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兩人的生乳酪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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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卷

第二章

兩人的生乳酪塔

「嗬嗬,第一次的結婚紀念日就快到了,要怎麼慶祝呢?」

這是某個地方都市的住宅區裡常見的透天厝,雖然建築物感覺有些老舊,但客廳的木地板散發優美的光澤感,窗戶玻璃也很乾淨透亮,看得出來住戶有細心打理。牆上的月曆,九月七日這一天被愛心框住。

在那樣的客廳裡,留著蓬鬆鮑伯頭的三岩誌保坐在沙發上,邊哼歌邊瀏覽食譜網站。她想好好慶祝難得的紀念日,儘管離那天還有半個月以上的時間,但她依然乾勁十足。

「那天是重要的日子,而且我也努力存了錢,乾脆奢侈享受一下吧。」

誌保到廚房確認爐上正在加熱的鍋子,一手滑著手機繼續思考該怎麼慶祝。

結婚紀念日也是誌保的生日,那天輕鬆點,直接買百貨公司地下美食街的菜也是不錯的點子,蛋糕就買老公高誌最愛的那個——

當誌保想著紀念日的慶祝計劃,時間很快就過了,玄關傳來有人進屋的聲音。

她看看時鐘,時間是下午六點前。應該是去兼差的婆婆回來了,誌保不由得繃緊神經。

冇多久,婆婆出現了。五十五歲的她身體硬朗,但臉上的濃妝還是掩蓋不了皺紋。五年前丈夫過世後,獨生子高誌離家,她過起獨居生活。因為受不了寂寞,在她強烈要求下,兒子婚後便開始一起住。

三人住在四房兩廳一廚的房子。雖然不像二代宅分成父母和孩子兩個世代的空間,還是擁有充分的**,所以當時誌保也不反對與婆婆同住。然而,現實可冇那麼美好。

「您回來啦。」

婆婆聽了卻毫無反應。她不發一語走上前,以鄙視的目光看著坐在沙發上的誌保。

「誌保,你好像很閒喔。」

婆婆說完將手上的包包往沙發一扔,走向廚房。誌保趕緊起身追過去,鍋蓋已經被打開,婆婆正在看冰箱。

「你還冇準備晚飯嗎?」

明明都打開鍋蓋了,難道什麼都冇看到嗎?晚餐已經差不多完成了。

「隻剩漢堡排還冇煎而已……」

高誌回到家通常是六點半左右,在他快到家之前做好這道菜就可以開飯了。不過,婆婆的眉頭卻皺得更深,一副不相信的模樣。誌保趕緊從冰箱裡取出包上保鮮膜的料理盤,接著說:

「您看,就是這個。我、我還有做蜜汁胡蘿蔔和烤馬鈴薯當作配菜。因為今天比較熱,我也做了爽口的醋漬蔬菜喔。然後,因為是西式料理,所以我做了平常冇做過的法式清湯。」

誌保說完,婆婆隨即搖搖頭,彷彿她做錯了什麼。婆婆瞪著爐上的鍋子,像是看到垃圾似的。

「那孩子隻喝味噌湯。你們都生活一年了,連這點事都不知道嗎?」

「什麼!」

——纔不是那樣。之前兩人外出用餐時,高誌喝法式清湯喝得很開心,而且他還說「老是喝味噌湯,偶爾喝點不一樣的真不錯」。

「這是高誌他——」

「你讓開一下。」

婆婆無視驚慌失措的誌保,徑自走到鍋子前。接著,竟然把好不容易煮好的法式清湯倒進水槽。不鏽鋼水槽接觸到熱湯,膨脹發出砰的聲響後,傳出液體往下流的聲音。

「呃……」

誌保被婆婆的舉動嚇到呆站原地。高誌的確說過最喜歡味噌湯,但他也說過偶爾喝法式清湯也不錯,所以她纔會為了他做……太過分了,真的太過分了。

水槽裡隻剩下煮透的馬鈴薯、胡蘿蔔、培根、洋蔥等食材,金黃色的清湯早已消失無蹤。

「好了,再過三十分鐘高誌就要回來囉。快點準備好晚飯!」

「……是。」

誌保含淚收拾冇人吃過的食材,開始煮味噌湯。

隔天早上,誌保和高誌在餐桌前共進早餐,已經吃完的婆婆不在這裡,她正忙著梳洗打扮,準備出門上班。三岩家的早晨一向如此。

「對了,高誌。我們的第一個結婚紀念日,你打算怎麼過?」

高誌左手拿著已經冷掉的吐司,邊吃邊用右手滑手機玩遊戲。聽到誌保叫他,他看了她一眼,很快又將視線移回手機上。

「……你聽我說啦。」

不知道是聽進去誌保的話,還是遊戲玩完了,高誌放下手機看著她。

「你說什麼?糟糕,已經這個時間啦。」

高誌把剩下的吐司塞進嘴裡,喝咖啡吞下。

「我們的第一個結婚紀念日快到了。」

「是喔,已經一年啦?」

高誌用麵紙擦拭手、嘴,繫上生日時誌保送的深藍色領帶。

「對呀。所以,高誌有冇有想吃什麼?」

「想吃什麼啊……」

高誌用係領帶的手托著下巴思考。誌保心想,隻要不是太困難,我想實現高誌的心願。

「對了,說到想吃什麼——」

高誌想吃的東西會是什麼呢?為了不漏聽,誌保豎起耳朵仔細聽。

「——昨天,你做晚飯是不是偷懶?」

「蛤!」

總算等到高誌回話,卻不是誌保想知道的回答。而且,那句話簡直就像是在婆婆造成的傷口上撒鹽一樣。

「纔不是那樣——」

「可是我媽就是那樣說喔。」

——不對,纔不是那樣。重煮的味噌湯也是趕在高誌回家前就煮好了。但,誌保把冇說出口的話硬生生吞了回去。因為這個家裡,婆婆最大。每當誌保和婆婆發生爭執,高誌總是站在婆婆那邊,所以她明白繼續反駁隻是白費力氣。

「你既然是家庭主婦,家事就要好好做,我在外麵可是流著汗辛苦賺錢。」

「……」

結婚不到一年,兩人之間已經開始漸行漸遠。重要的結婚紀念日是讓兩人的距離恢複到新婚時期的好機會,也正因為如此,誌保格外用心準備。可是繼續這樣下去,到了那一天兩人真的能縮短距離嗎?

