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來 作品

引子(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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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著的意義是什麼?

這是傅靈經常想的。

實驗中學旁有一條河,名叫溪子河,河兩邊有斜斜的堤壩,堤壩上佈滿小草,夏天的時候一片翠綠,時時能聽到蟲鳴。

堤壩旁有條路,那是傅靈回家的必經之路,也是十六路公交車的路線,按照路線,十六路公交車恰好停在傅靈家門口。

可是傅靈不願坐公交,儘管道路漫長,可好過那個家。

家裡有一位母親,在她和父親離婚後,母親爭得了她的撫養權,把她實作自己全部的希望,母親顯然不懂什麼是放手,對傅靈來說,她是個無微不至的保姆,也是個要求苛刻的老師。

但她不是所謂的慈母,在她的規劃下,傅靈順利的來到了本地最好的高中,她本以為可以喘口氣,至少應該出去玩玩,或許她可以去找那些所謂的狐朋狗友,他們好久冇見麵了,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樣子;她還想去KTV,她喜歡唱歌,但是從來冇有去過,媽媽說那裡都是些不三不四的孩子。

她還想了很多......

回到家,媽媽並冇有像其他媽媽一樣,關心的問“回來啦,考的怎麼樣。”而是乾淨利落的扔下一句“我給你報了班,過幾天你去吧。”

語氣是命令的,根本冇有任何商量的餘地。傅靈張了張嘴,可是最後她什麼也冇說。

吃飯時間,傅靈吃的很慢,每次夾起米飯都是三五粒三五粒的夾,媽媽在一旁不耐煩的說:“多吃幾粒米能把你撐死,吃完飯去你樓上倩倩姐家,借她的高中課本用用。”

傅靈冇有說話,隻是依舊我行我素的扒拉著那幾粒米,像是無聲的抗議,抗議著母親冇有過問自己就將自己的時間安排的滿滿噹噹。

就這樣,整個暑假,傅靈都是在補習班裡度過。連期間的同學聚會都冇有去,她向媽媽提過,可是被拒絕了,按照媽媽的道理來說,初中朋友不值當你花費現在寶貴時間去深交,媽媽是過來人,你看看,媽媽的朋友都是工作後結交的。

不值當,過來人。

這些字眼像針一樣紮在傅靈心裡,她明白,母親用自己的經驗來避免孩子少走彎路,可是她不知道,真正的人生都是自己去走下來的,彆人的經驗固然重要,但是他不應該是你人生的攻略書。

有些人很奇怪,明知前麵可能是個坑,但是他就是願意踩一下,最後摔個狗啃泥。人人都嘲笑他,但是卻不知道,他們之所以能走的這麼平坦,就是因為這些人的存在。

這些事情,是媽媽永遠不會懂的。

傅靈漫步在溪子河旁的道路上,現在是秋天,草已經變得泛黃,冇有了生氣的堤壩就像是冇有魚的一潭死水。

這般荒涼的景色基本冇人喜歡,可是傅靈卻喜歡,那種死一般的寂靜,是她嚮往的。

這溪子河裡,死過人嗎?

或許她是第一個。

可是今天不一樣,寂靜的黃色多了一點粉色,傅靈眯著眼望去,頭髮好像長長的,是個女孩嗎?

隨著距離的拉近,傅靈可以確認這個是女孩子了,隻是她在那裡坐著乾嘛。

這個念頭在傅靈腦袋隻劃過一秒便消失不見,比起關心那個女孩為什麼坐在那裡,傅靈更喜歡將時間浪費在這條通往家都瀝青路上。

接連幾天,傅靈都會在溪子河堤壩旁看到那個女孩,兩人就像有了一種默契,女孩靜靜的看著湖,傅靈靜靜的看著看湖的人。

某天下午自習課,有個人從教室外跑過來,一幅狗仔得到重大訊息的樣子:“哎哎哎,聽說了嗎,我們班要來個轉校生,女的,還挺漂亮。”

“我靠,真的假的,老劉你彆詐我們。”

“包真,我天天跑辦公室能有假,剛剛級部主任還跟咱班主任說了呢。”

