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忌酒 作品

少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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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萬頃琉璃,雕梁繡柱之下,那人不卑不亢地站在身側,身著緋色交領右衽廣袖袍,外披銀絲平素大氅。眉目俊朗,氣質出塵。

竟真的不似人……

“齊望塵,本王勸你還是想清楚再說。身為太子少師,太子謀逆你必也脫不了乾係。你若替他求情,隻能說你就是他的同黨”似捕捉到了危機感,一旁的閒王眯起一雙鳳眼,彷彿一條毒蛇在對著齊望塵吐蛇信子,危險之意不言而喻。

宋允禮被氣笑了。據他所知,這太子少師不應該是他的人嘛!既是如此,這突然上演的究竟是什麼戲碼?

狗咬狗,還是臨陣倒戈?

這古代朝堂的水未免有些太深了些。

正思索間,身旁的人動了一下,恭恭敬敬地向乾景帝一拜:“皇上,事關太子與久勝王聲譽。微臣認為事有蹊蹺,應派刑部再行徹查”

他這一句,徹底地讓劉皇後與閒王一黨的臉色變了。

在座的大臣更是一臉蒙逼。他們想不明白他一個無權無勢的太子少師究竟是吃了什麼熊心豹子膽,竟想將板上釘釘的事給翻板了,難不成是不想要命了,亦或是跟太子一樣喜歡作死。

“齊望塵,這哪有你說話的份,還不退下!”劉丞相怒斥一聲。

兵部侍郎平溪更是咬牙叩首道:“皇上,經兵部覈實,在魏河繳納的大量運往大邊的兵刃上皆印有太子私印。且大邊還有私兵千餘人,經提審全部招供不說鑄造兵器的兵匠也都全部落網,所有證據皆指向太子。微臣認為人證物證俱全,已無再查的必要”

是呢,為了構陷本殿下,弄這麼大的一個工程,也是難為你們了。

宋允禮收回手,本想從地上站起跟他們理論一番,奈何許是太久冇跪,膝蓋有些不聽使喚根本站起不來,隻得七扭八歪地坐在地上。剛好齊望塵拖他向前的那一步遮住了他半個身子,就好似故意為他遮擋一般。

但這人早不出來晚不出來偏偏這個時候出來,想來絕不是因為什麼師徒關係。他們壓根就冇見過麵吧。

似乎是覺得火候到了,皇帝微微開口道:

“既然人證物證俱全,太子少師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齊望塵唇如溫玉,處之泰然:“回皇上,久勝王身死敵軍必然虎視眈眈。微臣認為當下應立刻派人安撫雁北軍,接久勝王遺體回朝。自於運往大邊兵刃上的圖騰,微臣所知鬼市上有一人,化名鬼手,隻需看上一眼便可將印章偽造得分文不差。”

聽到此處,跪在地上的兵部侍郎平溪突然身子一歪嚇倒在地。

齊望塵絲毫不為所動,繼續道:“而此人正是兵部侍郎的遠房表弟平爭”

此言一出太和宮外的天突然變了。

齊望塵繼續道:“經微臣所見,鑄造兵器的那些兵匠也並非真正地會鑄造兵器,而是一些普通的商販走卒。他們除了能背出鑄造兵器的大概流程外根本不知其中精髓。可見就連其身份都是偽造的”

話到這裡,齊望塵掏出早已準備好的買賣文書,以及他們的身份證明,一併呈給了皇帝身邊的鄭總管:“自於大邊的千餘私兵究竟是不是太子所為,還需進一步覈實。”

“他他他說謊!請皇上莫要信了他的話,微臣所言句句屬實啊”平溪顫顫巍巍地跪伏在地,已然汗流浹背。

看著手中的兩份證據,皇帝陷入了沉思。

突然有大臣道:“不知太子少師你一個文臣,是如何知道鑄造兵器的精髓所在。究竟是如何辨彆的?難道是請了哪位有名的兵匠大師。那麼請問他是何人?出師何處?可能請出來當堂對質”

“可以”齊望塵長袍微攏,整個人看起來溫潤如玉。

但就是這麼一個人,卻僅憑三言兩語就能為其翻案,可見一般。

皇帝微微放下平溪所呈之證看向齊望塵沉聲道:“眾愛卿有所不知,太子少師還有一個特殊的名號。名為諸葛君”

此言一出在座無不驚歎。

“原來民間所傳大名鼎鼎的鑄造大師諸葛君,就是少師大人啊!”

“聽聞幾年前諸葛君曾出手幫助莫家軍改進兵器,使莫家軍橫掃敵軍大獲全勝”

“聽聞您還做了那個什麼青黴素,救活了數千名將士,此乃真英雄是也”

………

宋允禮愣了半響,突然被氣笑了:“冒充他人名號,你果然恬不知恥!”

然他的聲音被大臣們的議論聲蓋了去。隻有身旁的齊望塵微微垂眸,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

這時突然有人問道:“不知少師大人師出何人?”

宋允禮冷哼一聲道:“莫不是魯班吧”

齊望塵麵不改色:“家師魯班”

“噗!你還要不要臉了!”

麵對這麼一個道貌岸然的人,宋允禮覺得自己就連罵人的詞都窮了。

他很想起身將這人給掐死。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他這身子骨除了胸口的舊疾時不時發作外平時也算硬朗,怎麼就突然弱不禁風了?

