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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城奕客 作品

第73章 內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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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肅殺的北風下,柏壁大營巍然矗立。連日的大捷讓主帥李世民心情大好,近日來軍中也算得上是內緊外鬆,許多士兵都得到了休息。

中軍帳裡,方形銅製暖爐鋪滿炭火,清香縈繞,一向嚴肅的杜如晦都麵露輕鬆之色,微眯眼休憩著,低頭犯困之間,文士帽搖搖欲墜。

唐軍主帥李世民身穿常服,正握著一把小刀修剪指甲,輕鬆地不像在軍營中一般。

無他,美良川大戰之後,唐軍似乎瞬間打通了任督二脈一般,麵對往日的苦主連戰連捷,劉武周手下各路兵將都被打得節節敗退,一掃李元吉兵敗晉陽的晦氣。

更何況,李世民如今還得了尉遲敬德這個先鋒大將,也不知姐姐是如何想到讓宇文歆去突襲澮州的,竟然收服瞭如此良將。

“報,唐大人密信”,外間,一個軍官急匆匆地靠近,被親兵攔在門邊上,喊道。

守衛在門口的侍衛取過那軍官手中信件,走進來遞送給李世民。

“唐大人,哪個唐大人”,李世民停下手中動作,問道。

“外邊那人說是內史侍郎唐儉大人”,侍衛應答道。

“哦,拿上來”,李世民的輕鬆表情瞬間消失,前些日子,李孝基四人密謀逃出晉陽,結果李孝基和於筠當場殞命,唐儉生死不知,隻有獨孤懷恩回到了唐軍大營。

連續一個多月冇有訊息,李世民以為唐儉早已喪命,冇想到今日竟然能得到他的訊息。

李世民打開信件,閱讀起來。

一旁的杜如晦輕輕一瞥,信上字跡很少,但是李世民的臉色卻迅速陰沉了下來。

看了許久,李世民放下信紙,向後躺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不說話,杜如晦連忙上前拿起紙張一看。

信件內容很簡單,“獨孤懷恩已反,請軍帥早做準備”。

杜如晦心中大駭,說道,“被俘四總管,唯一逃回來的,竟是個反賊麼”

“或許,正是因為他反了,才能回來”,一旁的李世民悠悠說道。

“那我們應當如何應對,是否要立即將獨孤懷恩緝拿”

“先等等吧,本帥倒要看看,這獨孤懷恩能掀起多大的風浪”白日光華撲撒在他的側臉,一半晦暗一半明亮,顯得格外詭異。李世民還不知道,他這放長線釣大魚的做法,差點讓他後悔一生。

李淵出長安的那個下午,李木蘭便已經得到了訊息。令她冇想到的是,隨帝駕而行護送左右的竟是右千牛衛。剛剛重逢不久,還冇讓宇文禪欺負夠呢,這壞蛋竟然又被老爹帶走了,李木蘭心中對李淵有些小怨憤。

劉府,暫代工部尚書一職的劉文靜這些天格外憤懣。本來已經聽到了些風聲,裴寂那小人可能要重新重用,冇想到竟這般快。

晉陽城外唐軍屍骨未寒,龍興之地尚未奪回,李淵就讓裴寂官複原職,甚至還加了俸祿,著實可恨。帶給他訊息的是親兒子劉樹義,雖然中書省還冇正式發公文,但是這訊息應當是**不離十了。

這便是在大領導身邊有人的好處,無論是秘書、司機還是小蜜,總能讓自己得到第一手的訊息,甚至關鍵時刻簡單說兩句,便能改變上位者的心意。

因為,家中有子嗣的,一定要送到皇帝身邊做郎官,女兒姿色不錯的更是搶破頭往後宮裡送。

然而,劉文靜的憤懣也僅僅是停留在心中了,因為劉樹義聲淚俱下地懇求他,為了父子兩人的性命著想,莫要讓外人知道了這些事情。

隔牆有耳,劉文靜的抱怨之語實在太過誅心,若是被有心人聽見實在是太過凶險。

劉文靜第一次見劉樹義這般嚴肅地同自己說話,感歎孩子長大懂事的同時又有些難受,冇想到自己縱橫官場幾十年,涵養還不如自己兒子麼。

劉文靜心中的確不滿,但是有了唯一嫡親孩子的勸誡,終究還是收斂了外傳的打算。作為知天命之年的老官員,他雖然衝動,但是不傻。親兒子稍稍勸誡一下,也知道自己的言行實在危險。

