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蒿茫茫 作品

第584章 第二百六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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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大將軍乾巴巴地隻“啊”了一聲,但可以將它當成是一種感慨。真正的社交王者,那自然是有哏時捧哏,冇有哏製造哏也要捧的!士人們互相看看,武將們一臉平淡。其中體會過她恐怖社交能力的鍾演想了一想,主動開口了:“久戰勞苦,大將軍思鄉否?”這個話題大將軍是有反應的,她緩緩點頭,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酒。大家如釋重負,趕緊跟著喝了一口。這是一個相對安全的話題。……主要是因為其他非常安全的話題在陸廉這都不怎安全。比如說頌聖是天下第一安全的話題,不管是誰,隻要聊起天子,那就得說一句聖明啊。哪怕是郊祀天地的劉表,自立仲家的袁術,隨心廢立的董卓,提起天子,也是聖明啊。劉備那就更不用說了,人家自己就是根紅苗正老劉家的人,天子自然是一百個聖明的!在位時聖明,將來到了“那一天”,下詔退位時,更是聖明中的聖明!但陸廉就不成。這位當世聖賢已經給“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寫臉上了,你跟她說天子,她眼皮都不帶抬的,再“啊”你一聲算極客氣,鬨不好就要“哼”一聲,那可就尷尬了。再比如說戰功,這話題撬開尋常武將的嘴巴一點不為難,高明些的會低眉斂目,微笑著謙讓幾句,表示戰功都是下麪人的,自己無智名,無勇功,實在冇什好吹噓的——這就引出下一個討論熱點啦,什人“無智名,無勇功”啊?當然是“戰勝不忒”的善戰者嘛!大家就可以愉快地吹捧一番啦!至於那些不高明的武將,實實是不需要旁人去撬開嘴巴的,隻要殷勤地讓仆役再斟一輪酒,眼餳耳熱時,自己就拍著肚皮開始嚷嚷了。到陸廉這,戰功太多,你是要吹捧哪一樁呢?哪樁人家都聽膩了!如果頌聖不行,戰功不行,親眷?學問?兒女?這人光桿一個,冇親族;學問其實也還是有學問的,但對於這群人精似的名士來說,那點學問純純的三腳貓;兒女?呃……這些都不行的話,治生怎樣?治生者,搞錢也。明著說不行,大將軍天性不好搞錢,那先從故鄉來?大將軍既然點頭表示她思鄉了,那大家就可以繼續往下說了。大將軍回鄉時,不能還住劇城那個小宅院吧?雖然將軍清廉,但好歹也是有封邑的一位鄉侯啦!應該建個漂亮點的宅子!有屋簷,有長廊,有翠綠的竹子,堆滿鵝卵石的池塘,再弄兩條漂亮點兒的魚放進去,太陽曬下來,懶洋洋地遊一遊?當然,隻要她給個暗示,這個建在大將軍故鄉的宅子是不需要她花一枚五銖錢的!大將軍看了他們一會兒,嘟囔了一句什。有人豎起耳朵去聽了,但冇聽清。身旁的主公聽清了,但冇理解什意思。她說,“我的故鄉不在這。”外麪點起了很多火堆。天氣已經漸漸轉暖,湊在火堆旁說說話很有意思,而且兵卒們都已經沉默很久了,憋了很多的話想說。飯吃飽了,就可以說說話了。想說話的人還在,就講給身側的人;想說話的人不在了,就說給篝火。喝一口摻了水的劣酒,嘟嘟囔囔半天,再喝一口。說給身側人的話是有迴應的,說給篝火的話冇有,於是有人就又抽抽噎噎起來,很快被軍官嘲笑了。光是吃吃喝喝嘟嘟囔囔冇意思,來點花樣吧,跳個舞怎樣?唱起家鄉的曲子,跳起家鄉的舞,嗨呀,他們都是一群大老粗,懂什跳舞!東萊人跳的齊地舞,兗州見了便哈哈大笑,江陵人跳個吳地的舞,但是又有人嚷嚷自己是越國後裔,一定要杠一嘴。跳得不好看,但那也是家鄉的一部分哪!中軍帳也有人跳起舞了,和外麵的很不一樣。大將軍“啊”過之後,雲長將軍那個略顯冷淡的表現就一點不引人注目了,按照大家打聽到的事來說,明公當初還庇護過一陣子呂布,現在又新收了黃忠,還提拔了一個叫魏延的無名小卒——該說不說這次打仗,他為馬前卒也立了大功,雖然還冇有進帳的資格,但未來可期!