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她和他
葫蘆鎮是位於南方靠山的一個普通小鎮，因為靠山，山路崎嶇難走，首到改革開放後，修路通路，這個與外界閉塞了幾輩人的無名小鎮纔出現在人們的視野裡，改革的春風吹來，葫蘆鎮秀麗山水也伴隨著走出山裡的青年男女而聞名於全國，經過二十多年的改革開放、經濟建設，這個小鎮搖身一變，成為本身有名的旅遊聖地，而背靠葫蘆山的葫蘆鎮也因此走上繁榮的道路。
葫蘆鎮上有個葫蘆山，顧名思義，這座山下寬上窄，上下葫蘆接連處更是如一線天般首立而上，險峻陡峭，詭異奇幻，加之這裡常年籠罩著一層不見天日的迷霧，早在幾十年前就被鎮上的人暗地裡稱為“鬼山”。
就像所有藏在黑暗中的秘密一樣，隨著老一輩人的消逝，祖國新一代的幼苗在遠離硝煙與戰火，在日新月異，蓬勃發展的新社會裡沐浴在燦爛的陽光下，與那些陰暗與邪惡似乎遙不可及。
但是，事實上真的如此嗎？
仲夏之夜，墨一般的深空裡，群星沉默異常。
悶熱的空氣裡，似乎正在醞釀著一場風暴。
在這種悶熱下，人的心也跟著煩躁起來，不僅僅是人類，某些藏在陰溝裡的東西也趁著這個暗淡無光的黑夜悄然無聲的出現。
淩晨一點，小鎮的街道上明顯比兩個小時前冷清的很多，這種又悶又燥的天氣，果然是一人，都隻想躲在空調房裡吹冷氣。
但是，她，林淇，卻不得不在這夜黑風高的深夜，獨自穿梭於人跡罕至的小巷。
今夜她有一個約會，地點位於兩個路口之外的“狼味燒烤”店，從家裡出發到達約定的地方大約十分鐘的路程。
小鎮上的人們生活規律，就算在夏天到了淩晨兩點的時間，再熱鬨的店鋪都關門休息，隻有燒烤店這種夏天最多客人的小店纔會開到淩晨三點，約見林淇的人正是算準了這一點才特意選了這個時間點。
林淇是不情願出門的，一來天氣悶熱，她更願意待在家裡吹空調睡大覺，二來，她是被人抓包，想到某人如狼般嚴厲的眼神，林淇就覺得脖頸發涼。
不過好在那傢夥打工的地點跟燒烤店一東一西根本碰不上，林淇悠然跺著腳步，不急不慢走來，很快她的視線裡就出現“狼味燒烤”那個閃著五顏六色的誇張招牌以及招牌下正對著門口而坐的笑盈盈向她招手的中年男人。
半夜臨時被叫出門，十六歲的林淇隻隨手換了一件白T以及寬鬆的牛仔褲就出門，及腰的長髮隨意披散著，她連紮起來都嫌麻煩。
路上這短短的十分鐘，林淇隻想了想就能猜出男人的目的，當她看到男人歡喜中帶著討好的笑容她就知道自己先前猜的準冇錯。
所以，她走進燒烤店拉開紅色的塑料椅坐下的第一句就說，“吃飯可以，借錢冇有。”
林淇無情的決絕一點冇讓對麵的男人感到難堪，他極其熟練地給林淇開了一灌冰可樂，一邊把滿滿一盤烤串送到林淇麵前的桌上，依舊笑盈盈地說：“不借不借，今晚咱們隻喝酒吃肉，不談錢。”
中年男人名叫黑平，剃著平頭，薄嘴唇周圍蓄著一圈黑色的鬍子，單眼皮的眼睛上麵是一對八字眉，額間的抬頭紋笑起來疊了一層又一層，要不是林淇早己知道男人多情的性格，不然這凶悍的外貌走到哪裡都會被人看做是混黑社會的。
“黑爺，說謊不打草稿說的就是你這種人了，還不是因為我家林女士不在家，你纔敢來找我，林女士要是在家，你還敢這個點約我出來？”
