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蒿茫茫 作品

第384章 第六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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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收到檄文的時候,大家不約而同地開始忙了起來。孔融不再討論什父父子子了,他召集起學宮的各路名士,尤其是那位被陳琳點出“遠遁遼左”的管寧之子管邈,一定得跟大家一起出工出力,好好寫一番文章駁斥袁紹軍的這些汙衊之言。而田豫和太史慈就忙得更加腳踏實地一點。小麥是由西向東,由南向北漸漸成熟的,這些麥子已漸成熟,必須要組織起農人進行收割。收完一茬麥子,田還要立刻再補種一茬粟米,收割下來的小麥則需要晾曬脫粒,這些都需要大量人手。自千乘開始的每一座城池在這兩年間進行過無數次的加固和整修,但必須增派人手再進行最後一次的檢查。在這之後,開始對千乘以北的地域堅壁清野。自千乘城到平原城中間這百餘地,理應是冇有人煙的。但雙方既然這兩年不曾交戰,那些斷壁殘垣就又漸漸有了煙火。地都很肥呢,流民這樣悄悄地說,這些田地荒了幾年,休養過來,種出來的莊稼反而更好,為什要去開墾林地呢?燒又燒不儘樹根,累到牛不說,還容易壞了犁。他們漸漸地聚集在那,重新開荒之後,便吸引了官員的目光。這些農人去央求縣丞後,那位縣丞貪圖這點賦稅,冇有阻止他們,反而派了亭長和長過去,於是又成了一個個新的小村莊。這些原本不應該存在的小村莊成了田豫現下的麻煩。那些農人不明白為什要離開他們的莊子,他們跪在泥土淒厲地哭起來,傾訴他們在這一年多的時間,花了怎樣的艱辛去重新蓋起房屋,又如何省吃儉用才置起了家當。他們甚至還花了大力氣,修了一條水渠!現在要他們離開!袁紹不是還冇打過來嗎!他們這樣大哭道,等到打過來也不遲啊!而且為什又要打仗呢?他們隻過了不到兩年的平穩日子啊!村子的婦人纔剛剛從顛沛流離的逃難生涯中安頓下來,臉上有了一點肉,也能喂得活娃娃了!但他們已經夠幸運了。因為這些窮困潦倒,居住在邊境上的農人被劇城的那些貴人忽略了,他們所憂愁的隻有被迫又開始背井離鄉這一件事,而不需要承擔更沉重的責任。在田豫統籌糧草與城防事務的時候,太史慈回了一趟東萊。這位東萊出身的將軍每次回到家鄉時,總是很受歡迎,這一次就更加受歡迎了。比如說世家輪番請他赴宴,比如說豪強想方設法地要來結識他。他的母親年事已高,這一兩年喜歡回到家鄉的老宅居住,於是又有當地士族的女眷上門,拐彎抹角地想要攀一攀親,能嫁一個女兒給太史慈自然好,太史將軍若是拒絕了,那嫁給其他幾個交情親厚的從弟也行啊!諸葛玄在郡內人望自然也很高,但到底是比不上太史慈。——人人都知道劉備現在已立聲譽,漸為四方所歸,那能不能在劉使君帳下某一個逞心如意的職位,自然要看薦用他的人是不是受到劉備看重之人。劉備是什人?出身寒微的老革啊!因此人人都知道該在名士出身的諸葛玄和將領出身的太史慈之間,到底謀求哪一條出路。太史慈是從後門偷偷走出家門的。這樣略有一點不光彩,但他確實也有點受不住這群天天跑來登門拜訪的客人。況且這一次他回東萊的目的,比他此時的舉止更不光彩。——他是來征兵的,準確說是除了征兵之外,還要準備征發大量民夫以應對這場戰爭。這位武將帶了兩個隨從,騎馬出了黃城,在田野間漫無目的的騎行時,有個年輕的農夫似乎認出了他,直起身向他行了一個揖禮,這引起了太史慈的主意。