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奇特的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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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一章

奇特的畫家抵達國境邊界城市【薩久】的日色一行人,遇上意想不到的事態。

「喂,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我也不知道……」

日色不高興地皺眉,身邊的阿諾魯德臉頰抽搐。

他們眼前是吸引了熱鬨人群的眾多攤販,周遭更擠滿數不清也懶得數的人潮。

對討厭嘈雜的日色來說,這種人口密度和從中產生的熱氣,在在令他煩躁不已。

「今、今天是不是有……祭典啊?」

可愛的繆兒歪著頭,眼中散發感動的光輝。或許這些多得令人眼花撩亂的店家令她產生期待了。

「嗯……好多香味。」

「啊嗚!」

薇卡和羽丸翕動鼻翼嗅聞,從攤子上傳出各種香噴噴的食物香氣,引誘得她們東張西望,口水直流。

阿諾魯德思索了一會兒,突然驚覺:

「等一下,今天是《烏魯伊》的第一天嗎?」

「是啊,大叔。」

他說的《烏魯伊》,是這個世界的《月份名稱》。

一月 奈爾萬 二月 尼奴伊 三月 古娃耶隆

四月 古威力斯 五月 羅斯隆 六月 諾魯伊

七月 凱爾卑斯 八月 烏魯伊 九月 以旺涅斯

十月 奈爾卑涅斯 十一月 斐蘇伊 十二月 吉力斯隆

在這個世界裡,每個月各有三十天。這套曆法稱為《阿諾魯曆》,今年是《阿諾魯曆 二一一四年》。

「今天是什麼日子?」

「日色,你不知道嗎?今天是每年慣例舉行《拉耶亞祭》的日子啊。」

「《拉耶亞祭》?」

這個世界也有季節的不同,以下是對應日本春夏秋冬的季節名稱。

春 艾斯伊魯

夏 拉耶亞

秋 亞瓦斯

冬 力烏

「現在的季節是《拉耶亞》吧?為了消暑,到處都會舉行這種熱鬨的祭典喔。」

聽了阿諾魯德的說明──

(原來如此,大概等於日本的夏日祭典吧。)

日色明白之後,愈來愈覺得不高興。天氣已經夠熱了,身邊還有個這麼熱血的傢夥,再加上這擁擠的人潮來助長熱氣,真是教人煩得受不了。

「你剛在想什麼冇禮貌的事對吧?」

「啊?我什麼都冇想,隻覺得大叔你熱血得很煩而已。」

「我說你啊!就算這麼想也不要承認,就說『冇有』或其他否認的話不好嗎!乾嘛老實說啊,臭傢夥!」

「你就是這種地方熱血得令人厭煩啊。」

「你、你這個小鬼真是吼……」

阿諾魯德氣得握拳發抖。這時,視線不經意瞥見繆兒的表情。她雙頰潮紅,雙眼不斷轉動盯著熙來攘往的人群。

這時,阿諾魯德不知想到什麼,拍了拍手。

「好~我決定了!不管誰怎麼說,我就是決定了!」

「怎麼這麼突然?你終於瘋了嗎?」

「少囉唆啦!」

驚訝的繆兒她們也眨著眼睛不知所措。

「今天要在這裡過夜對吧?既然如此,何不儘情享受祭典!」

聽了這句話,不隻繆兒,連薇卡的臉都發光了。她們一定很高興吧。

其實她們或許很想參加這種歡樂的祭典,但又不好意思說。雖然薇卡可能隻是想吃東西而已。

「是喔,那你們去玩吧,我先找個旅店吃飯去──」

「等等。」

日色正要邁步走開時,被阿諾魯德抓住肩膀。

「放開啦。」

「不行,這種時候你何必說那種話?大家一起享受祭典嘛?」

「我冇興趣。」

「喔~你說這種話真的好嗎~?」

「…………乾嘛?」

阿諾魯德豎起食指,笑得賊兮兮。他的表情激得日色有些火大,好不容易纔忍住一拳撂倒他的衝動。

「聽好嘍?在【薩久】舉行的《拉耶亞祭典》規模可是相當大。」

「…………」

「不隻攤位數量很多,這裡的祭典最大的特徵,就是有會超人氣店家來擺攤!」

「超人氣」這個字稍微有點吸引人,日色挑了挑眉。

「而且,【薩久】的祭典還會舉行人氣攤商大賽,選出最受歡迎的攤位,嗬嗬,往年都是賣食物的攤位獲勝……說到這裡你應該懂了吧?」

「…………原來如此,也就是可以吃到相當美味的東西?」

「一定能讓你心滿意足喲。」

「唔姆……」

阿諾魯德熟知這個世界的情勢,似乎也不是第一次參加【薩久】的祭典了。日色判斷他應該冇說謊,事實是也找不到他說謊的理由。

這麼一來,「美味食物」這誘因立刻使他食指大動。

精神都來了,日色下定決心,往眾人麵前一站。

「喂,喂。」

見日色什麼都不回答,阿諾魯德還以為自己說服失敗。露出失望的表情。冇想到,日色看著前方,撂下狠話。

「快點帶路啊,要是那至高無上的美味賣光了怎麼辦,變態。」

「不、不準說我變態!」

阿諾魯德橫眉怒目,破口大罵,嘴角卻帶著淡淡微笑。繆兒和薇卡也很興奮,四人一獸就此決定,暫時前去享受歡樂的祭典吧。

「……《火燒桃子糖》?」

日色對著攤販前的招牌嘀咕,阿諾魯德則驚喜地睜大雙眼。

「喔,有賣這種稀奇的水果啊!」

「人客,歡迎喔!要不要來一點啊,會算你便宜的!」

攤販老闆是個熱情的老爹,堆滿笑容招呼眾人。繆兒和薇卡看到排在攤子上的《火燒桃子糖》,眼睛都發光了。

「老爹,給我四個這個……不,給我五個!」

阿諾魯德連羽丸的份都算進去了。薇卡一道謝,他就笑著說:「不用客氣啦。」

「好喔!喔喔,兩位小姐這麼可愛,給你們特大的吧!」

「謝、謝謝您……耶嘿嘿!」

「嗯唔……老爹真慷慨。」

繆兒和薇卡開心地笑了。日色和阿諾魯德也分彆接過桃子糖,拿到手的第一件事就是好好觀察一番。接著,日色問阿諾魯德:

「這好吃嗎?」

「喔,超好吃的啦~這種形狀像燃燒火焰的果實,雖然用糖果包起來了,可是口感柔軟好嚼。總之,你先吃吃看,就知道為什麼叫火燒桃子了。」

聽他這麼一說,日色姑且試吃了一口。喀啦一聲咬下,確實不覺得硬。在嘴裡咀嚼了幾下,品嚐味道,突然口中有什麼劈哩啪啦的彈跳起來。

「────嗯?」

「嘿嘿,嚇到了吧?一種會在舌尖彈跳的果實,這就是《火燒桃子》的真髓呀!」

阿諾魯德得意洋洋地大喊。日色心想,這確實是會讓人上癮的滋味,不會太甜膩,又能享受有趣的口感,這種食物在孩子之間一定很受歡迎。

繆兒也以手捧頰,陶醉在美味與新奇的口感之中。薇卡張大櫻桃小口,儘情大嚼,羽丸也喀吱喀吱吃得不亦樂乎。

因為肚子本來就餓了,日色一行人很快吃完火燒桃子糖,走進喧鬨的人群中。

「好!接下來是那裡!」

在阿諾魯德帶領下,展開了一場美食饗宴。

(原來如此,這就是祭典啊。反正有美味的東西吃,逛逛也不壞。)

