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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無淵 作品

第兩百八九章 急支糖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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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金將捲紙送達時,熊知府已在前堂等候,在堂內東南角特辟出一間精巧漂亮的茶室,見顯金帶著夥計進來,便一邊洗茶,一邊衝顯金隨意招招手,“來了?”

顯金笑著行禮,“來了。”

“我原以為你出不來,都做好見恒簾的準備了。”

熊知府洗完茶,溫水三蕩,將精緻白釉的茶盞單手遞給顯金,“嚐嚐,北直隸無極縣的瓜片——你個小丫頭喝茶不愛等,苦茶有回甘,你偏生隻喜歡口味清亮的,這瓜片最合適你。”

顯金垂眉,低啜了口,笑道,“要是再加點奶、加點糖”

顯金想起瞿老夫人篦麻堂裡啥都不好,茶飲卻很好。

嗯,她和那老太太倒也有過幾天蜜月期。

熊知府“嘖”了一聲,“什麼韃子喝法!你可彆糟蹋我茶!你怎不說再些小元宵、紅豆子、薏米子進去!”

顯金笑彎眼睛,“那敢情好!咱們再加點龜苓膏、脆花生、葡萄乾、瓜子仁”

請你喝初秋的第一杯滿料燒仙草!

熊知府:還不如給他下毒!

熊知府揉揉太陽穴,腦仁痛,跟這丫頭一說話,腦仁就神疼,又斟了一盞茶,不敢拿給顯金了,怕毀東西,自己仰頭一口氣喝了,再示意顯金從茶桌的邊櫃最上層抽屜拿東西。

顯金半站起身,抽出抽屜,拿出一封信,信口被拆開。

是她寄給恒溪的那封信。

“今日一早,恒家丫頭送來的,據說她也被拘束在家裡,能送出來這封信想必也費了不少心力。”熊知府一聲喟歎,“咱們宣城府的男兒郎一個比一個”

咳咳,這就不太好說了,有些形容詞說出來傷感情。

“倒是姑孃家,有一個算一個的厲害。”熊知府喟歎的語氣中帶著讚賞。

顯金低頭扯出信中那張紙,上麵寫著:熊大人親啟,若我無法踏出陳家,請在第十日前往涇縣小曹村,《鶴臨大魏》參貢宣紙已成。

她說過,宣紙不會作為她爭鬥的武器。

就算瞿老夫人心比鐵硬,無論恒家如何逼迫,就是不答應她的條件——機關算儘,她絕不能阻礙宣紙榮耀上京的青雲路。

給恒溪這封信,就是她的plan

b。

總要給《鶴臨大魏》得見天日的機會。

顯金又將信塞回信封,抿唇笑了笑,“您這話說得!滿城的郎君都得叫屈!”

熊知府低頭又啜了一口瓜片茶,“當真要與陳家義絕?”

他雖冇插手,卻時刻關注著,自從應天府回來便對顯金與陳家的動向極為清楚。

在得知那老太太手段肮臟、無所不用其極後,他砸爛了好幾個白釉茶杯:反正老喬回來也得來砸,還不如他自己先砸了得了!

顯金露出苦笑,“鬨到這份兒上,若再腆著臉賴在陳家,我恐怕活著要做妾,死了也要被配陰婚”

她今日既出現在務虛堂,就證明瞿老夫人終究認了慫——昨兒夜裡拂袖而去後,叫人拿來火漆封好的義絕書來。

顯金從袖兜裡掏出摁了兩個手印的文書卷軸,推到熊知府跟前:“給您這兒報個備。”

又道,“我先頭的戶籍文書是應天府運作的,您若要調度,恐怕還要驚動曹府丞。”

熊知府一聲冷哼,“曹府丞好大的官威,宣城府的戶籍文書,他也要有膽子亂伸手。”

熊知府捋了把山羊鬍子,“你且放心吧,小曹呀,人比我年輕幾歲,腦子動得自然比我快,卻常常放著大路不走偏走羊腸小道,殊不知小路走多了容易撞牆。”

穩坐知府一把手多年的老大人雖無甚表情,眉宇間卻不自覺帶著上位者的壓迫。

三年前的顯金在這種威壓之下有些許畏懼與俯首。時到如今,不知為何,顯金可坦然而坐,與之平和展茶。

熊知府又道:“既你已想定,義絕一事,本官自與你好好安頓。隻是”

熊知府搖搖頭,明道一聲可惜,“宣城紙業商會、秋闈捲紙、浮白與喧闐、甚至這次送上去的貢紙樁樁件件都是你的心血,就這麼棄了,不覺可惜?”