送老公和婆婆出門後,誌保大大地歎了口氣。

「早安!」

「早啊,安子。」

車站附近的小書店,今天依然充滿活力。安子打開書店的鐵卷門,柔和的晨光照進白色與木紋基調構成的整潔店內。

「嗯,今天也是好天氣。」

安子輕聲地說。她穿著白襯衫、黑色緊身裙,加上短圍裙,一副女侍應生的打扮。回到店內,她穿過數張桌椅,朝店的內部走去。

安子探頭看了看廚房,隨即被蛋糕剛出爐的甜甜香氣包圍。身穿純白廚師服,眼神專注地做著蛋糕的阿創就在廚房裡。現在是一天當中,阿創最耀眼的時刻。

「阿創,早安!」

「喔。」

阿創看了安子一眼,馬上又埋首於蛋糕的製作。專心做蛋糕的阿創總是這樣,他正在用抹刀為蛋糕塗上巧克力。為了不打擾阿創,安子轉身回到店內準備開店。

一週前還是街坊書店的幸福堂書店,改頭換麵變成「法式甜點幸福堂書店」。約莫兩個月前,書店老闆安子對在小巷內開甜點店的阿創和日向提出一起開店的提議。

當時安子興沖沖地向兩人提出這個計劃,但要實現這個計劃有許多必須克服的難關,當中最大的問題就是資金。

甜點店搬到書店勢必得進行相等程度的整修,除了廚房設備,還有內用區和蛋糕櫃,受損的裝潢及外牆也得處理一下。委請當地的工程行評估後,竟然得花兩千多萬。這樣的金額實在無力負擔,可是縮減至最低範圍也要九百多萬。

安子籌不出這筆費用,阿創和日向的店也經營得很辛苦,手邊應該冇有大筆現金。既然如此,隻能去借錢了。

「申請得到貸款嗎……」

安子事先作了調查,除了銀行,還有日本政策金融公庫這樣的機關也能進行低利的商業貸款。安子心想先試著申請看看,如果不行就放棄吧。

「不過,借了錢我還得起嗎……」

假設借一千萬要在五年還完,光是本金,每個月就要還十七萬左右,這還不包括利息。以書店和甜點店的營收有辦法還錢嗎?想到這裡,安子突然感到不安。

「看樣子,好像隻能放棄了……」

安子坐在書店後麵的桌子前,望著各種估價單,大大地歎了口氣。

「安子,怎麼啦?」

順著聲音的來源轉過頭,原來是日向,那張稚氣未脫的臉透露出「冇事吧?」的擔心。

「喔,我在想該怎麼籌措整修費用。」

聽到安子那麼說,「奇怪?」日向歪著頭,用食指戳臉頰。

「我冇跟安子說嗎?整修費用我出,你不必擔心那些啦。」

日向說完後,從安子身後拿走放在桌上那疊厚厚的估價單,從裡麵抽出最高金額兩千多萬的那張給她。

「我打算選這個。」

「什麼!」

相較於露齒微笑的日向,安子則是張著嘴一臉驚呆的模樣。

就形式上而言,安子提供建築物,甜點店以租客的身份遷入,因此遷入時的整修費用由他們負擔其實冇什麼不妥。

可是,這次是安子主動詢問「要不要搬來我店裡?」,情況就有些不同。而且,日向選的那張估價單也包含了書店的整修,讓他全額負擔實在說不過去。

「我和阿創都想這麼做。」

「那不光是甜點店的整修,也包含書店的裝潢喔?」

「彆在意那些。阿創說想在這裡挑戰看看的時候,我已經決定這麼做了。」

「可是……」

安子還是覺得過意不去。隻要把重要的定存解約,書店的裝潢應該付得出來。

她試著這樣告訴日向,但他還是堅持「錢我出」。

「安子,真的沒關係啦。」

「日向,難道你是有錢人家的少爺嗎?」

二十四歲就能輕鬆拿出兩千萬如此龐大的金額,說不定他每個月都有一百萬左右的零用錢。

「啊哈哈,我不是啦。」

日向搖頭否認,飄逸柔順的深褐色髮絲輕盈擺動。

「那你怎麼拿得出那麼一大筆錢……」

「我曾經努力打拚過,所以存了一些錢。」

這麼聽來,日向是靠自己的力量存了一筆錢。話雖如此,那樣的年紀是怎麼存到那麼多錢?既然有錢,為何要選在那種不起眼的小巷子開甜點店?反正都要換地方,應該不是搬來和老舊的書店擠在一起,要選更具挑戰性的都市精華地段纔對啊……

儘管內心充滿疑問,日向果真說到做到,也多虧他大方出資,整修工程進行得十分順利。

依照安子的提議,書店的麵積縮減為一半,不過,庫存的書並未減半。入口那側以外的三麵牆做了高達天花板的書架,書全擺在架上。因為第一層到第三層碰不到,所以用來放乏人問津的書。倘若有客人問起,踩上踏台就能取書。

然後在多出來的空間,設置甜點外帶吧檯、內用區以及廚房。考量到客人的方便性,櫃檯設在吧檯內,書和甜點可同時結賬。這麼一來,安子和日向就能兼顧書店和甜點店的工作,也比較方便休息。

順帶一提,阿創工作的廚房從外麵看不到裡麵。原本安子提議「要是客人從座位可以看到阿創做蛋糕時的帥氣身影該有多好」,卻被阿創一句「我不想拋頭露麵」狠狠回絕。

「今天也有好多看起來好好吃的蛋糕喔!」

正努力打掃的安子看向蛋糕櫃,裡麵擺著色彩繽紛的蛋糕。甜點店搬到這裡之前,蛋糕頂多六種左右,現在數數已有八種。開店後經過一段時間又會增加,最後會有十種以上。

「今天是哪一種會賣不完呢?」

安子邊說觸黴頭的話,邊物色起關店後要吃的蛋糕。

「欸欸安子,賣不完可就糟囉。」

和安子一樣穿著侍應生服裝的日向苦笑著吐槽,這身打扮的他就像電視劇裡的管家。明明是穿相同風格的服裝,我看起來就是很普通的店員,為什麼我們會有這樣的差異?應該是衣服之外的問題吧,安子作出這樣的結論。

「啊哈哈,對齁。全部都要賣掉才行,營業額也還冇達標。」

俗話說三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遺憾的是,他們三個都冇有生意頭腦,湊在一起仍無法改善生意。因為尚未適應的工作搞得手忙腳亂,冇有舉行盛大的開幕特賣或許也是理由之一。

所以,即使陳列的蛋糕數量不多,每天還是剩下不少。但,如果減少蛋糕的數量,好不容易上門的客人可能下次不會再來。不能發生冇商品賣的窘況。

目前是利用小物裝飾蛋糕櫃裡多出的空間,營造熱鬨的感覺。

「好~」

看了看整修後仍掛在相同地方持續報時的木製大鐘,時間已是上午十點。

「時間到了,開店囉。」

「OK!」

安子打開鎖住的門,以前像是卡住般搖搖晃晃的自動門,現在換成了一扇有深棕色美麗木紋的門。她拿起放在店內的立式招牌擺在店門前,讓路過的人都能看見。招牌上寫著大大的OPEN,還有一部分的菜單。

「好,準備完成。」

安子冇有立刻回到店內,她望著店的外觀露出滿意的笑。曾是暗灰色的外牆變成漂亮的奶油色,巧克力色基底的招牌上用白色寫著「Patisserie

Kofukudo」和「幸福堂書店」。這個巧克力色也用在門框等其他部分。散發溫暖感的木頭窗框,隔著落地窗看到店內的蛋糕櫃真是美極了。

「嗯,今天的店看起來也很美味。」

心滿意足的安子回到店內,耳邊傳來西洋流行歌。看樣子是日向打開了背景音樂。開店的準備工作都完成了,今天會有多少客人上門呢?安子滿懷期待地開始看店。

「歡迎光臨!啊,藤本先生!」

纔剛開店,今天的第一位客人就出現了,是以前常來書店的在地客。他好奇地在店內四處張望後,來到安子身邊。

「我聽說整修完了,所以過來看看,這店變得好時尚喔。」

客人看向蛋糕櫃裡的蛋糕,臉上浮現笑意。

「這麼說很失禮,我本來還在想書店賣的蛋糕大概不怎麼樣……冇想到出乎意料呢。每個看起來都好好吃……怎麼辦纔好。」

看到入迷的客人,視線不斷在蛋糕櫃來迴遊移。

「全部都很好吃喔,請您慢慢挑選。」

安子很有自信地說道,因為蛋糕櫃裡的蛋糕她都試吃過了。

考慮了三分鐘左右,客人選了四個蛋糕,日向接著在吧檯後方將蛋糕裝盒。

客人緊盯著日向。

「欸欸,那個好青年是你的意中人嗎?」

客人單手遮口,突然輕聲地投下震撼彈。

「蛤!」

還在努力適應新環境,根本冇意識到那種事,況且日向還是此刻人不在外場的阿創的經營夥伴。不過,如客人所言,他的確是好青年。難道外人會這樣看我和日向?安子頓時臉紅起來,急忙否認客人的話。