對於在日本時從未去過祭典的日色而言,這也不失為一次新鮮的體驗,他深深受到祭典的氣氛吸引。

不過,要是冇有這麼多人就更好了。會有這種想法,真不愧是日色。

祭典裡有各種攤販,也有打靶和抽抽樂等日本祭典裡常見的攤販。

繆兒和阿諾魯德、薇卡一起儘情享受這些吃喝玩樂,在夜市裡逛了一會兒之後,日色的精神計量表終於突破極限值了。

(唉,我不行了。從剛纔開始就一直被人推擠、踩腳……這些人怎麼不全部去死啊。)

腦中開始浮現恐怖的念頭。此時,目光瞥見一個特彆大的攤販,招牌上寫著:

《幸福鯊三明治》

看見同一塊招牌的阿諾魯德表情驚愕,好像看到鬼一樣。

「不、不會吧……竟然是那個……幸福鯊?」

「你知道那什麼?」

「當、當然知道啊!隻要是廚師,人人都想料理一次的食材!」

從他激動的狀態推測,那一定是相當厲害的東西。

「你知道嗎?幸福鯊隻棲息於【大藍海】中,而且它們隻生活在深海裡,很少浮上淺海的。隻有在極少數的產卵時期,纔會有那麼一小段時間能在海麵看到它們的蹤影。這種鯊魚的身體是美麗的桃紅色,頭則是翡翠綠,頭上還長有角。全身上下包括牙齒、身體和角都可食用,是被譽為『完整食體』的生物呀!」

阿諾魯德激動得全身發抖,熱切訴說關於幸福鯊的事,對動物生態基本上冇興趣的日色左耳進右耳出,隻想知道一件事。

「所以咧?好吃嗎?」

「當然啊!你知道嗎?那魚身的美味啊……甚至公認超越《水獵犬肉》呢!」

「去給我買來,現在立刻去買。」

日色的眼神瞬間轉變,展現近乎殺氣的魄力。

「喔、喔喔……可、可是……」

「怎樣?」

「你看那個啊。」

「唔?」

朝阿諾魯德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的是一般商店街常見的轉輪抽獎台,以及一旁大排長龍的人群。

「因為數量有限……所以隻有抽到的人才能吃。」

「你說……什麼?」

日色大受打擊,冇想到都來到這裡了,竟然不能吃到那麼美味的食物。他咬緊牙根,這簡直是難以形容的酷刑。

「一人好像隻能抽一次,而且已經有好幾個人抽中了……喔,板子上寫著還剩八人份……既然已經有這麼多客人排隊,這下大概彆想抽中了吧。」

看到進入完全放棄模式的阿諾魯德,日色不甘願地握緊拳頭。薇卡似乎也因阿諾魯德的話而深感絕望,臉色鐵青。

看來她也和日色一樣,無論如何都想吃吃看那種肉。

(等一下,《水獵犬》已經夠好吃了,眼前竟然有比那更美味的食物,卻告訴我吃不到?這種事太過分了吧……不,我的字典裡冇有放棄!)

日色猛地抬頭,瞪著攤販看。

「姑且跟你道聲謝,大叔。」

「啊?」

「謝謝你讓我跟那東西相遇啊。」

「話是這麼說,我們又吃不到……」

「不,冇理由放棄。」

「可是,用一般常識想,根本就不可能吧?」

「開什麼玩笑,如果抽簽當選機率低是一般常識,那我就要顛覆這個常識!」

日色望向正在轉動抽獎台的人,看起來,抽中時隻會掉出金色珠子。

眼看現在又被抽中了一份,隻剩下七人份了。動作不快點不行。

(既然如此……)

將魔力集中於指尖,日色的食指尖端發出淡淡的青白光芒。

「喂,你們幾個,把手伸出來。」

「「「……咦?」」」

日色的話,令三人一頭霧水。

排隊抽簽的人愈來愈少,陸續有人抽中,現在隻剩下四人份的《幸福鯊三明治》了。

運氣好的是,接下來不再有人抽中。終於……

「輪到我了。」

輪到日色上前抽簽。他吞了一口口水,慢慢轉動抽獎轉輪,喀啦喀啦,喀啦喀啦──────

────────────咕咚。

在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滾出來的珠子顏色是──────

「哇哈哈哈哈!對我來說冇有不可能的事!」

一副中二魔王模式全開的日色放聲大笑。

冇錯,他順利轉出了金色的珠子。就在他握拳高舉的手背上,寫著一個散發青白光芒的文字。

那個字就是──────『幸』。

到底該寫什麼字纔好,著實令日色苦惱了一番。寫『運』好像也可以,不過他不確定那樣是否可以指定幸運或厄運。

或者寫『出』?這麼一來確實會滾出珠子,隻是未必會是金色。

要不然,寫個『中』?這是讓他猶豫最久的一個字。寫上『中』字或許會抽中,然而他不知道寫在自己手上會不會有效果。

寫在轉輪抽獎台上效果自然是最完美,可是不寫在自己手中就失去意義了吧。

所以,最後他決定寫『幸』字。有了這個文字,就能想像自己幸運中獎的樣子。

魔法是一種想像,若是心懷雜念就會降低魔法的效力。這也是為什麼日色選擇辨識度高又不易混淆的『幸』字。一如往常開了外掛。

而且,他還加了四重保險,在其他三人手上也寫了一樣的文字。這麼一來,四個人中有任一人抽中的機率就會大幅提升。

然而這麼做的前提是日色使用的魔法將會曝光,不可否認這確實是個問題。

(嗯,不過為了美味的食物,我並不後悔這麼做。)

比起魔法曝光帶來的麻煩,他更無法戰勝的是對食慾的貪念。再說,魔法早就在阿諾魯德和繆兒麵前曝光過了。事實上正因如此,日色並不是太猶豫。結果,竟然開出了四人連續抽中的大滿貫。

這驚人的現象使阿諾魯德與繆兒驚愕得說不出話,日色心想,事到如今也隻好向他們說明瞭。反正他現在心情非常好。

至於薇卡,就隻是很高興而已。

「喂,喂,日色……」

「我知道你有話想問我,但是現在……先吃這個吧!」

等一下再向阿諾魯德說明吧。

拿到手的食物類似漢堡,中間夾的當然是幸福鯊肉。肉的顏色是漂亮的櫻花粉紅,再夾上類似萵苣的蔬菜,塗抹的醬汁味道甜甜辣辣。

「啊姆…………嗯唔?」

…………這、這裡是哪裡?

一陣海潮的香氣湧現,令人瞬間產生置身海洋的錯覺。

深海的水壓使魚身肉質緊縮有彈力,鮮味也很濃厚。和酥脆的麪包形成絕配,隻要吃一口就能感受來自大海的生命力。

魚肉在口中逐漸融化,刺激著舌頭……不,刺激著整個口腔感官。同時之間,還能品嚐到顆粒狀的口感,這就是阿諾魯德說的魚角吧,真美味。

比有著絕妙鹹度的炸軟骨還要好吃數倍。包括骨頭和牙齒,身體毫無抵抗地接受了這樣的美食。

(喂喂,世界上竟然有這麼好吃的東西?)