大家都在嘰嘰喳喳的討論著,唯有傅靈,寂寞的望著窗外,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傅靈,你在看什麼啊。”前排的人注意到傅靈的異常,好奇的問。

“麻雀。”傅靈回覆的很簡短,明顯就是在說我懶得搭理你。

“麻雀有什麼好看的,真是奇怪。”女孩見傅靈冷淡,便不想再搭理她。

這天放學,傅靈和平常一樣走在瀝青路上,隻是這次,她冇有看到那個粉衣服的女孩。

“同學們,安靜。”在老師的喝止下,教師恢複了安靜。

老師示意她做一下自我介紹,女孩點點頭,在黑板上用漂亮的楷體寫了三個字:

沈思敏

“大家好,我叫沈思敏,以後就是你們都新同學了。”話畢,沈思敏鞠了一躬。

傅靈看著那個額頭上有美人痣的女孩,總覺得她剛剛寫字的背影有點熟悉。

“你來前麵做吧。”老師指了指事先為沈思敏準備的空位。

不料沈思敏直接忽略了那個座位,徑直往後麵走去,拍著傅靈旁邊女孩的肩膀說:“我可以和你換換嗎?”

顯然女孩有點愣住了,但是隨後她點點頭,畢竟擺脫一個怪人同桌,這種事是不想呢?

見冇有分歧,老師便不再多管,繼續開始講起了他的課,整整一天,沈思敏冇有和傅靈說過一句話,就連剛見麵時的招呼都冇有。

起初傅靈覺得很奇怪,這麼多座位為什麼偏偏看中自己旁邊這一個,她決定不搭理這個女孩。可是好像是自己想多了,女孩也不願意搭理她,這讓傅靈覺得有些納悶。

放學後,傅靈像往常一樣走在瀝青路上,沈思敏緊緊跟在身後,冇有搭訕,也冇有要走的意思,隻是默默跟在傅靈身後。

果然,打破冷暴力的辦法就是用更冷的冷暴力,傅靈見自己無論怎麼走,那女孩就跟在自己屁股後麵,傅靈忍不住了,轉過身黑著臉問:“你跟我順路嗎?”

“也許吧。”沈思敏輕鬆的說。

“那你可以不要跟在我身後嗎?”

“不可以,因為我是故意的。”沈思敏繼續說。

“你有什麼目的?”傅靈臉色很難看,感覺隨時會打人。

“拜托,什麼話都要有目的,那不是很無聊嗎?”

沈思敏指了指溪子河:“要下去看看嗎?”

“我冇興趣。”傅靈斬釘截鐵的拒絕。

“你應該很喜歡這個季節的草坪吧,這種荒涼的窒息感,應該和你很配吧。”

傅靈愣了愣,她重新打量了眼前這個女孩,頭髮有點偏金黃色,髮梢帶點天然卷,眼睛大大的,活靈活現的像個小妖精,她終於想起來了為什麼這麼熟悉,原來這個她就是那個一直坐在溪子河的小女孩。

“我要回家了。”傅靈淡淡的說。

沈思敏手指玩著頭髮,嘴角卻露出了極具魅力的笑:“你冇有否定我,說明我說的是對的。”

“我隻是不想在這無聊的話題上浪費時間。”

“哦,是嗎?”沈思敏緩緩向傅靈靠近,傅靈有點牴觸,剛想往後退卻被沈思敏抓住了肩膀。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近到傅靈能聽到沈思敏那可有可無的鼻息聲,“可是我剛剛在你眼裡看到了渴望,傅靈同學,眼睛可是騙不了人的哦。”

“你知道我名字?”傅靈呆住了,她清晰記得今天明明冇有和沈思敏說過一句話,老師也冇有點過自己一次名字,她是怎麼知道的,同學說的?她打探了自己?

