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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何以甚 作品

第八十八章 畢竟幾人真得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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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5章

天欲晚

雪域最大的山脈,名為「極地天闕」。【記住本站域名STO.COM】

又被人們稱為「天山」。

極地天闕山脈裡,最高的那一峰,名為「永世聖冬」。相傳它也是雪域最古老的冰峰,自遠古時代矗立至今。滄海桑田,萬物變遷,它卻始終巋然,並與漫長歲月裡依附它的冰雪,共同構築瞭如今的極地天闕。

它也是白掌櫃嘴裡常常唸叨的「天山之上,不化的那一峰」。

厚重白雪掩不去此峰險峻。

山腰往上即白霧。

在茫茫白霧之上,是積年不散的雷雲。

在如海的雷雲更高處,日光明朗,照徹萬裡。

永世聖冬峰探出雷海的部分,猶有數千丈。便如槍鋒,以雷海為纓。

山峰絕頂,積雪不化,雪中盤坐著一個黑髮垂肩的冷峻男子。

他自然便是傅歡。

雪域第一強者,聖冬峰上坐道人。

當年神霄世界升格,人族妖族兩族絕巔強者,隔著蟬法緣和麂性空構築的「因果天窗」交手,他就是人族這邊出手的其中一個。

他的資歷非同一般,早在雪國立國之前,他就已經是衍道!

當年正是他和雪國太祖洪君琰一起,建立了這雄踞雪域、鎮守極地天闕的西北大國。

他也是為數不多的自道歷新啟一直活躍至今的絕巔強者。

在近古落幕、道歷新啟那段時間裡,現世湧現太多人傑,天驕如井噴。但隨著時光流逝,現世格局趨於穩定,曾經閃耀在天穹的璀璨群星,也漸漸晦暗了。那些人們耳熟能詳的名字,隕落的隕落,隱遁的隱遁,潛修的潛修,或為萬世計、或為超脫謀,都是不太顯於人前的。

聲名猶著者,如紫虛真君宗德禎那般,也是走上玉京山之後,就幾乎再冇有下過山。

唯獨是傅歡,始終活躍在現世舞台。

是他輔佐洪君琰建國;是他親筆撰寫了凜冬教的教義;是他在洪君琰身死後穩住雪國形勢;是他每百年一次,拔選「凜冬之子/女」,收為親傳弟子,為雪國培養一代代的天才人物;也是他在昔年霜仙君死去後,逼著北天師巫道祐,親筆在上古誅魔盟約裡,寫下保證雪國延續的千年承諾……

這樣一個人物,在雪國的地位可想而知。

他是歷史,也是現在,是道標,也是支柱。

他並非神明,但在雪國人心中,具有比神明更高的地位。

此時此刻,他披著一件寬鬆的薄衫,赤著雙足,孤獨地坐在雪中。

他好像已經坐了很久,一動也不動。眼睛定定地看著前方,不知在想些什麼。雷海、雪域、天穹,都在他眼前,又都不在他眼中。

直到某個時刻,他的身前開始飄雪,雪花落成一個人形,安靜地跪坐在地。

傅歡眨了眨眼睛,這個世界於是生動起來。

「明世啊。」他開口道:「你做主教,已經多少年?」

冬哉教區主教沈明世,凜冬教五大主教之首,又稱……雪域第一真!

這時候跪坐在傅歡身前,定定地答道:「已經三百一十六年。」

他的聲音像雪,飄在空中還很清晰,落地之後就看不見。

「時間……時間過得真快。」傅歡語氣莫名:「洪星鑒都是你看著長大的了。」

「是,國君還很年輕。」沈明世道。

傅歡又道:「太虛閣來人了?」

沈明世回道:「來的是薑望,您曾隔空出手,在妖界接他迴歸。」

「英雄年少!」傅歡簡短評價了一句,便問:「他現今在做什麼?」

沈明世道:「他……什麼都冇有做。第一天他倒是很忙碌,去了寒花城,跟納蘭隆之見了一麵,跟冬皇聊了聊天,又順便抓了一些罪犯去寒花城府衙,然後帶走了衛瑜——然後就冇有然後了,剩下的時間,都在太虛派原先建設的太虛角樓裡,打坐修行。」

傅歡啞然失笑:「他是個聰明人,倒是我們顯得不聰明瞭。」

「太虛幻境已成大勢,人道洪流不可阻擋,雪國全麵開放已是必然。」沈明世沉聲道:「或早或晚。您……準備好了嗎?」

傅歡冇有回答,隻是看向山外,看著那萬年雷雲所遮掩的遠處:「往那邊看,你看到了什麼?」

「天空,雷雲和雪。」

「更遠一點。」

沈明世道:「殺意,怨念。」

傅歡道:「昔者人皇燧人氏與遠古百族與共約,發下大誓願,誓曰『人族不滅,百族不滅』,所以贏得百族支援,一起舉旗伐妖。後來又爭取到龍族反戈,最終將遠古天庭掀翻,結束了黑暗時代。

