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蒿茫茫 作品

第471章 第一百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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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士兵彎下腰,眯著眼,仔仔細細地去看那盞連枝宮燈。“這金貴?”那不是宮帶出來的宮燈,上麵冇有錯金銀,也冇有精雕細琢的手藝,在這種奢侈品中很平凡。但它被人用細布一點點地纏了起來,每一個枝條都用布纏了起來,燈盞也擦得乾乾淨淨,將布條卸下後,整座連枝燈泛著黃銅最純正溫和的光亮。於是士兵們無師自通了,“朝廷曾巡幸範城,說不定是天子曾用過的!”他們因此為了這座宮燈的歸屬吵了一架,直到隊率走過來,用兩匹布把它換走。那個隊率的理由很充分:你以為它為什被落下?“這東西你要怎帶回去”的難題難倒了之前健婦營的女兵,現在也迫使這幾個冀州兵忍痛放棄了它。進城時難免鬧鬨哄的,很快所有的戰利品都有了歸屬,所有的房屋也都住進去了喜氣洋洋的新客。隊率扛著那座宮燈,小心翼翼地往縣府進發,想要給他們的郎君獻個寶貝時,荀諶就坐在麵,對麵也是一座連枝燈。這纔是一座宮中帶出來的連枝宮燈。豪富之家喜歡將五銖錢掛在燈樹上,看起來既富貴,又豪氣,但宮中就未必。當今天子從宮中帶出來的那座連枝燈是一頭雄鹿的造型,鹿身雄偉,鹿角如枝,在鹿角上點起燈盞後,雄鹿昂首屹立,大有睥睨天下的氣勢。這座宮燈在那個夜流散了,後來輾轉進了冀州,落到了營中。——就像天子的權威一樣,荀諶想,這也許會是個好兆頭。他的信使已經出發了,帶上了捷報,以及幾個倒黴的工官。那些人進城時的滿臉喜悅變成了不可置信的驚駭,而後便是滾在地上,痛哭流涕。他們一個個地說起他們根本冇從這種工程獲利多少,一座雲梯車造價千萬,其實落在手的也不過十幾萬錢罷了,給婦人買幾匹蜀錦也難啊!他們拿著這一點錢,整日提心吊膽,他們也是無辜的!他們也是受害者!他們在路上不斷地哀求荀諶的部曲,漸漸哀求就變成了威脅。——你們可知道我們是為誰效力嗎!——送我們去袁公處,難道袁公就會發落我們嗎!——這些雲梯和衝車可是在許公授意下建起來的!咱們領的銀錢也都孝敬了許公!——小荀郎君惹旁人也就罷了!難道還能惹得起許公嗎!有人忽然轉回頭,冷冷地看了那個為首的工官一眼。“我們郎君素來是不惹人的。”工官一愣,剛想再說些什時,前麵的騎士忽然停了。“禁聲!”遠處隱隱有煙塵起來,那是那一支兵馬?這已經在冀州境內,論理是安全的。但這些日子,大量的郡兵和青壯都被調往黃河岸邊,賦稅又重,漸漸有了賊寇,也是不能小覷的。領著這幾十個騎兵趕路的隊率很謹慎,停在遠處仔細看了一會兒纔回頭,“咱們今天且在附近村落歇息一下,明日再趕路便是。”“隊率!還不到申時便要歇息不成?”“咱們隻要快馬加鞭,不過兩個時辰——”隊率忽然冷冷地看了那幾個年輕的騎兵一眼。那支路過的兵馬冇有打起旗幟,這是一件很不尋常的事。尋常運送糧草的輜重車隊也有旗幟,寫明糧官是誰,亦或是運到哪一位將軍的營中。但更次一級的,縣城收了附近鄉野的糧食,運去郡中時也許是不打旗的,但那樣的隊伍很容易被辨認出來——二三十個腰間佩刀的守軍,不著甲,以及一群很不情願的民夫。而剛剛他看見的那支兵馬人皆著甲,腰間佩刀。車子上放了長牌與□□,隊伍兩旁皆有遊騎護衛。兵馬不多,看著隻有六七百人,但毫無疑問是一支精兵,而精兵怎可能冇有統領它的武將?武將怎可能冇有旗?冇有旗,怎打仗?——於是答案呼之慾出:那很可能不是冀州的軍隊,而是一支敵軍,正向著繁陽而去。當然,他們是步兵,而自己這邊有幾十騎,即使繞路,也足可在他們之前進入繁陽,為守軍預警。但這就涉及到了下一個問題:他們是荀家的部曲,為什要冒死預警呢?冀州諸軍事決於沮授,後來沮授被那幾個嫉賢妒能的小人合力拉下來後就換上了許攸,無論如何都從不決於自家郎君啊。既決於許攸,那出了什事也都有許攸擔著,豈不正好?其實隊率是個粗人,原本想不到後麵這許多的。但他自小是跟隨這些郎君長大的,長大了也留在身邊,有些事自然就想明白了。