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二小兒混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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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鏢客坐在酒館的門前，小聲說道：“我說這一票買賣還真是難做啊，像這樣掙錢掙下去什麼時候才能娶媳婦啊。”
風，瑟瑟的吹著，幾天的陰雨吹使得門前的地麵泥濘不堪，深夜，子時，隻有蕭瑟的月光作伴，呼呼呼，呼呼呼，誇誇庫，誇誇庫，一邊破敗的房屋正帶著窗戶擊打著窗沿。
“真是個狗雜種，這種夥計隻會讓我們這種人乾，有冇有多少錢給，儘是這些深山老林的行當，甲子，我想，咱要不乾完這一檔子活就換個活法吧，當鏢客真是混不下去了。”另一個搭夥的夥計吐著槽。
“就是就是，這活太難乾了，掙得也少。”那個坐在酒館的鏢客趕忙附和道，原來他就是甲子。“二子，今天晚上我聽酒家的人說，子時二分會有狼崽子在街上晃悠，為啥到現在還冇出現？”
“我不知道，但是憑咱倆的身手，這點事兒根本不在話下好不好，咱們不乾淨的東西見得多了，這世道，你我二人早已習以為常了不是嗎？黑白無常不收的人，咱們替他們收了就是！”
正說著，二子瀟灑地點起了菸鬥，頭上的鬥笠流下的水滴恰巧不巧的將手中的菸鬥給弄滅了。
“媽的，幽州真的是幽州，世道倒黴人也跟著倒黴，地府衙門口也冇有安生日子，甲子的菸鬥也不當事兒，天天這種日子乾活。真的是活的不瀟灑，要不是不想乾掉陽壽的勾當，誰會在這受這份罪！”正說著二人突然渾身哆嗦，慢慢的聽到耳邊悠悠的傳來聲音。
“呀呀呀呀呀，嘻嘻嘻嘻，呀呀呀呀呀，嘻嘻嘻嘻。”聲音拖得很長，先是從地底裡發出的聲音，夾雜著從遠邊山上濛濛下起的細雨傳來，順便捎帶著一股腐臭的味道。
“二狗子來了，二狗子來了，甲子準備傢夥事兒，到貨了到貨了！”正說著，二子挺起身來，舉起身邊的黑鐵大刀，早前刀上已經塗滿了黑狗血，正散發著血腥的氣味，甲子也站起身來，靠在酒館門外的柱頭上，顫顫悠悠的晃了晃身子，抖了抖大黑褂子上的露水的，抖擻抖擻精神，眼中寫滿了殺意。
烏黑的一片街景，泥濘不堪的地麵上，藉著酒館門邊的大紅燈籠，慢慢悠悠的有一隻腫脹的手扒在地上，扭曲著往前蛄蛹著。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真是令人作嘔的笑聲，就像是傻子發現了好吃的一樣，但是二位鏢客卻絲毫不動，等待時機。
轟隆一聲雷打破了這片寧靜，藉著耀眼的白光，一具綠色腫脹的身軀從地上爬了起來，嗖的一下，就朝二位鏢客飛來！
“啊！揍他丫的，奶奶的！”啪！一聲，剛還趴在地上的手瞄準二子手上的大刀便抓了下去，二子被彈到柱子上，蹦！一聲悶響，柱子竟然裂出一道縫來，甲子趕忙上前，一腳把那個說不上是人是鬼的東西踹開。
“二子！冇事吧？”甲子猛地回過身來，問道。
“他丫丫的，活人瞧不起我們，連死人也瞧不起我們，奶奶的，甲子，摁住他咯！”二子冇多想，扭了扭肩膀，直起身來，提起大刀就往前走，甲子配合著竄到那個東西的身後，從袖子裡伸出手來，那隻手奇大無比，青筋暴起，隻是一拍，就把拿東西拍到地上，甲子順勢將穿著草鞋的腳踩在那東西的脊梁骨上，二子二話不說，舉起自己的大刀，朝著那個東西的腦袋上就是一刀，瞬間，腦漿從哪東西的腦袋裡崩裂而出，隨著一陣抽搐，便冇了動靜。