「但百族自居其功,貪得無厭,屢索屢求。又天性桀驁,不服管教,多次掀起禍亂。

「故燧人氏花費巨大代價,繞開了遠古誓願,聯手太古龍皇盤吾氏,開啟百族大戰,所謂『龍與人,滅百族』。一部分古老百族逃到諸天,一部分徹底歸順,融入人族,絕大部分都被殺死了。死去的百族強者怨念不散,鬱積在極暗之處,日落之地……化為修羅。」

「明世。」傅歡問道:「今人追古,很多也隻能猜測了。你說遠古百族確實禍亂頻頻嗎?」

沈明世不動聲色:「或許有。」

傅歡嘆了一聲:「是啊,或許有。」

「我們早就做好了開放的準備,隻是需要一點時間而已。」沈明世輕聲道:「有您在這裡,不管是誰,多少是應該給些耐心的。」

「男顯修羅,女顯羅剎,此族為殺戮而生。」傅歡道:「世人皆知秦國鎮虞淵,武關鎖渭水。但不知雪國也守著虞淵的入口。許妄殺阿夜及,震動天下,我難道就冇有殺過修羅君王?」

他在雪地中站起身來,赤足踏雪,走向崖邊:「極地天闕是什麼?是人間天門!大日至此落虞淵,於是天欲晚。」

「在某種程度上,這是公平的。」沈明世跪坐著不動:「我們拒絕與外界溝通,我們的榮譽也不被知曉。」

「現世有三個虞淵入口,一個在秦國,一個在雪國,還有一個在玉京山。玉京山那邊的入口,早在中古時代,就已經被完全封死。所以道歷新啟之後,是秦國、雪國共承重責。」傅歡慨聲道:「洪君琰到死都遺憾——可惜同樣守著虞淵,同樣有鎮壓修羅的功德,雪國未能霸天下。不僅冇能稱雄一世,連像荊國和牧國一樣並立一域都做不到。」

沈明世沉吟道:「太祖當年未東出,也是我想不明白的。」

傅歡道:「主要是我們決策失誤。在那個時期,大家已經普遍認識到,國家體製將成為現世主流,時代的力量體現在國家。姬玉夙建都天京,第一個立國。此後二十年間,各種各樣的國家如雨後春筍,形形色色的野心家粉墨登場,但都在姬玉夙的兵鋒前被輕易碾碎……直到道歷二十四年,姞燕秋在東域登基,建立暘國,才第一次在真正意義上遏製了姬玉夙瘋狂擴張的勢頭。

「雪域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是關起門來發展的好地方。我和洪君琰選擇在此立國,是為了避免新生政權在飄搖亂世被輕易碾碎,尋求一個安定的發展時期。

「當年姬玉夙、姞燕秋、嬴允年、赫連青瞳、宗德禎……都是蓋世雄主,一個比一個凶狠。諸雄相爭,遍地烽火。將現世打成血肉磨盤,絞殺無數野心家。」

「洪君琰認為我們應該積蓄實力,靜待天時。待天下大亂,諸方疲敝,再東出南進,收拾山河,一舉定鼎。便以鎮壓修羅之名鎖國,專注虞淵戰爭,操演兵馬。

「可惜天下風雲變,唐譽橫空出世,鎮殺神池天王,收降神池水族,建城『計都』,號『天子鎮凶』,收攏荊地諸方勢力,建立了前所未有的軍庭帝國,也堵住了我們東出的路。

「而南有強雍,鐵索橫關。荊國隻需一軍馳援,我們便南進不得。

「雪域是我們的沃土,也是我們的囚籠。最後我們隻能眼睜睜看著關外風雲,看著天下格局抵定,在英雄定鼎的年代,成為時代的看客。」

傅歡的聲音不無遺憾,而千載歲月,便幽幽散在風中。

沈明世也是第一次具體聽聞這段歷史,一時嘆道:「史書何其略,故事何其多!」

傅歡看了一陣雷雲,又問:「冬皇最近在做什麼?」

縱觀雪國歷史,歷代年輕一輩最強者,隻有許秋辭不是出自傅歡門下。後來她也創造了雪國天驕的最高成就,成為大名鼎鼎的霜仙君。

而謝哀就是這一代的凜冬之女,也是傅歡親自教導的天驕,在觀河台上有不錯的表現。但一夜之間,忽然就成了許秋辭的轉世,如今已是冬皇了。

沈明世搖了搖頭:「我隻知道她在追殺納蘭隆之,也在追查偷天府的位置……冬皇大人的行蹤,不是我能窺探的。」

「偷天府……納蘭隆之……」傅歡喃語道:「我年輕的時候見過一個叫蒲順庵的人,他說他是偷天府主人。但我至今不知道,這個宗門是乾什麼的。」

「您在哪裡見到這位偷天府主人?」沈明世道:「或許可以從他的行蹤,推斷出偷天府的位置。」

「我不是在現實中見到他。」傅歡顯然不欲多言:「那也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沈明世問道:「所以,冬皇被偷走了什麼?他們向來不爭於世,這次卻主動找上門來,會否——」

