種力量或是魔具能不作記號就進行轉移。)

事實上,歐諾伍斯也不是使用魔具回國。軍方在魔界各地設置了轉移魔法陣,歐諾伍斯就是利用魔法陣才能這麼快回到國內;但就算是魔法陣,使用時必須消耗大量的魔力,此外能轉移的人數也有所限製,冇辦法頻繁使用。

而且魔法陣也有伊拉歐拉的部下鎮守,不可能會讓敵人使用,就算要用,他們也必須要通過【穆迪希之橋】。

既然如此,那要怎麼解釋現在的情況?

再怎麼想也想不出答案,唯一明白的是國家現在正處於水深火熱當中。

「不管怎樣,得儘快解決問題才行!」

現在主要戰力不在國內,歐伍諾斯判斷自己的行動事關重大,並觀察接下來該前往何處。

這是──一場戰爭。

那麼指揮戰場的指揮官一定會在某個地方,隻要擊潰指揮官,起碼能讓敵方士兵的士氣大幅下降,每個地區都有一個指揮官,得先將最難纏的傢夥除掉不可。

歐諾伍斯如此想道,冷靜地觀察現場的情形。

「──────那些人是誰!」

眼前的畫麵令歐諾伍斯大吃一驚,但他藉此找到了目的地,眼神閃過了一絲光芒。

四位勇者看著眼前的光景說不出話來。

己方士兵拿著劍,從背後一刀砍死四處逃難的『魔人族』。有的士兵笑著補刀讓哭喊的魔人族女性停止了呼吸。有些人頭部遭到獸人臂力毆打而頭蓋骨凹陷。有的士兵追著即使雙手被砍斷,為了得救仍努力逃難的魔人,最後砍下了他們的頭顱。

鮮血飛舞,周圍隻有硝煙跟血的味道,滿地都是人頭與遭到千刀萬剮的人體肉塊,屍體逐漸堆積成山。

目睹這幅人間煉獄的光景,其中一位名為青山大誌的勇者不禁小聲說道:

「這……這是什麼……?做、做得太過分了吧?」

這幅超脫現實的畫麵令大誌臉頰抽搐,臉色發青,其他三人的想法也跟大誌相同,隻能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你們在做什麼!快點殺掉敵人!」

這時有人試圖鼓舞勇者一行人的士氣,他是曾在模擬戰訓練跟勇者交手好幾次的己方士兵,是位喜歡小孩並善待他人,有著燦爛笑容的善良青年──這是四個人對他的印象,然而青年身上的盔甲早已被飛濺的鮮血玷汙,隻消一眼就能明白青年手刃了數條人命。

「咦……可是他們……死了……吧?對、對手不是怪物啊?」

大誌壓抑著從心底湧現的不適感,拚了命地擠出話語。

「當然!這可是戰爭喔!這塊北地區就交給您們了,勇者大人!聽好了,不殺的話會被殺喔!就算對方是小孩也不能手下留情!」

對小孩那麼溫柔的人如今殺紅了眼,甚至叫他們要殺掉小孩,態度簡直判若兩人,令大誌他們懷疑他跟自己認識的青年究竟是不是同一個人物。

四人呆呆地目送回到自己崗位上的士兵,這時有位疑似是『魔人族』的小孩捲入魔法所引發的爆炸餘波,被吹到大誌等人附近。

小孩渾身是傷,眼睛跟鼻子流出了大量液體,手臂也彎成奇怪的方向,從外表來看……應該有五歲左右,但他還是拚了命地想要逃跑,試著重新站起。

「喂、喂,你還好──」

大誌不禁對小孩搭話,伸出了援手──

「────咦?」

這時,刀刃貫穿了小孩的胸膛,大誌馬上明白是己方士兵從背後用劍貫穿了小孩。

「「「「咿!」」」」

四個人紛紛發出驚恐的慘叫,待在小孩旁邊的大誌嚇得站不起來,屁股著地。

「嘎呼……!不……不要…………好……痛喔……」

小孩用手抓著從胸口突出來的劍,試著想要把它拔出來卻起不了任何作用,由於雙手緊握刀刃的關係,手上沾滿了鮮血。

「吵死了!」

士兵用力將劍拔出,又從小孩背後砍了一刀讓他匍匐在地,但可能是『魔人族』生命力頑強的緣故,那個小孩仍一息尚存,求救似的將頭轉向大誌等人,對他們伸出了顫抖的手。

「我還……不……想……死……」

──噗滋!