……

黃河邊上,幾百個身穿大氅騎著馬的男人簇擁著幾輛馬車,任誰見了都會以為是達官顯貴。

卻不會認為是皇帝。

因為,他們見過的皇帝,出行都是從東都洛陽走水路坐龍船,讓縴夫在兩岸拉著走的。

李淵和楊廣這對錶兄弟在性子上有許多相似之處,比如,兩人都很好色。

但是,李淵的好色是在自己權力範圍之內,有所收斂的,最多也就是偶爾搶一搶臣子的妻子。楊廣則是“生吾者不可,吾生者不可,餘者皆可”,手段之暴戾,搜刮之貪婪令人髮指。

這樣的性格之下,李淵的出行方式都與楊廣截然不同,他選擇低調出行。當了幾十年的皇親國戚,外地藩王。李淵向來是低調享受從不宣揚。

即便這一次離開長安,也是由於李世民的大勝讓他胸中鬱結之氣消散,興起之際欣然起行,想要順便到幷州去看看。順便還要帶著李元吉這個練廢了的號,去看看李世民是如何打仗的。

李玄霸死後,李淵的嫡子隻剩下李建成李世民李元吉三兄弟,李建成收成有餘,待人接物都符合太子的要求,李世民則是天生猛將,不世出的英才,唯有李元吉,不僅外貌可鄙,還毫無才華,整日隻知道吃喝玩樂。

李淵即便是想要扶植一下李元吉都有些困難,前些日子才葬送了大唐賴以打天下的精銳步卒。

可是,李淵冇打算放棄,隻要李元吉還有扳正的機會,他都會儘力去作為。這一次讓李元吉去向李世民取取經也好,看看當代最強的青年將領是如何打仗的。

高履行今日帶隊走在整個皇帝車隊的最前方,還派出了幾個備身充當斥候在前麵探路。

不過,眼前的路倒是不用探,黃河,就在眼前。

宇文禪停住馬匹,遙望前方,寒冬之下,寬廣的黃河河麵上一片白茫茫,黃河安靜得像一個睡美人,全然不似夏日的激盪。

要知道,自古以來,黃河水患便是中原王朝最大的頑疾之一,往往耗費甚大卻難以有效治理。夏日的黃河奔流洶湧,一個浪頭便有幾丈高,每隔幾年一次水患,附近的幾十萬百姓被迫流離失所,數不儘的良田莊稼也要毀於一旦。

這其實也是修運河的好處之一,雖然大運河的主要功能是通航,但是也能在一定程度上調節黃河的水患。

李淵饒有興致地走出馬車,身旁跟著的正是老臣李綱。

“朕還記得第一次渡過黃河去晉陽就藩時候的情景啊,一晃幾十年過去了,朕也老了啊”,李淵揹著手往黃河邊上走去,還眼神示意千牛衛不用跟上

“陛下春秋正盛,老臣纔是垂垂老矣啊”,李綱跟在李淵身後。

“朕的幾個兒子,讓人不省心啊”

李綱不曾言語。

“文紀啊,你說元吉,果真堪當大用麼,朕重新重用他是不是做錯了”

“此等天家之事,自有聖上鈞斷”,李綱也算是多年的老油條了,碰到刀山問題也是堅決不接招的。

“哈哈,你這老滑頭”

“哈哈,老臣愚鈍”

“哎”,李淵輕輕歎氣,向東望去,過了黃河,就離開了關中地界,進入河東了。

自先秦的秦晉兩國開始,這片土地便是天下間戰亂最盛之地,多少英雄豪傑殞命於此,又有多少王朝盛極而衰否極泰來。

至少,這一刻,李淵的心情是豪邁的。

雖然天下還有幾個強大的割據勢力,李淵心裡卻是清楚,大唐,已經無可阻擋。

淩汛期間渡河甚至方便,根本不需要找船隻,駕著馬車穿越便是。

過了黃河之後,高履行安排宇文禪和劉樹義兩人一組,作為斥候向前探路。

兩人揮動馬鞭,快速甩下車隊,向東奔馳而去。

宇文禪終於有了和劉樹義單獨說說話的機會,“劉大哥,那晚的事情”。

“已經勸過我爹了,希望能有作用吧”

“如此便好”

“不說這些了,父輩的事情,我也不便多說,問心無愧便是了”

“好”

“倒是說說你自己吧”

“哦,說我什麼啊?”

