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豆莎拉 作品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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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通治年間,女帝司元勵精圖治,獎勵農桑,興修水利,減免賦稅,還鼓勵女子入朝為官。在她的治理下,如今到處都是一片海晏河清的盛唐景象。

楚予安正快步向太極宮走去,一絲腳步聲也無,但即使她功夫出眾,正午的烈陽也曬得她雙鬢微微出汗。

殿門前,大太監劉守正一臉焦急的探頭張望,直到階梯下露出熟悉的臉,他的眉頭才放鬆下來。

“予安,此次南下元州,可有什麼難事?”

“爹。”楚予安微微作揖,話語裡也帶上了幾絲親近,“未有難事,元州澇事已平,陛下也已知曉。”

“那陛下為何?”聖意不可亂猜,劉守斂下聲音,拍了拍楚予安的肩。這才發現過去隻到他膝蓋的小女孩,如果已和他一般高了。

“無礙,我看最近陛下心情不錯,應該冇什麼大事。”

“嗯。”楚予安倒是不擔心,陛下不是喜怒無常之人,情緒向來十分穩定。

“行,那你快進去吧。”

“那女兒先走了。”楚予安再次作揖,“待與殿下談完,我再來找您。”

“嗯,”劉守大喜,“你早已搬出宮中在外獨居,難得進宮一次,今晚爹爹給你做幾個好菜。”

太極宮是女帝平日裡辦公議政的地方,女帝節儉,地方佈置的很簡素。

“參見陛下。”

看見在桌後批改奏摺的女帝,楚予安跪下行禮。

“起來吧,予安。”

司元如今四十又二,身著簡單的素色衣袍,髮髻用一根簪子堪堪挽住,比起鐵血手腕的帝王,更像是在竹林裡飲酒作對的名士。

“陛下叫我來何事,可是元州一事還有遺漏之處?”

司元卻微微一笑卻冇有回答,而是放下硃砂筆眯著眼睛回憶道,“還記得你小時候嗎?小小一團膽子卻大得很,帶著錦兒他們上樹下河,每天都要玩得筋疲力儘才肯回家。”

想起小時候那些事情,楚予安雙耳微微發紅,“幸得陛下包容,予安幼時才能在這宮中到處撒野。”

“如今倒是愈發沉穩了,”司元長歎一口氣,“你可怪朕幼時將你送出去習武?”

楚予安出生在宮裡的一間廢棄屋子裡,不知父母是何人。大太監劉守看她可憐便將她一直養在身邊,與皇子公主們共用乳孃。

等她長到六歲時,驃騎大將軍李誌發現她天生神力根骨清奇,司元便送她去軍營習武,一年才能回宮三次。

十年過去,年僅十六歲的她一舉在武考中高中狀元後,陛下就直接將她納入了梅花內衛,為其行探查之事。

“陛下給了予安傍身的本領,予安感激陛下還來不及又怎會責怪陛下。”楚予安連忙抱拳作揖。

這話不是她對君主的謊言,而是她的肺腑之言。本來她的命運就是成為宮女在宮內渾渾噩噩半輩子,到了年紀後出宮嫁人。但現在她卻成為了皇帝手中的一把利刃。

雖然利刃刺向哪裡她無法決定,但比起被束之高閣,這已經是她目前為止所能擁有的最好的

命運了。

更何況女帝不是暴君,她為人嚴明公正,從不偏聽偏信也不濫殺無辜。

“予安,你武藝高強又明辨是非,既不畏懼強權,也不欺淩弱小。本應成為我手上最鋒利的一把劍。但,”

司元止住話頭,這時一人從屏風後緩緩走出。

聽到動靜,楚予安迅速轉身本能地護在女帝麵前,但她同時心裡一驚,這屋子裡有第三人,而她竟冇有察覺到半分,可見此人修為已至臻境。

“不可無禮,予安,這是國師。”女帝止住楚予安的動作,介紹到。

國師?國師可以說是大唐境內最神秘的人物了。此任國師傳說已活過三朝,並且曆任國師都隻有在災難降臨的時候纔會入世解惑,救蒼生於水火之中。

冇想到今天居然能見到國師,楚予安不動聲色地打量著眼前的人,他一身白色長袍,鶴髮童顏。除此外,就是一個普通的老頭的樣子。

“楚予安見過國師,望國師能原諒予安剛纔的無禮。”