他後知後覺地看向身旁之人那又寬又大的袖子,深度懷疑此人是對自己用了軟金散。

我去了!齊望塵,你他孃的……待日有機會,本殿下必將你扒皮剝骨扔去喂狗!

“平溪你可有什麼要說的?”皇上將目光重新移向兵部侍郎。

此時平溪卻似冷靜了下來。再看皇後與閒王們的臉隻覺異常的陌生。彷彿也已經認識到了自己不過是他們這些權貴的手中玩物。如今已成棄子,再無迴旋的餘地,隻能儘力保全家人俯首認罪。

“罪臣無話可說。所有事情皆為最罪臣一人所為。不求皇上從輕發落,隻望皇上能夠看在罪臣這麼多年鞠躬儘瘁的份上,給罪臣一家老小留條活路”

皇帝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太子豢養私兵的證據是否屬實?”

平溪鬼使神差地將目光移向了齊望塵,須彌咬牙道:“屬實”

“……”宋允禮。

不是,是個傻子也該知道其餘兩個都是誣陷,那麼第三個定然也是誣陷了。這還用問嗎?

列罪三項,每一項單獨拿出來都是謀逆的大罪,推翻兩項留其一項,既不定罪也不免罪,感情你們玩得還挺花啊!

本殿下是不是該給你們頒個最佳演員獎,然後再通通地都貼在你們臉上讓你們以此為榮啊。

“既是如此,朕便封齊望塵你為新任兵部侍郎,攜刑部徹查此案,勢必要查出事情的真相”

真相就是你那好兒子閒王為權不惜謀害太子我啊!你個老不死的睜眼都能看出來,還在裝,裝給誰看!

我真是……

但事已至此最得利的怕是隻有安王了。

“原來你是安王的人啊”

托太子少師的福,在事情未查明之前宋允禮很榮幸你被囚禁在了太子府。

此刻他正吊兒郎當地坐在自己府中的紫檀木椅上,手中舉著鳥籠,斜眼看向站在自己麵前穿著正紅官袍的齊望塵,冷哼一聲繼續道:“來找本殿下作甚!”

齊望塵看著他那冇個正形的樣子,沉默了須臾道:“殿下是如何得知我是安王的人”

宋允禮挑眉:“這還用問嗎?兵部侍郎平溪既已招認,必然逃不脫死罪。而同為劉黨一派的兵部尚書被停職查辦。新任的兵部尚書為安王一派的人,此一局最終得利者自然就是你背後之人。既是如此為何不直接除了我?留著礙你們的眼嘛!”

齊望塵突然輕笑了一下,坐到一旁,語氣平淡,冇有一絲波瀾:“聽義父說,殿下天資聰慧,飽腹經書,此乃經世之才。如今看來是殿下自己吹出來的”

宋允禮不以為然地放下鳥籠:“本殿下的名聲京城人儘皆知,跟經世之才完全不搭邊。所以是你義父老眼昏花,識人不清。與本殿下何乾!”

“殿下,過分了!”齊望塵加重了語氣。

宋允禮目光微轉,方纔發現他唇色泛白,怪不得昨日還披了一個大氅,想來是身體薄弱,營養都補到腦子裡去了。

但宋允禮放肆慣了,突然捉捕到他的軟肋,哪有收斂一說。故而不怕死地道:“齊望塵,你那老眼昏花的義父可是在宮裡當差,還與鄭總管是同僚?莫不是無根的太監!”

他這話一出,便見齊望塵的臉沉了下去,連著殿裡的空氣都變得稀薄了起來。

宋允禮方纔想起自己的槍還在他的手裡。但又一想他與安王既然留著自己必然是因為自己還有用處。再說自己再如何也是皇子。冇有聖旨殺皇子者誅九族。所以即便他再生氣,還能在這裡把自己怎麼樣。

這麼一想,宋允禮緊繃的身體又放鬆了下來,伸手去逗旁邊的鳥,下了逐客令:“太子少師既無事請回吧!”

哪知齊望塵突然輕聲喚道:“恒久”

須臾一高大威武的壯漢從外麵走了進來,一把將數百張紙拍在了桌麵上,直將桌麵上的鳥籠拍到了地上,就連籠子裡的鳥也被驚得從籠子的裂縫中逃飛出去。

宋允禮退後一步警惕道:“你要做什麼?”

齊望塵輕描淡寫道:“授課”

宋允禮嘴角一抽:“你在開什麼玩笑?你這是授的哪門子課!”

齊望塵伸出骨骼分明的手點了點那些紙,問道:“寫的是什麼,還請太子念出來”

宋允禮毫不在乎道:“寫的自然是少師與狗不得入內啊!”

怎麼?你這是要報複回來不曾?

齊望塵微微起身,如明月般的眸子落在了他身上,須彌沉聲道:“將太子平時所玩之物通通丟出府外。押入書房罰抄禮經三百遍,明日若抄不完飯也彆給他吃了。殿下,本少師教你的第一課,便是如何尊師重道”

他話罷便有兩名侍衛一左一右拖著宋允禮往外走。宋允禮愕然:“三百遍?齊望塵你有病吧!本殿下可是太子。齊望塵,誰給你的膽量!你們放開老子!待老子日後不踢死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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