這應該比過去吃過的任何食物都要美味吧,吃下肚後,那魚肉彷佛還活著一般,在胃中掀起一場暴動。

那種感覺卻是非常美妙,甚至感到身體不斷湧出力量。

這是……這是……

(……毫無疑問,這是中大獎了啊!)

臉上自然而然綻放了微笑。

沉浸在這種放鬆與恍惚的感覺之中,或許會就此睡去。真的太舒服了,彷佛身處於溫暖陽光下,自在悠遊於大海中。

看看阿諾魯德他們,繆兒正一絲不苟專心吃著,她也喜歡吃東西,能吃到這麼厲害的美味,心情一定非常好。

另一方麵,阿諾魯德他───不知為何居然在哭。

說真的,一個大叔邊吃東西邊哭,實在不是很好看的畫麵。

算了,由此可知這種食物有多麼美味。話雖如此,日色還是覺得有點掃興,決定等下揍他一頓。

薇卡臉上帶著紅暈,連自己那一份也跟羽丸一起分享。所有人都從食物中獲得幸福。

「哎呀~太滿足了!老子真是心滿意足~」

阿諾魯德欣喜地拍拍鼓脹的肚子。

「嗯,好好吃喔。呃……那個……」

繆兒望向日色。

「那個……謝、謝謝你,日色哥!」

「日色,謝啦,真好吃。」

薇卡也和繆兒同時道謝。日色隻回了「彆放在心上」。

不過,趁著她們這麼一說,阿諾魯德理所當然問起《文字魔法》的事。

「那麼,可以告訴我們嗎?關於剛纔你在我們手背上寫字的事。至今你一直不肯告訴我們,也差不多可以說了吧?」

「…………好吧,可以。」

「咦?真的要說嗎?」

還以為鐵定會被拒絕的阿諾魯德,忍不住又問了一次。

「怎麼?要是你不想聽,那我就不說嘍?」

「啊啊不是不是,快告訴我們!那個文字……那到底是什麼?肯定是魔法冇錯吧?」

其他兩人也緊盯著日色的嘴巴。這神秘的魔法果然令人深感興趣。阿諾魯德身上過去曾被日色寫上文字,比起她們兩人更是興致勃勃。

「冇錯,那就叫作《文字魔法》,是一種獨特魔法。」

「我就知道。」

阿諾魯德似乎早就察覺那是獨特魔法的一種。說得也是啦,雖然每次時間都很短,但是在他麵前使用過那麼多次,要不察覺才奇怪。

不管怎麼說,文字魔法不但能製造火與光,還能治癒傷口,甚至提高彆人的身體能力。阿諾魯德自己也曾親身體驗,會發現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可是啊,和我至今見過的獨特魔法比起來,這種魔法好像更為奇妙。它的原理到底是什麼?」

其實日色不確定究竟該說到什麼地步。因為心情好,所以提供一點情報是無妨,但也冇必要全部坦承吧。

這麼一想,他轉而思考起對自己而言,他們幾個人的立場是什麼?是在奇妙的緣分下相識,一路走來一起旅行的夥伴。

老實說,這三人的個性都是濫好人兼傻正直,也都很珍惜同伴。對他們而言,應該早已將日色視為夥伴了吧。

至少,自己和他們一起經曆了一段類似生死關頭的經驗,日色心中也對他們增加了不少信任感。這麼說來,或許可以再告訴他們多一點吧,心意已決,日色再次開口:

「我不是在你們手背上寫了文字嗎?」

「嗯,是啊。」

「那是我住的地方的人使用的文字,我的能力就是藉由文字的效果引發某種現象。」

這個世界冇有漢字,他們三人也不會念。接下來,日色又簡單說明瞭魔法,除了薇卡,另外兩人聽了之後都顯得很訝異。

尤其是阿諾魯德,將雙手環抱在胸前沉思:「哪裡有那種文字啊?」

薇卡則以「喔喔~」的驚歎表達內心的感動。

「話說回來,日色你的魔法也太強了吧?」

「嗯嗯!」

阿諾魯德這麼一說,繆兒立刻點頭表示讚同。

「我哪知道啊,這是天生的才能啦。」

「呃,你說的是冇錯……即使如此,還是比我過去聽聞的任何獨特魔法都要強大耶!」

「喔,比方說你聽過哪些?」

日色對和自己不同的獨特魔法很有興趣。

「我想想看喔,比方說挪移空間的魔法,洗腦彆人的魔法,還有……找尋怪物的魔法。」

「確實每個聽起來都很強。」

其中尤以「洗腦魔法」最令日色感到不妙。雖然不知道是用什麼方法洗腦,能剝奪人心思考的力量,這種魔法未免太強大。

「可是啊,隻要有你的那個《文字魔法》,我剛纔舉例的魔法,不就都能使用了嗎?」

老實說,的確可以……細部的控製能力姑且另當彆論,透過文字應該能達到與這幾種魔法類似的效果。

「的確是可以啦。」

「我就知道,好卑鄙喔~你太作弊了啦~!」

繆兒雖然冇有說話,卻以點頭表示同意。

「不過,我的《文字魔法》雖然萬能,卻決不是無敵啊。」

「這是什麼意思?」

「你說呢?我冇義務告訴你這麼多。」

就不用連缺點都坦白招供了吧。就算他們是能稍微信賴的對象,有些事還是不能說。

「可惡…………不過,你確實不是那種會把自己的缺點告訴彆人的笨蛋。」

「就是這麼回事。」

「可是,撇開這個不談,你的魔法實在太有魅力了!真可說是浪漫幻想!」

「隨便你怎麼說,我已經累了,到旅店去吧。」

「你聽人講話好不好!」

日色一如往常的我行我素,阿諾魯德歎了口氣,乖乖跟著他走。

「怎麼?祭典玩夠了嗎?」

看到他們跟上來,日色感到疑惑。

「咦?喔,我是已經玩得很滿足了啦……」

「我也玩得很開心!」

「小薇也……玩很多了。」

「啊嗚!」

「那麼就這樣吧。」

「既然如此就快去訂旅店吧,我的家仆。」

「要我說幾次,我纔不是你的家仆!是說你該對年長者尊敬一點吧,混帳!」

「你隻是早點出生罷了,有什麼了不起。」

「隻是早點出生,就比你多了不少人生經驗啦!給我道歉!現在立刻馬上給我道歉!」

看到光天化日下大聲嚷嚷的阿諾魯德,日色說:

「………………你們長大後可彆成為這種大人喔。」

「這話是什麼意思?你這個混帳!」

日色看了繆兒一眼,她似乎也無法替阿諾魯德辯解,一臉傷透腦筋的表情。

丟下吵吵鬨鬨的阿諾魯德,日色率先朝旅店走去。不料,問題就在這時發生了。

「……咦?冇房間?」

阿諾魯德錯愕地站在旅店櫃檯前。站在他身後的日色全身上下都散發出極度不高興的氣息。

「不好意思,客人。適逢祭典期間,拜此之賜,現在冇有空房了。」

話雖如此,那現在該如何是好。尤其是後麵還站著一個目露殺氣的凶神惡煞,該如何說服他可是個大問題,阿諾魯德煩惱得額上冷汗直流。

他緩慢安靜地轉過身,凝視那個黑髮少年。

「你打算怎麼辦,大叔?」

「這、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呀!冇有的東西就是冇有。」

「…………呼,明明進了城卻要露宿街頭嗎……」

難得看到日色露出空洞眼神,口中喃喃自語的模樣。老實說,這一路走來都是露宿野外,還以為好不容易可以在房間裡睡個好覺。遺憾的是,這個夢想還冇實現就消失了。

「可惡……臭祭典……我要去炸了它。」

雖然聽到他這麼嘀咕,日色自己在祭典裡還不是玩得很開心,應該不至於真的抓狂吧。

早知如此,在去逛祭典夜市前就該先來訂房纔對,阿諾魯德心想。不,或許那時候就訂不到房間了。無論如何,他還是為冇有事先確認感到後悔不已。

「那個……」

櫃檯工作人員這麼說著,阿諾魯德冇精打采朝對方望去。

「如果不介意,幾位要不要去公會看看?」

「公會?」

阿諾魯德反問。

「啊,是的,公會裡有職員用的假寐室,隻要說明情況,或許能開放借宿?」

聽了這句話,阿諾魯德一掃臉上的陰霾,點頭迴應:

「冇錯,至少這種日子應該肯借吧。」

「要去看嗎?」

繆兒小心翼翼抬眼詢問,阿諾魯德拍拍她的頭。

「是啊,去試試最後的希望也好。」

「希望不要白跑一趟啊。」

「我說你啊,日色!為什麼要說這種話!至少期待一下嘛!」

「那還不如趕快去吧。」

「你為什麼就是不肯聽人說話!」

日色快步走出旅店,眾人趕緊跟上前去。

公會裡已有不少人留宿。想儘辦法拜托,好不容易終於獲得一間能讓四人加一隻過夜的房間。幸好冇有白跑一趟,日色一行人也鬆了一口氣。

被帶到假寐室後,日色第一個躺在床上。打從心底感歎,比起露宿野外,床睡起來果然舒服多了。

「對了,接下來怎麼辦?」

阿諾魯德問的是接下來要如何穿越國境,日色一邊享受舒適的床鋪一邊說:

「……邊關不能擅自穿越嗎?」

「是啊,如果持有官方發行的《通關證》,那又另當彆論。」

「你有嗎?」

「嗯,有我和繆兒的兩份。小薇呢?」

「嗯……我有。」

薇卡的目標是找到在世界各地旅行的父親,她當然也會有通關證。

「那東西要怎麼取得?」

「喂喂,你連這都不知道還想穿越國境喔?」

「如果語言無法溝通……隻好靠蠻力?」

「太恐怖了!本來我一定會笑你白癡,可是在知道魔法的事之後,隻覺得這個答案太恐怖了!」

反正他一定在打一些用《文字魔法》掃平守關官員的恐怖主意吧,阿諾魯德想著想著,臉都抽搐了起來。

「我告訴你,《通關證》要去公會申請發行啦。你看!」

說著,阿諾魯德拿給日色看的是一張比電車票大一點的東西。上麵寫著發行日期和有效日期等字樣。

「那我就在這裡申……」

「不,就算這間公會可以申請,等到許可下來也要很長一段時間喔。」

「……真的假的?」

「真的。正確作法應該是請【人類國度】的公會發行。就算是那樣也得等上一個星期左右。在這裡申請的話,這裡的公會職員必須先取得【人類國度】公會的確認,獲得許可後才能拿到《通關證》。」

首先要提出申請,由公會調查申請人的經曆、家世背景等。不用說,如果是有犯罪紀錄的人,那就一定無法獲得許可。

唯有判斷人品冇問題,又有充分通關理由的人,才能獲得公會管理者蓋上許可章的許可證。那就是《通關證》。

「喔,這麼說來,【維克特裡亞斯】的公會管理者地位很崇高嘍。」

「你在說什麼啊?你不就是從那裡來的嗎?怎麼會不知道?」

「因為我冇興趣。」

「……唉,聽好了,這些事記起來對你有益無害。日色,你知道人類中有幾個SSS級的冒險者嗎?」

「冇記錯的話,是三個吧?」

「對,其中一個就是【人類國度•維克特裡亞斯】的公會管理者。」

「是喔。」

「你這是什麼態度啊。」

就算阿諾魯德這麼說,日色基本上對彆人的事就是不感興趣,這也冇辦法。

「那可是很厲害的事耶。隻有實力和人望都夠優秀的人纔會被選上。據說他連體能都和獸人不相上下,名符其實的怪物等級。」

「我隻知道那個怪物還是抵擋不了地位和名聲的誘惑。」

「我、我說你啊……我確實聽人說過,【維克特裡亞斯】的公會在有戰爭發生時,能夠行使與國王同等的權力……不過,這應該言過其實了吧?」

「我哪知道。」

「……呼,那你一定也不知道那個人的名字吧?那個人的名字叫作──」

「嗯?喔,好久不見了,威爾。」

「久疏問候,朱頓大人。」

【人類國度•維克特裡亞斯】的**第二部隊隊長威爾,帶著爽朗的笑容迎向一個名叫朱頓•蘭卡斯的男人。

朱頓雖然有一口漂亮的白鬍子,年紀其實才四十八歲。剃得短短的白髮絕對不是因年老褪色,而是天生的。

柔和的表情,散發一種連小孩都能感到安心的氣質。隻不過,一旦他站起身時,體格隨即給人一種異樣感。

身高超過兩公尺,鍛鍊有素的手臂堅硬得如同鋼鐵。

全身上下包覆著一層宛如鎧甲的肌肉,叫人擔心他身上穿的衣服是否一用力就會繃破。

「哇哈哈!彆這麼客套!你現在可是一位了不起的隊長大人了呢!」

朱頓豪爽大笑,在威爾背上拍了幾下。或許他自認為隻是輕拍吧,卻具有足以令威爾的HP徐徐下降的衝擊力道。

「咳咳!啊,您一點都冇變啊,朱頓大人。」

摩挲著背部,威爾也高興地笑了。

「有什麼事嗎?什麼風把你吹來這種地方?」

「我今天來,是有一件事想拜托身為公會管理者的您。」

這裡是公會,現在兩人所在的地方正是管理者室。威爾一臉嚴肅,朱頓聳聳肩問:

「喔?又有麻煩事啦?彆這樣嘛,我都已經退休了,第一線的工作,還是交給前途無量的年輕人去做吧。」

「您彆這麼說,當今世上還冇有一個冒險者能與您匹敵呢。」

「哇哈哈!你太過獎、太過獎了!再說,我可是有所耳聞,你們不是成功召喚勇者了嗎。現在應該是屬於他們的時代了吧?」

朱頓問這個問題時,目光有些犀利,威爾故意裝作冇看見。

「不不不,時代始終需要的是強者。尤其是像您這樣的強者。」

聽了威爾的回答,朱頓的表情有一瞬間變得黯淡,又隨即恢複原樣。

「所以說,我的時代已經結束了啦。現在的我頂多和那些SS等級的傢夥不相上下。拚老命也冇辦法像過去SSS等級時身手那麼俐落了。」

他自嘲地說,臉上的表情看不出是憂慮還是豁達。

「您太謙虛了……剛纔朱頓大人曾說,第一線的工作就交給前途無量的年輕人?」

「是啊,我是這麼說了。」

「那麼,我想請您指導這些前途無量的年輕人,教教他們戰鬥的方法。」

「…………你指的是勇者?」

「是。」

兩人相互凝視了許久。朱頓看著威爾真摯的眼神,懷念地笑了。

「那時,你的眼神就是這樣。當年,你誌願投入我門下時。」

「結果您拒絕我了。朱頓大人當時是這樣對我說的:你不夠資格當我的徒弟,我隻收和我站在相同高度戰鬥的人為徒弟。」

「我說過這種話啊?」

朱頓嘴裡一邊嘟噥「我當時也是太年輕了」,一邊露出難為情的笑。

「現在,能和您站在相同高度戰鬥的人出現了。」

臉上的笑容消失,朱頓隻回答了威爾:「……是嗎。」

「請您務必指導他們!一切都是為了我們『人族』的未來!」

「為了『人族』的未來……是嗎……」

朱頓望向威爾的眼神堅定,那是一雙隻筆直看著前方的眼睛。朱頓取出菸鬥點火,緩緩撥出一口香菸煙霧。

「我說威爾啊。」

「是。」

「你知道我為什麼當上公會管理者嗎?」

「這……不,我不知道。」

「發生戰爭的時候,公會管理者擁有與國王同等的指揮權限。」

「朱頓大人……」

「當我還是個冒險者時,總是在思考為什麼這個國家,不,為什麼這個大陸爭戰不斷。」

「…………」

「我每天都在祈禱,總有一天有人能令世界和平。這完全是依賴彆人的想法。可是,種族之間的鬥爭愈演愈烈,我們國家也遭到無妄波及。我義不容辭地為國上戰場,因為有想要守護的事物。可是,你知道當時的公會管理者到哪去了嗎?」

或許早已知道答案,威爾也露出苦澀的表情。

「那個公會管理者遠離了這個國家。那傢夥拋棄了這個國家啊。利用身為公會管理者的權威,自己一個人逃跑了。因為這樣,無人出麵迅速統領冒險者,不知多少本該得救的生命因此喪生。」

「朱頓大人……」

「指定那個人擔任公會管理者的是國王。」

聽著朱頓的話,威爾沉默不語。

雖然指定公會管理者的國王必須負起責任。然而,朱頓也氣自己冇能看穿那個管理者的真麵目。

「所以,我拚命讓自己變強,以成為公會管理者為目標。當戰事發生之際,才能在國王麵前堅持權限,確實采取應變行動。這麼做,使公會管理者成為形同另一個國王的存在。」

「…………」

「我的目標是成為唯一能指摘國王錯誤的人。這是身為一個冒險者的我所能做到的極限。可是……」

他心有不甘握緊雙拳,這副模樣令威爾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直到今天,國王的決定還是絕對不可推翻。然而,一旦發生關乎冒險者本分的戰事,決定權就輪到公會管理者掌握。

朱頓平靜地,對威爾投以冰冷的視線說道:

「現在,國王又犯錯了。」

「什麼!您在說什麼啊!」

想不到朱頓竟突然開始批判國王,威爾驚呼失聲。再說下去,就算他是公會管理者,也有可能犯下侮辱罪。

然而,朱頓絲毫不以為意,繼續冷冷地說。

「犧牲了三個人的性命,國王究竟想做什麼?不,其中一人算是勉強活下來了是吧。」

接著,他將視線轉向威爾,以眼神催促答案。

「這……這……」

「召喚勇者……?這個國家確實陷入危機,可是我認為在召喚勇者之前,還有更應該做的事,也曾如此向國王進言。」

「有這回事……?」

不知情的威爾皺起眉頭凝望朱頓。不料,朱頓接下來說的話更驚人。

「為什麼國王拒絕與對方和平交涉呢?」

「和平……交涉?這是怎麼一回事?」

「唔姆,你未獲告知是嗎。不過,這也難怪。」

朱頓無奈地搖搖頭。

「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朱頓大人!」

「在很久以前,『魔人族』應該曾經送來和平協議書。」

「怎麼可能!我從來冇聽過這件事!」

「鐵定是上位者隱瞞了吧。」

朱頓說完,「呼~」地吐出香菸煙霧。

「不,不,可是!就算您說的是真的,『魔人族』送來的協議書也不可信啊!」

「為什麼不先試著展開兩國間的對話?」

「……咦?」

「是否真的不可能,要先試過才知道吧。」

「這……」

朱頓說的是正確的道理,威爾心知肚明也無法反駁。

「我明白你的心情。也知道在很久之前,對方曾送過一次協議書,卻在準備會談時背叛我國。可是,在犧牲親生女兒的生命之前,國王應該還有其他可努力去做的吧?」

「但、但是,這麼做陛下本身也很心痛。」

「失去女兒和心痛是兩回事吧!」

剛纔柔和的表情為之一變,現在的朱頓臉上滿是驚人魄力。威爾全身滲出汗水,不知不覺顫抖起來。這就是退休冒險者的霸氣嗎……

朱頓搖頭歎息。

「就算不用那麼做,隻要來找我商量,不管是會談還是哪裡我都願意陪國王去。你們或許不知道,無論是『獸人族』還是『魔人族』裡都有好人。隻可惜幾乎冇有人知道這件事。」

「冇、冇錯,或許你說的是真的。可是,『魔人族』的王想毀滅『人族』卻是不爭的──」

「事實?」

「冇錯!」

「那你知道這件事嗎?『魔人族』的王已經換人當了。」

「……咦?」

「換了新王,想法也會改變。那份協議書也是新王送來的,反觀我們的國王,不但不願認真思考我說的話,一心隻想從異世界召喚不相乾的人來。」

「怎麼說是不相乾的人……勇者大人們是為了我國……」

「為了我國賭命……嗎?」

「…………」

「我不知道異世界是個什麼樣的世界,可是啊,那些勇者們在遇到自己的生死關頭時,還會為這個世界的天下擔憂嗎?我不認為。要是我的話,一定會丟下擅自把我誘拐來此的你們,踏上自己的旅程。」

他說的正是那個叫日色的少年所做的事,威爾不由得大受打擊,僵立在原地。

「可、可是勇者大人們是真的……」

「那是因為他們還冇麵臨可能喪命的局麵吧?在絕望中還能挺身而出的人可不多喔?」

「…………」

「那些人也有故鄉吧?將他們召喚而來的國王真正該做的,是將他們平安送返,不是嗎?」

威爾低下頭,緊閉雙眼。他的表情和動作顯示了毫無反駁的餘地。

「我聽說,還有一個被召喚來的傢夥,嚷著自己冇有義務幫忙,不知道上哪去了吧?」

「啊,是。」

「我認為……與其相信勇者,不如相信那個人。」

「這、這又是為什麼!」

威爾怒氣沖沖,一副對這句話追究到底的氣勢。

「連這個都不知道,可見你還不夠成熟。」

「朱頓大人……」

朱頓又恢複威爾剛到訪時的柔和表情,將菸鬥放在桌上。

「你回去吧,威爾。」

「可、可是!」

「現在自己該做的是什麼,回去再好好思考一次。下次,該輪到你試著在國王麵前進言了。」

「這麼可怕的事,我……」

「連臣子與友人的話都聽不進去的人,要怎麼拯救世界。」

至此,朱頓連一句話都不再多說,威爾隻能愕然從房間離去。

「朱頓•蘭卡斯?」

「對,朱頓•蘭卡斯。原本是個冒險者,外號《衝擊王》。」

看來那是他的稱號,隻不過聽了阿諾魯德的介紹,日色眉頭都皺了。

「聽起來好中二……」

「終二?」

「當我冇說。」

「是喔?好吧,反正你記住他就是了。他擁有崇高的人格,當『人族』實在是太可惜了。」

「喔?我怎麼覺得隻是個抗拒不了地位與名聲誘惑的傢夥?」

「我就說了,對方不是那種人!我也曾受過他的照顧,雖然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阿諾魯德目光望向遠方,似乎懷念起過往。

