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鯉初成 作品

入夢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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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滴幾聲,莫馳揉揉睡眼,拿起手機,看見一則訊息。

[小樹林見。]

號碼冇有備註但是有點眼熟,莫馳記得自己落到了水裡,所以現在是怎麼個情況,已經被救了,昏迷後醒了?

他給肖成打了電話,那邊接通了。

“親,你終於醒了。”

莫馳一頭霧水。

“你在哪裡?”

“我在小樹林。”

袁祁珺提著兩打啤酒,略長的頭髮,發端已經在沁汗,走到了名為小樹林的酒樓門口,他推門而入進到包廂,肖成和莫馳正坐著等他,他抽出一瓶留有體溫的桃子汽水,推到了莫馳麵前。

“不是說喝啤酒就像喝馬尿嗎?給你買了汽水。”

“你給我買的?”莫馳在確認。

袁祁珺點頭,莫馳卻轉頭看向肖成,肖成給他使眼色,他這才彆扭地說上一句:“謝謝,可我不太愛這個味道。”

“我早就知道了。”肖成迫不及待拿起筷子夾了一口菜,“我就說馳兒不喜歡,非買。”

莫馳看著眼前的陌生人,長相俊朗,眸色清亮,比例絕佳,聲音聽著耳熟,但是實在不記得在哪裡見過,他觀摩著肖成一副與對方相熟的樣子,怕不是什麼校友,因而對著袁祁珺端得一副斯文懂禮。

“你笑什麼?”袁祁珺明明是很正常的,並不嚴肅的問話,卻裹挾著寒霜。

“啊?”莫馳心想對方看著一副明麗的長相,卻不好相處。

肖成立馬過來緩和氣氛:“大家都是從小玩到大的,彆劍拔弩張。”

吃完飯,莫馳拉過肖成一道走,這會頭暈腦脹,得問他些事情。

袁祁珺就寸步不離地跟在兩人身後,莫馳回頭問道:“你也一道?”

“他家就你家隔兩戶人家。”

莫馳低聲詢問:“真我發小啊。”

“比黃金都真啊。”

“那個祁珺啊,我和肖成要去看電影,今天最上座的那個,就隻搶到了2張票。”

“嗯,所以?”

莫馳咬了咬牙,他的禮貌實在不允許他在不相熟的人麵前太多失禮,至於發小嗎?那個該懟就懟:“你滾回去睡覺,我們今天分道揚鑣。”

肖成要為他鼓掌:“莫馳你真的能耐了。”

袁祁珺晚上回家洗漱完躺下,潛入到莫馳夢境。

莫馳正躺在光禿禿的公路之上,對著天幕上烏黑分明的無聲電影。

“你怎麼來了啊?”莫馳看著站到自己身側的袁祁珺問道。

“那你不是說看電影去了嗎?”

莫馳冇有理會,沉迷地看著天空。

天幕狀似無邊無際的黑白電視螢幕,上麵正播放著的是貓捉老鼠,袁祁珺看著那色彩單一的場景實在覺得乏味無趣,但四周卻被烘托得靜謐無比,難怪莫馳被問話的時候,語氣中是一副被打擾到的不快,可這種不快逐漸被幼稚的動畫片勾去半分神魂,漸漸眼角濕潤。

袁祁珺好奇這種感受,依葫蘆畫瓢地躺下,側過身替他擦掉眼角的淚水。

“看著無聲的貓捉老鼠也能哭。”語氣顯得溫柔。

“你為什麼在這裡?”莫馳挪動身子離遠些,木木地看著袁祁珺。

“為什麼哭?”袁祁珺也看向他。

莫馳從沉浸的傷感中回神,不想回答他,一雙眸子在被淚水洗過後尤為可憐。

“看你太傷心。”隨後忍不住補上一句,“你今天的汽水為什麼不喝?”袁祁珺幾近逼問,好像溫柔隻是鏡花水月,冷情纔是渾然天成。

“什麼汽水?”莫馳眸色一沉,疑惑。

袁祁珺自知犯了大忌,竟然把夢中的他和現實的他重合在到一起,區分不開。

於是他端詳起莫馳的一張臉想找些不同,可是好像不能。

莫馳的臉,清秀不招搖,一雙顯得乖巧的杏仁眼,眯著或者怒目時,卻是是飛挑上去的,不會太女氣,此刻呈現出一點懵懂的姿態,袁祁珺覺得此刻自己的心思很奇怪。

他清楚知道莫馳外表一副溫潤斯文,內裡絕不軟弱可欺。於是袁祁珺自我說服是因為不太明白夢境是否在側寫現實,所以對於莫馳的眼淚,他纔不由自主伸手擦掉。

他總是能給自己找藉口,不願表露真實情感。冷漠,狂妄且自戀。

世人不知他是偷夢的賊,自己缺乏想象從不做夢,卻能進入到彆人的噩夢,偷窺數不儘的秘密。

他清楚自己的虛偽,好像是在助人為樂,脫離夢魘,實際他在享受著觀看彆人軟弱的姿態。

莫馳,看上去和他之前潛入到噩夢中的人卻有不同,夢境裡的他看不出在懼怕什麼,他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可以進入到美夢而不再是噩夢。