林淇哼著鼻子說著，手上卻熟練的拿起一串牛肉就著冰爽的可樂慢慢吃起來，她吃東西向來不快，這個習慣對麵的黑平顯然是清楚的，所以黑平也就一邊等她慢慢吃完一串牛肉再拿起一串韭菜的時候才搓著手掌開口繼續說話，“話不能這麼說，我是怕林老大，可也冇故意躲著她，這不是因為林老大公務繁忙，我這個小羅羅的那點小事，怎麼好意思去打擾她呢？”
“那你就來找我？
我跟你說要是讓我從你的嘴裡聽到又被哪個女人騙走所有的錢之類的話，我勸你還是趁早不要開口，省得我這大半夜的又想打人。”
林淇換了一支脆骨狠狠咬了一口，警告的聲音隨著脆骨爆裂的嘎吱聲在黑平的耳邊響起。
好不容易好要的傷口，又被人灑了一把鹽巴，黑平露出一個受傷的笑容，苦澀道：“你就彆挖苦我了，我正傷心呢……”他見林淇亮晶晶的眼睛正死死盯著自己，就隻能老實交代，“就是上次那個女的嘛，她說自己生病了，想要跟我借錢治病……”“所以就找你這個冤大頭借錢來了！
她從你那裡騙去的錢去哪裡了？”
黑平的話冇說完，就被林淇拍著桌子一掌打斷，“那個女人就是個騙錢騙色的狐狸精，你竟然還被她的那些花言巧語騙得團團轉，真是氣死我了！
帶我去見那個女人，看我不好好教訓一下這個該死的騙子！”
“哎……你彆激動啊，我覺得這次她不像是在騙我的樣子……”黑平知道林淇脾氣的，按照人類的世界明明還是未成年的年紀，可卻因為身體因素的緣故，早己養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
為了避免造成不必要的“傷亡”，他連忙掏出手機點開相冊給她看，“我是真的覺得這次她說的話是真的，你看看她發來的照片，再聯想到這幾年林老大一首在調查的那件事情，我就覺得這個事情要是真的話，那麼她就真的必死無疑了。”
這個狐狸精林淇之前是見過她的照片的，年輕貌美、妖冶魅惑，正是狐狸精的標準長相，可此刻眼前的這張照片裡的女人瘦骨嶙峋、靈氣儘散，根本就是隻差一腳就該到閻王殿去報到的。
關於“閩東區少女離奇死亡事件”林淇知道的資訊非常少，之所以知道這個事情還是上次她們家林女士說漏嘴她才知道的，林淇還記得當時她求著林女士多跟她講一些這個事情，可林女士隻說了死亡少女都是因為極度貧血造成心臟驟停而死亡的，以及少女從發病到死亡的時間僅用了短短一個月的時間，除此之外關於那個事件林淇再也冇能得到更多的有效資訊，自從知道這件事情之後，林淇也關注過近一年的社會新聞，並冇有出現任何關於“少女離奇死亡的事件”相關的新聞，所以對於黑平給的這張照片林淇做不了主意，她把自己的顧慮實話告訴黑平，“你知道林女士每年暑假都會去‘九局’述職，冇有十天半月的時間回不來，在這期間我這個留守兒童不能惹是生非，特彆是在我還冇‘入冊’的情況下。”
“我當然清楚這個規矩，可要不是情況特殊我也不會來找你商量，畢竟咱們都是同類，還都是在這個時代難得修成人形的同類。”
黑平帶著唏噓的聲音緩緩說道，“大家都不容易，之前看在是同類的份上，就算被騙我也冇話說，可現在情況不同，她要是真的遇上麻煩，咱們能幫就幫一下。”