“二子，要不要用點膏藥？”甲子上千關心到。
“不用，能省一點是一點，小傷小傷，冇想到這傢夥還真夠蠻的，覺得咱倆是啥好欺負的人，這小小幽州人冇眼色，鬼也冇有眼色，連這傢夥也冇有眼色，我們雖然虎落平陽，但是也不值當著這般待遇啊！”
二子不耐煩的說道。
“窮鄉僻壤的咱就冇啥說的了，各個還都是莽夫，讓咱們這些個京城來的真的有夠受的，所以說以後咱還是換個門路吧。”正說著，山邊的雨也下到這邊來了，甲子自覺無趣，二子也睏意襲身，二人朝著酒館裡麵走去，順道把酒館的門捎帶上了。
酒館門口草棚下麵，一隻黑驢優哉遊哉的吃著甘草。
在這個世道，有神，有鬼，有人，有畜生。而甲子和二子就是介於人和畜生之間的角色。他們二人搭夥找事兒做，有活就乾。剛剛經曆了安史之亂的人們如同草芥一般苟活人世，二人本是富農過著衣食無憂的日子，人生當中最舒服的時光要數在長安野郊謀生，二子的父親原本乾著使刀的活，混的不錯在野郊買了十畝地，娶了三個媳婦。但是因為工作關係陽壽花的快，去的早，但假使冇有這亂，二子也能過得可以。甲子的爹原本也是地方上的生意人，也有幾畝地，幾畝宅院，但是很可惜因為亂，而冇有了生計鬱鬱而亡。二人因為從小在一起練兵器而相識。冇有讀書人的大智慧，隻有莽夫的百斤肉，早年前也是江湖遊走，有活乾活，有命賣命，算是混到這個地步。現在亂過了，天下太平了，萬事都在休養生息，因為早年的亂，打破了陰陽二界的隔閡，幽州，陰州，泉州已是人鬼共存的世界。這三州押鏢的夥計就讓他們二位接下了，不是看他們有能耐，是覺得他們一無靠山二無家產，因此就把這種爛活給了他們。他們也想跑點人煙氣足的地方，但是冇有辦法，要麼接活，要麼等死。哪有他們二人想得那麼容易，混世道，求個活路，待將來國泰民安，紅紅火火，也不必像他們二位這樣總是被人欺辱。
抗一陣子，再抗一陣子，將就著抗一陣子，生活總是有辦法的。多行善事，跟人說人話跟鬼說鬼話，總有個活路不是。
二日清晨，兩人從下榻的酒館中的貨房起身，拍拍身上的塵土，又是乾活賣命的一天開始了。甲子先去找老闆商量商量昨天除鬼的事兒，二子準備去井邊洗洗自己的黑刀，畢竟掛了狗血，要是不清洗乾淨，這刀是會鏽的。二子的老爹留給自己唯一的遺物就是這把黑刀了。
“哎呦，客官，這地兒不是您能來的地方啊。”店小二假客套的說著。
“冇事冇事，我就洗個刀，洗完我就走了。”二子大聲說道。
“客官。說句實在話，這年頭用什麼都要錢，您用咱的井水也不是免費的，要不還是換個地兒洗洗把。”一見要不到小費，這小子說話也不客氣，同是市井之人乾嘛要為難我們。
“好好好，我這就走，這就走。”說著，窮酸的二子就收拾自己的傢夥事兒準備出去。甲子這時候從外麵進來，上來就給那小子一嘴巴。
“完蛋玩意兒，我們可是客人，有你們這麼做生意的嗎？！小蛋子兒，一邊玩去！”
被打的一臉蒙圈的店小二算是知道我們甲子的混勁兒了這才悻悻離開，老闆數落了這小子幾句，畢恭畢敬的進來，趕忙給我們賠不是。
“二位不好意思，我們這的人一個個都冇有經過管教，還請二位多多見諒。”一邊說著一邊作揖，順手從袖口裡拿出三吊錢在他們二位麵前點清，又恭恭敬敬的遞到二子手上，二子拿上錢也不出聲，默默收了起來。
“甲子，這錢你拿好吧。”二子默默地將手裡的錢遞到甲子手上，甲子點了點頭，把錢收好，跟老闆小聲說了兩句，老闆便自顧自的走了。
“二子，剛纔我跟老闆聊了聊，幽州城離這裡還有二十裡地的路，翻過前麵的山很快就能到，但是因為昨天晚上下雨咱們最好稍微繞遠點路。”甲子皺著眉說道。
“這裡的風水不好，城南有水，城北有山，聚陰重，更何況還是地府入口，不是很好吧。要是碰上當差的，咱們身上也冇個把手，容易受傷的。”二子隨口說道。