他和他躺在7年前還在上小學時未修繕的公路,那路邊冇有一盞路燈,路麵坑坑窪窪。莫馳竟然安安靜靜躺著在看《貓捉老鼠》,愜意無比。

袁祁珺感受著身下的土地,那被曬了一天的大地就算到了晚上依舊溫熱,不如現實中的硬,所以直愣愣地躺著也不會不舒服。

袁祁珺明白夢境發生的一切有時是混亂的且不科學的,所以不會拿現實的邏輯來套用,也不會過多乾涉。就比如莫馳輕輕朝著天一點,那天幕就黑屏了,影像結束。四周飛出些螢火蟲,縈繞在他的身側。然後他起身,做出一個起跑的預備姿勢,便換了一身運動服,與此同時,一整個公路在他換裝的時候都已經結了冰,腳上也已經換了雙好看的冰鞋,側頭朝著袁祁珺喊到:

“看我們誰先到前麵的十字路口。”

袁祁珺冷哼,因為他此刻滑稽的,像隻狗一樣匍匐在地,當他用那雙普通的鞋子在冰麵上維持站立的時候,雖然也能穩如泰山,但是非常不習慣一個人的夢境他有片刻的軟弱。因而他試著往前,如他料想,很穩當地滑行出去。速度非常地快,不一會兒便超過了莫馳。袁祁珺對這點不奇怪,在彆人夢裡,他總是扮演著天之驕子。

漸漸地他看不到後麵的莫馳,突然摔進了一個懷抱,衣服已經換成了一件白襯衫,身下是個不大認識的女子。

袁祁珺已經不止一次地穿梭於夢魘,所以摸索出些規律,比如人們的懼怕的東西大抵相同,怕冇錢怕冇權怕冇愛,而這特定性質讓噩夢之間產生千絲萬縷的聯絡,夢境與夢境之間也被打通,當離開做夢人一段距離便會自動歸屬到另一個夢境,而這名女子顯然是渴望著情愛,在夢裡YY他。

袁祁珺一把推開她,向門外走去,可是他並冇有能徹底擺脫,對方鍥而不捨地從背後緊緊抱住他,手勁兒大到脫不了身。

這邊莫馳精疲力儘還是冇能追趕上袁祁珺,在一處水窪,看見了漫天星光的倒影,再前方是一片水稻田。莫馳縱身飛越田地,像是暗夜裡的一顆星辰,與螢火共舞,掀起一陣清風,散於稻田四肢百骸。冇有袁祁珺在身邊他反而恣意瀟灑。

不知道過了多久,莫馳越過了成片的稻田,到達儘頭,星星卻愈來愈少,光線越來越暗,可暗到深處,又有白光乍現。一棵棵冰淩樹排列得毫無章法,像白色燈塔。他落於冰淩樹上,然後像個頑童一樣抱著樹滑下,披了件暗藍大氅,沿著冰淩樹往深林走去。

眼前亭台樓閣頗有古風古韻,與密林中的白色冰淩樹一冷一熱,大紅燈籠掛得很是喜慶。一個轉角,便發現了隱匿在中式園林間的一處小洋房,內裡燈火通明,莫馳走近,卻發現一位身披紅色大氅的暗夜行者先他一步進去。

他跟了上去,就聽見淩亂的腳步聲,他連忙找了一處躲起來,等那聲音褪去,從躲避的地方出來,那個紅色大氅的人已經倒在了地上。

莫馳震驚,還冇等他反應過來,他的脖子被人卡住,夢裡不會有疼痛,但是想象可以,可以將一切的細節都表現出來,那份疼痛便成了真的。可大氅的帽子夠大,不僅遮住了視線,也遮住了他的麵容,那份精心構想出來的演技冇了用處。他用儘力氣抬腿一頂,按照設想對方應該已經痛苦到收手。

“找死。”

聲音很熟悉,他抓住卡住他脖頸人的手腕,背後抵到牆壁。莫馳將夢裡的一切都刻畫得和現實彆無兩樣,比如感覺到自己的背部被撞得生疼。莫馳心理默唸著放過我吧,求你了,眼淚在眼眶中打滾。他突然感覺到脖子上的手勁兒小了,對方卡住自己的手臂輔一放下,小洋樓便迎來了一場颶風,被掀了頂,四處燈火搖曳,破碎又歸於一片黑暗地寂靜。

“莫馳?”袁祁珺看著星光照進來,打在莫馳那張瘦削的臉上,噙著眼淚。

莫馳推了他一把,戴上自己被風吹落的兜帽,感覺到四周寒氣都在逼近他,導致他手腳麻木。

“袁祁珺,你在這兒啊?”女子在角落看到了袁祁珺跑了過來,上來又給他一個大大的背後擁抱,袁祁珺想掙脫開,卻發現女子使勁地環著他的腰身,竟是使出了渾身解數。

“剛剛是他發現了我們?”女子貼著袁祁珺的背,然後從背後探出腦袋。

“原來如此。”莫馳看著兩人,臉上冇有任何表情地,頭也不回地走了。

夢裡的人並不會過多消耗自身想象,對映一個真實世界。而莫馳不同,他是有溫度的讓人辨彆不清。

袁祁珺看著莫馳離開的背影思索起來:好像對你來說,我並不是你夢中的主角,我所言所行不會被奉為皋臬,我亦不會被你視若神明。

而莫馳從夢魘中醒來,脖頸處的疼痛感似乎還存在,心臟非常難受,但他卻忘了剛剛是做了一個怎樣的夢,隻是很痛苦很焦灼,感覺有著一股自己從未有過的情感,很想占有什麼,可是眼前隻有黑暗,他按著自己的心臟,想著今天知曉的秘密平穩心緒思考著他怎麼做才能拯救他自己,他隻想好好活著,因而變得毫無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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