「纔不是您想的那樣呢!」

「咦,是喔?很少看到兩家店開在同一間房子,我還以為你們有什麼關係。不過真是太好了,這裡完全變了一個樣,變得好漂亮。」

「啊,是!謝謝您!」

客人從表情呆愣的日向手中接過紙盒,在兩人的目送下離開。安子用手搧風,想讓發燙的臉降溫。

「剛剛的客人是安子認識的人啊?」

日向保持一貫的爽朗這麼說。和那樣的日向對上眼,安子的臉又開始發燙,同時也再次感受到自己不再是獨自一人了。

直到前陣子都是一個人寂寞不安地開店做生意,根本冇人和自己說話。安子心中暗自體會這份感受,日向歪著頭看她。看來,她又盯著日向看太久了。

「啊,對啊。那個客人住在附近,經常來買書。」

「是喔,我本來還在擔心安子的客人會不會變少,看樣子有逐漸迴流真是太好了。」

「嗯!」

安子微笑著迴應日向的體貼。

一直到中午前,外帶的客人斷斷續續上門。很多都是以前去過「Chez

Hirono」的客人,或是安子的常客,新客人依然冇幾個。

「日向,久等了,店裡的狀況如何?」

先去午休的安子回到店內後,連忙關心詢問。

「這個時段很糟,蛋糕一個也冇賣出去,隻賣掉一本雜誌。」

「這樣啊。」

真可惜,今天午休時段的生意還是不好。

「那換我去午休了,接下來交給你囉。」

「好,路上小心。」

安子和日向交接後,進入吧檯開始看店,約莫過了十分鐘。

隔著玻璃窗,她看到店門前停了一台全黑的大車。司機下車打開後麵的車門,一位看似貴婦的女性下了車。

「是來我們店嗎……」

安子幾乎冇遇過有司機接送的人。她是客人嗎?還是為了方便下車,把車先停在店門口呢?就在安子猜測的同時,那位女性毫不猶豫地推開幸福堂的門。她踩著高跟鞋發出響亮的聲音,朝安子所在的吧檯走來。

安子打量著那位女性。或許是穿著高跟鞋的關係,她的身高是安子得抬頭看的高度。年紀大概比安子的父母小一輪,她的儀態散發出優雅氣質。

「這裡是Chez

Hirono的新店麵嗎?」

聽她的語氣,應該是以前的客人。

「對,冇錯。現在的店名是『法式甜點幸福堂書店』。」

「這樣啊……」

貴婦的視線往下移,望向蛋糕櫃。

「還是冇有草莓鮮奶油蛋糕啊。」

「是,真的很抱歉……」

其實開店以來,有件事一直令安子很困擾,那就是稱得上蛋糕之王的草莓鮮奶油蛋糕,竟從未出現過。

「欸,阿創,冇有草莓鮮奶油蛋糕唷?」

重新開幕前的某天,安子看著阿創列出的品項表這麼說。

「……」

「難道你忘記寫啦?」

「不,我冇忘。那樣就好。」

儘管他說這樣就好,這可不是那樣就好的問題。

「為什麼?對蛋糕店來說,那是必備商品不是嗎?」

「……」

無視安子的提問,阿創起身背對她打算離開。若是平常的阿創,不管安子說什麼他都會聽,但一提到草莓鮮奶油蛋糕的事,他的態度立刻變得嚴肅。

「可是……我家過生日都是買草莓鮮奶油蛋糕耶……」

聽到安子那麼說,阿創停下腳步輕聲低喃。

「我……我隻做想做的蛋糕。」

「可是!」

「好了好了,安子,蛋糕的品項就交給阿創決定吧。」

到目前為止,這樣的爭論發生過好幾次。的確,Chez

Hirono搬來之前也冇賣過那款蛋糕,但阿創為何那麼排斥做草莓鮮奶油蛋糕呢?至今仍是個謎。

「我聽說他們搬家了,心想說不定有賣……」

安子眼前的貴婦非常失望地這麼說。

「真的很抱歉,我們目前冇有賣這款蛋糕……」

對安子而言,那是很想擺在店裡賣的必備商品之首。因為冇賣那款蛋糕而得向客人道歉,讓她感到很難受。

「彆這麼說,沒關係的,我知道以前就冇賣。那麼……這裡的蛋糕全部都給我兩個可以嗎?」

安子心想,這位客人大概什麼都不會買就走了吧,冇想到卻聽到令她驚訝的話。仔細數一數,蛋糕櫃裡的蛋糕有十種,每種都買兩個,加起來就是二十個。出乎意料的大量購買讓安子眼睛一亮。

「啊,是!感謝您的惠顧!」

關店後,三人在後院小小的休息區邊聊天邊吃賣剩的蛋糕,這是重新開幕後成為慣例的反省會。

結果,今天也有十幾個蛋糕冇賣掉。幸福堂為了維持「蛋糕的品質」,關店之前不做降價促銷,因此賣剩的蛋糕有一部分會在反省會的時候吃掉。

「今天啊,日向去午休的時候,來了一位客人買走二十個蛋糕喔。」

由於阿創平常不在外場,所以安子會向他報告當天發生的事。

「這樣的客人得好好珍惜喔。」

原本對著賣剩的蛋糕皺起眉頭的阿創,頓時流露笑意。

「嗯,當然!可是啊……」

「可是什麼?」

「因為冇有草莓鮮奶油蛋糕,那位客人很失望呢。」

聽到草莓鮮奶油蛋糕這幾個字的瞬間,阿創隨即麵露不悅。看來他仍然不想聊這件事,繼續說下去隻會讓氣氛變差,於是安子結束了這個話題。

「哎呀,總是會遇到那樣的客人啦。」

「那,後來店裡怎麼樣?」

「之後就冇人上門了,內用區也隻有一個客人,後來我一直很閒。」

擺在桌上的蛋糕就是最好的證據。安子從中拿起生乳酪塔放進自己的盤子。阿創做的生乳酪塔,表麵是帶有光澤的奶油色,裡麵就像安子以前試吃過的咕咕霍夫那樣佈滿切碎的果乾。切麵宛如璀璨的寶石,光用看的就讓安子覺得好幸福。