「算了,那種人的事不重要,重點是這樣下去我無法通關吧?」

「竟然說不重要……唉,對啦,等到你可以通關可能要花上很長一段時間了。」

日色陷入沉思,忖度接下來該如何是好。雖說慢慢等也是一個辦法,連到【維克特裡亞斯】的公會申請都得花上一星期了,在這裡一定會等更久。再怎麼說,一個地方待久一定會感到厭倦。

日色開始思索解決方法,阿諾魯德則轉而對正在和羽丸玩耍的薇卡說:

「小薇啊。」

「嗯?」

「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要和我們一起度過國境嗎?」

儘管在奇妙的緣分下,阿諾魯德等人與薇卡一起展開旅程,可是她也有她自己的目的,那就是找尋父親。

因為喜歡日色,想將日色當作自己的王來奉侍的薇卡,就這樣隨波逐流跟著自己和繆兒走也冇問題嗎?阿諾魯德想問的是這個。

「……不行嗎?」

薇卡歪著頭問。和日色一樣,從她的表情也看不出內心情感起伏。

「不、不是不行,而是你冇問題嗎?你老爸說不定還在人界裡啊?」

這個叫【伊蒂亞】的世界總共有三塊大陸,彼此之間以橋聯絡。『人族』住的大陸稱為人界,『獸人族』住的世界稱為獸人界,『魔人族』住的世界就叫魔人界。

要是薇卡專程越過國境前往獸人界,她的父親卻還在人界的話,豈不是又得再回來一次。與其如此,不如留在人界仔細調查清楚。阿諾魯德如此建議。

然而,薇卡卻大搖其頭。

「把拔不在人界。」

「是、是喔?」

「……我有這種感覺。」

「直覺咧!」

阿諾魯德的吐槽在房內顯得特彆大聲,但是薇卡仍繼續說:

「小薇的直覺很準的喔。」

「可是,就算你這麼說……這麼說吧,用直覺當判斷基準,真的好嗎?」

「嗯……可是小薇想要跟大家在一起久一點。」

「唔噗!」

阿諾魯德忽然以手捧胸,做出心臟被刺穿的動作發出呻吟。接著又像個危險人物似的小聲嘀咕:「那雙眼睛太犯規了……犯規中的犯規啦……嘿嘿。」

「……大叔他還好吧?」

連日色都覺得有點反胃,朝繆兒看了一眼。

「呃,呃……他平常都這樣……吧?」

看來繆兒對這樣的阿諾魯德容忍性相當高,不會為了這種小事驚慌,隻是有點受不了的樣子。

薇卡抬眼看人的模樣,對蘿莉控阿諾魯德(隻有日色這麼認為)而言,確實具有驚人的破壞力。

(要是他就這樣爽死的話,一定會成為後代傳說。)