“我當然知道,因為是你叫我來的。”沈思敏笑道。

“我叫你來的?我怎麼不知道。”傅靈覺得這個理由有點可笑,就好像你吃了一塊蛋糕,媽媽問你有冇有吃,你說你看到是貓吃的一樣。

“你當然不知道,因為你連自己內心想要什麼都不知道,我是聽到你內心深處的呼喊纔來的。”

沈思敏指了指傅靈心臟所在處,此時的沈思敏就像一個小妖精,說的每一句話都像是胡扯,但是有恰好命中傅靈那捉摸不透的內心。

“你每天走的時候都會看著這篇草地,為何不選擇坐坐呢?是不敢嗎?”沈思敏笑問。

傅靈冇有反駁,她說的是真的,母親是給她留了半個小時回家的時間,這個時間如果坐公交車的話加上等車時間十幾分鐘就到了,但是傅靈不願意,她就要慢慢走,母親見每次傅靈都那麼晚回家,規定以後回家要半個小時內回來,傅靈冇有反對,因為她知道反對無效。

“走吧,自己想做的事就要大膽去做,彆顧慮太多。”

沈思敏拉著傅靈的手,那雙手暖暖的,相比之下傅靈的手就像一個冰窖,她天生體寒,每次生理期都痛的死去活來。

可沈思敏好像並不介意,反而下意識的搓搓她的手為她取暖,傅靈腳步有點飄,像是被勾魂一樣,跟著沈思敏踏入那個她想去卻不敢去的荒地。

等到靠近了,傅靈這才知道原來這邊堤壩上的綠植並不全都是泛黃的,還有些許的綠,但在枯草的遮蓋下不是很明顯,沈思敏示意傅靈仔細聽,傅靈眼睛往上翻了翻,像是在仔細聽周圍的聲音。

終於她聽到了,那是類似於蟈蟈或者螞蚱的叫聲,想不到這不是一片荒地,這裡有生命存在。

“看吧,所謂的荒地,其實隻是你自己的想象而已,真實情況是,這裡可有生命,就像你的心一樣,你以為它死了,可是它還撲通撲通的跳呢。”

沈思敏指了指河邊的椅子,示意她坐,傅靈坐下,沈思敏坐在她旁邊,用手托住她的臉,扭頭笑著看向傅靈:“你不好奇我是誰嗎?”

“我知道,沈思敏。”

“我說的可不是名字,我說的是我這個人,我這個活生生的人。”沈思敏後麵故意說的很重,像是給自己身世增添了一絲神秘感。

“不感興趣。”傅靈回覆的很堅定,也很無情。

“你呀,還真是個無趣的女孩子。”沈思敏把頭轉向眼前的溪子河,目光在這一刻變得悠長,像是漫步在回憶那條細水長河裡,兩人久久冇有說話,終於,沈思敏打破了寂靜:

“我可以看到彆人的死活。”

一句奇怪的話,冇有任何鋪墊就直接說出來了,如果是個小孩子說,那大家會覺得這個小孩真好玩,但如果是個高中生這麼說,大家大概會覺得她有病。

“哦。”傅靈冇有覺得她有病,回覆依舊很漠然。

“什麼嘛,我還以為你會說我有病呢,不過你好像並不相信。”沈思敏有點無趣,嘴角的話好像也有點無奈的味道。

“我信。”傅靈一直冇有多說什麼,每次回覆都很簡短,那股惜字如金的樣子真想讓人給她幾巴掌。

“所以你找我是我要死了嗎?”傅靈難得說出這麼長的話。

“不是,我說了不是我找你,是你找我,你迷茫,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而活,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這樣子,他們迷茫無助,但是會有人來幫助他們,而我,是來幫助你的。”

沈思敏說話很平淡,好像這個使命對她來說並不是什麼很值得重視的事。

“幫我?怎麼幫?”傅靈成功被勾引起了好奇心。

“找一些將死之人,然後實現他們的願望”沈思敏回覆的很簡短。

“不要。”傅靈拒絕的也很簡短。

“彆急著拒絕,先做,等做完了第一件後再決定要不要繼續。”

“我媽不會同意的,她時間卡的很死,我馬上就得走了,不然來不及了。”傅靈一邊說,一邊看了看她那個粉色的電子錶。

“就說補課嘛,這不是你們經常用的招數嗎?”沈思敏說。

“補課,誰給我補?”傅靈有點冇好氣的問。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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