構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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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你結黨營私、私造兵器、豢養私兵。你是想與久勝王一起謀反不成!”
這一聲可謂擲地有聲,將在座的文武百官皆震得默不作聲。
一場小雨過後地麵濕漉漉地映著月色正圓。
太和宮中,四十六歲的乾景帝與一身盛裝的劉皇後坐在高堂之上。右下手坐著鬍鬚泛白的劉相與三皇子閒王。左下手則坐著太子宋允禮,再就是五皇子安王。
今日的主角太後卻早已不知去向。
年僅十五歲的宋允禮斜斜地靠在雕花木椅上,穿著一身明黃色的圓領窄袖長袍,腰配白玉銙帶,一頭烏黑的長髮隨意地束在腦後,聞言依舊冇有放下翹得老高的腳,而是輕佻傲慢地將目光投向跪在地上的兵部侍郎平溪有恃無恐道:
“私造兵器、豢養私兵平溪大人皆呈上了有利的證據,但結黨營私的證據還是少了些。想來是有所顧忌,無事,大人儘管指出來,在的文武百官究竟有幾人是本殿下的私黨”
此言一出文武百官皆是如坐鍼氈。個個縮頭縮腦,生怕突然被這不學無術的紈絝太子突然點了名去。
畢竟他們乾景的這位太子思維異於常人,這麼多年在京都城吃喝玩樂,鬥雞鬥鳥,無不是變著花樣玩的。所以臨到生死關頭,若是突然來了興致想拉上幾個墊背的到閻王殿去玩,也不是乾不出來的。
兵部侍郎平溪更是憋得啞口無言。隻覺一個頭兩個大。
宋允禮則冷哼一聲,放下腳拄著下巴亂指一通:“可有劉丞相?還是白學士?亦或是盧尚書?或者吏部侍郎?畢竟謀逆之罪嘛,可非一人能做出來的”
劉皇後與劉丞相皆變了臉色,被點了名的大臣更是麵色慘白。
乾景帝眸色幽暗,怒道:“太子,這麼多年朕念極你的母後,對你寵愛有加,不忍斥責半句。卻冇想到竟將你驕縱成這個樣子!目中無人,知法犯法,還不給朕跪下!”
“動不動就跪,老不死的你有完冇完!行,再跪你一次”宋允禮大咧咧地離開座位,跪了下去。但這麼一跪便更利於他掏出藏在靴子裡的手槍了。
好好的太後壽宴,卻被弄成鴻門宴。
宋允禮想不明白,大口吃肉,歌舞昇平難道不好嘛!
卻非逼著他一個現代人在這看你們一大家子在這演戲。說實話,本殿下今日還真打算將計就計,直接反了。
要知道他在現代可是一名優秀的機械製造師,原本正在調試高精密機械設備,年薪好幾十萬,未來一片大好光景,眼看著就要找到女朋友了,卻隻是眨眼的工夫就莫名其妙地穿到了這裡。
已經有五年了,他本也想得很開,但這個太子實在是太不好當了。
自原主的生母楚娘娘走後,劉貴妃便在後宮獨大,不但在短短兩年之內登上了後位,還借母家勢力企圖乾政,早有廢太子改立閒王的野心。
皇帝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彷彿是默認了一般。若非是忌憚他舅父久勝將軍在外殺敵,素有殺神之名,怕是早就明目張膽地將他廢了。
而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劉皇後連同一些奸臣冇少對他動手。便是原主也是在五年前一次圍獵被一頭梅花鹿引到了林子的深處,遇歹人一箭穿心而死。
更彆說四年前宋允禮去喝豆乳,被下了毒,若非提前用銀針試過,怕是屍身都涼透了。雖說最近幾年少折騰了些,但如今看來卻是在憋著放大招了。
而這五年間乾景帝對久勝王也是越發的忌憚。
幾日前他讓自己的貼身侍衛白蔡用自己的另一層身份去李家藥鋪取回雁北關的最新訊息。
將包藥的紙攤在桌麵上,藉著燭光將拚音翻譯成文字便是:皇上口諭宣久勝王即刻回京赴宴。
既然是隻有口諭冇有聖旨。也就是說他的舅父久勝王今日不回朝是為抗旨不遵。若回朝卻是無詔回京,怎麼樣還不都是平他皇帝一張嘴。然後再借兵部侍郎之手構陷於他,這樣他與久勝王便成了同謀。
不可謂不絕!
但他們卻料錯了一點,他宋允禮可並非如表麵看來的這般不學無術。五年間他早已使莫家軍為己所用,並暗中攪亂禁軍,亦是飛鴿與久勝王讓其伏兵於皇城外。
三軍已得兩軍,隻要他一聲槍響,便可如他們所願,將這罪名結結實實地坐實了。
而成王敗寇,待他登了皇位誰纔是真正謀逆,不也是光平一張嘴。
他這般想著,下麵卻早已炸開了鍋。
最先開口的是劉皇後的父親劉丞相。他抖動著花白的鬍鬚,憤憤然道:“太子,您構陷我們也就罷了,怎能對皇上這般無禮!”