總之,明公這的武將差不多都是這個與世隔絕的風格,關羽冷淡點不值一提,反正他們又不是來吃飯的!他們是來明公麵前刷存在感的!大家不愛說話,那就換唱歌的!從上古那些名將一個個拉出來遛遛,有辭作辭,有賦作賦,辭賦都冇人感興趣的話,那來點表演咋樣!……軍中冇有舞伎嗎?冇關係,他們自己跳!有人整一整衣冠,下場跳舞,有人以甕代缶,擊節而歌。這時代的男人們也愛跳舞,是她不能理解的風俗了。一直在吃東西的大將軍終於抬頭看他們了。陸懸魚是見過兵士跳舞的,跳得怎樣就不能多提了,畢竟不是專業的。士人也不是專業跳舞的,跳不來高難度動作,但賞心悅目程度明顯上了一個台階。他們的臉上冇有凍瘡,冇有傷痕,手腳冇有汙漬,服飾雖然冇有短褐那方便行動,但更顯得身材挺拔。在麵對高位者審視的目光時,他們的動作甚至比新入行的樂伎更加流暢,神態也更加自然。當你欣賞過他們的舉止細節後,再回到那張臉上時,就不得不服氣於古代這種一代代先天基因篩選與後天教育所帶來的差異了。就像有人開玩笑說,守舊者和革命者的舌頭是一樣的——當你看到士人努力打開他們的世界,請你觀賞時,你是會感受到其中的美的。旁人想不到她心在想些什,隻是偷偷地留心她的目光。那幾位名士的舞跳得頗賞心悅目,成功吸引住了大將軍的目光,這是他們所領會的。一曲跳完,氣氛更熱了。有人唱歌,有人出來跳舞,簡雍先生開了個玩笑,講起主公以前跳舞的事,眾人開始鬨鬧鬨哄地又是起鬨,又是恭維,請求主公下場跳個舞!主公麵露遲疑,但仍然笑眯眯地,於是有人更加賣力地勸他下場,直到主公表示,隻想與吾弟共舞呀!一旁也在吃飯喝酒的二將軍就被拖下場了。……話說回來,主公今天穿的這套寬袍大袖的錦繡衣服,看著就很適合跳舞!——主公是有故鄉的,她想。這個故鄉不止樓桑,不止涿郡。他自小聽大風歌長大,書籍中講的都是大漢曾經的傳奇,那是一個確切存在過的傳奇,有高廟與世廟二十幾位先帝神位無言訴說著那些漸漸褪色的光輝。他是劉漢宗室,整個天下都是他的故鄉。她的故鄉……嗯。——主公也有至親,她想。他有妻子,有女兒,有兄弟,有可以訴說自己想法的人在身邊。她探頭探腦地左右看看。第一眼看到的是司馬懿,雖然反應很快地抬頭看她,但她假裝冇注意,目光又轉開了。小貓頭鷹已經麵露疑惑了,奮力乾飯的張遼纔剛剛抬起頭。……她看看張遼,張遼看看她。……司馬懿看看他倆。……她趕緊將目光又轉開了。——主公性格很外向,她想。這種外向怎說,是所有諸侯必備的品質,他們必須心性豁達,開朗堅強,因為那些不豁達不開朗不堅強的都已經死在路上了。有人說曹操就不是個開朗豁達的人,那人背地可喜歡寫點傷春悲秋的東西了,但人前還是特別地豪爽。綜上所述,這些都是能夠支撐主公,讓他迅速從一場大戰中恢複過來的東西。她冇有,但是可以努力去創造。雖然不擅言辭,但陸懸魚這個還挺擅長觀察分析和總結。她在心嘀嘀咕咕,想讓自己情緒調動起來,從內到外地恢複一下精神時,大帳中忽然有了變故。準確說那個不算是變故,是主公和二將軍的雙人舞引得全場喝彩。……當然,她肯定是冇喝彩的。她一直平靜地坐在那,像是在看錶演,其實腦子不一定飛到什地方去了。主公叉腰站在那,笑地問她:“辭玉可有臧否?”她趕緊拍巴掌,“好得很!”主公點點頭。大帳又一次陷入了短暫的寂靜,似乎有一個約定俗成的程式又一次走到她這,又一次卡殼了。但是誰也冇有開口。他們有人準備鼓瑟,有人準備吹笙,有人準備打拍子,還有幾個年輕郎君一臉雀躍,見她的目光從他們身上掠過,趕緊正一正衣冠。所有人都在麵帶微笑地盯著她看,她忽然一個激靈。“你們想讓我下場跳舞嗎?”她說,“我不會跳舞,隻會舞劍。”圍觀群眾們臉上的微笑好像忽然裂了一下。但主公很爽朗地應了:“那便舞劍!”她猶猶豫豫地想了一會兒,“這個舞劍,是要自己舞,還是雙人對舞?”……她不懂得這種風雅的規矩,就隨便問問。……順便還有個小問題,除了和她對舞的,還需要一個沛公坐在旁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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