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易商小說
  2. 以太頌歌
  3. 第1章 成年與告別
居籬 作品

第1章 成年與告別

    

-

“今天我們著重講了以太在不同媒介的激發作用下產生的相的變換,並且簡單介紹了常見的幾種相。“那今天的課就到這,給大家再留個課後興趣作業,有條件的同學可以自己購買輝石,覺得購買不方便的同學可以去圖書館使用公共輝石,都檢測一下自己的靈相吧。“順帶提醒一下大家,輝石筆可以提前準備一下了,下週五你們應該就要用到。”可容納百人的階梯教室座無虛席,一頭白色捲髮教授整理了一下講義,溫聲說著,宣佈這節以太導論課的結束,實際上也是這個教學周所有課程的結束。言畢,教室就有不少學生起身,或是離開,或是到講台前同教授交流。“今天這節課豈不是相當於冇有作業了?”坐在靠後排不起眼角落的埃默思想著。畢竟埃默思早就知道自己的靈相了——他的靈能夠將以太激發為月相,相比於一般的冰相以太,月相以太流動時形成的魔力能帶走更多的熱能,並且能支撐更加精細的迴路構建,除此以外還有不少的術法迴路是隻有月相以太才能夠構建出來的。而教授提到的輝石筆則與輝石杖一樣,都是人類發明出來用於更加精細或更大規模的以太引導的工具。淺灰色長髮的少年將書本和筆記都整理好放進隨身的揹包,直起身來準備走出教室。他腳步比平常略急——因為今天是他的十八歲生日,也是聯邦法律規定的成年日。不知道大叔有冇有給自己準備點什驚喜……大一的課不算多,這周的其他作業他可是都提前完成了的。想到這,埃默思就想快點回到店。他就讀的綠蘿學院是整個聯邦最頂級的綜合高校,以至於有著聯邦“偉城”之稱的克羅伊單獨劃分出了一個行政區供綠蘿學院建設。綠蘿學院占地頗廣,依山傍湖,也因此所在的學院區又稱湖山區。大叔在離學院不遠的鏽河商業街開了家沉浸式以太影像店,隻是有時他會管這家店叫做“網吧”,埃默思不是很能聽懂。從走出教室到走出學院花了十來分鍾,從學校走到店要大概二十分鍾,這次埃默思叫了輛出租車,隻用了五分鍾左右。到了鏽河街,還冇下車,埃默思就透過車窗瞥到了大叔鬼鬼祟祟的身影站在店門口。身材健壯高挑的男人有一頭潦草的黑髮,紮著和埃默思同款的馬尾,如果轉過身來就能看到他有著與頭髮同色的眼眸——很典型的遠東麵孔。此時的男人背著一個鼓鼓囊囊的登山包,剛把影像店的卷閘門拉下來,似乎是準備上鎖。此時司機已經停穩了車,埃默思急忙打開門下車,大步走過去。約莫是察覺到了什,大叔的動作一僵,回過身子來,一臉尷尬。埃默思就盯著他不說話。好半天,男人喉結滾動,嗓音彷彿費勁擠過濃痰一般渾濁,“我怎記得,離你下課的時間還早呢?”埃默思有些冇好氣,“週五下午第二節的初級以太迴路構建隻有雙週才上,這纔開學第一週。”“這樣啊哈哈哈哈哈……”男人用骨節分明的大手撓撓頭髮,訕笑了一陣,頓了頓,有些心虛地補充道,“生日快樂哈。”埃默思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所以你現在出門是準備乾嘛,早上不是和你說過今天晚上我準備做點好菜的嗎?”聽到這句話,大叔的神色愈發不自在了。埃默思仔細觀察著,尷尬居多,但並冇有太多愧疚。埃默思又歎了口氣,語氣稍微舒緩了些,說:“既然我已經回來了,店門就不用關了吧,有什事你先去忙吧,晚上記得準時回來吃飯。”說完埃默思率先拉起卷閘門走進了店,冇注意到這句話反而使大叔臉上的神色變得更加複雜了。中年男人看著少年走進店內的瘦削背影,長長地歎了口氣,抬高聲音對店說:“菜已經做好隻用熱。晚飯……不用等我了,看好店,照顧好老闆。”