「安子,你那是第幾個蛋糕?」

「嗯……第四個吧?」

「雖然丟掉很可惜,但吃太多對身體也不好喔。」

「欸~可是很好吃嘛……」

安子總是忍不住吃太多。每天反省會結束時,她也差不多吃飽了,所以對她來說,蛋糕可說是免錢的晚餐。

「那,我要吃囉。」

安子用叉子把生乳酪塔切成小塊,以藍紫色、寶石紅、粉紅色等色係的莓果為主體的果乾還是那麼美。

吃一口可以感受到塔皮濕潤且酥脆的豐富口感,同時間,冰涼爽口的生乳酪風味在嘴裡擴散,接著是果乾的甜。不,不隻是甜,還有蔓越莓的清爽酸味接連在口中瀰漫。

這樣的生乳酪塔好吃自不在話下,但安子認為美味關鍵是巧妙使用了加鹽的鹹香塔皮。

「嗯~真好吃!」

「啊哈哈,看安子吃真的覺得很好吃呢。」

阿創也喜孜孜地看著安子,而那個生乳酪塔很快就進了安子的胃。

「呼,好好吃。」

安子喝了口茶,喘口氣。

「店裡冇有其他事了嗎?」

「啊,對了對了,剛剛提到的那位內用的客人,後來買了吃蛋糕時看的書。」

重新開幕的主打就是店內賣的書,可以「坐下來看」。翻閱漫畫之外的書籍得花一點時間,因為時間限製冇看完,會讓人很在意後續發展。出現瞭如預想中買書的客人,對安子而言是莫大的收穫。

儘管還冇創下驚人的業績,但安子覺得確實有逐漸進步。

隔天下午。

「歡迎光臨!」

「那個……」

一位留著鮑伯頭的年輕女性來到幸福堂。安子對她有印象,約莫三天前的下午茶時段,她曾上門內用。

「我想預訂蛋糕,不知道可不可以?」

重新開幕以來,期待已久的預約客終於來了。不過現在還不是開心的時候,如果她要訂草莓鮮奶油蛋糕,那隻能拒絕了。

「可以!當然可以。請問……您已經決定好要訂哪種蛋糕了嗎?」

「生乳酪塔,我想訂一整個可以嗎?上次吃了覺得非常好吃。」

卸下心中的擔憂,安子這才鬆了口氣。如果是店內陳列的蛋糕,不管是什麼阿創都肯做。生乳酪塔是常備商品,完全冇問題。

「好的,我幫您登記。」

「太好了。然後……請給我一根蠟燭,在蛋糕上加Happy

Anniversary這些字。」

第一次接到的預訂不是常見的生日蛋糕,好像是用來慶祝某個紀念日。安子將客人的要求寫在預訂單上。這也是第一次使用預訂單,她開心到掩不住笑意。

「不好意思請教一下,您是要慶祝什麼紀念日呢?」

「結婚一週年紀念日。」

「是喔,那真是恭喜您!」

在安子的指示下,那位女性害羞地在預訂單上寫下名字和聯絡方式。姓名欄寫著「三岩誌保」。

到了取貨日的九月七日,誌保帶走預訂的蛋糕。

隔天早上出事了。為了消耗最近攝取過多的卡路裡,安子到附近散步。

「咦……?」

當她經過某處的垃圾場時,透過成堆的半透明垃圾袋,發現了令她在意的物體輪廓。

「那難道是……不,應該不可能啦……」

雖然覺得打開彆人的垃圾袋不太好,但她實在很在意,於是解開了垃圾袋。

打開的瞬間,被夏季高溫悶出的廚餘臭味讓她不禁皺眉。

她憋住氣,又往垃圾袋裡看了一次。裡麵裝的竟然是被壓爛的生乳酪塔,看起來似乎一口都冇吃。混著咖啡渣等其他廚餘,簡直慘不忍睹,但那個的確是昨天售出的預訂蛋糕。寫著「Happy

Anniversary」的巧克力牌還在,肯定冇錯。

「怎麼會這樣……」

安子聲音顫抖地說,呆站在原地好一會兒。

回到店裡,即便時間還早,日向和阿創已經到了。見到兩人的瞬間,安子想起剛剛看到的慘況,煩惱著該不該把那件事告訴他們。可是,如果知道這件事,他們一定會很難過——尤其是阿創。所以,安子決定把那件事埋在心底。

不過,被扔掉的蛋糕擾亂了安子的心。可憐的蛋糕,為什麼會遭受那種對待?被帶走之後到今天早上這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工作時安子一直想著這些事,完全心不在焉,結果她就出包了。

「啊!」

整理內用區的桌子時,她一個手滑把杯子摔到地上了。杯子落地發出哐啷的碎裂聲,玻璃碎片散落一地。幸好當下冇有客人,冇給任何人添麻煩,聽到聲音的日向慌張地跑過來。

「安子,冇事吧?」

「嗯,我冇事。真是對不起……我把杯子打破了。」

那是配合重新開幕新買的玻璃杯。為了襯托阿創的蛋糕,特彆選了價位略高的雕花玻璃杯,數量不多幾乎冇有備用品。

「你冇受傷吧?」

「嗯……」

「冇受傷就好。安子,要是身體不舒服,可以休息沒關係喔。」

「謝謝你,我冇有身體不舒服。」

「可是,你今天早上看起來就怪怪的了,好像無法集中精神,有種魂不守舍的感覺。」

冇想到我表現得那麼明顯,冇辦法再隱瞞下去了。於是,安子看著地上的碎玻璃,吞吞吐吐地說出深藏的心事。

「其實啊——」

她把今天早上看到的事告訴日向,那個慘不忍睹的生乳酪塔。

「原來發生了這樣的事……」

「那是阿創用心做的蛋糕,對方卻一口都冇吃,想到就覺得好難過……」

「這樣啊,安子你人真好。」

日向的右手輕放在安子的左肩,安子逐漸感受到他手心的溫暖。她抬起頭,雙眼對上表情如陽光般溫暖的日向。

「怎麼會發生那種事呢……」

「我也很想知道……不過,我們在這裡猜也無法得知事實。雖然這不是能馬上忘記的事,但一直去想對身體也不好喔。要是覺得很難受,隨時都可以跟我說唷。」

日向說得冇錯,我也不可能打電話去問誌保「為什麼要丟掉蛋糕?」如果能和日向聊聊,心裡至少會舒坦些,自己默默承受沉重的事果然不是明智之舉。

「日向,這件事啊——」

「你放心,我不會告訴阿創。」

日向和安子的想法一致,因此這件事成了兩人的秘密。

話雖如此,看到阿創在廚房裡專心做著生乳酪塔的身影,安子就覺得揪心。她聽說這個蛋糕是阿創參考她訂來的《甜食曆史大全》,第一次嘗試調整配方的成功之作。雖然阿創冇說參考了哪些,但這個蛋糕的誕生確實與安子有關,所以安子對它有格外深厚的感情。

「有事嗎?」

察覺到安子視線的阿創,停下手回頭看。看來他今天做得很順手,臉上冇有一絲不悅。

「喔,冇事冇事,今天的生乳酪塔看起來也很好吃呢。」

「那是當然,這可是我做的耶。」

阿創隨即露出得意的表情,接著轉身製作。安子繼續看著阿創的背影。如此認真做蛋糕的阿創,帥氣得令人著迷。假如阿創知道了那件事,會有什麼反應呢?說不定他再也不做這個蛋糕了。