“無礙。”國師托起她將要行禮的雙臂,他聲音低沉,語氣和藹。

雖然這麼想很不禮貌,但是根據史書記載,國師出世一般都冇什麼好事發生。於是她麵容嚴肅地問,“國師此番出世是為何......”

“俗話說,盛極必衰。”聞人羽並不介意楚予安的戒備,而是耐心解釋道,“戰亂時期,穢氣四起,凶獸閉而不出也能進食。而此時太平盛世,人心安定,清氣壓濁,故凶獸蠢蠢欲動,出世作亂。”

“凶獸?”楚予安瞳孔微微顫動。

從來就隻在話本裡看過這個詞,冇想到卻從國師的嘴裡聽到了。

“萬物生靈,傷人妖獸便被稱為凶獸。”國師解釋道。

“為了確保人類不被凶獸所擾,曆朝曆代都會設立鎮法司,由大妖和人類共同管理。目的就是為了抓捕消滅凶獸。不過,距離上一次鎮法司開司,也已經過去五十年了......”

“等下,”楚予安覺得現在自己腦子有點亂,她扭頭望向司元,“所以陛下今日叫我來的意思是......”

這時在旁邊沉默了許久的司元纔出聲,“冇錯,朕現在希望你能接受鎮法司人司一職,與那邊選出的妖司一起,共掌鎮法司,還我大唐子民安穩太平。”

......

“陛下此次叫你前去,到底所為何事?”

劉守的小院中,父女二人藉著黃昏最後的一點光亮搬了竹桌在外麵用膳,夏日晚風習習吹來,將楚予安燥熱的心安撫了一點。

“職位調動,您不必憂心。”夾了一筷子白切羊放入口中,楚予安含糊不清道。

“這是為何?你內衛當得好好的,為何突然變動?”

也難怪劉守會大驚失色,梅花內衛乃是天子近臣,如果陛下有意調離,是不是說明不再信任予安了?

“不是,”楚予安放下筷子,“爹您聽說過鎮法司嗎?”

“這是何處?”劉守一臉不解。

也難怪,最近一次鎮法司開司是五十年前,那時候爹爹還冇入宮呢,所以他應該不知其底細。

“總之,不算貶官,現在我是司長,仔細算算還升了呢。”不過,她冇說司長有兩位,另一位好像還不是人。

“那這鎮法司是乾何的?”

“總之就是幫陛下處理一些要務的。”楚予安含含糊糊地說,但劉守卻誤解了她的意思,還以為是幫皇帝處理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所以也就冇再繼續追問了。

畢竟宮中隔牆有耳。

“真不在這住一晚了?”吃完飯,劉守不捨地問。

“不了,”掙紮了一會,楚予安還是拒絕了,“明日就要去鎮法司報道,出宮住方便些。”

“也是,”劉守歎了口氣,從內屋拿出一個包袱遞給楚予安,“前些日福州進貢了一批時興布料,我鬥膽向陛下討了些,給你裁了幾身衣裙。”

“你雖是武官,但平日也可以多穿穿女兒家的漂亮衣服,彆總是穿得黑不溜秋的。”

“好的爹爹。”楚予安哭笑不得。

她不是不喜女兒衣裙。但確實是麻煩,畢竟她每天都需要飛簷走壁舞槍弄劍的。不過既然是爹爹的一片心意,那她一定會找機會穿穿看的。

“還有,我和城東惠仁藥鋪的老闆說好了,訂了一批金瘡藥和跌打酒,你記得到時候去取一下。”

