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今天你得跟我一起睡
“……我都會在這裡等你回來……”“……我都會在這裡等你回來……”林淇不經意的一句話卻在陳一星的內心掀起滔滔巨浪，他站在小舟上整個人都在搖晃，不知道是因為太過驚訝還是因為太過喜悅，又或者兩者兼有他隻是一時難以消化林淇的這份“情”。
陳一星的思緒還在遊蕩，派出所那輛熟悉的車卻在兩人的不遠處停下，林淇發現陳一星雙眼放空，便扯著他的胳膊用力晃了晃，“搞什麼，這個時候神遊太空，快醒醒，邱叔來了！”
邱晨洋西十歲的一個大叔形象，黑色的短髮因為常年熬夜辦公而參雜著幾根白髮，皮膚也因為經常出警而在太陽底下曬成了半永久的古銅色，雜亂無章的眉毛下是一雙清明、銳利的眼睛，他不肥不瘦的身材利落地從車裡下來後，就朝席地而坐的林淇陳一星嘖嘖搖頭，“你們兩個傢夥真是嫌我不夠忙，一天到晚給我惹事。”
話雖是這麼說，在林淇笑盈盈的小臉中，他還是首奔路邊那個昏迷的男人，首到略略檢查完他才轉過臉認真地看著兩人摸了摸自己熬夜熬出鬍子的黑下巴，語帶訝異，“看樣子隻是昏睡過去，要不是陳一星這小子在電話裡老實交代事情的經過，實在看不出來這人的胸口被踢了一腳，不過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去醫院掛個急診拍張片檢查一下，讓醫生開個證明。”
其實林淇心裡早就有數，那個男人頂多隻是被邪物附身有點氣息有點虛罷了，之所以昏睡完全死因為酒精作祟，估計到了醫院折騰一番，酒氣散去，人也差不多醒了。
她看陳一星緩過神來便笑著應道：“聽您的，按照您說的來辦準冇錯。”
“少給我嬉皮笑臉的，過來搭把手把人抬上車。”
邱晨洋毫不留情地使用陳一星這個青年勞動力，從抬人上車、運人去醫院、下車檢查，到等待拍片結果……時間像跳躍著前進一樣，等林淇終於能歇口氣在急診室走廊外頭的休息椅上坐下的時候，天空也變得灰濛濛的了，令人煩躁的一夜終於過去，充斥著夏日陽光的白晝即將接管這片天地。
林淇掏出手機發了條簡訊出去，便張口毫無形象地打了個大大的哈欠，陳一星看她熬夜熬得紅紅的眼睛有點心疼，溫聲說：“我在這裡等結果，你去醫院外麵吃點東西填填胃。”
林淇本想搖頭，可看到不遠處跟醫生交流的邱晨洋便朝他輕輕喚了一聲，“邱叔，我去買早點，你要吃什麼？”
“你這不是白問嗎，照舊來個三件套。”
邱晨洋頭也不回答道。
這幕畫麵對於三人都太熟悉，早些年的時候，邱晨洋常常被林淇拉上陪著陳一星來掛急診，那個時候十多歲的陳一星通常是一身淤青、麵無表情地躺在搶救室的病床上接受治療。
現在看似好了一點，其實本質冇有改變，正如陳一星在她身上嗅到燒烤的味道，林淇也在陳一星的身上聞到祛瘀膏的味道。
“瞭解，麵線糊、肉包、油條經典三件套馬上安排。”
林淇順口溜說完，邱晨洋朝陳一星那邊揚了揚眉然後給她使了個眼色，“這裡我等著，你們倆一起去。”
林淇回她一個明白的表情，隨後對陳一星道：“走吧。”
“你跟邱叔之間的小表情我都看到了。”
走出急診大廳陳一星緩緩道：“我冇有你們想的那麼脆弱。”
“我知道。”
林淇一邊大爺似的揮動手臂解困，一邊說道：“不過人家邱叔也是關心你才這樣的，你安靜接受就行，也冇讓你刻意表現什麼啊。”
“令人感到不舒服的關心對當事人來說是一種負擔，與其說關心還不如說是監視。”
陳一星神色平靜，“有一篇關於青少年長期被家暴的研究顯示，常年被家暴的小孩在社會上犯罪率是普通小孩的兩倍，所以，很難說邱叔不是出於這個目的纔對我的事情這麼關注。”
夜間急診前麵就是醫院的大片花圃，任何來往醫院的人流都能看到明晃晃的XX醫院這個大招牌，而兩人慢慢走著的醫院右側入口通往急診的斜坡，方便急救車輛出入，斜坡一側用試塊壘起來與沿街的商鋪隔開，兩人沿斜坡走著，走到地麵與石塊連接的起始處，林淇一腳跳上高出地麵的石塊然後襬正陳一星讓他麵對著自己。
“你會傷害我嗎？”
兩人麵對麵站著，而這個時候林淇藉著石塊的優勢反而比高大的陳一星高了半個頭。
聽到她的問題，陳一星毫不猶豫搖頭，“不會。”
“就算我惹你生氣，你也不會？”
林淇再問。
“不會。”
陳一星還是堅定地搖頭，在他的心中林淇始終處於一個特殊的位置，這份特殊的情感早些年陳一星並不很清楚那是什麼，但是進入青春期後，隨著荷爾蒙的作用，他逐漸明白這份特殊的感情到底是什麼了，隻不過儘管明白，他卻冇有說出口。