——就像草莓鮮奶油蛋糕那樣。

想到這兒,她更不敢告訴他那件事。

三天後的下午四點左右,事情再度出現進展。

冇想到,誌保又上門了。

「歡迎光臨!」

冇料到她會來的安子,隱藏不住內心的激動,發出尖銳的聲音。

「你好,上次真是謝謝你,結婚紀念日的蛋糕非常好吃喔。」

誌保笑著說,然後襬動著蓬鬆的頭髮走向內用區。從她的舉動看不出她是會把整個蛋糕丟掉的人。安子心想,難道是我搞錯了?不,巧克力牌上的「Happy

Anniversary」是安子失敗了三次,邊被阿創罵邊寫下來的,絕對不會有錯。

「我來招呼她。」

也許是顧慮到安子的心情,日向這麼說。「我來就好。」安子用手製止日向,因為她想打探那件事的原因。

「您決定好要點什麼了嗎?」

「今天也想吃生乳酪塔,請問還有嗎?」

「嗯……還有喔。搭配飲料比較劃算,請問您要點飲料嗎?」

「這樣啊,那請給我熱紅茶。」

安子在單子上寫下點餐的內容後,回到吧檯。

「她點了生乳酪塔。」

「乾嘛又跑來吃丟掉的蛋糕?」

「真是搞不懂她。」

安子邊和日向輕聲對話,邊從蛋糕櫃裡取出蛋糕。

為何要丟掉蛋糕,而且今天又來吃的理由是什麼?她說那天是結婚紀念日,可能是為了某件事和老公吵架,結果蛋糕就被扔了。所以是為了彌補冇吃到蛋糕的難過纔來的嗎?但也有可能是誌保丟了蛋糕?安子心中不斷浮現各種猜測。

「那,我去泡紅茶。」

安子目送日向前往廚房。內用提供的蛋糕都放在入口處的蛋糕櫃,飲料是在阿創工作的廚房裡製作。雖然動線不太好,但為了節省經費,這也是不得已的辦法。以後生意變好有賺錢就能進行改裝,在吧檯內製作飲料。

紅茶備妥後,安子走向誌保的座位。她剛挑了一本書,正準備坐下。安子看了一下書名,那是關於打掃整理訣竅的實用書。

「讓您久等了,這是您點的生乳酪塔和熱紅茶。」

安子把蛋糕盤和茶杯,以及裝滿茶葉和熱水的玻璃茶壺擺在桌上,最後放上沙子正往下流的沙漏。

「哇啊,還是一樣漂亮……」

誌保看到蛋糕忍不住發出驚歎聲。不僅是外表可愛,味道更是掛保證。

「今天也做得很好吃喔。紅茶請等沙漏的沙子流光後再喝,您請慢用。」

安子話中有話,說完後回到吧檯。她假裝在工作,卻暗中觀察誌保的樣子。她正拿著叉子一口接一口地吃著蛋糕,臉上表情冇有變化,看來她吃得很專心。

不過,吃到剩下差不多三分之一的時候,誌保卻停下手。她若有所思地看著剩下的蛋糕,最後還重重地歎了口氣,連吧檯這邊都聽得到。

「她有什麼煩惱嗎?」

吃完蛋糕後,誌保邊啜飲紅茶邊看起書。安子借倒水之際順便確認了書名,那是活躍於電視節目的作者所寫的《全能家事王》。如書名所示,書中介紹打掃、洗衣等的知識技巧,安子也讀過。但她隻是看看而已,並未親身實踐過。

讓誌保心情低落的原因,應該和這本書的內容有關吧。安子邊做著其他事,邊觀察一頁頁翻閱著書的誌保。

過了幾十分鐘。

「啊,糟了!已經這麼晚了。」

聽到誌保那麼說,安子看了看時鐘,時間是下午五點半。誌保連忙將書放回書架,來到吧檯結賬。

「總共是一○八○圓。」

安子說完金額後,趁誌保從錢包拿出錢的時候,試探性地開口問:

「你在煩惱怎麼清理頑強的汙垢嗎?」

「什麼?」

突然被這麼一問,誌保麵露驚色。

「我看到您在看做家事的書,那本書介紹清潔劑的部分很有趣呢。」

「啊,被你看到啦,真不好意思。其實我不太會做家事……」

身為家庭主婦卻做不好家事,說著說著誌保低下頭。

「所以您打算克服不拿手的家事啊。有些人就算有不拿手的事也不在乎,我很佩服像您這樣積極學習的人喔。」

安子雖然也看過那本書,卻完全冇想過要克服不拿手的打掃。

「真的嗎?很開心聽到你這麼說。」

誌保拿出剛剛好的現金放在吧檯上,儘管她嘴上說很開心,臉上卻帶著憂鬱離開了。

「你婆婆,真的太離譜了啦!」

「對吧!安子也那麼想對吧!而且,她每天都那樣耶,每天。老是碎碎念,雞蛋裡挑骨頭。偏偏我老公又站在她那邊,他的口頭禪是『我媽就是那樣說』。」

「天啊……你老公是怎樣,聽了真不爽。」

兩名女子正在居酒屋裡聊天……並不是,這裡是幸福堂。內用區裡坐在安子斜前方和她聊天的人,正是丟棄生乳酪塔的嫌犯,誌保。

最近,誌保每隔幾天就會上門光顧。不知不覺間,她和安子變得熟稔,開始會有像是酒伴之間發牢騷的對話。雖然店員坐在內用區感覺有些突兀,但因為現在客人不多,所以日向也默許安子那麼做。

誌保聽了安子的話,附和地說「就是說啊」,接著像在灌啤酒似地大口喝下紅茶。搭配紅茶的是古典巧克力蛋糕。

「本來想在我老公生日的時候買高級的肉給他吃,所以我很努力存錢,現在想想實在有夠蠢的。」

看來誌保把那筆錢像這樣用來彌補自己了。

「他在婚前明明是很可靠的人,果然不該和婆婆一起住……」

誌保嘟囔完後,把剩下的一小塊巧克力蛋糕塞入嘴裡,接著說:

「不過啊,我想我也有不對的地方。到現在還記不住我老公喜歡吃的東西,還有打掃的方法。」

「哪會?要是他不喜歡你做的菜就叫他不要吃,打掃也不用太認真,有掃就好啦。」

聽到安子「差不多就好」的發言,誌保用力地搖搖頭。

「那怎麼行!三岩家的規矩很多。」

「比如說?」

「飯菜不能用熟食或冷凍食品替代,全部都要親手做。然後,晚餐一定要煮味噌湯。上次我好不容易煮了法式清湯,結果整鍋被我婆婆倒掉。我是因為老公想喝才煮的,她卻說『那孩子隻喝味噌湯』。她憑什麼那麼篤定?而且,洗好的衣服依照種類也有固定的折法,洗好的餐具要放在固定的地方。昨天我又捱罵了,我婆婆說『杯子不是放在綠色的瀝水籃,是藍色的吧』。」

「天啊……」

俗話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但這樣的家規未免太繁瑣,隨便倒掉做好的菜更是荒謬。難道這是假借家規之名,行虐待媳婦之實?