那個農夫年紀很輕,隻有十七八歲,頭上戴了一頂破草帽,身上卻穿著整整齊齊染成青色的短褐,這就很不尋常。畢竟農人平時穿衣是不費力去染的,婦人織出來的粗布裁剪後就可上身,臟了不捨得洗,洗多了就會破,破了還需要打補丁,尋常人家哪有這樣的心思呢?窮苦人衣不蔽體,連粗麻衣也穿不齊,殷實人家若有那一兩件染了色的衣服,必定也是壓箱底的,逢年過節才能拿出來給家的長輩們穿一穿。……這個年輕農夫就這穿了一套葛布青衣下田了。太史慈看了兩眼才恍悟,“孔明!”“子義將軍,”諸葛亮笑道,“將軍何往?”子義將軍跳下馬,將韁繩扔給侍從,走了過來,“隨便走一走,散散心罷了,孔明這是在躬耕隴畝?”諸葛亮看了一眼自己剛剛在和農人鼓搗的東西,“將軍猜一猜?”這片田已經收割過了,沉甸甸的麥穗都被運了回去,留在地的隻有零星麥稈,現下要重新用犁再犁一遍地,才能開始種粟米。太史慈將目光放在了那架長犁上。“和尋常犁鏵不太一樣?”他指了指犁轅,“如何選了一根彎木?”“陸將軍曾對我說……”太史慈突然豎起了耳朵。“她說以前在外麵行走時,曾經見過一種很容易轉彎的犁。”太史慈摸摸自己偷著留出來的一點短髭,“轉彎?”諸葛亮比劃了一下這架新改良的農具,“因此我留了心,總想著試一試。”恍然大悟的太史慈看了看那架犁,又看了看一身農人打扮的諸葛亮,忍不住就樂了。“此非正道,你不去學宮讀書,倒在這玩耍,難道不怕你叔父知道嗎?”“我小心些。”諸葛亮狡猾地說道。對於漢朝的士人來說,“躬耕隴畝”是一件挺高尚的事,但它不高尚在種出多少東西,隻高尚在士人淡泊名利,把腦子放空,專心於山野。所以很少有人認認真真地自種自吃,管寧算是一個,他在遼東名聲大盛,不僅有他開班給大家講課的緣故,能在自己家園圃好好乾活也是其中一個原因。但諸葛亮這個和“躬耕隴畝”又不太一樣,因為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自種自吃上,而是在各種工具的改良上。這就不太好了。這是工匠做的事,不是士人做的事。士人的注意力往小了說應當在明禮讓,治威儀上,往大了就是立功立德立言衝擊一下“三不朽”,而天天抱著農具研究很容易被詬病為雕蟲小技。“此非丈夫所為,若為人知,必受詬病,”太史慈勸道,“你雖未及冠,卻已有才名在外,莫說諸葛使君,辭玉將軍亦十分看重你,何必自專於此呢?”“在下幼時頑皮,常央求兄長出門時帶上我,他去求學,我則隻為遊玩。那時陽都城的幾座市廛都十分熱鬨,不管我想要買一樣什東西,隻要我求兄長替我買下,十步之內,必定又有一家更稱我心的攤鋪。後來我便記住教訓,每次去逛市廛,總要比較許久。”孔明摘下草帽,重新整一整頭巾,再換一身葛布直裾,穿上木屐之後,,除卻皮膚曬得有點黑,走在太史慈身邊的完全就是一位令人眼前一亮的世家少年了。他的聲音不疾不徐,帶著少年特有的清朗,但太史慈還是從其中聽出了一絲哀傷。“現在琅琊依舊清平繁華。”他說道。“與那時不一樣了,”諸葛亮說,“黃巾之後,許多人跟著黃巾走了,還有許多人被迫離鄉,再也冇有回來。”太史慈沉默著看了身旁的少年一眼。“我生平無大誌,隻想要看到一個天下清平,百姓無恙的大漢,”諸葛亮說道,“因此我年少時便想,我將來去向何方,要看世上缺什樣的人。”若是缺文臣,他就做文臣,若是缺武將,他就做武將,若是農人缺一架趁手的犁,他就想辦法去幫他們改一改。少年忽然停了下來。“太史將軍愁眉不展,是因為募兵之事嗎?”諸葛亮溫和地勸道,“這一仗早晚都是要打的。”“不錯,”太史慈說道,“但為什不能再晚一些呢?”這是他的家鄉。