日色決定,就將阿諾魯德塑造成以極度滑稽的方式死去的偉人,讓他的糗態流芳百世。呻吟了好一會兒,阿諾魯德才擦乾額上汗水,說了聲「太危險了」。

「總、總之你會一起來吧?小薇?」

「是呀~」

薇卡高舉羽丸表達肯定之意。羽丸也像讚同似的吠了幾聲。

「這麼一來,問題隻剩下日色的通關證了……有冇有什麼好主意?」

「這個嘛,也不是冇有。」

事實上,隻要日色願意,無論遇到什麼情況都能用《文字魔法》克服。

「比方說騰空飛起,從關隘頂上飛過去就行了。」

「……你還會飛喔……果然很奸詐~」

其實日色早就在空中飛過了。問題是要從邊牆上方飛過關隘,無論怎麼做,引人注目的可能性都很高。隻能祈求不被判斷為可疑人物,用魔法擊落。

有必要想一些不那麼醒目的方法。就算要用飛的,最好是能找到不被注意的方法。另外還有一件事也是日色擔心的。

「在這個鎮上似乎冇看見,不過你們不覺得奇怪嗎?最近都冇聽到那些傢夥的訊息了。」

日色的話,令阿諾魯德與繆兒表情僵硬。

「……你是說《獸檻》嗎。」

聽見阿諾魯德的低喃,薇卡睜大眼睛。

在人界,有一個自作主張視獸人為禁忌,以消滅或管理獸人為目的而成立的組織──《獸檻》。

他們對獸人的攻擊特彆毫不留情,無論是在城裡還是郊外,都能滿不在乎地施暴,最糟糕的狀況,甚至會剝奪對方的性命。

最近日色一行人纔剛與《獸檻》交戰。起因是繆兒被對方抓走,為了救回她而展開的一場奮戰。

指揮《獸檻》這個組織的男人叫霍爾斯。被日色使用魔法打倒之後,他宣稱總有一天一定要殺死日色。

此外,日色一行人又不巧闖入與《獸檻》有某種關聯的怪物實驗場【布斯卡多爾】,在那裡幫助了被囚禁的羽丸和它的天狼家人。

與薇卡就是當時相遇的,這件事也促成她後來與眾人一同踏上旅途的緣分。

遺憾的是,最後得救的天狼隻有羽丸一隻。雖然成功摧毀【布斯卡多爾】,一旦霍爾斯得知日色等人的行蹤,一定會隨後追上。

他很可能選擇在前方國境埋伏。

「不管怎麼說,都要小心行動才行。」

阿諾魯德沉重地下了結論,眾人都點頭同意。即使是對日色來說,能平安無事通過邊境還是最好的。

話題告一段落時,有人敲了門。這裡原本是職員的假寐室,大概是誰要進來小憩吧。每個人的視線都往門口望去。

門慢慢推了開來,站在那裡的是一個身穿骯臟長袍,纏著頭巾的男人。

「……泰尼•庫耶斯?」

聽到走進假寐室的男人自報姓名後,阿諾魯德反問了一次,那個叫泰尼的男人點點頭,臉上浮現親和的笑容。

一問之下,原來他也是想在鎮上過夜的旅人,因為冇有空房間,和日色他們一樣聽說公會有假寐室,所以纔來到這裡。

從頭巾中露出的綠色頭髮完全冇打理,亂蓬蓬的。從攜帶的大揹包看來,他確實是個旅人。

阿諾魯德姑且一人包辦了大家的自我介紹。日色雖然不喜歡自己的名字被擅自說出來,但是說都說了也冇辦法,隻好在一旁悶不吭聲。

「哎呀~還想說一個人過夜一定很寂寞,冇想到有這麼多旅伴,好熱鬨呢,真不錯!」

笑得一臉開懷,似乎真的很高興的他,看起來是個冇有心機的青年。這時,他忽然慢慢脫下頭巾,放在床上。

動作本身明明冇什麼驚人之處,眾人卻愕然無語望向某個部位。

那就是──他頭上那對人類不可能擁有的獸耳。

「你、你是獸人?」

阿諾魯德眼睛睜得大大的,凝視著他的耳朵問。

「是啊。咦?幾位該不會是討厭獸人的那一類人吧?」

泰尼尷尬地反問,阿諾魯德卻露出比剛纔更放心的樣子,笑了起來。

「什、什麼嘛,不不不,我們最歡迎獸人了!畢竟我和這孩子也是啊。」

阿諾魯德說著,把手放在繆兒頭上。

「是這樣啊……咦?可是你的耳朵……不,問這種事情太失禮了。不好意思。」

泰尼似乎判斷那是不方便探聽的事,識相地點到為止,不再深究。

阿諾魯德曾有過以家畜奴隸的身分與人類共同生活的過去,耳朵就是被當時的主人撕碎的。現在他頭上的人耳,其實是做出來的義耳。

「嗬,不用介意。彼此都在人界生活過的話,應該知道會有各種苦衷吧?」

「……是啊。」

「彆提這種不開心的事了,泰尼,你到這個城鎮做什麼?」

「我嗎?」

「是啊,我們是為了通過國境而來的。」

「咦?國境?……那邊幾位也是嗎?他們是人類嗎?」

泰尼望向日色與薇卡。

「是啊。日色是為了觀光,小薇算是他的隨從吧。這種時期居然說要觀光,是不是很好笑?」

「你想找人吵架嗎,大叔?」

日色惡狠狠瞪了阿諾魯德一眼。

「上次也跟你說過了吧?以現在的世界情勢,人類想前往獸人界根本就是一件不正常的事。而且理由竟然還是觀光?會被取笑也不奇怪啊。」

的確,如今存在於【伊蒂亞】的三種族分彆是『人族』、『獸人族』與『魔人族』,彼此之間關係緊張,處於非常危險的狀態。

隻要一點燃導火線,戰爭立刻勃發,整個世界都將遭受波及吧。

在這種情形下,想以觀光為名遍遊世界的日色會被視為異常,隻能說是理所當然的結果。

站在客觀的角度,日色自己也這麼認為。然而,既然決定要好好享受在異世界的生活,又怎能因為畏懼情勢,躲起來哪裡都不去呢。

「我就是我,若是遇到危險阻礙──我唯有硬闖。」

日色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而是在【人類國度•維克特裡亞斯】的王族召喚下,纔會來到這裡。

必須附加說明的是,來這裡並非出自他的本意。和日色一起被召喚來的,還有另外四個人。

那四個人被視為勇者召喚而來,日色隻是在他們受到召喚時剛好待在旁邊,就為了這不合理的原因硬是遭受波及,一起來到這個世界。

然而,日色認為這未嘗不是一種巧合的幸運。他在日本冇有朋友,也冇有父母。對喜歡閱讀和美食的日色而言,日本冇有什麼特彆重要的東西。

因此,受到召喚進入異世界,還幸運地擁有魔法的力量,對日色而言,倒不如儘情享受在異世界探險的樂趣吧。

這個世界一定有許多稀有書籍與珍奇美食。一一讀遍也嚐遍,儘情享受在在異世界的生活,這就是日色立定的目標。

由於認為與勇者一起行動不但不自由還會有危險,一個人踏上旅途的日色與阿諾魯德他們相遇,心想隻要和身為獸人的他在一起,就算前往獸人界,也能從他身上獲得寶貴的情報,所以決定像這樣一起旅行。

原本就喜歡獨處的日色信奉現實主義,冇有利益的事就不會去做,正因為思考過後認為和他們一起旅行對自己有利,現在他纔會在這裡。

聽了日色的大言不慚,阿諾魯德聳了聳肩,泰尼卻不知為何笑了起來。

「日色這個人真怪。」

「你自己也夠怪了吧。」

「咦?我嗎?」

「除了你還有誰?」

「…………你覺得我很怪嗎?」

泰尼似乎真的聽不懂,向阿諾魯德尋求答案,阿諾魯德也歪了歪頭,無法理解日色為何這麼說。

「本來就是啊,你冇想過萬一我們是排斥獸人那一派怎麼辦嗎?」

是啊,如果是那樣,他輕易在人前脫下頭巾,表明自己獸人身分的行動就未免太輕率了。阿諾魯德和繆兒這時才察覺日色所說的意思,不由得心頭一驚。

「我不知道你旅行的目的是什麼,但既然也是獸人,你一定知道《獸檻》吧?我們要是那個組織的同夥,現在你大概已經被抓起來了吧?」

聽日色這麼一說,泰尼先是顯得有些驚訝,接著又笑了起來。

「冇問題的啦。」

「……?」

「彆看我這樣,我對自己看人的眼光很有自信。」

泰尼耶嘿一笑,一臉得意洋洋的表情。原本期待他給出像樣一點的答案,聽了這個回答,日色不禁為之語塞。

日色呆若木雞,望向泰尼的眼神完全就是「遇到怪人了」。看到他這幅模樣,泰尼臉頰抽搐:

「咦咦?難道我看錯人了嗎?」

於是,阿諾魯德歎了一口氣:

「啊哈哈哈!泰尼,你這傢夥真有趣!」

「是嗎?常有人這麼說耶。」

兩人都爽朗地笑了。

「好、好像有兩個大叔喔……」

繆兒說得冇錯。這種不經大腦的思考方式以及過度樂觀的想法,都和阿諾魯德很像。

(獸人男性該不會全都是這樣吧……?)

日色情不自禁歎氣。不過,這時他又想。

(雖然不知道這傢夥說的話可不可信,既然能一個人在人界旅行,應該具備足以在這裡存活的技能吧。)

尤其是在當今世界情勢之下,要能平安無事地生存,想必擁有某種防身能力。

然而,就在下個瞬間,薇卡說的話使得日色的思考當場凍結。薇卡湊近泰尼,直盯他的臉說:

「……噯,你剛纔是不是……在那個山丘上?」

日色確定泰尼的笑容在臉上僵住了。

(山丘上……?)

薇卡冇頭冇腦對泰尼丟擲的疑問,令日色心中頓時雪亮,眉頭也皺了起來。

阿諾魯德和繆兒還不明白其中的真意,隻是傻傻愣在一旁。

剛纔一行人正要進入城鎮時,感覺到來自山丘上的視線的不隻薇卡,日色也隱約察覺了。

正因如此,她現在這番話,使日色開始懷疑泰尼真正的企圖,迅速做好隨時可能行動的準備。

那時,視線途中消失了。這就證明對方刻意躲藏,不想被日色等人發現。問題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遇到這種情形時,對方通常會說些「什麼事啊?」之類的裝傻台詞,當然也有可能真的搞錯人了。日色飛快展開思考,該怎麼做才能確認真相。

不料,事情的發展再次出人意表。

「是啊,我在那裡。而且一直盯著你們看,你好厲害,竟然會知道。」

絲毫不見驚訝之色,泰尼很乾脆地承認了。這麼一來,就連日色也大感錯愕,眨了好幾次眼睛,懷疑泰尼腦袋是不是有問題。

「……嗯,因為你散發的氛圍跟那時很像。」

薇卡敏銳的感受力確實值得驚歎,但是更讓日色想不通的是泰尼。他為什麼如此乾脆招供,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喔,那時薇卡察覺到什麼,就是因為泰尼在看我們?」

阿諾魯德說得一副若無其事。

「你為什麼要看我們啊?」

簡潔有力地問了他原因。日色也對答案很感興趣。

「看你們的理由嗎?」

於是,泰尼在揹包裡翻找了一會兒,取出一塊相當大的板子。板子上貼著紙。見到這個,阿諾魯德說:

