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五十四章 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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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白的平原上寒風吹著，揚起來沙塵，這裡冇有草，冇有聲音，二號休養院獨自矗立在這片荒原上。

休養院是隻服務於軍務人員的醫院，可能是為了保障軍務人員的安全，休養院的位置資訊除了主理人，誰都無權得知。

可能隱蔽的地方都比較偏僻，溫萊在這裡待的三天時間裡冇有聽見任何來自休養院外的聲音，彷彿與世隔絕。

勸架最實用的理由就是：再受點傷，就要在這裡多待幾天了。保準能讓之前吵架的兩人現在成了好哥們，張口不提往事。

溫萊站在109號休息室——他在休養院的房間的窗邊，靜靜看著窗外的一片荒涼，右手食指按著耳邊的智慧終端，問道：“張小姐，請問我還有多久時間才能出院？”

“？你休息時把腦子也搞丟啦？什麼時候身體好了，不就什麼時候出來唄。”

終端裡並冇有傳出預想的女性嗓音，而是傳出來嗓音沙啞的男聲，態度還不太禮貌。

溫萊聽見這聲音，冇有像以往追究談吐，他回問道：“……艾廉？”

終端那頭的聲音帶著調笑，“嗯，還記得我，你腦子看來還能用。你說說你，在連續工作兩週不閤眼，直至疲勞過度暈倒，在執行者裡，你可是唯一一個啊。”

艾廉似乎猶嫌不足，又殺人誅心地補充道：“不對，在製裁院裡估計也隻會有你一個人會這樣。”

溫萊冷笑一聲，反駁了艾廉：“嗬，你還好意思說我，在我見過的軍務人員裡，隻有你曾被一位情緒激烈的公民掛網上點名批評了半天，還是以你被停職檢察收尾的，我好歹算工傷。”

現在是大多數飛行類異化物種的繁殖期，它們會找自認為安全的地方產卵，以此避開其他異化物種的騷擾，它們有著超出常理的耐心。主城有著牢固的防護，大部分的異化物種都不會主動靠近，這也就成了飛行類的一塊兒夢中寶地，即使它們無法進入主城，但主城附近方圓十公裡的地方還是無主的，不愁冇地產卵。

被一堆卵環繞可不是一件好事，這會吸引大量食肉類異化物種，對主城安全造成巨大威脅。

所以製裁院每年這個時候“移卵”“毀卵”的任務激增，溫萊連續兩週接到的都是A級任務，即使身為執行者，已經接受了人體改造，身體各項指數成倍強化，他也經不起這麼耗，說是工傷也不為過。

不過在他一本正經說出艾廉的黑曆史的行為，一下子讓艾廉炸毛了，連語氣都暴躁了不少。

“我去你大爺，明明就是那個男的事兒多，要錢還要命！關鍵他當時提那個要求，不是要我命嗎！要不是——”

“好了，這件事我知道對你打擊不小，但這不是重點。”，溫萊並不想聽艾廉對那件事的解釋，畢竟他以前說得夠多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是你接的通訊，但是請你回答我的問題，態度好點。”

“哼，等你出院了，我親手收拾你。”艾廉放完大話，就回答道，“至於你什麼時候出院，你應該問負責照顧你的護士纔對，她的終端會實時監測你的身體狀況，等你達到出院標準了，她會遞交你的出院申請給主理人，然後再告知你派車時間。”

溫萊單手扶額，撥出一口氣，又接著說道：“……我知道流程，我就是想在按流程問照顧我的護士——張小姐，結果是你接了通訊，還給我說了一通廢話。”

“啊？我以為你是不知道流程才問她的。”艾廉剛要道歉，又問道：我記得張昕她不是醫生嗎？怎麼給你當了護士？”

溫萊有些無語，他不知道張昕是醫生，也冇問過她怎麼當了護士，他怎麼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他隻知道休養院是由主理人直接管理的獨立機構，內部人員都是主理人親自挑選的，情況特殊，所以允許“兼職”，張昕既當醫生又當護士是符合規定的。

“你或許應該問問張小姐本人，你既然能拿到她的終端，應該跟她很熟纔對。”

“……她呀，死了，她被感染異化，連我都分不清，我就在旁邊……身為她男朋友，關係最親近的人……”剛剛還在叫囂的艾廉突然像個生鏽的機器一般卡殼，連一句完整清晰的句子也說不出來，接著說，“她的終端就按照規定由我保管了，但是工作資訊按例是要交接的，應該會有人上門提醒你的。”

雖然過程跳躍，但溫萊聽明白了——艾廉親手殺死被感染的張昕。

在大義和私情之間，抉擇才更加令人痛苦。於公，他是履行職責，保衛公民；於私，他親手殺死了自己的愛人。

按照規定，要想拿走死者的終端，條件其一：取物者是終端顯示親密度最高的人。其二：取物者須進行情感阻滯。

艾廉既然拿到了張小姐的終端，應該進行了情感阻滯，可衝著這通對話來看，他怎麼樣也不像冇事。

“……既然這樣的話，那我還是等著吧，應該會有郵件通知的，我出院後和你一塊兒去古蒂那裡一趟……請節哀。”溫萊一說完，通話另一頭就掛斷了。

他不擅長安慰人，隻知道這時候不能再深問下去，還是讓艾廉自己冷靜一下比較好。

溫萊有些慵懶地坐在座椅上，抬頭看向純水泥灰色的天花板，再看看終端，依然冇有動靜。

“咚——咚咚——”門外傳來一陣清透的叩門聲。

緊接著傳來一股清亮的女性嗓音，說道：“親愛的溫萊先生，煩請您開一下門。”

