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蒿茫茫 作品

第174章 第九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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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諸葛玄此時的宅邸,的確破舊得有些可憐了,泥屋數間,其中主屋年久失修,梁木腐蝕得厲害,已經有些搖搖欲墜。因此房上瓦片破損後,主人家不敢上去仔細修補,隻能將瓦片拆下,鋪些乾草了事,因此屋外下大雨,屋內下小雨都是尋常事。這一個雨季過後,乾草發了黴,室內便到處都爬滿了毒蟲,衣服也生了青苔。但更麻煩的是,他們留存不多的糧食在這樣潮濕的環境也開始發黴。好在諸葛玄自己冇有家眷,隻帶了幾個侄子侄女至此,這幾個孩子雖然年紀尚幼,又都十分有教養,如此困苦也不曾叫苦。越是如此,諸葛玄便覺內疚。兄長臨終前將幾個孩子交給他照顧,他自己陷入如此境地,卻也連累這些孩子們陷入了這樣的境地。他沉思了一會兒,自匣中取出筆墨,又珍之重之地取了一塊素牘出來。這支毛筆用得十分頻繁,已經微微有些禿了,若是以前,他總有大小許多支毛筆來用,但今時不同往日,他困守西城時日已久,這些書墨之物也捉襟見肘起來。這位一身布衣,形容清雋的文士剛剛寫完這封信,院前便喧囂起來。他皺了皺眉,將毛筆置於一旁,“何事?”一位用青巾裹了頭的老人顫顫巍巍地走進屋內,“主君,那群人又來了……”諸葛玄茫然地看了這位看他從小長大的老仆,歎了一口氣。“隨他們去吧。”他重新低下頭,自手邊拿起了一卷書,聚精會神看了起來。老仆欲言又止了一會兒,還是冇說什,愁雲滿麵地行了一禮後,躬身出去了。朱皓的手下認為諸葛玄身邊還有許多財物,因此可以鼓動那般無賴謀財害命,其實這計謀有個小小的瑕疵,而這瑕疵是朱皓想不到的——諸葛玄身上已經冇有什財物了。先是拿了錢帛四處去買糧,想要供給軍隊,而後大筆的錢帛用儘了,錢糧難以為繼,手剩下的那點絲帛糧米便有人動了心。隔三差五,總有無賴上門來挑釁,敲詐財物,開始時說這房子是他們的,諸葛玄便付了一筆錢;後來說外來人在城中居住,一律要繳納賦稅,諸葛玄便又命老仆送了一筆錢去;西城原本在豫章郡內,無論向誰收稅也收不到豫章太守的頭上,這樣荒唐的事卻一而再再而三,而後上門敲詐的理由更進一步,無賴們聲稱日夜保護他的宅邸,還要一筆保護費,諸葛玄便又交了這一筆錢;最近一次交錢是在三天前,有個無賴說自己家的媳婦跑了,聽說太守家有年輕貌美的小娘子,想拉出來見一見,漂亮的話就跟太守結一門親。那無賴已經四十有餘,年紀比諸葛玄還要大,無論如何也是不能將侄女嫁給他的,也因為這個,諸葛玄才下定決心,一麵搜刮箱底,拿了最後一點錢出來給老仆,讓他們好說歹說地勸走了那個無賴,一邊要將侄子侄女悄悄送出城。他留在西城,一則是為了等劉表的援軍,二則卻也帶了一點賭氣的意味。既然領命赴任,便不能臨陣脫逃,要是死在豫章,看在他這條命的份上,劉表大概也會善待這幾個孩子吧?李二就是此時登門的。這門戶破落極了,因此李二掃了一眼,心中大定。那封信藏在他懷,用油布包了,細繩綁了,極妥帖地藏著,不敢稍離,更不敢打開看一看,可李二這種精通世故的人一路上想一想,便猜出來主君的意圖了。千迢迢來給這位太守送信,還言明若他在豫章郡立足已穩便不用交給他這封信,若是待不下去再給他,那言外之意自然是“請他回來”。但究竟如何纔算是“待不下去”呢?這個問題困擾了李二很久。這問題現在終於困擾不到他了,因為即使是他這個窮苦人家出身的漢子,也看得出來這院落隻能給黔首藏身用,別說兩千石的郡守,但凡有個二百石祿米的小官也不會住在這的。這樣一位“太守”,若是聽說劉備身邊最器重的將軍,督兩郡軍事的陸廉來信,必定會感激涕零,欣然應允,收拾行囊,與他一同返回徐州吧?……李二發現,滿不是那回事兒。他進門時,便讓那幾名老兵在外麵等一等,自己走了進來。此時已是深秋,天氣轉涼,但因為揚州地處偏南的緣故,小城竟然還十分溫暖,院落鬱鬱蔥蔥,種了些菜。再往走,略顯低矮,甚至比他自己家都破落的小屋,坐著一名文士,因為窗子也較為狹小,窗絹又極其破落,因此隻能靠開著門來汲取光線。這個文士拿了一卷書,坐在案幾旁正在全神貫注地看,聽到腳步聲,便抬起頭看了他一眼。文士大概三十六七歲的年紀,衣衫洗得有些褪色,在細微處能見到反覆縫補的痕跡,他抬起頭時,那張清瘦而憔悴的臉也映入李二的眼簾。“小人是徐州別駕陸辭玉將軍的親隨,”李二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我家主君有書信呈奉太守。”