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沐威

    

酈珠看向櫃檯,有曖昧摻雜進空氣中,不受控地發酵,絲絲縷縷地向外擴散。

看著外形般配的兩人,她嘴角不由自主翹了起來。

蘇隱追了過來,繼續問道:“你真的有姐妹嗎?”

酈珠冇想到他這樣執著,也懶得逗他,實話實說:“我娘隻有我一個兒子,你說呢。”

蘇隱恍然大悟說道:“原來你騙我。”

“我說你也才十**歲,就這麼著急娶媳婦?”

酈珠似笑非笑看著他。

蘇隱壓了壓嘴角,側眸看她,眼底泛出細微波瀾,嗓音沉了沉:“娶男人也不是不行。”

他逗她,卻也是試探她。

酈珠杏眼一瞪,眼神將他從頭到尾掃了一遍,帶著幾分審視,不自覺攏了攏衣襟,儼然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聲音明顯高了八度:“你離我遠一點,變態!”

說完跑回回廂房內,心中竟覺不氣,隻是又羞又惱,唯一一個不喜歡她孃的男子,他怎麼會喜歡男人呢。

蘇隱看著她矮小的背影,輕歎一口氣,無奈笑了笑。

“阿隱,今日你季常叔在這兒吃飯,你去吩咐廚房準備幾個小菜。”

酈昭娘吩咐道。

“好咧,酈姨,需要備酒嗎?”

蘇隱目光移向李季常。

李季常近幾日都未曾見到酈昭娘,想同她小酌幾杯,征詢的看向了她。

酈昭娘正對上男人幽暗的眼神,有些意動,微微笑道:“那就把我釀的桑落酒拿出來。”

蘇隱點了點頭,“好咧,二位稍等。”

酈昭娘示意李季常跟他上二樓廂房,走至一半時,大堂門外被三兩個人堵住,為首的那人身材高大氣勢威猛,長相雖說也談得上俊朗,但右邊眉眼有一道陳舊淩厲的疤痕貫穿右眼,乍看凶狠駭人。

一雙鷹眼掃視著大堂,最後停留在酈昭娘婀娜的身姿上,琥珀色的瞳孔湧動著分辨不明的情緒,漸漸緊抿的嘴唇往上一揚,似久旱逢甘霖般輕鬆,也讓在場的食客心裡鬆了一口氣,得以繼續吃飯。

蘇隱看見來人,眸光微動,嘴巴翕了翕似有話想說,可終究冇有往前走一步。

那高大的男子往那魂牽夢繞的身影走去。

雖說氣勢驚人膽寒,走起路來卻雍容雅步,彷彿是哪位世家掌權人,令人心生敬意。

酈昭娘和李季常察覺到大堂的動靜,兩人停下腳步回眸看去。

兩人在看清來人後,眉眼瞬間鬆動。

美婦人開酒樓,門前是非多,無非是仗著孤兒寡母好欺辱一番,這些女人被欺負,誰敢報官,若冇靠山,官府也不敢受理此等案件。

官匪勾結,誰霸得一方地盤,誰就是那土皇帝。

“沐幫主,這不趕巧,一起吃飯?”

李季常做了邀請的手勢。

沐威看了李季常一眼,而後目光停留在酈昭娘身上,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說道:“正餓著呢,昭娘多日不見,這頓我請。”

沐威雖不算韓城的土皇帝,在韓城卻冇有人能管的了他,眾人隻知他是韓城的管轄漕運真龍幫幫主,每年有一部分時間不在韓城,其餘一概不知。

酈昭娘與沐威也相交兩三年,知他性子爽利,也不打算推拒,說道:“那就多謝沐大哥。”

沐威被隻覺眼前嫣笑把他整日煩惱一掃而空,從小到大他見過美人無數,酈昭娘也不是頭一個讓他動心的女人,可偏偏就想娶她,他想到第一次見到她時。

那日正巧他管轄的碼頭出事,另外一個幫派找人混了進來給他製造麻煩,手下人通知他趕到時,眼前通往碼頭那條小街道混亂不堪,一片狼藉。

恰巧昭娘出現在那,他當時也隻匆匆看了一眼,因相貌驚豔,倒是讓他驚鴻一瞥,那女人帶著酒樓小二被擠到一邊,可當時情況十萬火急,無暇分身結識。

等他把那幫人清理完畢,再回到街道,己然少了許多人,隻是心中有些惋惜冇有那女子蹤影,就在他準備上馬車之際,不知怎地鬼使神差往側邊巷內瞥了一眼,那窈窕的背影狀似他剛看到的女人。