熊知府胖頭一偏,確是滿心為顯金謀算,“你比呦娘小兩歲,今年十八吧?呦娘前幾月剛產下第一子,原與婆母存下的嫌隙好似突如其來消散於空中,她說‘得子,方為尋夫之的’——本官向來讚同你們姑娘多思多想,說這番話絕冇有催你成婚之意,隻是咱換個思路,以你在陳家的地位,隨隨便便尋一個陳家出身的夫君,不難吧?再生個陳家血脈的孩子,陳家往後百十年都將由你當家做主。”

“不論腦子靈不靈光、技藝高不高超,陳家到底還存有宣紙的根兒,你借陳家的力,會向前走得更輕巧些。”

熊知府如菜場買菜,“你隨手選陳三郎、陳四郎易如反掌,用起來也簡單,你說東,這兩個狗東西絕不敢往西;便是陳二郎那陳家狗金麟兒,你若是想要,待老喬回來幫你運作一二,倒也便利。”

顯金人都麻了。

她為啥要和一個山羊鬍子胖老頭討論哪個男人到手方便,用起來舒服

她算是知道為啥熊呦娘敢選崔衡了

顯金埋頭喝茶。

這死老頭兒,捨不得他的瓜片茶,壓根冇給她倒。

顯金埋頭喝空氣。

熊知府點評得津津有味,“反正你的戶籍都出了陳家了,在律法上是可行的,如你有意,陳二郎處我來保,他要科舉上京你隨他去,你就在宣城府作威作福,哦不,建設家鄉,多個名頭上的夫君,你的日子隻會過得比未嫁時還舒坦。”

老頭兒說的真是真心話。

顯金感激,但十動然拒。

顯金端著杯子,低頭裝兔子。

熊知府看小姑娘腦袋頂,一拍桌子,“實在不行,我那三郎也不是個壞人!我那拙荊一開始便瞧上你了,如今待你孝期除服,再跟她提一提,她必定願意!”

當初家裡那口子是顧忌生父不詳那話,如今顯金的師父要昇天了!要飛天了!要當千手觀音了!——大長公主親自去宣城請邀,這份尊貴,如今朝堂之上,誰有過?

是自西北大營就跟著大長公主做軍師的、現內閣大臣朱秉勝?還是一路被大長公主提拔起來的草莽將軍黃之力?

都冇有!

生父不詳算個屁啊!人家的師父絕頂牛掰啊!

有顆夜明珠在手,陳家雙目如蒙塵;

他老熊雖冇有急功近利攀附權貴之心,可這明珠若被送到手中,他也不好意思不要呀。

顯金險些被空氣嗆到,連連後退擺手,“彆彆彆——就彆糟蹋令郎了——”

熊知府捋捋鬍子,見小丫頭快要逃出茶室了,蹙眉問,“那你說說,義絕後,你要做些什麼謀生?”

顯金巴著門框,“我去盤個鋪子。”

熊知府點頭:做生意,是這丫頭的長處。

“我再請兩個人。”

熊知府:到目前為止,都是正常的。

顯金:“再買點紅豆子、龜苓膏、脆花生、薏米仁我每天煮兩鍋茶去賣,就用瓜片煮,我煮完我放奶又放糖,我還放一整盒小料”

熊知府眯了眯眼,手一抬,指向門外,“從那裡,給我滾出去。”

得嘞!

顯金跑得比被豹子追的急支糖漿還快。

義絕之後,顯金要做些什麼呢?

顯金自熊知府處出來,並未再走回頭路去陳宅,而是來到陳敷為她置辦下的那處近郊小院。

小院距涇縣與宣城府皆有距離,地處近郊,附近隻有兩個村落和幾處零散的莊頭,故而土地又平又寬,比城中要住得寬鬆許多。

顯金住了西廂,幾位女子如張媽媽、鎖兒和鐘大娘就在東廂,男人在外院的後罩房,院子用泥巴和稻草糊牆,不高但足夠結實。

張媽媽特意為顯金鋪了軟塌,顯金睡了個大飽。

清晨一起來,便叫週二狗套騾車。

週二狗揉著眼睛從後罩房出來,嘟囔道,“這太陽纔剛升起來呢您出門打鬼呢”

顯金豪情萬丈立於院落之外,“出發!爭奪後爹撫養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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