“前些天我便是發現了,你身上有女人的脂粉味,不是煙柳巷裡的那些戲子”,劉樹義一雙眼眸盯著宇文禪,靈動地偏轉,似乎要從宇文禪身上看出什麼似的。

“劉大哥,你聞錯了吧”,宇文禪內心大驚,麵上卻還是平靜。

“不可能,你大哥我縱橫粉紅坊間十多年,這點本事還是有的,快說說,是不是勾搭上哪家的小姐了”

“冇有冇有,你聞錯了”

“哈哈哈,不說便罷了”,劉樹義看著一臉窘迫的宇文禪,也不再多問,隻是笑笑。

兩人正說著話,前方路上突然出現兩個士兵模樣的人。“站住,什麼人”,對麵那兩人問道。

“你們又是何人”,劉樹義反問,身為大唐真正的開國二代,又是皇帝身邊的千牛衛,向來隻有他盤查彆人的份,如今跟著皇帝出來,他居然先被彆人盤查了,當真可笑。

“本軍爺乃是大唐工部尚書獨孤大總管手下哨探營伍長是也”,對麵高個子的男人抬頭說道,他們是大唐駐阪蒲行軍大總管獨孤懷恩的兵。如今唐軍氣勢如虹連戰連捷,身為大唐士兵也是與榮有焉。

若是一般人家,聽見唐軍兩個字都該下馬跪著叩謝天兵了。

然而,劉樹義和宇文禪顯然不是這樣的人。

“原來是大唐軍中同袍,千牛衛執行公務,莫要攔著道路”,劉樹義聽到他們自報家門,敵意消散,從腰間取出一麵腰牌展示在兩人麵前。

“原來是千牛衛啊,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自家兄弟”,對麵兩人的臉色緩和下來,連忙迎上來笑著說道。

他們都知道千牛衛的含金量,都是些全國各地的高官子弟,還有長安的皇親貴胄。

麵上雖然恭敬,這兩人心中卻是一陣鄙夷,不知道這兩個少爺兵到如今戰亂的幷州來乾什麼。若是出了事,長安的公卿家庭不得掛上白布啊。

“兩位衛使,不知到幷州來有何貴乾啊”,方纔一臉傲然的伍長主動靠近過來,雙手揉搓著,一臉諂媚地問道。

“這不是你該問的”,劉樹義眼神一緊,流露出幾分威嚴,對麵的兩人皆是一驚。

千牛衛的身份隨便報,畢竟這年頭在長安之外執行公務的千牛衛也不是冇有,可是要問到他們來幷州乾什麼,就是絕密了。

皇帝的行蹤,越少人知道越好。

眼下,即便是幷州軍區總司令,作戰部隊總指揮官李世民都不知道自己的國家元首已經到自己管轄地界了。

是的,李淵甚至不曾知會李世民,他主打的就是一個不打招呼,直奔前線。

宇文禪和劉樹義將獨孤懷恩手下兩個探子趕走了,很快,李淵的車駕便要經過這裡,被髮現了可不太好。

回去之後,他們將這件事上報了高履行,高履行和張亮則是直接上報了李淵。

本就帶著隨便走走看看心情而來的李淵當即拍板,第一站不去柏壁大營了,改道向南,先去阪蒲看看獨孤懷恩。

“獨孤懷恩前隋獨孤皇後的內侄,論輩分還是朕的表弟,前些日子他和李孝基幾人被俘,竟隻有他一人逃了回來”,李淵的話語不免唏噓,這四將完全是被自己一封手諭派出去的,竟然隻有獨孤懷恩一人回來了。

如今自己正好已經到這裡了,還不如去將他慰問一番,作為他忠心耿耿為自己辦事的報酬了。

阪蒲城中,探子發現了千牛衛的訊息傳到獨孤懷恩耳裡,這事雖然有些反常,卻也不值得深究。

獨孤懷恩正欲一笑了之,便聽見身邊的元君實說道,“主公是身有大氣運之人,不若繼續探探,興許是李淵來了也不一定”

“不會吧”

“主公尚且能在劉武周手中死裡逃生,李淵偷偷前來幷州也不無可能”

“好吧,那你再安排人去探一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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