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鼠精

-

林阿叔代替羅森一屁股坐到了病床上，又神神秘秘地讓其他人圍坐過來。二叔冇理他，還是原地坐著不動，三個年輕人則很給麵子地坐了過來。林阿叔又調整了一下枕頭的位置，讓自己的腰背更舒服，這才心滿意足地講起了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大概是清朝那會吧，有一個後生仔，嗯，就叫他阿強吧。”

燦佑忍不住接話道：“阿珍愛上了阿強？哈哈。”

林阿叔瞪他一眼：“還聽不聽故事了，要聽就彆插嘴！”

燦佑趕緊捂住嘴點點頭，林阿叔這才接著說：

“阿強呢上京趕考回家，卻被家裡的仆人攔在了門外。仆人還叫了一群人來把他摁在地上，說是家裡已經有了一個少爺，不知道他是哪裡來的山精鬼怪，變成他家少爺的樣子來招搖撞騙。

阿強從小嬌生慣養，哪裡吃過這種虧，就大叫著讓仆人叫他所謂的‘少爺’出來對質。等到那人出來後，阿強驚呆了，果然如仆人所說，那人和他長得一模一樣，隻是明顯穿著比他更體麵乾淨。”

燦佑有些興奮：

“我靠，真假孫悟空啊。”

林阿叔不理他，繼續講道：

“阿強在回家路上遇到了山賊，不僅搶走了他所有的財物，還想殺他滅口，如果不是從小和他一起長大的書童拚死保護，他可能也就交代在了路上。結果等他一路風塵仆仆，好不容易回到家，冇想到居然是這樣的結果。”

說著林阿叔又停了下來，燦佑不滿地說：

“林老頭你又來了！又故意吊人胃口！”

林阿叔冇好氣地說：

“跟你說了一萬遍了，不要叫我林老頭！我隻是說累了喝口水繼續，現在好了，被你打斷了。”

羅森趕緊在中間調和：“林阿叔，給我個麵子，彆生氣，您繼續說，我們都愛聽。”

林阿叔對羅森的態度很是受用，喝了兩口水，又接著講：

“阿強雖然很驚訝，但是想到那人鳩占鵲巢，自然是氣不打一出來，於是要求和他對峙。其他人看他態度堅決，也擔心會不會出了什麼差錯，就請阿強的爸媽出來，在堂屋裡讓他們辨彆。結果不光阿強的爸媽認不出來，而且問的問題他們倆都能答上來，這下在場的所有人都犯了難。”

燦佑著急地問：“然後呢然後呢。”

林阿叔白他一眼，又繼續講：

“結果他爸突然問了一個問題：‘我們之前讓工人搬回家的那塊大木頭是什麼樹？’其中一個年輕人慌了，答不出來，另外一個則說：‘是柏樹，上麵還有好多柏樹籽，我本來說太重想讓工人砍掉，但是阿爹說要帶回來給阿孃做香。那麼大一棵樹，那天可把大家都累壞了。‘聽他這麼一說，阿強的爸爸也很開心，便認定這個人纔是他的兒子。”

燦佑興奮地說：“啊哈！這不就水落石出了，還有啥好辨彆的。”

羅森像看傻子一樣看著他：“要是真這麼簡單，林阿叔就不會給我們講這個故事了。”

燦佑想想也是，又繼續聽故事。林阿叔欣賞地看了羅森一眼：

“對，因為回答出這個問題的，並不是真正的阿強。”

燦佑奇怪地問：“那他怎麼知道答案，但是阿強卻不知道？”

林阿叔回答說：“那是因為搬樹這件事發生在前一個月，那時候真正的阿強還冇回來，是假阿強和他們家發生的事，當然就能回答出來了。”

燦佑這才明白，笑罵道：“那這個當爹的事真糊塗啊，問這種問題這不是害自己親兒子嘛。”

林阿叔點點頭：“可說呢，反正阿強的爸爸也冇有考慮到那麼多，阿強也不知道為什麼他爸會問這種問題，還冇反應過來去辯解，就被抓緊祠堂裡關了起來。說是準備第二天做法事，再殺了他。”

尹蛟龍不滿地皺皺眉，小聲說了一句：“草菅人命。”

林阿叔聽到了，笑著跟他說：

“當時是古代嘛，自然不像現在法製這麼健全，山高皇帝遠的，各地的習俗也不一樣，特彆這種山精鬼怪的事，老百姓就更是忌諱。”

羅森像是能感受到阿強的絕望似的：“被自己的親人殺害，這個阿強也太慘了。”

林阿叔看他又是眉眼哀傷的樣子，忍不住跟二叔說：

“你這個侄子啥都好，就是有時候太感性了，可能不是啥好事。”

二叔對他的話嗤之以鼻：

“你懂個錘子，善良和濫好人還是有很大區彆，而且冇有憐憫眾生的胸懷，怎麼擔我織夢堂的大任。”

林阿叔嗤笑道：“喲喲喲，說你胖你還喘上了，你家織夢堂有啥了不起，不就是做做夢，見見鬼。老子茅山派當年可是上天入地，無所不能，抓過鬼，逮過妖，趕過殭屍，扛過槍，打過小鬼子…”

燦佑一見他這樣，趕緊攔住他：

“好了好了，林阿叔，都知道你本事，能不能繼續講啊，我們還等著呢。說了半天不入正題，我想知道為啥不能在外麵剪指甲，你這又是山精又是鬼怪的，到底想說個啥。”

林阿叔彈他腦門兒一下：“哎呀！你慌個啥子慌，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你這性格不好好磨練一下遲早吃虧。”

燦佑剛想還手，就被二叔攔住了。二叔雖然表麵上不滿意林阿叔，但實際上還是很尊重他，更不會允許小輩對他不敬，接著便出言警告道：

“燦佑，注意分寸。老林，你趕緊說吧，一會我們還要準備回家呢。”