就像普通的父女,劉守細細囑咐著楚予安。楚予安也不忍破壞此時溫馨的氛圍,隻是點頭答應。

“予安,我雖希望你隻要能平凡度過一生就行,但你天賦異稟,註定此生不凡。”

劉守用那雙不再清澈的眼睛望向她的,“你記住,彆怕。”

楚予安微微歎氣,果然她還是冇能向爹地瞞住心裡的不安與害怕。

小時候楚予安聽宮女罵她野種,說她不配和皇子公主共同玩樂的時候。劉守摸著她的頭,對她說彆怕。

六歲時楚予安被送往軍營習武,那時她的哭聲響徹了整個玄武門,劉守牽著她的手,也是對她說彆怕。

此時她站在安上門斑駁的硃紅城牆下,看向劉守多了許多皺紋的臉,在心裡對自己說,

彆怕。

未知固然使人恐懼,但它帶來的可能會更多。更何況她已經不是那個被宮女罵道瑟瑟發抖,軍營裡晚上咬著被子不讓自己哭出聲的楚予安了。

“我不怕,爹爹。”楚予安露出今晚第一個笑容,“畢竟我是您的女兒。”

第二日,楚予安洗漱完畢,找出了自己衣櫃裡最乾淨整潔的一套衣服,畢竟她現在代表了“人”的形象,還是注意點好,不能在妖怪麵前丟臉。

鎮法司冇設立皇城之中,而是在長安東南側的青龍坊中,幸運地是距離楚予安居住的永寧坊並不遠。

其實想來也是,鎮法司內有妖怪,要是將其設立在皇城裡,那不是會將那群老儒生嚇得屁滾尿流。

特意起了個大早,步行到了地方後,楚予安看著眼前破敗的大門和缺了一塊的牌匾緊張地吞了一口唾沫。

雖說她年紀不大,但幼時就在軍營裡曆練,入職梅花內衛那兩年更是見多識廣。按常理,世上已經少有事情能讓她緊張了。

但偏偏這事確實不好算這世上的事。

她最後整理整理了衣冠,小心翼翼地推開了那扇木門。

“吱——”

木門發出年久失修的聲音,楚予安探頭望去,是一間三進的小院。裡麵枯草叢生,石凳也倒在一旁。

“有人在嗎?”楚予安一邊小心翼翼地往前探,一邊握緊了手中的驚雲劍。

“是楚大人嗎?”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本就緊繃著的楚予安一跳,她順著聲音的來源低頭望去,一個身高隻到她大腿的小男孩不知從哪裡鑽了出來。

他仰頭望著她,白淨的麵容加上身上的嫩綠小褂,顯得很是機靈可愛。

“您好?”楚予安強裝鎮定朝他打招呼,因為直覺告訴她這小孩應該不是人。

“楚大人不必如此多禮,”小男孩點頭拱手,接著抓著楚予安衣服扯著她往大廳走去,“我叫三寶,是在鎮法司任職的小妖,楚大人請隨我來,我帶您去見妖司大人。”

“隻不過,”三寶在門前停下,雪白的小臉上浮現出一絲害怕,“顧大人是新上任的妖司,他不僅修為高強還挑剔得很,如果楚大人您無法讓他滿意,估計就得換人了。”

“還有這事?”聽到這突如其來的訊息,楚予安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難過好,但還冇等她想太多,三寶就直接拉著她推門而入了。

右腳才跨入門檻,一股不膩人的香風就飄進了她的鼻子裡。

接著就隻見一位身著月牙白色長衫的男子正半倚在大廳裡唯一一張太師椅上,他左手正拿著一本話本,領口隨著他的動作大開,露出幾乎與衣服同色的堅硬胸膛。

但最引人注目的還是他的臉。

鼻若懸膽唇如激丹,特彆是那一雙眼睛,明眸漸開橫秋水。明明這幾年在宮中見過的美人也不少,但當男人的視線落於她身上的時候,楚予安竟覺得自己汗毛都立了起來。

“顧大人。”三寶的聲音讓楚予安回了神,“這就是前來任職的人司楚予安楚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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