「難道你是畫家?」

「是的,我在畫從那座小山丘上看得見的山嶽。」

「是喔,畫得真好呢。」

也難怪阿諾魯德這麼佩服,就連不懂畫畫的日色也看得出來,那幅畫確實畫得很好。

躍然紙上的立體感,深深吸引人心。然而──

「喂,等一下,這和你看我們有什麼關係?」

阿諾魯德也一邊附和「啊,說得也是」,一邊朝泰尼望去。看來,阿諾魯德隻因為對方也是獸人,就完全安心了吧。

雖然明白他的心情,目前還無法確定是不是真的可以對泰尼如此放心。日色仍未放棄警戒,和他保持一定距離。

「喔,關於這點呢,其實我是這位《月光》小姐的粉絲啦。」

「……啊?月光?粉絲?」

日色情不自禁反問。

「咦?你們不知道嗎?這位薇卡•吉歐的彆名就叫《月光》啊。」

這時,日色想起過去窺看小薇《狀態》時的內容,確實有列出《月光》這個名字。

還有,上次遇到《獸檻》時,也有個小嘍囉這麼稱呼薇卡。

「喂喂,小薇這麼出名啊?」

「好、好厲害喔,小薇!」

阿諾魯德嚇了一跳,繆兒則是對薇卡投以崇拜的眼光。

儘管大家這麼看她,薇卡本人卻是歪著頭,一副不知所以然的樣子。

「在剛纔日色也提過的《獸檻》以及老資曆的冒險者,尤其是獸人之間,《月光》可是很有名的喔。」

「這麼有名,大叔你卻不知道?」

「唔……不,因為我不是很熟冒險者的事。」

這麼一說,日色纔想起以前遇過的人類冒險者拉普,當時阿諾魯德也說隻略有耳聞。

拉普似乎是個相當知名的冒險者,還曾氣得質問阿諾魯德為何不認識他。

「哎,說起來我幾乎都靠自己一個人完成任務,和其他冒險者聯手的機會不多,尤其是遇上繆兒之後,一直隻有我們兩人獨自行動。」

「唔,嗯!」

可以理解他的理由。阿諾魯德和繆兒為了隱瞞獸人的身分,想來也不敢隨便和彆人接觸吧。

儘管不是所有人都鄙視獸人,一概隱瞞到底還是比較好,他們一定是這麼判斷的。

「《月光》……薇卡小姐……」

「叫我小薇就好……吧?」

「咦?啊,好的。那麼我可以叫你小薇嗎?」

「嗯……」

薇卡點頭同意。

「你們彆看小薇這樣,她可是排名S級的冒險者喲。」

「是、是這樣嗎小薇!好厲害喔!」

也難怪阿諾魯德這麼驚訝。薇卡自豪地比了個勝利手勢。

冒險者的排名由低至高分彆是F•E•D•C•B•A•S•SS•SSS,S級就是排名第三高的等級了。

SS和SSS級,必須先向公會提出申請,獲得特彆認證,隻有極少數人能到達這兩種特彆排名。因此,S級實質上可說是冒險者中最高等級的排名。

當然,要達到S級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隻有完成各種任務,實力到達一定程度級彆的人,纔有可能獲得。

這條路艱險難行,即使如此,S級仍是幾乎所有冒險者都嚮往獲得的排名。至於現在的日色嘛──

NAME:日色•丘村 SEX:MALE AGE:16

RACE:人類 FROM:UNKNOWN RANK:D

QUEST:

EQUIPMENT:

•WEAPON:刺刀•貫穿

•GUARD:紅長袍

•ACCESSORY:

RIGIN:58700

公會卡上登記的等級為D。換句話說,日色的排名遠低於薇卡。對日色來說,公會隻是用來賺錢和收集情報的地方,他並不在乎排名高低。

更何況,現在比起排名的事,日色更關心泰尼窺看他們的事。

如果他是以薇卡粉絲的心情偷看她,為什麼當薇卡回頭時,他要躲藏起來呢……

直截了當這麼一問,泰尼便笑吟吟地說:

「那還用說,當然是因為害羞啊。她可是我崇拜的偶像耶?偶像突然看過來,我當然緊張得手足失措,差點從山丘上滾下去。」

他用全身表現出的誇張肢體動作,逗笑了阿諾魯德他們,日色卻隱約察覺話題被轉移了。

(既然如此,為何現在又出現在這裡?還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這就是日色懷疑的地方。他既然在那裡窺看,一定看得出這夥人正在旅行吧。現在天色也暗了,察知他們會在鎮上過夜而尾隨前來,並不是一件難事。

換句話說,不難推測日色一行今晚會在這裡過夜。因為泰尼自己也是被旅店拒絕,纔會來到公會。

他當然會發現自己崇拜的薇卡就在這間公會的假寐室裡。

(要是害羞得連對方的眼睛都不敢直視,也可以選擇不要來啊。就算是想藉此接觸與薇卡親近,他麵對薇卡時的態度,也不像粉絲見到偶像的感覺……)

老實說,見到薇卡時的泰尼,態度和見到普通人冇什麼兩樣。

如果他真的是粉絲,應該會表現出見到崇拜對象時,那種慌張失措的態度纔是。

(總覺得這傢夥……有問題。)

日色狐疑地望著正與阿諾魯德及繆兒談笑風生的泰尼。這時,有人拉了拉他的衣服。

「日色,不用擔心。」

「……擔心什麼?」

是薇卡。她的表情一如往常不帶情感,隻有嘴巴在動。

「不覺得……那個人壞……」

聽起來,她似乎從一開始就感覺到泰尼的存在。隻是她從泰尼身上並未感受到敵意或危害之意。

既然行旅多年的薇卡都這麼說了,應該能夠相信她吧。

不過,日色原本就不把彆人的評價當一回事,正想在指尖聚集魔力,寫個『窺』字來確認泰尼的《狀態》時──

「你怎麼了嗎?」

泰尼突然對日色說話,日色不動聲色地消除指尖的魔力。

「嗯?有什麼事嗎日色?」

聞言,阿諾魯德也轉向日色。他臉上──不、不隻是他,繆兒臉上的表情也說明瞭他們對泰尼冇有一絲警戒。

「冇什麼事啊。」

「是嗎?啊,你該不會還在記恨旅店的事吧?冇辦法啊,光是能在這裡有床睡就已經該心存感謝了。」

「是啊~旅行的時候,能躺在床上睡覺就夠幸福了,是該好好感恩。」

「喔!不愧是同誌!夠明理!是不是,繆兒?」

「嗯,要好好感謝才行呢!」

果然,隻因同為獸人,阿諾魯德他們對這陌生人的門檻設定得相當低。日色曾經聽說,獸人和其他種族不同,族人之間有著很強的羈絆。

他們似乎堅信獸人是一種不會背叛的種族。正因如此,阿諾魯德和繆兒的態度纔會如此親善。然而,對日色而言,對方的獸人身分並不代表什麼。

(會背叛的傢夥就是會背叛。)

隻要是人,就會有感情,其中當然包括自卑感和嫉妒、憎恨等負麵情感。即使是獸人也不例外。

縱然至今從未有獸人背叛過,也無法保證今後不會有。

(就算大叔和小不點還有那個天線女都相信他,我也隻相信自己親眼所見。)

尤其在剛纔泰尼於絕妙時機對自己開口之後,這種想法更加強烈。

拜此之賜,日色無法使用魔法了。雖不是不能強行調查,隻怕萬一對方是個自己對付不了的高手,一不小心激怒了他反而麻煩。

(……真麻煩。)

儘管泰尼現在也正在跟阿諾魯德他們說話,日色仍感到他的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又不能輕易使用魔法……

(……隻希望彆被捲入什麼棘手事件啊。)

一邊留意這個奇怪的畫家,日色一邊在床上躺下,暗自決定找機會好好調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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