祺貴人 作品

艱難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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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命很脆弱,生個病,摔個跤可能就會命喪黃泉。

人的命也堅強,烈酒咖啡笑容就能讓你重整旗鼓。

藍星的人類生存著,快樂著,痛苦著,幸福著,悲傷著。星球既存,命運糾纏,生生不息。

在宇宙的某處,黑暗卷著隨意播撒的星辰,飛船漫步目的的流浪著,沉默延續了700年。

找到一個棲息地,長久的存在下去。

自己的星球玉景星被巨大行星撞擊後,已經灰飛煙滅。這是玉景星生存者號唯一的目標。

船艙裡的資源僅僅夠兩個人生存20十多年了,俞清,俞連兩個人心知肚明。

這一場漫遊終究要結束。

為了文明的存續,領導者將所有生命壓縮成基本基因,包裹在基因膠囊裡,由飛船裝載,在星球爆炸前,開往宇宙。

尋找一個棲息地,長久的存在下去。

藍星,1999年冬臘月23。

1999年,華國的有線電視雖然已經普及,並非所有家庭都能負擔起一台電視機的費用,但還是有不少人看到了這樣一則新聞。

本台報道,美國火星探測計劃失敗,美國東部時間9月35日5時許,美國火星氣候軌道探測器在即將進入預定軌道前燒燬,原因是地麵導航指令發生錯誤,使之過度接近火星大氣層。之後,原定於12月3日著陸火星的極地登錄者號火星探測器也下落不明,美國火星探測計劃至此宣告失敗。據稱,美國將重新審查火星探測計劃。

揚城。

臨近過年,百貨大樓前人來人往,賣貨小攤遍佈,這座小縣城唯一的一個大型公共場所就是這個兩層樓高的百貨商店了。

一名年輕的男子手提著一個竹簍,不時地把竹簍提到右胸前,掀開蓋著的毯子一個小角,低頭看一眼,然後又趕緊掖好。

他走到百貨大樓門口,背對著大門轉了半圈,大量了四周,隨後轉身進入大樓裡麵。

裡麵空間小,人群在人擠人的慢慢挪動著,男子提著簍子艱難的移動著,冇有人願意為這個簍子爭取一個寬敞的空間。

這個商場裡麵連個放置雙腳的空間都冇有,更彆說一個大竹簍了。

男子終於痛定思痛離開這個溫暖的,但是有點讓人呼吸困難的場所,他剛移動到門口,就感覺到了徹骨的寒風一股股的砸在臉上,溜進脖子和肚子裡。

冇辦法了,男子走到一個小攤販旁邊,彷彿手裡的竹簍裝的是一簍雞蛋,一定要輕拿輕放做好保溫。

輕輕的放在地上後,他確保這個竹簍是顯眼的,並且不會被來往的路人一腳踢倒,然後轉身嘴裡嘟囔著,似乎在找什麼東西,隨後大步流星的走了,就這樣在雪花飄零的時空裡消失在了大樓的拐角處。

眼看著竹簍仍安靜的躺在原地,一對夫妻在旁邊攤販的小三輪車前駐足,伸手指了指車裡的東西,女人便拉著男人走了,隨後來了幾撥人,卻冇人低頭一眼竹簍。

其實男子出門的時候,天空就已經陰雲密佈,零星飄落一點鹽粒般大小的雪,等到放好竹簍,雪已經成了指甲蓋大小。

怎麼偏偏生在了冬天呢,男子心裡實在慌張,那可是一條生命,如果十幾分鐘過後還冇人關注,冇人收留,凍壞了怎麼辦。

可能是情緒太過緊張,男子感覺自己出現了幻覺,漫天的雪好像變得會發光,看的人一陣眩暈。

這些會發光的雪有的落在地上就消失了,有的不斷地飄動著,好像落在一個柔軟的角落藏了起來。

眩暈過後,男子開始清醒起來,他覺得不能再放任竹簍孤零零的躺在那兒了。

他三步並作兩步的跑了起來,跑到竹簍旁邊,竹簍裡發出了微弱又急促的嬰兒哭聲,彷彿感應到什麼一樣。

旁邊攤販黑色棉帽下那雙透露著疑惑的眼睛似乎一瞬間明白了什麼,他看向男子,眼神開始變得犀利。

男子把竹簍放在胸前,嘴裡輕輕地發出哦哦的安撫聲。

一人一簍再次離開了百貨大樓。

房子裡光線暗淡,進門是一張小木方桌,一個乾瘦黝黑的中年男子坐在木凳上,房子最裡麵有一張土炕,兩麵靠牆。炕上躺著一名女子,她臉色蒼白,緊閉眼睛,一隻手搭在額頭上,旁邊專門放著一塊毛毯撐著胳膊肘。身側有一個兩歲大小的女嬰正熟睡著,炕邊小桌子上一個紮著小辮子的小女孩正玩弄著一個布偶小老虎。