——說不定,那個蛋糕也是因為她婆婆被丟掉的。

安子心中產生了這種感覺。

「不過啊,通常過了一年都會學起來吧,但我就是記不住……我,是不是很笨手笨腳啊……」

「纔沒那回事呢!對吧,日向。」

「什麼,我?」

突然被問到的日向,看著安子整個人愣住,他似乎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以男性的角度來看,你覺得怎麼樣?誌保的老公。」

「嗯~……我還冇結婚所以不清楚,不過既然是彼此相愛才結婚,身為老公我會站在太太那一邊吧。」

「就是說啊。」

安子與誌保異口同聲地說。

當天關店後,三人圍坐在桌前對著剩下的蛋糕,安子把今天的事告訴阿創。

「阿創,你聽我說,今天誌保又來囉。」

「她這樣沒關係嗎?我這麼說好像有點怪,但這裡不是可以那麼常來的店吧。」

「是嗎?」

阿創做的蛋糕都是用好的食材,而且相當費時費工,所以比起附近的同業,價位算是偏高。不過,蛋糕的品項每天都會改變,愛吃甜點的人應該每天都會來,安子是這麼想的。

「哎呀,這個不重要啦。誌保家的狀況好像有點複雜——」

安子說出關於誌保的新情報,主要是她和婆婆的關係。當然,蛋糕被丟掉的事她隻字未提。

「所以她是為了轉換心情,用私房錢來這裡的。到外麵才能喘口氣,想想她也真可憐。」

「可是,她是家庭主婦對吧?這樣的話——」

安子邊聽阿創說話,邊伸手去拿留給自己吃的生乳酪塔。加了鹽的微鹹塔皮搭配清甜爽口的生乳酪,果然很美味。

「嗯~久違的生乳酪塔,真~好~吃!」

安子一臉陶醉,用手貼著臉頰。雖然已經是九月,天氣依然炎熱,清爽口味的蛋糕賣得很好,所以安子已經很久冇吃到生乳酪塔了。

「——喂……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啊,抱歉。阿創做的蛋糕太好吃了,我冇聽到你說什麼。」

阿創頭痛似地用手扶住額頭,忍不住搖搖頭。

「……總之,那一家就是媽寶男和懶散女,還有超黏兒子的媽媽,所有人都很差勁。」

阿創的言詞還真犀利。

「乾嘛把誌保也說得那麼難聽。」

日向代阿創出聲迴應。

「我明白安子的感受,可是,光聽片麵之詞有時候會誇大麴解事實。更何況阿創冇見過誌保本人,難免會那麼想不是嗎?對吧,阿創。」

「嗯,對啊。」

日向說得也是。儘管誌保說了那麼多,目前也無法確認那些是不是事實。但安子覺得誌保那麼心地單純,不像是會說謊的人。

「啊,不過……」

誌保早就對安子說了謊。那就是,明明丟掉了卻說很好吃的那個蛋糕。要是冇在垃圾場看到,她一定會相信誌保的話。可是,誌保大概也不敢說「蛋糕丟了」,很可能是顧慮安子纔不得已說了謊。

「怎麼啦?」

「喔,冇事冇事。」

「好吧,就當那女人冇偷懶,目前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他們夫妻搬離現在的家。說到底,父母總是想控製孩子,如果要擺脫父母的束縛,就隻能逃走了。」

「父母會那樣嗎……」

「冇錯。」

安子不認為被父母控製過。當然,以前他們會嘮叨幾句像是「要好好唸書」,但那是正常的管教,接手幸福堂則是安子自己的想法。阿創為何說得那麼斬釘截鐵?安子的心亂糟糟的,這天的反省會就這麼結束了。

隔天早上,安子照常去散步。

九月也進入下旬,毒辣的陽光威力減弱,早晚開始感受到涼意。舒適的涼風吹撫安子因健走而發燙的臉頰。

安子有固定的散步路線。步出家門後,背對車站,前往大公園,途中會經過小河床。剛開始散步的時候試過幾條路,但最後覺得這個路線走起來最舒服,此後便固定走這條路。

走了約莫一小時,來到離家還有十分鐘左右的地方,她在一處紅綠燈前停了下來。

「對了,這條路往下走就是……」

安子看向不同以往的路線。回家的話,走左邊這條路比較快,可是她想避開前麵這條路,因為那個垃圾場就在這條路上。安子心想,經過那裡又會想起那件難過的事。

不過,現在不一樣了。昨晚和阿創聊過後,她很在意誌保的家庭環境。儘管阿創說誌保是懶散女,安子卻不那麼想。說不定能找到為誌保平反的證據,於是她走向不同以往的路。

「走吧!」

安子重新戴好帽子、壓低帽簷,往左彎。透天厝林立的住宅區角落的垃圾場,大概走兩分鐘就到了。今天冇有收垃圾,垃圾場裡什麼都冇有。安子環顧四周,附近的某一戶就是誌保家。

她很快就找到了。垃圾場旁的第二戶,門牌上寫著「三岩」。為了不被當成可疑分子,安子放慢腳步邊走邊觀察。青瓦屋頂,散發昭和風情的橫拉門。屋齡是三十年,不,應該有四十年。

這個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竟讓蛋糕變成那副慘樣。正當她那麼想的時候,眼前的推門被推開,發出喀啷喀啷的聲音。

「!!」

安子急忙離開,躲到附近的十字路口轉角。她屏住呼吸,一位手提大包、年過五十的女性與身穿西裝的年輕男性映入眼簾。兩人看起來就像路上常見的大嬸和上班族,他們應該就是誌保口中的「婆婆」和老公。

兩人肩並肩開心地聊天,走往車站的方向。彼此的距離近到偶爾會碰到肩膀,要是不看年紀,兩人簡直就像情侶一樣。安子亦步亦趨地跟著他們。

可惜的是,保持適度距離就聽不到他們在聊什麼。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他們的感情真的很好。最後他們經過幸福堂,走入車站。

「誌保,我跟你說,這本小說也很棒喔。」

「是喔,內容是在講什麼?」

那天過後,誌保依然兩、三天來一次幸福堂。安子發現她喜歡看小說,彼此的距離又縮短了。

「——雖然是這樣的故事,其實那個殺人犯是……啊,這邊先說就冇意思了。」

「噢,你不要賣關子啦……」

「是說,這本書隻剩這一本,下次你來的時候可能已經被買走,怎麼辦?」

已經過了下午五點,是誌保差不多該離開的時間。雖然她可以下次再來邊吃蛋糕邊看,但隻剩一本很有可能會賣掉。

「怎麼辦呢……」

誌保拿著小說,苦惱地發出唔~的聲音。平常已經花了不少錢買蛋糕,手頭應該不寬裕吧?見誌保如此煩惱,安子感到很抱歉,於是她提出彆的提議。

「不然在你下次來之前——」

「原來你在這裡啊!」

「我先幫你保留吧」,這幾個字硬生生被男人洪亮的聲音蓋過。順著聲音的來源看去,好像在哪裡看過那張臉。

「高誌,你怎麼會來這裡……」

安子身旁的誌保輕聲嘀咕,接著低下頭。

名為高誌的男人快步走向她們,一張臉紅通通,彷彿腦中熱血沸騰,簡直要冒煙了。看來他非常生氣。接下來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安子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

高誌完全忽視安子的存在,他怒視誌保,再次出聲。

「我一直在找你耶!家事都做不好的傢夥,還好意思在這裡優雅地喝茶!」

誌保戰戰兢兢地抬起頭,小聲回道:

「該做的我都有好好做喔,今天的晚餐我也已經備好料了。」

「那你怎麼冇準備午餐,我不是說了今天上半天班。」

誌保一臉驚訝,看樣子她不記得有這件事。就在此時,日向走了過來。

「不好意思,請不要在店內大聲——」

「這是我們的家務事,和你們沒關係。」

誰說沒關係!我已經聽說了很多關於你和你媽的事,我可是有一堆事想問你。不過,現在的氣氛似乎不適合發問。

「誌保,快跟我回去。」

高誌抓住誌保的手,硬把她從椅子上拉起來。

「等、等一下,你冷靜點,有話好好說……」

聽到安子那麼說,高誌瞪了她一眼,拉著誌保的手往外走。誌保離開時,眼神空虛地看著安子,彷彿在訴說什麼。然而,這種情況下安子什麼忙都幫不上。

「他們走掉了……」

隔著玻璃,兩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眼前。

「發生什麼事了?」

是阿創。他大概是聽到吵鬨聲,趕緊停下手邊的工作離開廚房。

「是這樣啦,那位常來的客人,她老公跑來了。」

「來乾嘛?」

「因為『冇有準備午餐』。」

現在說出口更覺得真是無聊透頂的小事。

「我就說吧,她果然是懶散女。」

「拜托,才一頓飯而已,他可以吃泡麪或是買超商的便當吃啊。」

「他還跑來這裡帶她回去,那對夫妻之間想必有什麼約定吧,所以他纔會因為對方冇遵守約定而生氣不是嗎?」

「……」

親眼目睹一切的安子無法反駁阿創的話。的確,誌保今天忘了她老公高誌的行程,高誌也是為了這件事相當火大。

「你最好彆再插手那對夫妻的事。那男人感覺很易怒,如果惹毛他,說不定連你也會遭殃,到時候我不見得能保護你喔。」

「……嗯,我知道了。」

那天過後,再也冇見過誌保,安子早上散步時也刻意不經過她家。高誌已經見過她,要是不小心在路上碰到就尷尬了。

那天誌保被帶回去後,不知道有冇有怎樣。就像阿創說的,高誌似乎很易怒,希望他冇對誌保動粗……安子很掛心誌保,好幾次都想打預訂單上留的電話。可是,一想到阿創那句「你最好彆再插手那對夫妻的事」,伸向電話的手又收了回來。

兩週後,情況有了改變。那是十月上旬某天關店的時候。

「歡迎……光臨!」

冇想到上門的人竟是高誌。他對櫃檯的日向視若無睹,直直走向正在擦桌子的安子。這次不像上次那樣怒氣沖沖,反倒是很著急的模樣。

「我老婆好像……冇來對吧?」

「對,那天之後就冇再見過她了。」

「這樣啊……」

「你對她做了什麼嗎?」

被安子那麼一問,高誌原本蒼白的臉瞬間脹紅。

「我哪有做什麼……都怪你……都怪你跟誌保說了些有的冇的!」

看到高誌那麼激動,安子不禁轉移視線,心想接下來他不知道會有什麼舉動。

光是想想,她就害怕得全身僵硬。

但過了幾秒,高誌並冇有任何動作。安子戰戰兢兢地看向高誌,隻見他看往店的內部。安子轉過身,走出廚房的阿創正朝這裡大步走來,他擋在安子和高誌之間,以威嚇的眼光瞪著高誌。

「不是客人就請回吧。」

「我有事找這女人,你不要管!」

「不要讓我講好幾次,不是客人就請回吧。」

高誌被阿創靜靜散發的強大氣勢嚇得步步後退,撞到椅子發出聲音後,轉身快步走向門口。此時,日向叫住了他。

「請等一下!」

「乾嘛?」

「之前你太太的蛋糕錢還冇付。」

高誌嘖了一聲,從錢包裡抽出一張千圓鈔塞給日向,逃也似地離開了。店門砰地關上後,安子這才放鬆下來。

「阿創,謝謝你。」

「這點小事冇什麼。」

阿創說得好像什麼事都冇發生過,接著回到廚房。

「日向,也謝謝你把錢收回來。」

「這可是我們的吃飯錢啊。不過,冇算到消費稅就是了。」

「啊哈哈,那就算了吧。」

雖然眼前的不速之客已經離開,安子還是悶悶不樂,因為高誌那句「都怪你跟誌保說了些有的冇的!」在她腦中久久揮之不去。

儘管她根本冇那個意思,但說不定因為自己破壞了彆人的家庭。想到這裡,她就靜不下心。

「日向,我問你喔。」

「怎麼啦?」

「我是不是破壞了誌保的家庭?」

「你為什麼那麼想?」

「因為……我說過她老公是冇用的媽寶,誌保做的事我也是全力支援……」

「結果是怎樣還不知道,誌保和安子在一起的時候總是很開心的樣子喔。她的家庭環境本來就很複雜,今天就算不是安子,也有可能會發生這種事,你彆想太多。」

日向體貼地安慰安子,但她始終惦記著誌保。

又過了兩天,高誌再次上門。這天是週日的上午。日向立刻進入警戒狀態。

「安子,我把他趕走喔。」

「……不,等等,他看起來怪怪的。」

高誌頂著一頭亂髮和黑眼圈,整個人看起來很憔悴。安子忍不住開口問:

「發生什麼事了嗎?」

「哈哈……」高誌無力地笑了笑,接著說:

「說來真丟臉……我太太回孃家了……我去找她想帶她回來卻吃了閉門羹。我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我想,既然你和我太太很要好,也許知道我該怎麼做,所以就厚著臉皮來了。」

說完,高誌向安子低下頭,他的語氣與態度和之前截然不同。

「這樣啊。那麼,我們好好地聊一聊吧。」

安子低聲回道,帶高誌前往內用區。就座後,日向端著冰水過來。幸福堂的水有放少量的檸檬,或許是口很渴,高誌一口氣喝光冰水。

「請問,誌保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我上次來這裡的那天……」

安子想起那天高誌神色焦急地進到店裡,他以為誌保偷懶跑來幸福堂,原來那時候她已經回孃家了。

「你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嗎?」

高誌雙手環胸陷入思考。

「……大概是因為,她在這裡吃蛋糕,我卻硬把她帶回家吧。」

「那的確是,你有點超過了。」

原本不必大吼大叫,就能心平氣和地談事情了。

「可是那天的事,我也有話要說。那天我上半天班,心想難得有時間和她獨處,誰知道回到家卻找不到她,害我擔心得要命……」

那天也有提到這件事。假如他有先跟誌保說會早點回家,這就是誌保的不對。

「那,你們回到家之後呢?」

「我當然有好好念她一頓囉,誰教她害我那麼擔心。」

起初是因為擔心而出門找誌保,結果找到傍晚,擔心轉為憤怒。

「所以她就離家出走了。」

「我覺得是這樣,因為從那天起她就不跟我說話了。」

話雖如此,高誌其實很期待和誌保獨處,誌保也想藉由結婚紀念日修複兩人的關係。這麼看來,他們之間還有挽救的機會。不過,要改善關係似乎有所阻礙,因為這次的事不隻是誌保和高誌兩人的問題。

「那麼,你母親對於誌保離家出走的事有說什麼嗎?」

「呃,為什麼提到我媽?……這,她當然知道啊,我媽叫我快點帶她回來。現在都是我媽代替誌保做家事,她還要工作所以很累。」

說到關於母親的事,高誌似乎有很多話想說,滔滔不絕地說個不停。

「誌保就是冇辦法像我媽那樣會做家事,所以我媽也很困擾。都已經這樣了,她還偷懶跑來看小說,甚至花錢吃蛋糕,實在有夠奢侈。既然那麼閒,應該多少做點家事吧,你不覺得嗎?她是家庭主婦耶。」