溫萊檢視著來人資訊後，端正了坐姿，放開了她的進門權限，“請進，劉護士。”

劉曉辛開心地向溫萊揮了揮手，圓臉上掛著兩個小小的梨渦，可愛極了。在進到休息室後，她微微欠身鞠了個躬。

“溫萊先生，您的身體恢複得差不多了，我已經將您的出院申請提交了，預計下午8：30會到達大門口，請您提早做準備。”

溫萊輕輕點了頭，說道：“好的，我會準時到門口等待的。”

停頓幾秒後，他接著說道：“……其實你可以發郵件給我的，不用這麼麻煩過來一趟。”

對人對事，他向來謹慎，儘善儘美，是他一貫的標準。可現在他連一盞熱茶都拿不出來，難免心覺慚愧。

休養院裡的房間大多都是單人休息室，空間不大，一套桌椅、一張床就是一個房間的全部。

他實在拿不出什麼可以拿來招待人，那還是從根源上解決問題，儘量不讓人來，這樣對雙方都好。

劉曉辛落落大方，坦言道：“這又不是硬性規定，再說了，休養院的郵件還要經係統稽覈，我剛好在休養院裡，過來更方便嘛，畢竟可以近距離看到帥哥的機會，還是不多的。”

溫萊對突如其來的誇讚有些措手不及的，蒼白的臉上浮起淡淡紅暈，隻好輕咳幾聲轉移注意。

劉曉辛仔細看著溫萊的臉，不禁感歎道：“溫萊先生，您的臉好白啊，我要是有這樣一張臉，估計出門都不用抹粉了。”

“是嗎？可能是因為我接的任務都是在晚上的居多，平常見的陽光少。”溫萊又看了終端顯示的時間，麵露歉意道：“劉護士，請問你還有事嗎？如果冇事的話我想現在處理一下公務。”

“啊，那看來先生您的計劃要泡湯了，106號休息室的柏清先生有事找您。”劉曉辛嗓子眼裡堵著細細的笑，終究是憋住了，之後轉身揮了下手，說道，“再見，溫萊先生，祝您今天能有好運。”

溫萊為了禮貌，還是回了劉曉辛的禮，但他可想不通這位傳說中的法官找他有什麼事，自己和他雖同屬軍方官員，但都不是由同一機構管理的。

在溫萊的記憶裡最大的交集僅限於一些時候聽到過有關他的傳言，

溫萊心裡懸著疑惑，握住106號房門的門把手，擰開後看向室內，就看見一位坐姿挺拔的俊逸男子在書桌前認真處理公務。

他進門後，反手把門關上，眼神聚焦在那位認真工作的男子身上，問道：“柏清先生，請問你找我有何貴乾？”

“叫我柏清就好，冇必要在後麵加‘先生’，多餘。”男子關閉顯示麵板後，將視線轉到溫萊身上，臉上表情淡淡的。

“我還怕你不知道我將你的進門權限打開了。”柏清上下掃視著溫萊，最後看向他的眼睛。

溫萊回道：“當然是相信你做事緊密周到，我才這麼放心。”

在他所知道的法官中，就屬麵前這位風評最好，雖然冇見過，但總感覺是會注意細枝末節的人。

或許聰明人都有種共性，冇有緣由，隻是冥冥中的感覺恰好預見。

不過還是下次帶話帶全點更實用。

“溫萊先生，你今天應該已經可以出院了，對吧？”柏清起身，朝著溫萊走過來，“我有一個請求，請帶上我。”

溫萊微微仰起頭看向柏清：“給我個理由，我再考慮要不要幫這個忙。”

堂堂法官總不該真是嫌棄這裡的景色不好吧，除了景色不佳，這裡其他方麵還是非常周到的。

柏清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開口道：“有一批冇有供應許可的貨物入城，貨物是中級輻射性異化物種。”

主城中，隻有科技基地是需要異化物種來進行研究的。異化物種獵取困難，有時還要求活的，更是難上加難。供應渠道都由軍方供應站負責，軍方撥款，油水重的很，自然是一堆人想做，最終能拿到異化物種供應許可的往往是背景較硬的關係戶。

“這要是處理不好，一堆人都得玩完。”溫萊聽到這個訊息皺緊了眉頭，又奇怪問道：“這件事雖然需要小心處理，但這應該並不是最主要的原因吧？”

供應許可極難造假，並且稽覈由審法庭負責，程式十分嚴格。

但凡事無絕對，難做不代表不可能，要是審法庭和製裁院裡都有所滲透，那自然就不算難事了。

柏清義正言辭道：“剩下的資訊涉及到保密部分，不能告訴你。”

審法庭和製裁院的工作內容是分開的，如果都有涉及，必須要組隊申請通過才能互通訊息，聯合處理事務。

溫萊本來都打算閉嘴不問了，結果他又加了一句。

“我剛纔提交了申請，應該很快就會有答覆了，等你在附件上選擇同意後，我再告訴你。”

在冇商量的前提下，這決定太專斷了，但溫萊挺讚成這個決定的，就不打算計較了。

如果不是事態嚴重，柏清應該可以在休養院裡處理工作的，法官也不是隻有他一個。憂心急切，能理解。

溫萊回答道：“好的。”

106號休息室窗也是開著的，外麵不知何時下起了雪，順著風吹進來的雪籽落到地上，冇留下一絲痕跡。

溫萊能聽到呼呼的風聲，卻感覺不到寒風的吹拂，麵前高他一截的男人像個銅牆鐵壁一般將一切擋在身後，身上飄動的衣襬擦過他的手背，癢絲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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