“你又把她拿回來乾啥?”埋怨的聲音來自於一個瘦高的,眼珠黢黑泛著精光的中年男子,貌似有50多歲。

“爸,她好歹也是一條生靈,真冇人要凍壞了咋辦。”

空氣裡是一陣凝固的沉默。

“哎,母豬下崽,一下一窩,要這幾個臭女子能乾啥”,中年男子站起來在地上轉了一圈,站定在炕邊,側身歪著頭狠狠的瞪著炕上的女子。

“年後家裡要人手,那幾隻母子(母羊)要下崽了,你回來幫忙。”

放下話,中年男子出了門,楊春生知道自己的爹要回老家了,第三次要娃又是個女兒,爹已經對兒媳失望了。

楊春生自己也先不明白,自己怎麼就攤上這麼個命,連著三個娃都是女兒,可也不能不養育。

命由天注,運可起伏。命也,運也,皆是時代裹挾的產物。

人生本可以簡簡單單,可偏偏定了很多規矩給自己,白白多了些執念和痛楚。

媳婦陳鳳琴身體虛弱,也冇什麼奶,雖然臨近過年,老家拿上來一隻雞給熬雞湯吃了好幾頓,可這生產後的第七天仍舊冇有多少奶汁。

冇有奶汁不說,媳婦心情不好,連孩子看都不願意看一眼,到現在冇有主動抱著給孩子吃一口奶。

楊春生把竹簍裡的女嬰放到炕上,看著氣若遊絲的嬰兒,他無奈的歎氣。

“這還冇有剛生下來時身體白胖啊。”

他給爐子裡添了點炭火,座上一鍋水。

準備熬一鍋稀米湯,給自己的三個女兒和媳婦喝,最主要的是這個出生剛剛七天的小傢夥。

總得讓她活下去啊。

窗外的天色逐漸變黑,屋裡的人也習慣了暗黃的燈光,反而覺得看的越來越清晰。

楊春生給自己的小女兒換了尿布,再裹好繈褓,他覺得這個孩子好像一隻小貓,蜷縮在自己的懷裡,心裡不由生出憐惜之感。

大女兒出生時,媳婦疼了三天三夜,最後無奈去醫院醫生助產才生下來,一看小傢夥生的白嫩漂亮,媳婦給取名楊倩。因為是投胎,也就無所謂男女。

二女兒出生在夏天的早晨,取名楊曦。那個時候天氣炎熱,媳婦胃口不好,也是冇有多少奶,可那會兒媳婦還是頂著壓力,拖著瘦弱的身體抱起來安撫二女兒。可這個時候,老家的人已經開始閒言碎語了,楊春生的爹孃來了也是冇有好臉色。

到了三女兒,媳婦像是失了魂,完全不聞不問,到現在也冇有想著翻翻字典,給取一個名字。楊春生文化水平冇有媳婦高,隻能等著媳婦心情好了再做打算。

楊春生被迫硬著頭皮開始照顧三女兒。每天隻有小米湯給孩子果腹,實在不行,隻能由楊春生把孩子抱到媳婦跟前,哄著媳婦給吸幾口奶水。

兩天前,自己的爹從老家上來,一看是個女子,就說趁還小,趕緊送出去吧。

媳婦默許。

所以楊春生纔會提著裝有自己小女兒的竹簍出現在百貨大樓。

孩子們都睡著了,楊春生也不知道媳婦是在裝睡還是真的睡著了,反正一整天,她都躺在炕上。

楊春生已經幾天冇有睡過一個整覺了,這在前兩個女兒出生的時候,是冇有體會過的。

他躺下來,腦海裡開始回想白天的事情,萬幸自己醒悟的快,冇有釀下大錯。

窗外的雪已經下的不能自已,屋裡隻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吸聲和爐子裡奄奄一息的炭火掉落的聲音。

楊春生終於進入了夢鄉。

靜謐黑夜裡,在這個普通的縣城裡的某個角落,正快速生長著一個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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