林阿叔點點頭，不再跟燦佑鬨著玩兒：

“阿強被關在祠堂的柴房裡，不見天日，身上還有傷。等他反應過來剛纔的問題不對勁，不停地喊叫，也根本冇有人理他。直到半夜三更，柴房外麵纔出現一個身影。你們猜猜，是誰？”

燦佑正聽得津津有味，更加不滿故事又被打斷，不過還是氣沖沖地說：

“你當是有獎競猜啊？怎麼你講個故事這麼費勁，還要來互動？我猜，我猜是那個假的阿強，來殺人滅口！”

林阿叔搖搖頭，羅森也回答說：“那是阿強他爸？發現問題不對勁，來找阿強瞭解情況？”

林阿叔還是搖頭，尹蛟龍想了想，說：“應該是一個從來冇有在故事裡出現過的人。”

林阿叔驚奇道：“你怎麼知道？”

尹蛟龍笑著說：“這很好推理，以你的性格，如果這個人很好猜，你是不會提出來讓我們猜的。既然你讓我們猜，就證明這個人的身份很意想不到，大多數人都猜不到，這樣才能達到你的目的——吊我們胃口。”

林阿叔有些尷尬，燦佑在一旁哈哈大笑：“哈哈哈哈，不愧是尹警官，死老頭子栽了吧，還不趕緊說！”

林阿叔被嚇了一跳，看大家都盯著他，也覺得自己確實賣關子有點過分了，就接著講下去：

“來的人是村裡的裡正，也就是村長，來給阿強送飯來了。”

羅森問道：“既然是村長，村裡除了這麼大的事，為什麼白天不出來主持公道，反而晚上偷偷摸摸來送飯呢？”

林阿叔解釋道：“一個是阿強家裡在鄉裡勢力很大，很少把村長放在眼裡，村裡的人都唯他們馬首是瞻。村長也就基本成了擺設，整天待在祠堂裡，供奉先人，打掃衛生等等。知道阿強的事情後，就來給他送飯來了。”

尹蛟龍接過話頭：“這個村長一定不簡單。”

燦佑不解地問：“你又知道？”

尹蛟龍解釋說：“一般的人以為阿強是山精妖怪，嚇都嚇死了，誰還半夜三更給他送吃的啊，這不是找死嗎？這個村長，一定是知道什麼，纔會找過來。”

林阿叔讚許地看著他，點點頭：

“對，村長給阿強鬆了綁，又給他吃了東西，告訴他，從假的阿強回來，他就一直有所懷疑，直到被他無意發現，假阿強是老鼠變的。上次假阿強回家，他爸媽宴請全村人，村長和他們一桌。中途他的筷子掉在地上，就蹲下去撿，結果發現飯桌下，假阿強的尾巴正在掃來掃去，粗得跟麻繩一樣…”

在場的人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羅森問道：

“那為什麼村長不讓人直接抓了那個老鼠精呢？”

“村長說是因為怕老鼠精發了狂，傷害阿強的家裡人。於是先回到祠堂，想要從長計議，而且他也想辦法給阿強的爸媽遞了話，但是都冇有迴應。”林阿叔解釋說。

燦佑反倒不這麼想：“啥子瞻前顧後，我看他就是貪生怕死。”

尹蛟龍看著他，認真地說：“如果有一天，我們幾個人的命都交托在你的手上，你的任何一個決定都有可能傷害到我們，你會怎麼做？”

燦佑愣了一下，冇有說話，尹蛟龍接著說：

“希望你永遠不會有這種機會。”

林阿叔看氣氛又有點太凝重了，就趕緊打岔，繼續講故事：

“於是村長告訴阿強，祠堂裡除了供奉族中的先人，偏廳那裡還供奉著一尊佛像。佛像麵前有一罐燈油，已經有上百年的曆史。老鼠愛偷吃燈油，隻要阿強第二天把燈油帶進去，老鼠精肯定會忍不住偷吃。燈油因為有佛祖的加持，有了法力，老鼠精吃了燈油一定能顯出原形，到時候大家齊心協力，就能製服它！”

尹蛟龍又皺了皺眉，不過冇有說話，而是聽林阿叔繼續說：

“於是阿強就聽村長的話，去偏廳裡找到那罐燈油，悄悄藏在袖口。等第二天其他人把他押到祠堂院裡，也找來了道士開壇做法，之後再準備把他斬殺。他故意假裝發羊癲瘋，一下撞到做法事的桌子，東西散落得到處都是。趁著其他人都手忙腳亂收拾的時候，他直接把燈油掏出來，放在桌子上…”

燦佑聽得很緊張：“我靠，太刺激了，那那個老鼠精有冇有中招？”

林阿叔接著說道：“老鼠精一聞到燈油的味道就按捺不住了，衝到桌子麵前不停地嗅，這時候村民已經覺得奇怪。等老鼠精把燈油一喝，一下就露出了一條大尾巴。這下把阿強的爸媽嚇得夠嗆，差點暈倒。說時遲那時快，村長帶頭衝上去，一鏟子就敲到了老鼠精頭上，其他人也一擁而上，用什麼鋤頭啊，石頭啊，凳子腿啊，幾下就把老鼠精給砸死了…”

燦佑不由地感歎：“我靠，還真的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要不要這麼殘忍？”

林阿叔微笑著不說話，羅森忍不住問道：

“林阿叔，說了這麼久，您還是冇有解釋，為啥不能在外麵剪指甲啊？”

燦佑也反應過來：“對啊！故事是好聽，但是你好像忘記重點了啊老林。”

尹蛟龍也接著說：“可是這個故事裡，有很多疑點和漏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