「誰知道呢?或許冬皇有願意說的時候吧。」傅歡淡聲道:「不必在意偷天府,他們從來不乾涉現世。」

沈明世點點頭:「那接下來,咱們應該怎麼做?」

「如常推進吧。」傅歡道:「這一切,也是時候了結。」

……

……

勤勤懇懇的薑閣員,在雪寂城的太虛角樓裡,勤勤懇懇地修煉了很多天,就這麼勤勤懇懇的等到了第二次太虛會議開啟。

身在雪國的他,並未真身降臨,隻是以進入太虛幻境的方式,進入了太虛閣。

仍是在星光所圍的巨大圓台上,薑閣員顯化身形,不聲不響地端坐在椅——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李一的座位,那裡還是空空如也,其他閣員倒是都已經到了。

今日再會,每個人都很朦朧,不似第一次會議,全是真身。

「薑閣員在雪國的工作,進展得怎麼樣了?」鬥昭斜眼瞧著薑望,表情很是不爽利。好像全然忘了,之所以由薑望來做這件事,正是因為他的大力舉薦。

薑望不動聲色:「正在穩步推進。」

鬥昭呲了呲牙:「這都一個月過去,就算是派秦至臻去,事情也該了結了!」

他對薑望不滿的主要原因,還是在於情報問題。

姓薑的去了雪國之後,一開始還很積極,迅速搞來衛瑜的情報。但收到高昂的情報費之後,馬上就是泥牛沉海了,任是怎樣催促,都不給新的進展,甚至是一封回信都冇有。

他本以為是雪國形勢太複雜,姓薑的大概正在用貧瘠的腦子鬥智鬥勇,很是辛苦,他還多次表示體諒。

但後來動用楚國的情報係統去調查,才知道這廝什麼也冇做,就是帶著衛瑜在雪寂城修煉!

可還記得去雪國是乾什麼去了?

公費旅遊嗎?

還是公費交友?

秦至臻聽得直皺眉:「鬥閣員這話,我聽著怎麼那麼不好聽。」

「不好聽就弄團棉花把耳朵塞住!」鬥昭不耐煩地道:「麼樣,還想我哄你?」

「太虛閣不是你們的角鬥場。」劇匱語氣嚴厲:「閣員之間,不要動不動起釁。再這樣我就要彈劾了!」

秦至臻還冇來得及反擊就被製止,一肚子話重新憋了回去。

鬥昭好像全不覺得劇匱批評的是自己,又盯著薑閣員開轟:「我早就知道你不認真,上次會議結束,你第一時間跟黃舍利去喝酒!你心裡到底有冇有考慮任務?!」

黃舍利可不慣著他:「姓鬥的,我勸你不要多管閒事!閣員之間的私生活,也輪得著你管?」

薑望好像又感受到了鍾玄胤的視線,忙道:「咱們也冇什麼私生活,就是一起喝個酒而已。」

黃舍利攤了攤手:「我也冇說其它的啊。」

「冇有其它的!」

黃舍利笑了笑:「好,都依你。」

後來的劇匱,每到九號這天就頭疼,但此時的他,還冇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隻是再次重申:「第二次太虛會議正式開啟,請大家不要再聊無關的事情。」

「那就繼續說任務吧。」鬥昭窮追猛打:「薑閣員是不是該述職了?」

薑望淡聲道:「為了確保任務順利進行,我將竭力避免一切有可能導致泄密的行為。任務結束之後,我當然會跟各位陳述,但現在——無可奉告。」

「好好。」鬥昭氣笑了:「現在跟我說無可奉告是吧!」

「鬥閣員雖然針對我,但我卻無意針對鬥閣員。」薑望平靜地道:「有些隱秘佈局,是不好提前對外講的。我相信以鬥閣員的智慧,不難明白。此外,就連我這句話,其實也已經泄密了。鬥閣員最好祈禱接下來我的計劃不會受到影響,不然我很難不懷疑你提問的居心。」

相較於情緒穩定的薑閣員,鬥閣員顯然要衝動得多,一時目露凶光:「你在懷疑什麼?不妨把話說得明白些。」

薑望聳聳肩膀:「多說無益,讓時間來檢驗吧。」

他畢竟不想跟鬥昭這個情報大買家鬨得太僵,故而視線一轉:「咦,李一怎麼還冇來?」

鬥昭果然生氣:「這是蔑視太虛閣,蔑視在座的諸位。把他的椅子撤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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