但小孩的願望隻是徒勞,背後又被刺了一刀,手像斷了線似的掉在地上,這次確實已經一命嗚呼。

「──嗚噗!」

大誌當場嘔吐,其他三人也跪著大吐特吐。

「…………為、為什麼這麼……」

他看著士兵一臉若無其事地殺害小孩,不禁發起抖來。

大誌不曉得這究竟是不是現實,在抗拒深不可測的恐怖與窒息感的同時,他想起了在抵達此地之前,跟國王的那番對話。

「──『魔人族』會背叛?這是真的嗎?」

「……啊啊。」

回答大誌問題的人是將自己一行人召喚到這個世界──【伊蒂亞】的國王,也就是魯道夫。

現場隻有國王與四位勇者,由於國王表示有事想要私下談談,他們纔會來到國王的職務室,但國王卻斷言『魔人族』會背叛己方。

「所以同盟隻是幌子嗎?」

有著一雙貓眼,臉上時常掛著笑容的人是赤森忍,她皺著眉頭詢問道。

「冇錯。朕已經派密探潛入【哈歐斯】調查,絕對錯不了。他們打算藉著這次會談擊潰我們。」

「怎、怎麼這樣……明明不必打仗就能解決問題,『魔人族』到底在想什麼啊!」

對此感到義憤填膺的人,是一位身材苗條的少女──鈴宮千佳。

「魔人族就這麼想要打仗嗎……?」

與大和撫子這個詞相當匹配,留著一頭黑色長髮的少女是皆本朱裡,她不禁悲哀地垂下眉頭。

大誌無奈地歎了口氣,接著問道:「那要中止會談嗎?」

「不。這還是朕頭一次感到如此憤怒,儘管他們已經數度表示想要和解,到頭來隻不過是為了將我們趕儘殺絕的藉口,這樣死去的人也不會覺得欣慰。」

魯道夫臉上露出了交雜著憤怒與悲傷的神情,咬著牙說道:

「會談不會中止,朕打算反過來利用會談對他們還以顏色。」

「您、您打算怎麼做?」

「既然對方藐視同盟,就讓他們見識同盟的力量即可。」

「……難不成!」

忍發現魯道夫的意圖後不禁屏息,其他三人似乎還冇發現。

「……朕要跟『獸人族』結盟。」

「「「!」」」

除了忍以外,其他三人聽到這句話一起瞪大了眼睛。

「接著在會談途中對【哈歐斯】發動攻擊,朕會令他們不敢再打如此愚蠢至極的主意。」

老實說四人都很驚訝,雖說是為了粉碎『魔人族』的野心,冇想到要跟『獸人族』結為同盟,不過這也表示他們是如果不做到這種地步,就打倒不了的對手。

「在會談之前,朕有件任務想交給你們。」

「您說……任務?」

大誌訝異地問道。

魯道夫說的任務,是請他們一行人跟第二軍隊隊長,同時也是指導者的威爾.欽布魯及其部下一同前往魔界,在那裡跟『獸人族』的**會合後一起鎮壓【魔國.哈歐斯】。

但是這裡會跑出一個問題,聽說橋上有『魔人族』的精銳在把守,根本過不了橋。

「冇有大礙,那邊有人成為我方的內應,已經做好準備了。」

那位內應名叫伊拉歐拉,是一位不滿這代魔王做法的人物。

想不到國王準備這麼周到,大誌心想這代的魔王會遭到同族反彈,一定冇有當王的器量,他單純地認為如果是位好魔王,那大家應該會跟隨他。

魯道夫希望大誌等人過橋之後,直到會談日都要躲在伊拉歐拉準備的安全處所,等『獸人族』之後跟他們會合後,就在會談當天攻進【哈歐斯】。

既然魔人方已將最強戰力集中於會談,麵對四位勇者與獸人**,他們應該不會做任何抵抗,乖乖投降纔是──魯道夫如此說道。

大誌等人聽到這句話鬆了一口氣,他們認為失去最強戰力的國家,再怎麼樣也不可能跟集結『人族』與『獸人族』的最強戰力打起來。

一行人得知不用傷害這麼多人,紛紛感到安心。

「這不是戰爭,是為了不讓鮮血白流才加以鎮壓,你們願意幫忙嗎?」

魯道夫嚴肅地請求大誌等人。

四個人彼此看了看,接著用力點頭。

「放心吧!我們會用自己的力量抓住和平!」

大誌道出極為可靠的話語,臉上的表情也無一絲陰影,不如說臉上充滿了令人覺得舒爽的希望。

──這不是戰爭。

既然如此,就不會有人死掉──四個人得出過於輕率的答案,就像被製造出來的人偶一樣,心裡冇有浮現任何疑問,隻留意著名為和平的詞語。

大誌等人冇有發現魯道夫那道陰暗的微笑,他們相信了國王所說的話,前往【魔國.哈歐斯】。

大誌憶起跟魯道夫國王的那番對話,他不斷地確認自己為什麼會在這種地方。

(對、對了……我們要鎮壓這裡……因、因為……這不是戰爭……)

魯道夫的確是這麼說的,大誌也在心中如此說服自己,然而眼前呈現的畫麵分明就是戰爭。劍與劍彼此牴觸的聲響,魔法與《變裝術》交織,破壞了一切,在這當中極為容易消逝的事物就是──生命。

(為、為什麼要打起來……不是勸降之後就結束了嗎……?)

大誌以為隻要讓對方見識如此龐大的戰力,要求對方投降之後就能無血開城,因為魯道夫說過隻要對方不做任何無謂的抵抗,就不用傷害任何人,一切都會結束。

事實上,魯道夫經由名為伊拉歐拉的魔人牽線,多虧他泄漏了轉移魔法陣,魯道夫才能在事前花時間一點一點地投入大量的戰力,甚至跟『獸人族』締結了同盟──魯道夫就是像這樣逐步著手進行,才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這樣一來,那群害怕戰力差距的魔人就會放下武器投降,大誌原先是這麼想的。

──然而,現實可冇那麼寬容。

當大誌等人躲在哈歐斯國內附近一帶等訊息的時候,疑似是『獸人族』領袖的人物突然做出進行突擊的指示。

身為盟友的獸人族以此為契機,身上紛紛迸發驚人的殺氣,這根本不是勸降,完完全全就是要將一切屠殺殆儘的氛圍,而大誌猜對了。

就算是身為同伴的『人族』,獸人族仍然不為所動,對他們拔劍相向,甚至對毫無防備的『魔人族』痛下殺手,怎麼看都像霸淩弱小的侵略者。

這讓大誌頭一次明白他們自己想像的鎮壓冇有那麼簡單,鎮壓不過是戰爭的代名詞,是種恐怖至極的東西。

「欸、欸,大誌……我們……這……」

大誌隻消一眼就能知道千佳已經陷入混亂,她嘴唇發抖,拚了命想要閉上嘴,但嘴巴就算想閉也閉不緊,聲音也開始變得高亢,雙眼更是佈滿血絲,盈滿了淚水;自從剛纔目睹『魔人族』小孩遭到殺害的光景之後,所有女性成員的臉上都是這副表情。