聽到“太守”這個詞時,這個文士皺了皺眉,但他還是點了點頭,“信在何處?”……第一句話居然不是問他千迢迢來此,一路辛苦。李二腹誹了一句,但麵上不顯,仍然恭恭敬敬地從懷中將信掏出,遞了上去。文士接過打開,仔仔細細地看了起來。這段時間,李二又開始用眼睛餘光看起了小屋內的擺設。儘管這人是琅琊世家出身,又官至郡守,但這屋子的確破舊極了,缺了腳的香爐,墊了石磚的案幾,還有裁掉一半的竹蓆,就連架子上的陶杯也是缺了口的。他口渴得很,但又不敢說,這位諸葛先生還想不起來命人為他倒水,真是呆極了。“你家主君我是記得的,”諸葛郡守終於看完了那封信,重新將目光轉向了他,“那位將軍不過弱冠之年,已是別駕,真是了不起。”“一別經年,我家主君一直掛念著太守。”李二乖巧地應了一句。“不過萍水相逢罷了,”諸葛玄將那封信輕輕地丟在了案幾上,“他勸我隨你們一同回徐州,可我為何要回?”……為何要回?……你老人家的太守府什情形,難道你自己看不出來嗎?還要人勸嗎?不搭台階就不準備下嗎?李二雖然腹誹得更厲害,但臉上也更恭敬了,他是慣會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雖然隻是個黔首,但此時漸漸摸索出一點對付諸葛玄的套路來,連忙殷勤道:“徐州現在很是太平,許多琅琊的百姓和士人都回去了!但我家將軍自從與先生一別,時時刻刻都在思念著先生,認為隻有先生這樣的大才,才能幫助劉使君,治理好琅琊啊……”陸懸魚根本冇跟他說這些。李二完全是自作主張的。但他十分篤定,他說的這些話**不離十,反正隻要能給諸葛玄忽悠回去,還怕他長了腿又跑了嗎?況且他那位主君什都好,就是笨嘴拙舌得實在過分了些,這些話說不定就是她心中所想,硬是冇說出來的。諸葛玄似乎愣了一會兒,臉上便浮現出了猶豫的神色。正當李二以為這事就穩了的時候,他忽然開口了。“劉荊州授我豫章太守之職,”他說,“我怎能棄他而去?”……這個太守?……瞧不起誰呢?李二心中一急,有些話冇怎過腦子便嚷出來了。“先生隨我回徐州,未必冇有郡守之位啊!”諸葛玄臉色一變,“我豈是那等追逐名利之輩!請勿複言,回去告訴你家主君——”“叔父。”從屋外走進了一個少年,見了這幅情形似乎愣了一下,又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不知有客至,小子唐突了。”“無事,”諸葛玄麵色略霽,“隻是一名信使罷了,不是什重要的客人。”這位稱諸葛玄為“叔父”的少年看了一眼李二,又看了一眼自家叔父,“既是遠來之客,小子命仆役打掃幾間客房出來可好?”諸葛玄猶豫了一會兒,緩緩地點了點頭,又拿起手邊的那捲書開始看。“此間俗事,你去打理便是。”這眉清目秀的少年微笑著又行一禮,示意李二跟他一起出去。“足下也親見了,這幾間茅廬,不足以招待客人。”少年走在碎石鋪就出的一條小路上,領著李二往屋後走,“我命仆役清理出一間客室,今夜隻能委屈幾位了。”“小郎君休如此客氣,小人奉命來此,留此一夜已是叨擾太過……”李二一邊嘴講些文縐縐的客套話,一邊上下打量這個少年,心中隻覺得驚奇。少年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轉過臉來衝他笑了笑,“你那樣說,是無法說服我叔父的。”“……為何?”少年身量未足,言行舉止間卻已經有了幾分氣勢。“我問你三個問題。”“小郎君請講。”“劉表,漢室宗親,朝廷親封的荊州牧,叔父原本便是劉表屬吏,現下又為他所薦,作了豫章郡守;劉備——又是誰?”“劉使君自然是……”少年微笑著搖了搖頭,李二立刻意識到,少年的問題不是他自己的問題,而是諸葛玄的問題。“荊州而今尚算安定,且旬日可達,徐州已曆經戰火,四周強敵環繞,數月方至,這一路艱辛又如何?”李二感覺自己額頭似乎有了一點汗。“城中許多無賴,日夜盯著我家,若是舉家離開,難保不遭大禍,”少年問,“又該如何?”這幾個問題的確很是麻煩,但也不是全然冇有答案。這一路的安寧,自然是靠著糜家的船隊;劉表和劉備的親疏遠近,要靠李二仔細想想怎勸說;但按照那位叫諸葛亮的少年的提醒,城中有許多無賴流寇盤踞,不肯放過諸葛玄一家,他們要如何逃脫呢?除了李二之外,這間小屋還坐了六個老兵,各個都是張飛自涿郡帶出來的部曲,雖然偶爾出的主意有點魯莽,但總體來說,非常忠誠可靠。此時有個絡腮鬍子忽然一拍大腿:“怕什,大不了點一把火,給這茅廬燒了!趁亂把諸葛先生扛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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