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天都島上耀紫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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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覺書館叁書閣中。
保護著沉睡寒燚的半球形乳白色光膜陣法外，古雲緊鎖眉頭。
他雖然拿到了陣法開關，但由於此陣的陣法開關使用方法很複雜，所以並不能直接使用。
“等高階石門師的六等川陣‘不動如山’？用上這般寶貴陣法，看來其中必有寶物，這克萊頓還真是不老實啊。”認出陣法的古雲眼中有一絲驚訝。
他這次來夏陸，本就不是為克萊頓的事，倉促之間趕到騰岐學院，根本冇有充足的準備。所以麵對六等川陣，強如古雲也隻能乾瞪眼。
看了半天後，害怕錯誤使用損壞了其中的寶物，古雲失望歎氣，從懷中拿出一塊千裡信，但在將啟動時，他猶豫了，然後又拿出一張卷軸。
這是一張空間轉移陣法的卷軸。為以防萬一，在今夜正式潛入騰岐學院之前，古雲早已潛入學院探查，並將陣法轉移的地點設置在了騰岐學院的靜林裡。
但古雲實在是不甘心就這樣無功而返，他有點想強行破陣，而後搶走寶物通過此陣迅速離去。
就在古雲思考時，一團黑霧不知不覺出現在他腳下，四道無聲無息的模糊黑影包圍了他。
“嗯？”感受到空氣中靈氣突然異常的古雲看向四周。
在昏暗的燭光中，他看到了。
“這是……”古雲看著黑霧，猛然瞪大眼睛。下一刻，他用力握住卷軸，磅礴力量沿著曲折的軌跡從一個黑升木轉移到另一個黑升木。
“嗡！”
“十字影殺術。”
卷軸上陣法啟動的聲音幾乎是和影連城肅殺的聲音同時響起。
四道影子交錯而過，磅礴的內力瞬間湧動，而後又瞬間消失，似乎什麼都冇有發生，隻是古雲原先站著的地方，石板無聲下陷碎裂近一尺，其上劍痕密佈。
“跑了嗎？”眼眸明亮清澈若燭火的影連城走出陰影，俯下身子仔細觀察被他全力釋放的十字影殺術打得塌陷的地方，那裡有幾滴不起眼的鮮血。
而後他上前探了探克萊頓的鼻息，察覺到手指能感受到溫熱後，影連城從懷裡拿出一塊幽香木，其上有白色線條軌跡。內力湧動，影連城捏碎了幽香木。
“轟轟轟！”影連城設置在周圍的陣法瞬間啟動，磅礴的力量摧毀了古雲佈下的隔音陣和……叁書閣的一麵牆壁，爆炸聲和崩塌聲傳出去極遠，隨後他不看克萊頓，無聲離去。
但是騰岐學院不再安靜。
“揚朗爾格院長？！”片刻後，率先衝入夢覺書館叁書閣的院衛們震驚地看著一地狼藉的叁書閣和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克萊頓。
“快請醫師！”
“立刻封鎖學院！馬上帶人檢查每棟書閣！”
“快請副院長！”
“……”
另一邊，騰岐學院的靜林裡。
“還是慢了一步，傷到手了。”古雲看了眼右手上的一道小傷口，輕輕歎了口氣。
“聖會居然也有牽扯，這次是老夫失算了。”古雲望瞭望夢覺書館的方向，心有不甘。
但即便心有不甘，他也不敢再回叁書閣。
一則，那聲巨響他也聽見了，此時的叁書閣想必已經是被騰岐學院的院衛們層層看護著。
二則，那裡有十字影殺術。
十字影殺術，乃影氏絕學。影氏，又即聖會之大姓。
古雲丟下陣法開關，稍稍處理好傷口，準備離去。
“閣下晚好。”樹林掩映後，影連城毫無征兆地出現。
他平靜注視古雲，雙手上由特殊材料製成的袖套彈出鋒利的袖劍。
石門·變化三千·刺客。
古雲看向他，微眯著眼：“老夫古家古雲，你是聖會何人？”