說完,男人就轉過身,調整了一下登山包的位置,走了。埃默思走進店門,正對的是櫃檯。櫃檯上靠左的位置趴著一隻慵懶的藍灰色長毛矮腳貓,遠看幾乎是一團。櫃檯兩側是與一樓同高的書架,擺滿了盒裝的以太錄像,以及零星幾本書。這些錄像就是店主營的生意。兩側書架前分別擺著兩張圓桌,幾張椅子,用來供顧客短暫的休息,飯點時則用來吃飯。與貓同側的書架與櫃檯之間有一扇門,門後是樓梯和另一扇門,二樓有六間包廂,不是很大,用來給一些急於體驗或是不方便把錄像租回家的客人使用,以及一間衛生間。三樓則是三間臥室和一間盥洗室,其中一間臥室是埃默思開學的前幾天老闆清理出來的客房,直到現在埃默思也不知道是給誰住的,畢竟大叔收養他的十年間並冇有同其他人有過密的來往,最多有過一些書信交流;另一扇門則通往後廚、倉庫和一間小衛生間。埃默思先走到櫃檯邊把揹包放下,然後摸了摸灰貓柔順的長毛,“我回來了,老闆。”是的,大叔管這隻貓叫老闆,對外則一向隻自稱店長。然後埃默思看見了被老闆一隻爪子壓住的信封,封麵寫著“埃默思親啟”,使用的是大叔教給他的方塊字。埃默思走到櫃檯後方,坐在高腳椅上,纔拿起信封打開。信的內容也是方塊字,彷彿有什不能外傳的機密一樣:“小子:你看到這句話的時候大叔我應該已經走了,你的生日我可冇有忘,禮物就是這家店,還有店長的位置。說實在的,帶了你十年,在這條街也呆了不止十年,多少有點捨不得。“但是你也知道的,大叔我和你一樣,原本都是在流浪的。其實你比大叔還好點,雖然我長著一副所有人都不會看錯的遠東麵孔,但我其實不是遠東人。我啊,找不到自己的故鄉了。“前幾年你還小,老闆也不讓我到處跑,我就和她約定,等到你成年了,我再去世界上逛逛,也順便找找我的家鄉。你讀到這的時候我估計已經坐上去遠東的船了,勿念。“關於這家店,有些東西老闆會跟你說,我要叮囑的不多,首先是別帶著老闆到處亂跑,她老人家不喜歡也不習慣這樣;我教給你的那些東西你勤些練,一個人開店當家了總得有點自保能力,也保護好老闆;我教你的那些東西你想外傳的話多留心,隻教給那些你認為值得信任的人。“大叔我隻給你留了大學四年的學費,生活上的開銷你就自己努力靠自己賺回來吧。“大叔我走了,勿念。”信封麵還夾著一張金秤銀行卡,以及一張記錄了和店有著長期協議的客戶名單。實際上等到埃默思看完這封信,大叔也才走到街口不久,甚至還冇打到去港口的車。但是他也冇追出去,隻是把信再從頭看了幾遍。不知過去了多久,埃默思把信放回信封放下,還冇來得及看其他東西,抬眼就正對上老闆的目光。“喵~(冇良心的還是走了,哎~)”那瑰麗的綠色像是會說話一樣,埃默思盯著老闆的眼睛,心底剛升起這樣的感慨,就意識到老闆好像確實有在說話,或者說他好像突然能聽懂老闆的叫聲了。“……喵?”埃默思盯著老闆,遲疑地張嘴叫了一聲回去。冇看錯,老闆這回翻了個白眼,“喵~(老闆我還是聽得懂人話的~)”“欸?這是什情況啊?”埃默思開始感到腦子不夠用了。老闆又優雅地白了他一眼,“喵,喵~(小埃同學啊,你們高中就學過神學史吧~)”埃默思尚且有些木訥,下意識地迴應了一聲,“昂。”世界由三大主神支撐著運行:數與量的沙漏,升與墮的支點,以及亡與歸的黑日。此外,眾生中如果在某些概念和理念上奉行至某一個極致,同以太與世界共同的源頭——源流當中的規則共鳴的話,也能與對應規則綁定升格為神。換句話說,主神之所以為主神,也隻是因為其綁定的規則對世界足夠重要罷了。老闆舔舔爪子,輕輕巧巧地喵了一聲,“喵嗚~(老闆我啊,當年可是很強的喲~)”“您的意思是?”埃默思下意識用了敬稱。老闆的叫聲明顯多用了些力,“喵,喵!(冇錯,‘繁複之因果’這一概唸對應的神明就是我噠!)”“嗯?”埃默思的腦子愈發亂了。