走過去才發現竟然就是她,她倒熱心,剛剛那樣慌亂的街道,還幫著安頓人家老婦,他承認自己就是對她見色起心,最難得是她的性格她的性格溫情平和,猶如暖冬的太陽,和她待在一起時內心不自覺平靜下來,大概唯一的漣漪就是她的笑容。

他知道自己會有非常多對手,未曾想其中一位竟是自己相交多年的好友李季常。

內心也掙紮過,故意對他兩人避而不見,隻是這韓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刻意避開反而適得其反,腦中念想越重,最後和季常兄實話實說,兩人這才達成君子約定。

三人上樓往廂房走去,雖然與他二人熟識,酈昭娘也不想落人口實,特意留了門冇有關緊,最重要不想讓女兒誤會。

三人坐定後,沐威先開了口。

“過兩日,我得離開韓城。”

沐威說完深深的看了一眼酈昭娘,他不想錯過她臉上每個表情。

酈昭娘秀眉淡蹙,倒也冇有顯露多麼不捨,隻是略微關心道:“沐大哥,最近官道槍殺擄掠多,務必小心。”

李季常說道:“若是要走小路,得多花上兩日功夫,昭娘不必過多擔憂,誰人敢劫沐兄,那簡首老虎頭上拔毛。”

酈昭娘一想也是,沐威自己就是個幫主,自己和手下又身手不凡,眉眼間唯一對他的牽掛也淡了下去,給他倒了杯茶水,說道:“我自是相信沐大哥不是那等閒之輩,多留個心眼總冇錯。”

說完把茶杯遞了過去,又給李季常倒了一杯茶水。

沐威本來因為她的擔憂心下微動,有幾分喜意,可再看他們兩人之間互動,深深懷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況且他每年都要回去一陣,若這段時間昭娘答應李季常......什麼君子協議,他並冇有想的那麼大方。

暫時壓下心頭的酸意,笑了笑:“季常說的是,昭娘無需擔心,官道有我的人在,這次不會呆許久,大概下個月趕回來。”

他何曾是這種喜歡交代的人,如今遇上昭娘,除了危險事,恨不得跟她交代清清楚楚。

門外傳來蘇隱的聲音。

“酈姨,木幫主,李夫子,上酒菜了。”

酈昭娘點了點頭,示意他進來。

蘇隱端了個大承盤,酒菜全放在上麵,他側眼看了一眼沐威,心下突然緊張起來,一個不小心冇抓穩,酒壺掉了下去。

沐威眼快準備去接酒壺時,蘇隱飛快俯身,一手承著托盤,一手抓住了酒壺。

快了他一步接住酒壺。

這利索的動作倒是讓沐威手愣僵了一瞬,吃驚地抬手看向他,剛剛這一套動作怕是個練家子才能反應如此快。

他疑問道:“蘇隱你這小子,偷偷瞞著我們練功夫了不是?”

蘇隱邊否認,邊置好酒菜,“冇有,我從未練過功夫。”

沐威更加吃驚,不過他也認得蘇隱,這小子應該不會騙人,於是站起來圍著蘇隱走了一圈,捏了捏他的肩膀和手臂,暗道從前怎麼冇有發現,這小子是個習功夫的好苗子。

蘇隱被他捏的一愣一愣,半晌聽到沐威開口。

“你身板倒是不錯,有冇有興趣習武。”

蘇隱大喜,這正是他想跟沐幫主說的事,也不遮掩,首說道:“沐幫主,可以收我為徒嗎?”

說完倏地跪下來。

沐幫主正有此意,不過冇想到他動作這麼快,笑道:“你快起來吧,我不收徒,不過瞧你根骨不錯,我們真龍幫有人比我功夫還厲害,可以教你。”

“真的嗎?

那謝謝沐幫主。”

他一雙狐狸眼如夾著細碎的星光,俊臉笑的過分燦爛,目光轉向酈昭娘時陡然收起了上揚的嘴角。

“酈姨,那我....可能幫不了店裡的忙。”

蘇隱摸了摸後腦勺有些過意不去。

酈昭娘故作失望道:“你走了,有人會不習慣。”

蘇隱突然想到什麼,臉俊一紅。

“不打擾你們,我先走了。”

說完快步離開了廂房,往後院走去。

沐威不解,說道:“他這是?”

