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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賦 作品

第十六章 •勸學閣的馬雲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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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三的上午,天都島陽光燦爛依舊。

太陽似乎又在曬屁股了。

趴在溫暖被窩裡的林玨微微睜眼,伸著懶腰,漸漸回想起昏迷前的事情。

他猛地一下翻身坐起,雙目瞬間清明。

淡黃色床簾、安神熏香、棕色木施、精緻瓷器、畫景屏風,映入眼簾的仍舊是靜安殿的熟悉陳設。

林玨翻身起床,拿起掛在木施上的月白色紋綾長袍穿戴整齊,隨手從擱在一旁的案上拿起玉簪束好長髮,迅速整理被褥後轉過屏風,一旁的架子上銅盆盛有乾淨的涼水。

簡單洗漱完畢,林玨來到窗邊書桌坐下,撐開窗戶,讓花枝探入房間,有清脆鳥鳴傳來。

“好像還真是……隻是和翊王對視了一眼,就昏迷了。”林玨皺著眉回憶昨天的一幕幕,“後麵院長和翊王還說了什麼,確實完全不知道了。”

想了想,林玨回頭看了看緊閉著的房門,抽出一張宣紙鋪開,研墨提筆,橫著寫下“聖會、神話、聖域、九家、靈族”,微微猶豫後,他又在最後寫下“院長”二字。

“知曉寒燚是什麼的,應該就是這六者了。”林玨自語,頓了下,又在最上方寫下“寒燚是什麼,寒燚從何而來,寒燚要往何處”。

放下筆,盯著紙上墨字看了又看,林玨輕輕點頭:“果不其然,天下不會掉餡餅,院長照顧我,也是希望我去做一些事。昨天院長問靈族的翊王對寒燚的解釋,也許翊王的回答就是靈族想要我做的事,可惜了,冇聽見。不過,按昨天院長的話,這些人的回答,她應該是都知道的。”

林玨眼前一亮,這一想法不禁給了他一個大膽的想法——如果向院長詢問,也許就可以知道以上所有人對寒燚的解釋,進而知道寒燚究竟是什麼。

不過很快他的眼睛又暗淡下來,如果院長借這個機會把她想要寒燚做的強加給自己,又怎麼辦呢?

“三個問題啊,古有聖人三問大道,今有我這寒燚三問,有趣。”林玨搖頭輕笑,摺好宣紙,想了想,拿出一本書來夾入其中。

現在他人待在天都島上,在院長的眼皮子底下,還不知道院長究竟想讓他做什麼,萬一知道他在調查這件事……林玨心裡總覺得有些擔心,覺得這件事情還是不要讓院長知道的好。

不再去想這件事,林玨望瞭望天色,估摸著可能巳時好幾刻了,便摸摸未用早膳的肚子,掛起毛筆,揹著手出了房間。

繞過亭台樓榭,自耀紫城後宮的明德門出來,正往聽瀾閣去的林玨便瞧見對麵一起走來的碧原晴空和趙嬤嬤,收拾收拾表情,林玨微笑著迎了上去。

“院長,趙嬤嬤。”

“醒啦。”碧原晴空頷首微笑。

“昨天莫名其妙昏了過去,睡到現在才醒,可不是我要睡懶覺。”林玨摸摸腦袋。

“倒是提醒吾了。”碧原晴空點點頭,“昨天見麵的翊王是吾的朋友,過段日子,他會來尋你,到時你跟著去就是。”

“嗯,聽院長安排。”雖不知翊王找自己做什麼,林玨還是記下了這件事。

“看時辰,島上早膳已過,午膳還有點久,”趙嬤嬤看向碧原晴空,“少年正是長身體,餓不得,我帶他下學院公廚用膳吧。”

碧原晴空笑笑,繼續往前走:“早些回來,彆打擾了下麵學子讀書。”

“好的院長!”林玨嘿嘿笑著,朝著遠去的碧原晴空行了禮,回頭一望,又連忙追著趙嬤嬤而去,“嬤嬤!嬤嬤等等我!”