“喵,喵~(冇良心的跑了,本大人的首席代行者可是空出來了哦~)”老闆的叫聲柔軟,就像是趁熱打鐵一般誘惑著埃默思。埃默思感到身上彷彿有貓爪子在撓似的。實際上,老闆確實也悄悄地用肉球蹭了蹭埃默思的手臂。等等等等,讓我捋捋……埃默思強迫自己冷靜。從頭開始吧,大叔開了家店,養了隻貓,今天大叔走了留下了店和貓給自己,然後貓說話了。等等,老闆剛剛還說了什來著?“繁複之因果”?代行者?能夠考入綠蘿學院,埃默思各科的成績都是相當拔尖的水平,自然也不會對“繁複之因果”這個詞感到陌生,畢竟縱觀整個神學史,這個詞對應的那位存在都稱得上是“臭名昭著”的。在談及神圈眾多糾紛的起因時往往都有一席之地。這個詞本身屬於是對“因果”這一概念加以限製之後得到的,由這樣的概念升格為神的存在實際上同“因果”概唸對應的神比起來算是削弱版。一般來說,神學界都認為與“因果”概唸對應的規則,其重量級是足以對標主神的。言歸正傳,什樣的因果纔算複雜呢,這樣的概唸對應的神又會是怎樣的呢?舉個例子,各路野史往往都會試圖借“繁複之因果”的名號來自證其可靠程度。然而這位「繁因」隻會給那些屬實、且足夠取悅祂的記錄賜下認證。因此最後呈現在大眾視野當中的情況是,越是荒誕不經的曆史記錄,越是會帶有「繁因」的認證標記。換言之,這位神明往往出現在各種紛爭與矛盾的一線吃瓜現場,小到家庭倫理,大到兩國之爭,祂都不會錯過。由此這位神明對於各種離奇荒誕的事情抱著多大的熱情和興趣屬於是可見一斑了。此時埃默思忽然意識到有個事情:他對於「繁因」的所有瞭解,儘數來自於店的藏書,而在「支點」的代行者成立的基石組織的定義下,是屬於可能對人類存在高度威脅的“野神”,有關的資料是被限製了流通範圍的——如果大叔確實是「繁因」的代行者、老闆確實是「繁因」本尊的話,店存在這多“野史”,反而更說的通了……“喵,喵……(冇良心的還讓你照顧我,你看看你自己這接受能力怎讓我放得下心……)”看著陷入思維風暴的埃默思,老闆的叫聲顯得有些無奈,甚至帶有一絲絲委屈,“(我勉為其難證明一下自己吧……)”藍灰色貓貓抬起一隻肉嘟嘟的前爪,觸碰到了站在櫃檯前方的埃默思的身體。埃默思突然感受到腦海深處有一瞬彷彿被針刺了一般,接著發現自己的視野當中突然變得“色彩斑斕”了起來:各色的半透明絲線從各種事物上延伸出來,相互連接,當埃默思集中注意力感受其中某一條時,甚至還能具體感受到絲線的含義——所有事物之間的因果關聯,都在他雙眼注視之下一覽無餘……反應過來之後,他下意識把視線轉向老闆。——強光幾乎要刺瞎了他的眼鏡。好久之後,埃默思才緩過來。“所以是您剛剛說的都是真的?”“喵~(當然~)”“所以店那些不是野史?”“喵!喵~(這些都是我的曆代代行者與信徒辛辛苦苦刻錄給我的!)”“所以您現在不是全盛時期?”“喵……(受過傷,又感覺恢複也冇意思,就這樣也挺好的)”“所以您需要我做什呢?”“喵!喵!(我想吃炸雞!還有炸鱈魚!)”一人一貓聊了好久。隨著時間的推移鏽河街愈發熱鬨起來,埃默思索性起身把卷閘門拉了下來。在把門關起來之前,他站在門口,目光順著街一直望到很遠的地方。他就這樣站了好久。直到老闆在櫃檯上又喵了一聲,他才徹底把門關上,去到後廚熱晚餐。飯後老闆讓他先去休息,做好心理準備,明天就正式封他為代行者。埃默思自然睡不著,洗漱完之後做什也都冇心思,思緒駁雜,大叔和老闆的身影在腦海中的漩渦交織,他在床上一直輾轉到深夜才堪堪睡去。自來店起他就是一個人睡的,這個晚上似乎和往日並冇有很大區別。這是徹底入睡前,埃默思的最後一個念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