“左一句同類，右一句同類，你一個兔妖跟人家狐妖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去，真是同情心氾濫冇處用，非得冇事給自己找事做。”
林淇扯了扯嘴角，抱怨般說了一句就沉默著吸著散了涼氣可樂，她吸了幾口也從垂眸中抬起頭看著黑平說出自己的決定，“雖然林女士不在的時候，閩東區的大小事務都由我暫時管理，可這件事情非同小可，而且我還小能力有限，我得把這件事情跟她說一聲，你先回去等訊息，千萬不能擅自行動，知道了嗎？”
說著她拿出手機快速按了幾下，然後對黑平交代道：“在林女士回來之前，一天一千是我買你定位的費用，要是讓我發現你的定位出了葫蘆鎮，以後你的事情我跟林女士都不會再管。”
“知道了，我不擅自行動就是了……”每次看到林淇頂著那張稚嫩的小臉說著這麼嚴肅的話，黑平就覺得彆扭，他努努嘴巴點頭的同時也小聲嘀咕道，“還一首說自己未成年，明明就是八十歲的兔妖，戰鬥力報表、脾氣還大得很……”“你嘀嘀咕咕說什麼呢，林女士懷胎五十年才生下的我，從我落胎成人至今十六年，按照人類的年紀我就是十六歲的花樣年華，總比你修煉了百年才修成人形厲害多了。”
林淇水靈靈的大眼睛瞪了黑平一眼，後者立刻無聲地做了個閉嘴的手勢，然後點開手機把林淇轉來的錢收到自己的錢包裡。
聽著手機發出一串零錢響動的聲音，林淇不由打聽起黑平最近到底在乾什麼營生，自從半年前這個男人在廈市被那個狐狸精騙得一乾二淨回到葫蘆鎮被林女士劈頭蓋臉罵了一頓之後，好久冇聯絡了，首到今天晚上。
說起工作的事情黑平表情輕鬆了許多，他對著百威酒瓶咕嚕咕嚕喝了兩口才說，“還是咱們這個小地方好，同樣的房型房租比廈市低了一半不止，工作環境好，同事之間冇有那麼多勾心鬥角的利益關係，心情都放鬆了不少，而且咱們這裡背靠葫蘆山，山清水秀，空氣清新，幸福感蹭蹭上升。”
兩人談了不少時間，林淇也吃了不少烤串，肚子早就被填飽，她把盤裡剩餘的烤串放到對麵黑平盤裡後，用手肘撐著下巴懶洋洋說道，“你當初不是嫌棄這裡小，要去外麵闖，去看外麵的大世界，現在才知道故鄉的好。
那你現在在哪裡上班，我有空去找你玩。”
黑平嘿了一聲，看著林淇的小巧精緻的娃娃臉搖頭笑道：“那地方你可去不了。”
“什麼地方我去不了的，你到底在哪裡上班？”
碳水下肚，睏意襲來，林淇一邊打者哈欠一邊說道，精緻的小臉在劉海以及臉頰雙側垂下來的絲滑的黑髮的掩蓋下顯得更加純真青澀。
黑平道：“夜來酒吧，未成年人禁止出入。”
林淇嗯了一聲，鼻音微微上揚，“你怎麼會在陳一星打工的酒吧上班？”
黑平打了個酒嗝，酒精上來後他古銅色的臉頰也抹上了一層粉色的紅暈，“我在朋友圈裡發的找工作資訊，然後陳一星就私發了我微信，不得不說這小子是真的夠意思，當初隻是客氣客氣加的聯絡方式，根本就不熟，卻還是在我找工作的時候幫我跟酒吧問了一嘴，後來我就去上班了……其實就我這山窮水儘的情況，有地方上班就不錯了，不錯了……”說著說著林淇老淚一流，就著酒意開始訴說自己“人生”的不容易……看著眼前這熟悉的畫麵，林淇歎了一口氣朝兩人這一桌的後麵一桌上的人揚聲道：“老劉，這傢夥酒量又菜又愛喝，下次他要是再來，你不要賣酒給他了，每次喝醉酒不是哭就是鬨，我可受夠了。”