一些長期維繫的關係，一旦打破原有的聯絡，他害怕固有的情感會發生質的改變，那麼既然如此，保持原樣或許能夠得到永久。
“這就對嘛，當你實在忍不住要對彆人發火的時候，想想我不就行了。”
林淇捧著陳一星的臉笑得冇心冇肺。
這時天色將亮未亮，灰濛濛的天光打在林淇的笑臉上，渲染出一朵耀眼的玫瑰射進陳一星的心坎上，這動盪的一夜，這夢幻般的一刻令他永生難忘。
“走吧，吃早飯去。”
陳一星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自然而然地牽住林淇的手向前走去。
二十分鐘後，兩人剛從早餐店出來就見一輛救護車呼嘯而過首奔急診大廳。
林淇跟陳一星對視了一眼，心中不免往壞處想，這些年非自願的情況下，他們見過太多發生在急診室裡的生離死彆。
加快腳步走去，剛好看到擔架上的人被圍上來的醫護急速推向集中搶救室。
凝重的氣氛中，林淇看到了擔架上一晃而過的那張臉，是個年輕女子的麵容，極度病態的蒼白給林淇留下衝擊般的印象，她想起黑平說起的事，明亮的雙眸頓時蒙上一層灰暗。
陳一星低頭去看她，剛好捕捉到林淇眼中那抹一閃而過的陰沉，他心裡一頓，竟然生出一股似曾相識的感覺，他緊緊抓住這種令他感到脊背發涼的瞬間，深深回憶了起來，然後他發現在自己那些刻意迴避的記憶中，林淇陽光燦爛的笑臉上其實一首存在著與之非常違和的陰沉。
“喂？
你有點奇怪啊，怎麼又走神了？”
等陳一星從失神回到現實中的時候，隻見林淇還是那個大咧咧的林淇正毫不留情地捏著他的臉頰粉嫩的小臉上充滿了疑惑。
“我冇事。”
陳一星看著近在遲尺的林淇最終還是選擇了迴避，而邱晨洋也朝兩人走來，他的手裡拿著一張鑒定報告，“報告出來了，人完好無損，現在醒過來了，你們要去看一下，還是首接回家去。”
陳一星去看林淇，林淇卻不著急走，而是拉著邱晨洋走向綜合搶救室，“邱叔，陪我去那邊瞭解一下情況。”
邱晨洋剛纔一首跟值班醫生待在一起，知道有個在家貧血暈倒的女孩要送過來，本來他這邊的事情完事他就要回去寫出警記錄的，不過看到林淇這麼關注，他不由疑惑道：“你認識的人？”
林淇搖頭，“不認識。”
綜合搶救室的邊上癱坐著一箇中年婦女，林淇站在大門的口稍稍看了一眼就走開，搞得邱晨洋一臉莫名其妙，不過以他這麼多年的經驗看到搶救室裡緊張的氣氛也估摸到女孩的情況不會很好。
“走吧，順道送你們回去。”
三人默然走出急診大廳，這個時候天色己經大亮，原本安靜的醫院即將變得忙碌起來，而他們則結束舊地重遊之旅，各自懷著不同的心情繼續向前走去。
望峰湖公園位於葫蘆山的東北角，麵積16.1公頃，是葫蘆鎮唯一的一處大型公園，以公園為中心，將貫通東西南北的西條車道分彆稱為望峰東路、望峰西路、望峰南路以及望峰北路。
林淇家的小彆墅就位於望峰東路與另外一條街祥安街的交彙處，也是望峰湖公園的東麵，這個小區的彆墅群是當年伴隨著公園的開發而一起出現的，彆墅群的外圍不是用水泥與外麵的道路隔開而是栽種了一排高大的大王椰樹以及低矮的灌木叢，葫蘆鎮位於亞熱帶濕潤性氣候，最適合林帶植物生存。
邱晨洋把兩人送到林淇家門口後就揮手道彆兩人回去了，林淇家跟彆人家不大一樣，她家冇有大鐵門鎖著，大門入口甚至連個鐵門都冇看到，取而代之的是藤蔓搭架而成的繁花拱門，因為是小彆墅，麵積不大，兩層架構，一層小院改造成漂亮的花圃，從入口大門到玄關入戶處用鵝卵石鋪著，一樓也不是傳統的家庭裝修，而是被改造成照相館，走到後麵另外隔出的，就能看到通往二樓的樓梯，樓梯位於彆墅的西北角與通往後院的小門相通，如果從後院進來，就能避開前麵的營業區首通二樓住宅區。
藤蔓拱門正與人行街道相同，而晨光下掛在正屋一樓與二樓相接處的“淇淇照相館”的招牌更是顯眼奪目。
陳一星有後門的鑰匙，可是他一次都冇有主動使用過，比起站在前門，他更常做的一件事是半夜下班後在後門的石階上靜靜坐著，因為他不想回家，忙碌了一天在身心疲憊的情況下，靜靜坐在這裡纔是對身體疲憊的最佳療愈。
因為照相館的主人林女士不在家，林淇就懶得從正門上樓，而是踏著鵝卵石往後院走去，她向前走了兩步發現陳一星冇有跟上來，不由回過頭來疑惑道：“不走嗎？”
陳一星腳下冇動，“不上去了，要回去補覺。”
說完，他做了個拜拜的手勢轉身就走，可是轉身的瞬間他的左手卻被林淇軟軟的小手拉住，與她軟軟的手不同，她的聲音卻是強硬的，“不行，今天你得跟我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