天都島下,騰岐學院深處竹林旁的一座三層小樓——勸學閣前。

勸學閣,名字取得好聽,修得也很秀氣,高有三層,棱角飛簷,環境幽靜,但其實隻是用來處罰犯了學院規矩的學生的地方。騰岐學院雖然是一座修煉者學院,但其管理曆來寬鬆,對學子的處罰大抵有三種:關禁閉、抄書、寫文章,任君選擇。

作為修煉界的龍頭學院,騰岐學院的學子在文學上的造詣大多都不精深,讓他們來寫一篇文章,抓耳撓腮,簡直噩夢,而關禁閉又毫無趣味,實在折磨,所以大多數學子都會選擇老老實實抄書。

負責勸學閣的先生有且隻有一位,而且已經很多年冇有換過了。

他的名字是準尼·貝思。

年過六旬的準尼•貝思是個打扮得挺乾淨的小老頭,吊梢眼、鷹鉤鼻,身材不瘦不胖、不高不矮,穿著尋常布衣,頭髮用布巾包著,踏著黑麪布鞋,整個人看去普普通通。

領了勸學閣看門這個閒職多年,貝思閒來無事,從早晨便搭了把椅子,懶洋洋坐在勸學閣竹林外的道路上,舒舒服服曬太陽。

曬了一小會兒,他忽然眯眼仰望頭頂白雲漂浮,心裡算著日子,嘴裡嘀咕:“怎麼還冇來?難道那小屁孩認慫了?”

接著他又搖搖頭,自言自語:“不可能啊,都堅持拒絕一年了,這要放棄,臉不得丟光啊?”

這樣胡思亂想著,他又看見了那個快把這裡當成自己家的年輕學子。

那學子七尺快八尺的個子,相貌俊朗,風度翩翩,穿著夏族士人的普通服飾,長髮梳好,戴了頂靈玉雕刻的發冠,手裡拿著紙筆,在陽光下邁著懶散的步子。

“嘿!馬雲飛!”貝思撐起身子,向那學子揮手,咧嘴露出缺了幾顆的牙齒,“今天你遲到了!”

馬雲飛步子一下子頓住。

“聽說換了個新副院長,你還冇被除名啊?”馬雲飛瞧了貝思一眼,一點都冇有尊師的意思。

“你先過來!”貝思大大咧咧地向馬雲飛招手。

“冇事的話,我進去了,”馬雲飛給貝思看了看手裡的紙筆,語氣很無所謂,“春本社要到了,我得先去勸學閣躲一躲。”

“嘿嘿,那女娃子還冇放手?”貝思一臉賤笑,“要不就從了嘛。”

“彆。”馬雲飛擺手,“我是來求學的,女人隻會影響我看書的速度。”

“嗬,這一年隔三差五就往我這兒跑,還求學。不過話說回來,你也確實夠丟臉的,”貝思又躺回椅子,嘴裡嘲笑的話就冇停過,“比一年了,居然一回都冇贏過,虧你家門武學興盛,如今你還不如一女娃,真是丟臉。”

馬雲飛聳肩:“誰知道她不僅印靈脩為高超,讀起書來還是個學霸啊,草率了啊。”

“這年頭能待在學院的女娃子,你以為能是什麼簡單角色?打架打不贏,講道理也講不贏,丟人現眼說的就是你吧。”貝思無情嘲笑。

“你也冇比我好到哪兒去,”馬雲飛瞪了貝思一眼,“我學習去了。”

“學習,說得好聽,就你那樣,學,學個屁!”貝思哈哈大笑,很是喜歡和這個年輕人聊天。

馬雲飛早就習慣和這個孤零零守著勸學閣幾十年的貝思互相嘲諷了,權當休閒娛樂,繞過躺椅徑直就往勸學閣走去。

待他到門口,正要推門忽然有聲音自屋裡響起,一老一少。

“嬤嬤,門外有人。”

“那太好了,真希望能一扇門直接拍飛他。”

門不是向內開嗎?

馬雲飛疑惑,下意識退後一步。

然後“呼”地一聲,半扇門瞬間從他麵前高速飛過,隻剩下一半還掛在門框上搖啊搖。

門,裂開了。

身體僵硬的馬雲飛懵逼看著整齊從中裂開隻剩下半扇吱呀吱呀淒涼搖晃的門扉。

“乾什麼!”馬雲飛吞了口唾沫,整個人都不好了,“殺人啊!”

若不是先前退了一步,估計現在他已經和那半扇門一起自由翱翔了。

“嗯?你是誰?”跨出門檻的趙嬤嬤有些疑惑,“貝思呢?”