聽了高誌的話,幾乎可以確定誌保的抱怨句句屬實。

「唉……」

安子大歎一口氣。這男人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看來要好好給他一個教訓。

「我說了什麼奇怪的話嗎?」

「你說了非常多。從剛剛開始,你開口閉口都是『我媽』,難怪誌保會離家出走。」

每天一再忍耐,日積月累的小小不滿終於爆發了。那天的事也許是導火線,不過誌保早就作好心理準備。

「你為什麼要結婚?」

「這……因為我喜歡誌保,想和她共組家庭。」

「但你婚後的所作所為並不是要和誌保共組家庭,隻是想把她變成你媽而已不是嗎?」

「可是我媽說的都是常識喔!是那傢夥家教太差不懂那些常識。」

掩飾不住心中煩躁的高誌開始抖起右腳。

「對,就是那個,你主張的『常識』,那是很含糊的說法吧?好比我家一星期隻打掃一次,那是我家的常識。啊,店裡當然是每天都有打掃啦。總之,所謂的常識是因人而異,請不要用你認為的常識去評價彆人。而且,老是被婆婆找碴,心愛的老公卻不站在自己這邊,反倒為婆婆幫腔。也就是說,誌保認為家裡冇有人站在她那邊,你覺得她會想待在那樣的地方嗎?你是因為喜歡她才和她結婚的對吧,那你為什麼不支援她?為什麼不保護她?」

安子語氣強硬,說得又快又急。

「那是因為那傢夥什麼都做不好!」

高誌用右手重拍桌麵,發出「砰!」的聲音。

「還有,像你這樣也不對。動不動就發火,讓誌保覺得冇辦法和你溝通。你在家裡是不是也經常這樣?」

「少囉嗦!」

高誌雙手撐住桌麵探出身子,用脹紅的臉逼近安子。糟糕!我說得太過頭了。

怎麼辦?正當安子感到焦慮時,日向端著托盤走了過來。

「請喝點水吧。」

「啊,好……」

多虧日向及時解圍,高誌恢複了冷靜。安子朝廚房的方向看去,看到了阿創,他大概也很擔心吧。她對阿創點點頭,示意「我冇事」,再次將視線移回高誌身上。

「即使心裡委屈,誌保還是努力想當個好太太。你知道她來這裡是看哪些書嗎?她都是看打掃和做菜的書喔。雖然我不清楚誌保家事做得怎麼樣,但從她說話的樣子,不像完全不會的人。」

「這個嘛……」

「不要隻聽你母親說的,你有聽過誌保說的話嗎?」

安子把從誌保那裡聽來的幾件事告訴高誌。當然,她也說了誌保為高誌做的法式清湯被倒掉,被迫重煮味噌湯的事。

「不會吧,怎麼會有那種事……」

聽了安子的話,高誌似乎相當震驚。他閉口不語低下頭。

「我隻聽過誌保說的,坦白說我也不知道哪些是事實。但我至少看得出來,誌保很難過。她為什麼會變成那樣,如果是你應該可以知道真相吧。彆再隻聽你母親說的,請好好和誌保談一談。」

「可是……」

「可是什麼?」

「就算我想和她談,她也不接電話,去了她孃家,她也不肯見我。」

「唉……真冇用……」

安子歎了口氣,起身離席,拿了裝著兩個生乳酪塔的紙盒交給高誌。

「帶這個去道歉吧。」

「這是……」

「生乳酪塔。誌保總是吃得很開心喔。」

「生乳酪,也是我喜歡的蛋糕……不過,我媽討厭乳酪,之前還為了這個鬨得不愉快……」

冇想到高誌會說出生乳酪塔被丟掉的事。這可是知道真相的大好機會,於是安子接著問:

「後來那個蛋糕呢?」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安子吞了吞口水,等待高誌的回答。

「——我媽說不想看到這種東西,把它和廚餘一起丟掉了。」

終於真相大白。安子心裡早有了底,所以並不感到驚訝。不過,像這樣從當事人口中得知,難過、心涼、憤怒等各種情緒一湧而上。安子拚命壓抑住複雜的情緒,內心十分糾結,眼淚就快奪眶而出。

她無法再和高誌談下去,於是強裝鎮定地說:「好啦,你趕快去。」將裝有蛋糕的紙盒塞給高誌。

「這個……多少錢?」

「不用了,你快點去!」

高誌在安子的催促下走出店外。店門關上後,高誌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都是這個冇用的男人害的!好好的蛋糕就那樣被糟蹋了!!」

安子發起火來,剛剛勉強壓抑住的情緒瞬間潰堤。

「好了好了,安子你冷靜點。」

「我怎麼冷靜得了!要不是那個媽寶男毫無主見,阿創做的生乳酪塔也不會受到那種對待——唔?」

憤怒大吼的安子,嘴裡突然被塞進什麼。有股淡淡的甜味,她嚼了嚼,口感輕盈酥脆,花田般的香味在口中擴散。稍過片刻,甜而不膩的奶油溫柔包覆舌尖。也許是發揮了鎮定效果,安子的心頓時恢複平靜。

「這是試作的馬卡龍,怎麼樣?」

不知何時站在身旁的阿創,邊看著安子的臉邊這麼問。

「……這是什麼?這種馬卡龍,我從來冇吃過耶!」

「對吧?我失敗了很多次,終於做出來囉。」

在超近距離下看到阿創露出燦笑。安子從未見過他有如此燦爛的笑容,感覺臉頰微微發燙。可惜的是,那個笑容很快就變回嚴肅的表情。

「是說,我做的生乳酪塔怎麼了嗎?」

安子不由得心一驚。糟了!剛剛氣昏頭大吼大叫,結果說溜嘴被阿創聽到了。

她急忙遮住嘴,動作僵硬宛如生鏽的鐵皮玩具,轉頭去看日向。要直接坦白嗎?還是想辦法矇混過去?她對日向使眼色,得到「你說吧」這樣的回答,於是安子鼓起勇氣開口。

「其實啊——」

安子儘可能委婉描述誌保和高誌之間發生的事。不過,如她所想,阿創聽了之後,臉就像煮熟的章魚一樣紅通通。

「那個混賬!!」

阿創的氣勢令安子不自覺倒退幾步。果然還是要想辦法矇混過去,不該告訴他實話。正當她感到懊悔時,日向從阿創手中拿起一個馬卡龍塞進他嘴裡。阿創頓時麵露驚色,然後默默地嚼起來。

「……嗯,真好吃。」

轉眼間他已經恢複冷靜。

幾天後。

「我們搬出那個家,開始兩個人住了。」

誌保和高誌一起現身報告這件事。她靦腆地挽著丈夫的手,就像新婚不久的夫妻。安子得知後,開心得笑容滿麵。

「太好了!我一直很擔心會不會害你們分開。」

「纔沒有那種事!對吧?高誌。」

「嗯,感謝你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怪你。」

「太好了,那天你們有好好談過了吧?」

那天是指,安子叫高誌帶蛋糕去向誌保道歉的那一天。

「其實那天我本來也想趕高誌回去,但因為他說帶了幸福堂的生乳酪塔來,我纔沒那麼做。快三個禮拜冇吃到了……最後還是敵不過食慾啊。」

說完,誌保露出溫柔的笑,這個表情果然最適合她。

「後來我們談過之後,決定要搬出我老家,兩個人一起生活。」

「你母親同意了嗎?」

兩人相視,麵露苦笑。

「我媽健康到可以上整天班,讓她自己生活一段日子應該冇問題啦。」

「雖然生活開銷會變得有點吃緊,但我打算去找份兼職工作貼補家用。」

高誌終於擺脫了母親的控製,誌保也作好心理準備跟著他生活。

「這樣啊,你們已經考慮了這麼多,我就放心了。」

「今天是來向你報告還有道謝,順便吃生乳酪塔。」

「是喔,歡迎兩位光臨!」

安子帶著兩人前往內用區。

之後他們一起甜蜜地享用阿創做的生乳酪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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