「……我、我們該……怎麼辦?」

不幸的是,大誌的聲音幾乎小到聽不見,隻說了這句話。

「不、不要問我啊……我怎麼知道……怎麼可能知道嘛……」

對於千佳理所當然的答覆,大誌像是渴求答案似的確認另外兩人臉上的神情,然而朱裡現在正低著頭哭泣,而忍則是陷入呆滯,動彈不得。

在戰爭打得如火如荼之際,這四人的模樣怎麼看都很不正常,但他們對敵人而言不過是上好的標靶罷了。

「──不可原諒!你們這些侵略者啊啊啊!」

一位臉上充滿憤怒與憎恨的魔人拿著劍衝了過來,儘管大誌等人什麼也冇做,可是對『魔人族』而言他們就是敵人。

敵人非殺掉不可,不然被殺的就是自己,絕不原諒那些大肆破壞自己國家的傢夥──魔人將這樣的殺意傾注在劍上麵。

大誌看見了那位衝過來的魔人,但身體跟石頭一樣僵硬,動也動不了,腰上有劍,要是不拔劍應戰的話,自己一定會變成那份殺意的糧食。

儘管腦袋明白這點,可是衝過來的不是怪物,是會說話的「人」;大誌至今為止奪走了許多怪物的生命,也曾在模擬戰跟人交手過,但是──他從來冇殺過人。

「有、有了,不、不用殺掉,讓他昏過去就……」

在這種情況下控製不住發抖的身體,想法還如此天真的人,究竟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大誌,快逃啊!」

千佳的話語傳入大誌耳中,但他毫無動靜,不,是動彈不得。半調子的覺悟,不對,可能連半桶水都不到的覺悟所導致的後果就是──身體完全僵硬。

(動、動不了……)

明明腦中浮現自己拔劍擺出架式的畫麵,實際上卻連一根手指也動不了。

「啊、啊啊……!」

魔人毫不留情地逼近大誌,雙手高舉著劍,大誌甚至忘了眨眼,像在隔岸觀火般地凝視即將來到眼前的畫麵。

但是當他看到對方眼神的時候,大誌這纔回過神來,一股「這毫無疑問是現實」的強烈意識遭到喚醒,再這樣下去會被殺掉──

「不、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誌用儘全力大聲尖叫,千佳等人在後麵則是嚇得動不了。

「大、大誌!快躲開────!」

千佳的願望隻是徒勞,魔人的凶刃即將從大誌頭上揮下。

任誰都認為大誌的生命已經走到儘頭了。

「────啊唷唷唷唷唷唷唷!」

伴隨著一陣突然響起的脫線吶喊,一道小小的身影將大誌眼前的魔人揍到天邊,魔人就這樣直直地栽進建築物當中,陷入了沉默。

大誌的臉色感受到死亡的氣息而蒼白,他轉過頭看著那道身影,至於其他三人臉上的表情也差不多,甚至彷佛忘了該如何呼吸。

他救了我們,必須說點什麼才行,可是話卻說不出口。

至於神秘人物則是無視大誌等人的心思,用力指著剛纔被揍飛的魔人罵道。

「這位先生!麻煩你安靜一點!再這樣下去可是會吵醒師傅的!」

神秘人物鼓起臉頰、高聲尖叫,那副模樣怎麼看都跟戰爭扯不上關係,很明顯地──他是一位小孩。

年紀大概有十歲左右,有著珊瑚色的頭髮,頭上綁著兩個丸子頭,還留了兩根搖來晃去的長長呆毛。

那孩子應該是魔人的小孩,身穿一襲水藍色道服,臉孔有著與年齡相符的稚氣,外表看起來既像男孩,又像女孩。滴溜溜的大眼跟小巧的鼻子散發出惹人憐愛的氣質,讓長輩產生一股想要緊緊擁抱的念頭──就是這樣的一個小孩。

當小孩轉過身子時,有樣東西映入大誌的眼簾,引起了他的注意。

(咦……那、那不是……!)

那是印在小孩道服上麵的文字。

它毫無疑問是──叫作『文』──的文字。

(漢、漢字……!)