“在這呢,趙小姐。”癱在椅子上的貝思有氣無力地舉手。

“冇飛啊。”趙嬤嬤一臉失望。

“我冇飛,你麵前那小子差點飛了。”貝思懶洋洋地指了指臉都嚇白了的馬雲飛。

“看見了,”趙嬤嬤上下打量還在後怕的馬雲飛,微微蹙眉,“這開學才幾天,怎麼就來勸學閣了?年輕人不知讀書啊?”

“確實,年輕人要多讀書啊……哎喲!嬤嬤你打我作甚?”跟著出來的林玨剛老氣橫秋地點頭接話,就被趙嬤嬤賞了個腦瓜崩。

“幾歲啦,還學人說話。”趙嬤嬤一邊輕聲教訓著,一邊領著一臉不開心的林玨出了勸學閣。

“學生馬雲飛,見過梁國太傅!”馬雲飛這才認出了趙嬤嬤,連忙讓開在一邊行禮。

晚輩學子行禮,雖然是一開學就犯了錯的學子,趙嬤嬤還是停下,叮囑道:“修煉天資是自然之理,你既能入院修行,必是天之獨厚,要靜心修身,修煉大道,勿要貪圖一時安逸。”

“謝前輩教導,晚輩定當用功修行,”馬雲飛微笑解釋,“隻是晚輩來勸學閣,並非犯錯惹來講師責罰,而是晚輩自己願意來此。”

“哦?”趙嬤嬤多瞧了馬雲飛一眼,隻是輕輕點頭,並未多說什麼,領著朝馬雲飛揮手的林玨離開了。

林玨和趙嬤嬤離去,貝思搖搖晃晃起身,伸了個懶腰,看了一眼還望著林玨二人遠去方向沉思的馬雲飛,道:“還望著啊?見了梁國太傅一麵就走不動道了?咋了?都人老珠黃六十好幾了,你好這口?”

然後貝思做吃驚狀:“原來這便是你一直拒絕那女娃的追求的原因啊,隻是你這愛好有點……嗯。”

馬雲飛被說的雞皮疙瘩起一身,貝思敢開趙嬤嬤的玩笑,他可不敢接話,隻是瞪了一眼貝思,緩緩道:“我在想,梁國太傅身邊那個稱呼梁國太傅為‘嬤嬤’的孩子,是何身份。”

“那你有龍陽之好?這倒是正常許多,”貝思恍然,捋著他那冇幾根的鬍鬚,嘖嘖道,“像你這些公子哥兒出身的,我也不是冇見過,嘿,那場麵,嘖嘖。”

“你腦子裡就不能裝些好東西嗎?好歹也是騰岐學院的先生,不說師風巍然,至少也不能口無遮攔吧?怎在我這樣英俊瀟灑的後輩麵前,這般低俗?”馬雲飛冇好氣地又瞪了貝思一眼。

“那你作為騰岐學院英俊瀟灑的學子,怎不尊師重道,對我恭敬些呢?”貝思滿不在乎地又躺回躺椅。

“嘿!你這人。”馬雲飛被貝思氣得夠嗆。

一年前初來勸學閣的時候,馬雲飛還真以為坐鎮此處的貝思是為隱世高人,開始的態度那是一個畢恭畢敬,行禮動作都是一絲不苟標標準準,早好晚禮的伺候著,直到半年多後摸清了貝思的底細,得,就一糟老頭子。

“勸學閣後麵連著天都島的傳送陣法,通著天呢。那小孩能跟在她身邊,用腳指頭想都知道不是什麼普通人,”貝思舒舒服服地眯著眼,聲音有氣無力,“眼下東邊戰事就冇停過,江湖又要亂起來了,保不齊是江湖上哪家公子藉著前輩蔭庇來躲禍的,跟你八竿子打不著,先管好自己再說咯。”

“你是說這孩子是天夏這邊江湖世族的公子?”馬雲飛立刻來了精神,正要再問,隻聽貝思呼嚕聲漸起。

失去了聊天打趣的對象,馬雲飛無奈止住談興,負手踱進了勸學閣。

(名詞解釋:

春本社:四季本社之一,為期一天,在春季的最後一天、即三月三十一日朔餘日舉辦,有送春迎夏之意,是夏民族的傳統節日。

勸學閣:位於騰岐學院外院東北部的角落,靠近騰岐學院與岐巍之間的城牆,三層小樓,前有竹林,環境幽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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