“老闆說了，在今年這個世道，地府的人不會找咱們陽間的麻煩，活太多忙不過來，上麵的錢也發不下來，咱們這種混口飯吃的鏢客對於他們來說算是業外幫襯，所以應該冇啥問題。畢竟地府的口在這，咱們其實既不用發愁當差的人，也不用發愁那些陰鬼，妖歲。”甲子笑了笑，拍了拍二子的肩膀，二子明白了，甲子這人應該說的不錯。
“那行吧，咱們早點趕路吧，趁著大清早的，早早進城吧。”二子說道。
正說著兩隻烏鴉落在天井沿上，嘎嘎嘎的叫了起來。
“怎麼說？”二子定了定神，扭過頭來看了看甲子，甲子乾笑了幾下，從自己的褲帶裡掏出一把銅尺，對著東昇的日出量了量，又思考了一下，衝了二子點了點頭。
“這二位大爺告訴我們這幾天不要進城了，鬼門開的多了，正往裡麵押人，讓咱們繞城走，睡城東的陽關道，可給我們行個方便。但是有什麼意外他們也概不負責。”
“那行，咱今個兒就睡城東離大門遠點的地方吧。人家當差的也不容易，與人方便亦是與己方便。至於意外什麼的咱們自己看著辦吧。他們二位大哥也做得夠了。”二子點頭示意道。
“他們二位還說前幾天剛逮了一個山神去了，犯了天條，最近不要跟山神土地之類的來往，附近地上的神仙有的乾了不少壞事兒。”甲子隨後又補充了兩句，二子點了點頭說是知道了。
說完兩人麵麵相覷，便出了酒店門，沿著官路往鎮外走去。空四鎮的大街上冇有多少人，說也奇怪他們二位拉著的驢子也冇拴著，嚼著嘴裡的甘草就跟著二位走去了。街上兩小兒看著這仨，直笑話。甲子趕著倆小兒，二子擺了擺手說“冇事兒。”
空四鎮，坐落在幽州城的南側，再往北就是南四山，之前傳說哪裡野味比較多，盛產鹿角，但是這幾年獵戶都已經往更北的地界兒去了，畢竟地靠地府，又連年戰亂，冇法子，二條道的人都要避著，人道的人也是要給另外一條道的人行方便。因此，大蟲越來越多，特彆是那種吊眼青麵的大蟲總在林間徘徊，這就隻有白天的時候才能走山穀。山間林間就不要想了，就算不怕活人，大蟲也是他們二位乾不掉的，萬一要是遇上有點道行的大蟲，那他們二位命都得冇咯。
驢身上馱著的兩個箱子咣噹當，咣噹當的響著，卻冇有人敢動驢身上物件的壞心思，畢竟昨天晚上陪著驢趕路的二位壯士剛打死了一隻“二狗子”。人們都議論紛紛這二位好漢到底是何方神聖，其實也正常，對於幽州的人來說，能砍死“二狗子”的人很久都冇有見過了，普通人見到那東西早就嚇得魂飛魄散，但是對於從京城來的人早已司空見慣，其實關於他們二位的身世也冇有之前說的那麼簡單。
二子，是個孝子，他老家的孃親活的踏實，也都是因為二子的功勞，甲子家人也多多少少幫襯著二子的老孃。甲子是個仗義的人，前些年家裡麵托關係在京城裡當過差，跟二子的老爹多少有些來往，對於甲子來說二子的老爹是個風雲人物，很多事兒都是他老爹教給他的，但是冇有教給二子，這也是冇有辦法，因為他爹的身份也比較特殊，不能攜帶家眷進京，隻能讓他們母子倆在郊外生活。但是這也好，二子因此也會了不少林間技藝，獵戶手段。甲子二子這倆人又都會功夫，會點兵器，正巧兩人搭夥混生活，在這個亂世上他們二位互相幫襯算是最好的伴侶。彆的不說，最起碼餓不死。
亂臣賊子，英雄好漢，土匪當道，鬼神幽魂，雙子出頭，也隻是時日問題。他們二位其實還冇有察覺到，在這世上也冇有多少比他們二位膽子更大的人了，“二狗子”隻是稀鬆平常。亂世，彆的不說啥了，膽子夠大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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