影連城在安全距離停下，月光透過斑駁樹葉落在他劍眉星目的臉上：“聖會，影連城。”
“連字輩便有朝境修為，確是才俊，老夫記住你了。”古雲讚許點頭，“不過若想攔下身為木境的老夫，小子，你還不夠。”
影連城語氣平靜：“前輩怎麼知道就來了我一個？”
古雲冷笑一聲，冇有回答，而是道：“想必你們，也是為了克萊頓帶回來的東西吧？”
“一件能引動地動的寶物多麼珍貴，想必不用聖會多說，”在暗處聽聞了克萊頓和古雲談話內容的影連城知道古雲並不知道克萊頓帶回來的是寒燚，為了加強古雲的錯誤認知，他繼續道，“此物已是聖會囊中之物，前輩還是請回吧。”
古雲嗤笑一聲，搖搖頭：“我們都冇機會了。”
影連城微微皺眉。
“知曉為何老夫今夜就來了嗎？”古雲語氣平淡，“聖會的晚輩們，還是早些離去為好，因為，”
“騰岐院長要回來了。”
影連城沉默，然後袖劍收回，向古雲行禮後轉身離開。
古雲隻是靜靜目送影連城離開，揹著月光看不清他的表情。
不久後，夢覺書館叁書閣。
騰岐學院副院長卡羅特·司徒·路與騰岐內院管事李明赤目送克萊頓被院衛們用木板抬著離開。
副院長路看上去老人模樣，麵容蒼老，身材高大。白髮以布條繫著，穿著便服，外披大袍，看上去是從休息中急匆匆趕來的。
李明赤三十歲上下，生得白淨，麵淨無須，身高七尺有餘，穿著整齊。
經過簡單檢查後，路命令所有院衛退出叁書閣。
“這個陣法你知道嗎？”路指著克萊頓激發的六等川陣不動如山，回頭問李明赤。
李明赤搖頭道：“在下並不知情，隻知揚朗爾格院長是今日到的學院，隻說來夢覺書館看書。”
“襲擊克萊頓的賊人，有線索嗎？”路一邊觀察四周的戰鬥痕跡，一邊有意無意擋在李明赤麵前。
“我們趕到時，賊人已經逃離了。”李明赤有些疑惑，“隻是，夢覺書館最珍貴的書籍都存放在後麵幾棟，那些地方卻是安然無恙，所以賊人應當不是為了偷盜書籍而來。”
“那便是，為了襲擊克萊頓？或者說，”路敲了敲“不動如山”光華流轉的屏障，“為了裡麵的東西？”
李明赤分析道：“看周圍情景，揚朗爾格院長應與賊人激烈戰鬥過，而巡視學院的院衛卻未能及時聽聞，當是賊人在外設置有隔絕外界探知的陣法。賊人重傷揚朗爾格院長，而不加害，定是有所求。”
事實與李明赤所說相差不大。
今日中午回到騰岐學院的克萊頓去尋他老師，不曾想這位天下第一不知為何並未及時回到學院，克萊頓隻能改變計劃，使用騰岐院長留下的陣法保護寒燚，以等待院長回來。於是他選中了建築多且外形還相差無幾的夢覺書館，把寒燚放進叁書閣。陣法設置完畢後，他便故意離開，以方便一直尾隨在後的影連城確認，卻冇想到這個時間段裡被古雲給找上門了。
“副院長，陣法開關冇有找到嗎？”李明赤問道。
“冇有，有可能被賊人帶走了。”路再次敲了敲屏障。
李明赤欲走近不動如山。
路皺了皺眉，搶先李明赤一步走到不動如山前，擋住李明赤。
“副院長，您這是？”李明赤疑惑看著路。
路撓頭笑道：“近距離觀摩一下。”
李明赤有些摸不著頭腦。
就在這時，一道和藹的女聲悠悠響起，迴盪在叁書閣中：“李明赤，路，你們都退下。”
女聲如春水沁入內心，又似古老磬鐘鐘鳴，使二人身軀一震，疲憊儘消，立刻朝聲音來處行禮：“遵。”
南院門城門洞中，一輛無人駕駛的馬車轆轆駛來。
馬是好馬，昂首挺胸十分威風。
車是好車，紅漆流蘇好不漂亮。
和藹的女聲便是從此傳出。
雖還望不見馬車，但在叁書閣裡的路仍是恭敬行禮：“恭迎老師回院！”
內力影響下聲音響徹騰岐學院。
於是四周的院衛們也跟著行禮：“恭迎院長回院！”
整個學院裡，所有聽見了聲音的人都在行禮：“恭迎院長回院！”
“且散去罷，”和藹的女聲又響起，“爾等自去歇息。”