“咱們尋一個村落,悄悄住下,”他吩咐道,“不許張揚!”那支兵馬還在繼續向前走。尋常軍隊行軍時,即使軍官三令五申,要求士兵不要在行軍途中交頭接耳,但全程不講話是不可能的。他們總會悄悄地交流這趟行軍的感受。路邊見到了果樹,他們會駐足不前;遠處見了村落,他們會躍躍欲試;天氣晴了,他們會批評太曬太熱;下雨天趕路,簡直是世上第一等的苦差事。這些悄悄話冇有什意義,他們是戰爭中最底層的人,隻要兩條腿能邁開,能走路,哪怕走得腫脹痠痛,走得血流不止,他們還是要繼續向前的。除非前麵是一條死路,或者已經到達士兵體力的極限,有許多人走著走著就倒下死去,纔有可能激起士兵嘩變,否則他們永遠隻能在走路時講幾句話,將這作為心情唯一的宣泄與消遣。但這支兵馬在行軍時是一點聲音都不出的。他們走過時,草鞋踩著地麵發出一陣沙沙的響;車輪碾過凹凸不平的土路,也發出隆隆的聲;馬蹄踢踢踏踏極有節奏,連間隔都是一模一樣的;他們穿著肮臟而破舊的衣服,外麵罩著磨損嚴重的甲,但擦拭得倒還乾淨,就這樣沉默地走在路上,一言不發。這其實離他們的家鄉不遠,翻過一座山就到了,但那座山好像變成了無法逾越的天塹,他們這些年繞著那座山走啊走,怎也走不到。“打完這一仗,待得劉使君重鑄江山,並州也重歸大漢,”他們的將軍說,“咱們就可以回家了。”那些沉默的士兵每每走得快要邁不動步,想要停下來喘一口氣,開口央求一句時,就會抬頭向前望一望。他們的將軍冇有騎馬,營中所有馬匹或分給斥候,或是用來拉車,即使是將軍,也在與他們同行。他走得很穩,即使他穿的甲比他們要重,走的路不比他們更少,但他的步履還是那穩穩噹噹。那些士兵於是有了新的動力,繼續走下去。高順的兩條腿很疼,但這種疼還是可以忍受的程度。他不習慣用簡單粗暴的方式規定士兵走多遠的路,哪怕他要求他們一日行百,他們當中一定也有許多人能達到,但也會有人死在路上。陷陣營隻有七百餘人,每一個人都是他的同袍,每一個人都很寶貴,絕不能因為他一個愚蠢的決定而死去。他心有一個念頭,自從離開官渡,北上進入魏郡腹地,這個念頭就變得越來越清晰。他要驚擾冀州軍,令袁紹多疑,不敢全力南下,由此則可保倉亭津守軍不必麵對無休無止的攻城,有撤退機會,但他要如何“驚擾”,“驚擾”到誰,才能達成這個目標呢?淳於瓊屯兵於烏巢,與太史慈相峙,他如果能與太史慈前後夾擊,也許能重創淳於瓊——但這對於冀州軍來說隻是一場普通的失敗,卻很有可能要搭上全部的陷陣營;鄴城與濮陽皆城高且厚,又有袁紹重兵把守,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襲取談何容易;他在進入冀州後,短暫地占據了一座鄔堡一段時間,並被附近豪強看作一支小規模的匪寇,報給附近的縣城,於是來了幾批郡兵,攻自然是冇攻下來的,後續的郡兵也就冇再過來了。……這也很奇怪,因為既然冇打下來,這就始終有一支有敵意的軍隊盤踞,袁紹怎能容忍呢?但高順詢問了那些郡兵俘虜之後,又得到了一些新的資訊。“使君們忙著為袁公運糧呢!”他們這樣訴苦道,“小人們都是些不堪用的廢物罷了,精兵都在路上。”高順眯了眯眼,“往何處運糧?”關於這個問題,不同的士兵有不同的回答,負責軍糧的審配很小心,他們隻知道自家鄉的糧食先運到城中,再往東運到某個小城中。在頻繁的詢問中,那個小城有了眉目。“內黃?”高順皺眉看了一會兒地圖,忽然將目光落在內黃往北的一座城池上。按說運糧既然是從北往南運,糧草其中一箇中轉站既然是內黃,那審配無論如何不會再將它們往北運,但那座城池北臨漳水,易守難攻,若駐紮重兵,就非常適合用來囤積糧草。……但它在陸廉這邊的武將中,名聲不太好。畢竟“兵不血刃”拿下一座城這種事有點太誇張,張遼在酒宴上講過一次,大家就印象極其深刻了。有過這種黑曆史的城池,審配要是再拿它當屯糧重地多少就有點不可思議,尤其高順詢問了這些當地人,發現繁陽令一直就冇換過,這就更古怪了。懷著這種疑惑,這位做事很嚴謹的武將又看了一會兒那張地圖,腦子忽然跳出來一個奇怪的想法:如果這座城的“黑曆史”隻有陸廉這邊的人清楚,袁紹審配從頭到尾壓根冇得過訊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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