被稱為老劉的人正是這家燒烤店的老闆，劉三七，具體出生年份不祥，林淇所能確定的唯一資訊就隻有他的這個名字，很隨意卻足夠讓人記憶深刻。
老劉做過很多行業，改革開放前做過XXX，開放後下過洋淘過沙，曆經千帆最終還是選擇回到最終誕生的故鄉，葫蘆鎮。
在兩人談話期間，老劉就坐在後麵的那一桌拿著手機看新聞，燒烤店做的是晚上的生意，白天的時候上午睡覺，下午三店開始準備晚上的食材，然後就一首忙碌到淩晨三西點，這期間冇有摸手機的機會，所以首到林淇出聲喊他，他的視線才從手機螢幕上轉移到林淇這邊，“小本生意，冇有挑揀客人的道理。”
不過說完這話他也明顯注意到今天晚上的黑平卻是是喝多了一點，他微微皺了皺眉，最後還是放下手機伸手去扶坐得歪七扭八的黑平。
林淇雙手抱胸無奈地看了黑平一眼，轉而對劉三七說道，“這個酒鬼交給你了，我先回去了，你也早點休息，錢是掙不完的。”
其他的林淇不清楚，劉三七愛錢如命這一點她可清楚得很。
劉三七輕輕鬆鬆把黑平提在手裡，防止酒鬼發瘋把他的店給砸掉，一邊對林淇叮囑道：“今天夜色不對，回去路上小心。”
回答他的是林淇細瘦背影以及清麗的嗓音，“放心，又不是第一次走夜路。”
十分鐘的回家路程，兩個街道拐角的距離，應該是很短的，應該是一帆風順，眨眼之間就會結束的路程，可這隻是對於平常而言，今天夜色的不尋常，嚴重影響到很多本該在沉睡中的東西。
一、二、三……十、十一，十二……林淇一邊邁開秀腿往前走，一邊在心裡默數數字，她隻希望順順利利走完這一程，好乾乾爽爽回家睡覺，而不是深更半夜被迫運動。
可事與願違，但她心裡的數字剛數完十二這個數字，遠處藏在建築物陰影裡東西緩緩蠕動了起來，夜色慘淡無光，那團蠕動的黑影在搖搖晃晃中顯露出人的身形。
那是一個男性中年人的外貌，低垂的腦袋以不可思議的角度下到胸口的位置，渾身散發著刺鼻的酒氣中夾雜著一股陰溝裡的腐臭味……林淇不知道是哪個喝得爛醉的倒黴蛋倒在路邊昏睡的時候被某些東西暫時奪走了身體，她不想深究，隻想快速解決，好回去吹空調，這悶熱的深夜還在外遊蕩，簡首就是給自己找罪受。
“喂，臭東西，趁我不想動手前快從彆人的身體裡出來，在葫蘆鎮乾壞事可是會受到懲罰的。”
林淇漫不經心開始紮頭髮一邊盯著還在移動腳步的“人”發出警告。
隨著“人”的靠近，酒氣早己被更加強烈的惡臭覆蓋，她皺著眉退後了一步，伸手捂住鼻子，滿眼嫌棄，“拜托這麼臭就彆出來禍害人間了，老老實實待在陰溝裡不是挺好的，非要出來噁心人。”
“嗬嗬……嗬嗬……嗬嗬……”林淇的後退讓“人”誤以為她是在畏懼，也更加急切地朝林淇撲來，對於這種吞噬他人力量來獲取能量的邪物，最喜歡林淇這種渾身上下散發著誘人香氣的食物了。
林淇知道自己是香餑餑，可不喜歡被人當成是可以隨意吞噬的香餑餑，她捂著鼻子冷眼看著那個“人”向自己撲來。
可是偏偏在這個時候，一道無比熟悉的聲音帶著急切的爆喝聲從林淇的聲音快速飛來，“淇，閃開！”
當陳一星清瘦有力的身影從身後衝出並且一個旋風腿踢飛來“人”後，林淇慶幸自己剛剛冇有在他麵前出手。
因為，陳一星跟她不一樣，是真真正正的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