“遵！”院衛們興奮行禮，一邊離開一邊遠遠望著轆轆駛去的馬車。
馬車自被炸塌的缺口處緩緩行入叁書閣，直至路和李明赤身前。
“此中所存，為克萊頓替吾所取之物，來犯者不用理會，吾自有處置。”馬車裡的院長慢慢說道。
“聽老師的。”
“遵院長言。”
路和李明赤先後行禮，而後李明赤先行告退。
路依舊站在馬車前。
“好了，冇人見到。”馬車裡傳出院長溫和的聲音，“你且讓開。”
路連忙讓開，他身後遮擋的正是影連城使用十字影殺術後留下的痕跡。
也不知院長如何動作，呼吸間地麵恢複如初。
路不說話，低頭立在一旁。
馬車繼續前行，直接突破了六等川陣不動如山。
光膜破碎，陣法失效，馬車一直行到男孩身邊。
穿著鵝黃色襦裙的素宣魚掀起門簾走出車廂走下馬車，小心翼翼抱起男孩。
“用不著這般小心。”院長取笑。
素宣魚不答話，小心抱著男孩回到車廂。
驂服打了個響鼻，似乎也很不屑素宣魚的慎重。
馬車再次行進起來。
滿頭白髮的路立在一旁，低著頭，冇有言語。
……
三天後，正月廿八，倦鳥歸林，傍晚時分。
天都島。
世上有一種島，不憑任何動能就可高懸於地近萬丈，島主意念一動，即可行於四海、瀟灑人間。世人不知其來曆，猜測為神曆元年神戰之時被打碎的上界土地，於是命之為——天島。
在所有天島裡，天都島或許不是最大的一個，但一定是最有意義的一個。
夏曆四百一十七年初春，君王嬴裕繼七代基業，曆二十一年一統天下，建立大一統王朝——永星，定都天都島。
夏曆五百一十六年冬末，永星王朝末代皇帝在天都島為皇後所弑，永星王朝宣告滅亡。
百年之間，一興一覆，天都島就這樣見證了一個大一統王朝的興衰。
時至今日，天都島上都還保留著當初的記憶，其中最為珍貴的，便是當年的皇宮，耀紫城。
天都島上耀紫城中，靜安殿內。
素宣魚剛剛為被稱為寒燚的男孩簡單擦拭完身體。
掖好被角，她坐在桌邊稍稍休息了一會兒，然後想起來什麼，又走到床邊蹲下，托著腮，注視沉睡的男孩，微笑著輕聲道：“寒燚啊，醒來之後，你可一定要照撫我啊，我的小命就捏在你的手裡呢。”
男孩冇有動靜。
素宣魚掩嘴輕笑，拉上羅幃，端起水盆悄聲走出靜安殿。
“小公主。”
在外等候的老婆婆微笑行禮，上前接過素宣魚手中的水盆。
素宣魚無奈看著老婆婆：“趙嬤嬤，您就不要取笑我了。”
眉眼間依舊可見年輕姿色的趙嬤嬤嗬嗬笑著，往外走：“在這耀紫城中，誰還不是個公主呢。”
素宣魚跟在後麵走著，微笑道：“那趙嬤嬤也是公主了？”
趙嬤嬤笑道：“年輕那陣兒還是公主，現在老嘍，就該成嬤嬤了。”
她回頭看了看正值青春年華的素宣魚，打趣道：“過個幾十年，你就是素嬤嬤了。”
素宣魚連忙擺手拒絕：“不行不行，嬤嬤聽著也太老了。”
“所以啊，趁還年輕，在天都島上就當個公主，”趙嬤嬤微笑道，“即便寒燚醒來了，你也不防在天都島上多待些時日，陪陪我這個老嬤嬤。”
“三天前襲擊克萊頓的古雲尚盯著騰岐學院，還是早些離開比較好。”素宣魚輕輕搖頭，黛眉微蹙，“隻是我現在都未想通，古雲是從何處得到訊息。”
“就依你屬下所言，古家不知寒燚在此，隻是古雲依據自己的猜測行事。”趙嬤嬤道，“不過若是古雲日後聯絡上古家，他們一定會猜到寒燚。”
“無論如何，得搶在古家知道之前，把寒燚迎回聖會。”素宣魚道，“寒燚畢竟是聖會費勁千辛萬苦纔得到的。”
“先不說古雲可能還在岐巍城中，今年已經是宗門封山令的最後一年了，江湖動盪在即，岐巍裡魚龍混雜，許多雙眼睛都盯著天都島的一舉一動，還是等些時日再走吧。”趙嬤嬤語氣和藹，隻是素宣魚聽來黛眉又蹙了許多。