為什麼這個世界會有漢字──這個疑問令大誌感到百思不解,但他想不出任何答案,現在大誌隻知道這個小孩救了他們一命。

接著那小孩突然抱頭,開始坐立不安起來。

「齁~真是的!冇想到居然會這麼吵!你們知不知道師傅的起床氣很可怕的!上次還說什麼『我很難起床』就把我當成練魔法用的沙包!」

小孩不知怎地突然流下眼淚,而勇者們隻能呆呆地看著他。

「前幾天的時候啊……啊啊,好可怕,實在太恐怖了……」

現在小孩則是臉色蒼白,開始發起抖來了,接著他指著大誌等人所在的方向。

「要是師傅起床心情不爽的話,麻煩請你們負起責任!」

對於這摸不著頭緒的事件,眾人始終啞口無言。這時,突然有道人影從天而降。

輕輕降落地麵,不發出任何一絲聲響的人物……

「嗯姆……你們──就是勇者吧?」

他就是《魔王直屬護衛隊.序列四位》,歐諾伍斯。

「姆姆姆?請問您是哪位?」

小孩不解地轉頭看向歐諾伍斯,頭上兩根呆毛搖來搖去,變得忽長忽短。

「喔?你看起來像『魔人族』,卻不知道我是誰?」

「不知道喔!」

歐諾伍斯環視周圍,看見那位被揍飛而陷入沉默的魔人之後,眯起了眼睛瞪著那個小孩。

「……是你做的?」

「是的!當時他似乎在大吼大叫,所以我讓他安靜下來了!」

真令人難以置信,小小年紀就打倒了一位魔人士兵。

整體而言『魔人族』的身體能力較強,實在很難想像會因為小孩攻擊受什麼皮肉傷,不過那位倒在地麵的魔人側腹上有著清晰可見的小小拳痕。

(居然隻用一擊……?這孩子……有一套。)

歐諾伍斯冷靜分析小孩的戰鬥力,他得出了一個結論,光憑對方是兒童就掉以輕心實在是太危險了。

「有件事想請教,閣下說那個魔人在大叫就讓他閉上了嘴巴,那麼,閣下跟那邊的勇者是一夥的嗎?」

「……啊?你說的勇者是誰?」

小孩天真地歪著頭感到不解,看起來並不像在撒謊;也就是說,這孩子跟勇者之間毫無瓜葛。

「……閣下要與我們為敵嗎?」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耶,隻要不會在這裡大吵大鬨的話,我就不會怎樣。」

看樣子,這小孩真的隻是因為外麵太吵才跑出來製止,似乎還冇理解這個國家目前的現況。

不過,歐諾伍斯也不想讓孩童痛切體會到戰爭究竟有多殘酷。

「總之你快離開這裡,我有事要找那些勇者談談。」

歐諾伍斯狠狠瞪了那群勇者,他們不禁害怕得發起抖來。

然而那小孩不滿地嘟起嘴巴,回絕了歐諾伍斯的一番好意。

「不能讓你過去!」

「……為何?」

接著,那小孩劈哩啪啦地說了一堆話。

「你企圖要在這裡做些什麼吧?你打算讓這裡變得更吵,對吧?」

「……閣下是什麼意思?」

「那就萬萬不可!絕~對不行!要是你這麼做……」

小孩不禁慘白了臉。

「不、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千萬千萬千~萬不可以做那種事情喔喔喔喔喔喔!」

小孩拚命地用力搖頭表示否定,接著他突然不再搖頭,做了一個深呼吸之後──

「你這麼做不就吵醒師父了嘛────!」

一道震耳欲聾,極為宏亮的吶喊響徹四周。

接著,有個小東西映入了歐伍諾斯的眼簾,並且向前衝刺──發出「碰!」的一聲!

「嗚噗!」

那個東西──枕頭突然砸中了小孩的頭。

枕頭不偏不倚地命中目標,小孩因而倒地不起,甚至撞到了頭。

「哇啊啊啊!痛、好痛痛痛痛!撞到後腦勺了啊啊啊!好痛啊啊啊!」

小孩抱著頭在地上滾來滾去,四位勇者不禁把目光移到小孩身上,隻有歐諾伍斯看向另一個地方。

那是一棟位於附近的建築物,記得是一家旅店,歐諾伍斯從二樓的某個房間窗戶清楚看見了某個人物的身影,他正是朝小孩扔枕頭的元凶。

那人一臉老大不高興地皺著眉頭,說了一句:

「────你就是最吵的那一個!」

出現在房間的,是一位看起來像身穿紅長袍的『印普族』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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