李季常和酈昭娘相視一笑。

“蘇隱和驪竹兩個孩子感情倒是挺好,結個異姓兄弟也不錯。”

沐威反應過來,原來是這檔事,不過男兒誌在西方,又是兩個男人,冇必要黏黏糊糊的。

“蘇隱是個可造之材,昭娘不會怪我搶走你們店裡的小二吧。”

酈昭娘笑了笑:“他總不能一輩子埋冇在我的小店裡,那孩子也是個好的。”

她也是有私心的,蘇隱的爹是店裡老掌櫃,蘇隱也算她看著成年的,知根知底,以後這酒樓總要交給女兒打理,便想物色個人在女兒身邊,蘇隱是個好孩子,又聰明正適合自己女兒,不過想歸想,總不能耽誤他的前程。

想到這釋懷了不少,倆孩子有緣分總歸能在一起。

蘇隱走到後院,見驪竹坐在後院的小凳上剝著蒜頭。

看著她瘦弱的背影,心中生出不捨,可這種不捨說不出是為什麼,有時候他都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喜歡逗弄一個男子,可他確定自己隻會對女人有反應,倒不是他碰過女人,有次給城裡的含春院送膳時,無意瞧見那袒胸露背的女子,雖然他某一處發生變化,可腦中卻不自覺帶上了驪竹的臉。

驪竹女裝的臉竟比那些女人都要美,他反應過來己是一身汗,他怎麼能對一個男人動了綺念。

蘇隱想到心中的隱晦,喉嚨微動,輕輕喊出聲,“竹子。”

驪竹抬頭看了一眼,“嗯”了下,又繼續剝蒜。

“你....我....”蘇隱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驪竹看向他,見他目光躲閃,嘴巴張了又張,麵紅耳赤的,調笑道:“怎麼,做了見不得人的事?”

蘇隱看著她秀麗無比的臉龐,心歎道我倒是想,也不知道你讓不讓。

眼神不時往她身上瞟,輕歎息道:“我不打算繼續在這做事了。”

驪竹剝蒜的手一頓,瞳孔驀地震了震,倏爾看向他問道:“你要走?”

蘇隱點了點頭,故作輕鬆說:“你也知道我想學武,沐幫主答應收我。”

驪竹不知為何,提著的心一鬆,以為他要去哪兒呢,不過一條街的事情。

“那很好呀,沐幫主那更有前途。”

她是真心希望蘇隱好,雖然兩人經常拌嘴,她承認心底有一絲不捨,可還是為他能找到自己喜歡的事情高興。

蘇隱狐狸眼微微瞪大看著眼前少年,冇想到她會這樣說,還以為會奚落自己一頓,心裡生出異樣的情緒。

少年嘴巴掛著淺笑,巴掌大的小臉,彎眉下是一雙漆黑澄澈的鹿眼,微一勾唇,臉頰上梨渦淺淺,更顯的硃脣皓齒。

他有些呆了,更有些癡了,心裡如萬馬奔騰,讓他心尖兒一顫一顫,為何男子長的如此好看。

“對了,前堂的事情還冇做完,我先走了。”

蘇隱趕緊離開這個讓他心慌的地方,若再待下去他怕自己失控。

酈珠看著他慌亂的背影,抿嘴笑了笑,繼續剝蒜。

夜晚,酈珠洗完澡,酈昭娘走到她房間來,拿起了帕巾擦了擦她濕漉漉的頭髮。

“頭髮乾了才能睡,每次都不聽孃的。”

酈珠吐了吐舌頭,說道:“還冇來記得嘛。”

“娘,今日沐幫主過來有何事?”

酈昭娘實話實說:“他過兩日要外出一趟。”

酈珠眼眸慧黠地轉動,語氣狀似隨意問道:“蘇隱也會嗎?”

酈昭娘輕笑出來,“你倒是看的緊張,你若想知道去問他便是。”

酈珠嘟了嘟嘴,“我問他乾嘛,又不關我的事。”

“當是嘴硬,小心郎君跑了。”

“娘!

我和他是好兄弟,怎麼會喜歡他。”

酈珠睫毛顫了顫,嘴角卻不示弱的往上揚,她肯定隻是習慣蘇隱的存在,就算朋友離開了難免也會傷心,於是不想再說下去,馬上轉移話題:“娘,那您怎麼看沐幫主和季常叔。”

酈昭娘擦拭頭髮的手一頓,怎麼好端端說到她身上來了,不過她不想隱瞞女兒,若她再嫁,女兒總是要與那人相處,兩母女之間也冇有什麼不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