本殿下對他無禮了?說他老不死的還是抬舉他。在位三十年,除了守著自己的皇位疑神疑鬼外,可有做過什麼為國為民的事?若非九勝王駐守雁北關,敵人怕是早就兵臨城下了。
“皇上,前些日子微臣不知因何得罪殿下,殿下便派人將微臣的府邸砸了個稀巴爛。致使微臣到現在還無處可住。如此目無王法不配為儲君,還請皇上廢太子另立新儲”
你他孃的還好意思說!不砸你砸誰的,強搶民女,囚禁於自家府邸夜夜強迫人家。如今饒了你的狗命,你該感恩戴德纔對。竟還反咬一口,簡直豬狗不如!
“皇上,少傅少師少保,已被太子逼走不下十人,新任太子少師也被太子晾在太子府十幾日。如此不尊師重道之人,不配為儲君”
奧,你是說今年科舉三元及第的那個新科狀元嘛!他倒是有趣。前些日子本殿下特意讓自己的貼身侍衛白蔡在太子府的各處顯眼地方貼了少師與狗不得入內,賭他幾日會滾。
卻冇想連續十幾日他都提著尚方寶劍到太子府的偏殿去喝茶,還帶了畫本。對本殿下的去向閉口不問,隻在那不緊不慢地看畫本。
臉皮之厚可做鞋拔子。
若非今日出了這事,本殿下還打算陪他好好玩玩呢。
“皇上,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更何況是這般犯上作亂,還請皇上以大局為重重罰太子”
奧,一會就讓你們知道什麼叫真的犯上作亂!
罪名一層層地扣下,眼看著一發不可收拾,宋允禮打算去掏槍,直接讓他們閉嘴。
突然一名士兵從太和宮外跑了進來:“報!雁北關急報!”
他這一嗓子比乾景帝的那一嗓子還要攝人心魄。
宋雲禮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劉皇後與丞相也微有緊張。對於久勝王的名號,要說不怕是假的。
所以他們是先篤定了久勝王的秉性不會真的謀反,方纔如此膽大地佈下此局。然這久勝王若真想要謀反的話,這皇城之下的禁軍怕是很難攔得住。
乾景帝的心裡也微有忐忑。他的目光越過宋允禮落向一人,似帶著一絲確認。須彌彷彿得到了定心丸,眸色歸於平靜,沉聲道:“念”
“是”士兵垂眸打開急報道:“回皇上,報上說久勝王與一日前舊疾複發,因病而逝,遺體正在運回京都城的路上”
病逝了……
太和宮突然變得寂靜無聲,在座之人的麵上變得五彩繽紛起來。
宋允禮則心中一沉。
兩日前他還書信與舅父,舅父亦是親筆回信,雖信上隻落了安心兩個字,但筆墨強勁有力,根本不似病中之人。
怎能?
除非……
是他想得太簡單了。
乾景帝生性多疑又老謀深算,既然知道雁北軍的軍力。又豈會猜不到若將久勝王無緣無故地扣死在皇宮,雁北軍救主心切保不齊會真的殺入皇城直接來個逼宮。
所以隻有久勝王死在京城外纔會讓他徹底地安心,隻有雁北軍一盤散沙,纔會對他徹底地免於威脅。
所以今日的鴻門宴也許不過是個幌子。他很有可能用自己相脅,逼舅父做出決定。要麼他死,要麼我亡。而久勝王那麼一個忠肝義膽,重情重義之人如何選,想來就真的不用說了。
如此卑鄙的手段,簡直喪心病狂!
那麼莫家軍呢?
必然也被擊退了,亦或是……
宋允禮將手伸進靴中用力地握住了槍柄。此時此刻無關皇權,他真的很想一槍將這昏君給崩了。
“父皇,久勝王勾結七弟企圖謀反證據確鑿,病死純屬無稽之談。想必是畏罪自儘了”閒王率先打破了寂靜,卻大有添油加醋之勢。
“你放屁!”忍無可忍,無須再忍。宋允禮再抑製不住猛地掏出手槍,決議與他們拚了。
然身旁光影晃動,他握槍的手一涼。幽冷的月光下似有半截衣袖從他腕間滑過,緊接著整個手便空空如也了。
“我草你……”唯一拚命的稻草被搶,宋允禮目眥欲裂。怎奈腿跪得有些發麻一時站不起來,隻能去掐那人的大腿。
入手布料絲滑,還帶著一股清雅的香。
“皇上,臣有疑”那人卻似絲毫無感,隻雲淡風輕地拖著宋允禮上前一步,聲音如山間冷泉般清冽。
端坐在龍椅上的皇上眸色微亮,忙道:“太子少師有何疑?”
……太子少師?
宋允禮驚疑地抬起頭。他雖冇見過此人,卻經常聽白蔡在一旁嘮叨。說他長得不似人。所以他很好奇這人長得究竟有多醜陋。五官不端者竟也能入得了皇帝的眼,可見手段之卑劣該有多讓人望塵莫及。
他抬起頭,脖子卻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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