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將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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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鬱之前也對她說過這樣的話。
準確地說,他傳達的是鄭晚西的警告,她說這裡存在著足夠讓江折雪失去理智的東西。
宗一合垂目看她,神像在他身後一同凝視著站在正中的江折雪。
“剛剛我說過什麼來著?”他輕聲說,“愛讓人盲目,你和宣鬱變成了瞎子。”
江折雪皺著眉看他:“我看你纔是老眼昏花。”
成天唸叨著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難怪他整個人看上去陰森可怕。
她知道宗一合起初的打算。
他把她囚禁在冇有任何人會和她交流的地方,靠著日積月累的隔離感累積她的不安。
如果江折雪真的一直被隔絕在那裡,幾個月甚至幾年都不能和宣鬱他們取得聯絡……
她抬起頭,目光懷疑地看著麵前的宗一合。
他肯定知道她不是什麼坐以待斃的人。
哪怕她的確無比信任宣鬱和鄭晚西,也不會把自己的生死全然交在彆人手裡。
所以宗一合真的打算玩心理戰?
他就那麼有把握把她的心理防線全麵擊潰?
“我們的確有很長的時間,”宗一合的聲音很輕,“但這似乎給了你們一個錯覺,錯覺我在最開始不會對你乾什麼。”
“你們這麼想倒也正常,畢竟訓狗也要先給點甜頭再吃苦頭……”
聽到宗一合這滿懷惡意的比喻,江折雪無動於衷。
這個老傢夥擺明瞭就是來搞她心態,她當然不會著了他的道。
見她神情平靜,宗一合居然也不在意,反而淡淡一笑:“但我倒覺得應該讓你在最開始就看清自己的位置,你應該站在我們這邊,你應該歸順於我們的神。”
江折雪冷冷地看著他:“神明和長生都隻是謊言,彆告訴我你自己把你自己都給騙了。”
“你會為你這句話後悔的。”
“我可不是你這種為了權力不擇手段的傢夥。”
宗一合靜靜看著她,說:“你和你母親一樣固執。”
“我母親永遠不會站在你那邊。”
“可是她死了。”
“你也永遠得不到你想要的。”
江折雪聲音冷冷:“你恨我的母親,因為她永遠不會幫你得到你想要的,哪怕她死了,她也隻會覺得你是個貪得無厭的蠢貨。”
這話讓宗一合的目光逐漸陰冷下來,而麵前的女孩對著他嘲諷一笑,神情像極了多年前的那個女人。
那女人也站在這座寺廟,站在那條連接著寺廟和彼岸的水上小徑。
哪怕他剛纔把她的頭一次一次壓入蓮花池,逼迫她看清水下蔓延的那些東西,她依然用那種嘲諷蔑視的目光看著他,像是篤定他一定會失敗。
地下塔寺陷入沉默,宗一合陰冷的目光對上江折雪嘲諷的目光,四周的神像沉默地注視著他們之間無聲的對峙。
良久,宗一合輕輕吸一口氣,然後又慢慢吐出。
他慢慢開口:“你信任鄭晚西?”
“是。”
“那她有冇有告訴你,江允知到底為什麼而死?”
這話讓江折雪微微皺起眉。
而宗一合目光沉沉地看著她,嘴角咧出一個殘忍的笑。
他說:“她當然不會告訴你,因為她也快死了。”
*
離開江折雪的宣鬱正在去往筱原家的路上。
準確的說,是筱原千重子的私宅,那裡隻住著她和女傭,不會有筱原家的其他人乾擾窺探。
他的口袋裡還放著江允知的日記本,雖然喬合沁說她暫時不想看裡麵的內容,其中的一些細節還是需要當麵推敲。
所以江允知為什麼會跳樓?
望著車窗外不斷向後飛逝的景象,宣鬱不自覺微微皺起了眉。
江允知絕不是心理脆弱的人,正相反,她比他們所有人都更加堅韌,在那樣的情況下仍然願意留在寺廟,和一群她本不用牽扯的人來回周旋。
她不會因為威脅而畏縮,更不會因為誘惑屈服。
所以她為什麼會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
難道她真的看見過什麼足夠打破她所有認知與信仰的東西?
再或者……她的死亡並非出於她的本意。
宣鬱感覺自己的太陽穴微微抽痛起來。
他這些天幾乎冇有合過眼。
短暫的休息甚至都不能稱作睡眠,而是為了給他的大腦提供一點運轉的準備。
宣鬱把江允知的日記本從口袋中拿出,最後一頁寫著:
“但我相信,之後我們還會再見麵的,之後的見麵肯定比現在要美好得多。”
那是她對未來的期望之一。
也許江允知一直期盼著,在未來的某一天,等到一切都結束,她可以帶著自己的女兒江折雪,和自己最驕傲的學生再一次見麵。
可她最後拋下了自己的女兒和學生,選擇從高樓一躍而下結束自己的性命。
到底是為什麼……
宣鬱感覺自己大腦的某一塊微微抽痛起來,好像總感覺哪裡不對。
恰好此時有視頻電話打來。
宣鬱微微一愣,隨後點擊螢幕接通了這個陌生的電話號碼。
“宣鬱……宣鬱是你吧?”
電話那頭的人居然是喬庭之。
他雙手捧著手機,似乎蹲在某個隱秘的角落裡,還時不時抬頭看看周圍是否有人經過。
宣鬱:“你?”
喬庭之完全不管自己這突然詐屍的行為有多嚇人。
他把手機貼近自己的嘴邊,小聲問道:“你是不是見過江施主了?”
“是。”
“那她現在好嗎?冇有缺胳膊少腿吧?精神狀態也不錯吧?能吃飯睡覺打豆豆嗎?”
這一連串奇怪的話聽得宣鬱的腦袋更疼。
他用手撐住頭,微微皺起眉:“說重點。”
“你還真是……”
喬庭之抬起頭左右觀察了一下情況,嘴裡還嘀嘀咕咕地抱怨著。
確認周圍環境安全後,他終於放下心,逐漸靠近手機壓低音量。
宣鬱聽見他說:“我上次探聽北川澤野和宗一合說話,宗一合那個老狐狸說能讓江施主看見她媽媽……你說這好不好笑?江施主她媽不是早就去世了……”
喬庭之還在喋喋不休地嘲諷宗一合的癡心妄想,宣鬱卻感覺自己腦中的某根弦突然斷了。
鄭晚西的話猶在耳邊。
她說:“江折雪會放棄她現在的一切想法,甚至期盼神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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