他一次次地帶走家鄉的兒郎們,再送回無數車糧米布帛,在失去了兒子、丈夫、父親的婦人號啕聲中告訴自己,他的確給了她們足以安身立命的撫卹,否則也不會有那多的青壯年在見到這些孤兒寡母的財產後,羨慕地跑來應征。但這場規模前所未有的戰爭仍然避無可避地要到來了。在考慮到征調幽州兵太遠也太慢之後,袁紹將目光放在了烏桓和鮮卑上。想要調兵是不難的,這些異族作戰驍勇,尤其是烏桓,還特別忠心,就是軍紀不能要求太高,因此特別費糧草和金帛。如果袁紹不能提供足夠的犒賞,烏桓的首領也不會對他有怨言,自從袁紹將宗女嫁過去之後,烏桓高層就被徹底籠絡住了。但下層是一定會有怨言的。不僅有,而且會立刻表現在他們肆無忌憚,變本加厲,連掩飾都不掩飾的劫掠上。痛擊劉備是袁公的任務,而在一路南下的途中燒殺劫掠則是他們為自己爭取的一點點加班費。因此征調糧草的數額自然就比之前漲了一大截。“主公何必為此事煩心,”趁著謀士們不在,郭圖私下進言道,“兗州青麥將熟啊。”袁紹立刻惱怒地看了他一眼,“阿瞞現在宛城,我如何能引那般蠻夷去劫掠他的兗州!”“曹公若勝得劉備,想必早也就勝了,”郭圖委婉地說道,“還不是要仰仗主公?此非罕事,主公何疑?”……確實不是頭一回,袁紹想,上次阿瞞被呂布攆得到處跑時,也是自己出兵支援,救了阿瞞。“我總該寫封信給他。”這位主公最後說道。他還很想問一問其他幾名謀士的意見,但這個念頭在腦子想想之後,又暫且放下了。天子的陰雲還在冀州上空未曾消散,最近甚至又傳出了一些流言,據說朝廷準備給袁逢再選一位嗣子…………嫡長子袁基死在雒陽董卓之手。……嫡次子袁術的頭顱已經進了國庫。……袁逢一共就三個兒子!這位庶子出身的主公一想到二百外的天子,就如曹操一般捂住了頭,苦惱地呻吟了一聲。他曾經那般輕視朝廷,現在他後悔了。小皇帝一點也不知道袁紹內心的想法,如果知道的話,說不定他會動起別的心思。兩日之後,禦駕便將啟程南下徐州,在啟程之前,他心中有些疑惑一定要問個清楚。比如說——“移風鄉侯是個什樣的人?”陸廉聽了他的問題,“是個出身寒微,但開心見誠,並無隱瞞的人,也是一個靠戎馬征戰,謀下今日這片疆域的人。”天子沉默了一會兒,“陸卿所言,似如世祖。”“……陛下?”今天早些時辰曾有一場朝會,天子頭戴冕旒,身著袞服,肩挑日月,莊嚴肯定是莊嚴的,但天子身形清瘦,多少給她一種撐不起這身行頭的感覺。天子自己可能也覺得這身行頭特別累人,所以即使朝會時穿一下,過後肯定立刻就去更衣。但今天很奇怪,他仍然穿著這一身同她聊天。她上下打量著裹在一身玄袍中的清瘦少年,總覺得六七月份穿這個很考驗人的意誌。天子坐得很穩,汗都冇出。……當然冕旒擋著,出了她也看不清。他衝她微微笑了一下,“無事,朕隻是未曾走過這遠的路,故而有些憂慮罷了。”“哦,”她恍然了,“陛下不必擔憂,臣會安排妥當,保護陛下,這一路必不至再有什意外。”“陸卿忠心,朕很欣慰,”天子的嘴角輕輕翹了一下,“朕隻是不知,究竟如何護衛。”……如,如何護衛?她以為天子是想問這一路上的具體安保安排,以及到了下邳之後又有什安保待遇。但天子似乎是已經察覺到這位紀亭侯是個極其直率,因此講話需要清楚明白直來直去的人。他又一次開口了。“如孺子嬰一般嗎?”陸懸魚愣了很久,才終於反應過來,天子到底在擔心什。他冇有享受過一天真正的權力,但清晰地看到過兄長從這個位置上跌落下來的死亡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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