寒燚事關重大，是聖會千年大計百年謀劃，前仆後繼死去了無數聖會弟子纔得到的“重寶”。素宣魚之所以在內閣上提出要遵守承諾，將寒燚送往騰岐院長的天都島，一部分是為了保護寒燚，一部分也是藏了自己的小心思，想要憑著自己和騰岐院長的關係，近水樓台先得月，先一步於文之行等人和寒燚打好關係。
隻是素宣魚也知道，騰岐院長對寒燚也有自己的目的，所以她不敢讓寒燚與騰岐院長接觸過久，才存了儘早離開天都島的想法。
而作為騰岐院長的親信，趙嬤嬤和她的對話自然也離不開寒燚的去和留。
兩人走在月光下的道路上，一邊是皇宮的紅牆，一邊是輕輕搖曳的樹木，都冇有再說話。
感覺氣氛有些安靜，素宣魚輕笑道：“哎，嬤嬤，您剛纔說，老了就是嬤嬤？”
“嗯，是啊。”趙嬤嬤點點頭。
“那……”素宣魚壓低了聲音，上前幾步湊到趙嬤嬤耳邊，神秘道，“那老師，算不算嬤嬤啊？”
“隻要你敢叫嬤嬤，吾就讓你現在變成嬤嬤。”
天地間忽有和藹女聲響起。
素宣魚頓時老實起來，目視前方，隻求走路姿勢都十分標準挑不出一點兒毛病。
“小趙，你去把水倒到菜地裡吧。”院長的聲音傳來。
“誒。”趙嬤嬤看了一眼老老實實的素宣魚，笑著應下，腳步快了起來。
“宣魚，你回去。”
“嗯？”素宣魚停下，也不管院長在何處，行了一禮，疑惑問道：“老師，回哪裡？”
“傻妮子，你家寒燚該醒了。”院長笑道。
“謝謝老師！”素宣魚瞬間瞪大了眼睛，激動著向含笑點頭的趙嬤嬤行禮，然後立刻轉身向靜安殿快步走去。
靜安殿裡，太上憑空而現。
拉開羅幃，坐到床邊。
伸出手，輕輕撫摸男孩頭頂。
男孩眼珠滾動，呼吸加快，手指有細微的動作。
太上微笑，輕撫男孩，像是鼓勵，鼓勵男孩醒來。
“你睡了太久了，該醒了。”太上聲音溫柔，“醒來後，要記得該記得的。不該記得的，不要記得。你來了，不要白來，來過，就當有來過的價值。”
停頓一下，他忽然變換了語調：“‘第三紀世此等人物，一人一槍當得千軍！若吾皇朝得之，何愁不統大千紀世！’”
男孩身體突然劇烈抖動。
太上輕歎：“醒來。”
於是男孩醒來。
男孩睜眼，淚水瞬間劃過臉頰，微微張口，嘴裡響起一個字元。
“玉。”
素宣魚控製著情緒輕輕把素手按在殿門上，想馬上衝入，又想舉止得體，推門的速度很是糾結。畢竟，在裡麵醒來的男孩可是聖會等待了千年的寒燚。
而她，即將成為寒燚第一個見到的聖會本姓後裔。
掙紮中，她通過半開的門看到男孩走到她麵前。
素宣魚動作一僵。
倒是男孩大大方方地拉開門，仰頭看她，問：“你就是那個，要我照撫照撫的人？”
素宣魚愣住不知多久，忽然眼淚斷線珍珠般滑落臉頰，於是她笑著流淚，認真回答：“是我。”
男孩上前幾步，伸出手，想替素宣魚拭去眼淚，但又夠不著。
於是素宣魚蹲下，於是男孩拭去她臉上的淚，於是男孩滿意地說：“我是寒燚，我是玨。”
（名詞解釋：
1石門構是修煉體係中的一種，由七陣、三法、甲石、甲文、甲筆、石門師六者構成。
石門師等級劃分爲：等初階、等中階、等高階、超階。
陣法由低到高為一等、二等、三等、四等、五等、六等、七等、八等。每一等陣法所需要的甲文數量不一，此處列出最低標準：
一等——三甲文
二等——五甲文
三等——九甲文
四等——十六甲文
五等——二十一甲文
六等——二十四甲文
七等——二十六甲文
八等——二十八甲文
最多甲文未封頂。
2卷軸，是用一種特殊的紙張和珍貴的黑升木製作成的珍貴物品。卷軸分為兩種，一種是用來記錄非常珍貴印記和武技的長時間儲存卷軸；另一種是一次性的石門七陣消耗卷軸。
3幽香木：陣法的載體之一，可將陣法鐫刻其上，也常被用來製成陣法開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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