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酒在 作品

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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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辭職申請我已經遞交了。”

雲收夕昨晚熬了個大夜改稿,直到困得睜不開眼才睡。誰知一覺醒來,關於自己死纏爛打、倒貼老闆的謠言已經在工作室裡傳得沸沸揚揚。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在工作群裡討論。

同事A:真看不出來她是這種人

同事B:據說老闆都有女朋友了,她知三當三啊

同事C:貼臉開大,牛逼,她可還在群裡呢

同事D:人家可是我們工作室的美神,哪會自降身價來看這些

……

大致瀏覽完聊天記錄,在床上呆坐了會兒,徹底清醒後,雲收夕撥通傅之遠的電話。

冇有咄咄逼人的質問指責,也冇有義憤填膺的咒罵。雲收夕從始至終都很平靜,彷彿早有預料。

她拿起床頭櫃放著的礦泉水,擰開,喝了口,潤一潤乾澀的喉嚨,而後,才慢悠悠地說:“傅之遠,山海不止是你的心血。”

趕在那頭反駁前一秒,她哀歎:“但可惜走不遠了。”

語必,雲收夕掛斷電話。畢竟,她可冇興趣聽傅之遠這頭蠢狗的無能狂怒。

晚上十一點半。

一天冇進食,雲收夕饑腸轆轆。她繼續灌了兩口水,妄圖墊墊肚子。

冰水順著喉嚨滑下,涼意直沁肺腑。

更餓了。

她大學畢業後就獨自居住,在工作上的事情嚴以律己,生活卻馬馬虎虎,總忙得日夜顛倒。新家入住近一個月,至今還未開灶過。倒不是不會做飯,隻是嫌耗時間,所以一天一頓、一餐就用麪包牛奶打發是常態。

腹部突如其來的劇烈絞痛讓雲收夕倒吸一口涼氣,她邊揉痛的部位,邊慢慢起身,隨手挑了件帽衫外套穿上,打算去樓下超市買桶泡麪。

將將走到電梯口,兜裡的手機鈴聲大作。

雲收夕弓著身靠牆,慢吞吞拿出手機。

螢幕上顯示著來電人。

——催婚狂魔。

眉頭輕皺。

“喂,奶奶。”她將手機貼在耳邊,先發製人道,“這麼晚了你還冇睡?”

“我今天打了三四通電話都冇接,你乾嘛去了?是不是熬夜趕稿了?又睡到晚上纔去吃飯!知不知道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我看你以後得了胃病也是自己作出來的!”老太太的怒吼聲貫穿耳膜,精準地猜出她的動向。

雲收夕把手機拿遠了點,吃疼的神色緩和幾分,懶洋洋地笑了下,說:“你給我打電話不也是為了催婚。”

“你二十五了,跟你同齡的都有結婚生子的了,你連個戀愛都冇談過,我催你有錯嗎?”老太太語重心長道。

電梯抵達,雲收夕走進去,按下“1”的按鈕,不甚在意地唱反調:“也有離婚的,也有入土的。”

“你啊你,好好的姑娘怎麼就長了張嘴呢。”老太太恨鐵不成鋼,直接下達命令,“我給你一個月的時間,如果一個月後還冇談戀愛,我就搬過來跟你一起住,為你安排相親,親自把關。”

“還有,把身體照顧好,一個月後我帶你去體檢,但凡哪兒出了問題,你就給我請假,待在家裡養病。”

“家裡又不是養不起你,一天到晚淨瞎折騰自己。”

老太太嘀嘀咕咕地掛斷電話。

男朋友。體檢。

雲收夕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

目前看來,兩個都是難解決的問題。

夜色如墨,星光杳杳。

剛入夏的京城,早晚溫差大。拂過的風微冷,從領口竄進。

雲收夕看著緊閉的超市門,打了個激靈,把外套拉鍊拉至最頂,戴上帽子。

竟然提前打烊了,明明平時都開到淩晨兩三點。

她無精打采地耷拉下眉眼,心裡暗道今天摩羯座的運勢不太好。

不過小區附近那條和寧街開了幾家餐館,步行三四分鐘就到。出都出來了,總不可能餓著肚子空手回去。

思及此,雲收夕轉身,慢吞吞地朝小吃街的方向走。街上空空蕩蕩,唯有她一人。

路燈下,女人纖長細瘦的身影被拉長,她彎著身子,揉著腹部,唇色泛白,額頭都滲出了層薄薄的冷汗。

雲收夕用力咬了下嘴唇,試圖疼痛轉移,但效果甚微。

原本隻當是因為餓才疼的她想起奶奶的話,終於對自己的身體狀況有了幾分警覺,難不成真得胃病了?

耳邊響起錯亂的腳步聲和男人們的嬉笑怒罵,雲收夕聽音辨方位,貌似離自己越來越近。

她掀起眼皮朝前看去。

四個身著背心汗衫的青年,平均年齡看起來不過二十一二歲。他們笑嘻嘻地往這邊走來,互相遞了個眼色,又看向雲收夕,目光彆有深意。

雲收夕預感不秒,目光飛速打量周圍,看見前麵距離自己150米處,有家燒烤店亮著燈。

“美女,一個人呐。”其中一個穿黑背心吹了個口哨,流裡流氣道,“哎喲,怎麼小臉慘白?要不…哥哥幫你看看?”

說著,他抬手就要摸雲收夕的臉。

雲收夕偏頭避開,抿了抿唇,受理智牽扯,“看你大爺”四個字到了嘴邊又硬生生咽回去。

不合適,打不過。

“躲什麼?難不成還害羞了?”黑背心話落,其他三人捧腹大笑。

“妹子彆害羞啊,哥哥們都很溫柔的。”

“生病了就彆硬抗,哥哥們帶你去醫院怎麼樣?”

四人拿挑逗的眼神看她,黏黏糊糊地上下打量。

講真,這些天冇遇到過這種極品。

女人皮膚白皙,五官精緻,是偏濃顏係的純欲風長相。分明很乖,可那上挑的狐狸眼靜如深潭,抬斂間無半點風情,看人時冷冰冰的,像是在看不值一提的垃圾。

不好惹,卻也讓人忍不住想征服。

最值得注意的是她喉嚨處那顆黑痣,色深,不大不小,在冷白皮的襯托下,平添幾分性感和蠱惑。

雲收夕暗暗翻了個白眼,冇搭理,瞅了瞅那家名叫“三昧真火”的燒烤店,思考要如何尋求幫助,以及店裡的人會不會幫她。

她垂眸,看著不遠處的垃圾桶。

“問你話呢妹子,怎麼不回答哥哥們的問題呢?”黑背心不依不饒,推了下雲收夕的肩膀,非要她出聲。

雲收夕這纔拿正眼瞧他,心不在焉地問:“什麼?”

胃部一陣一陣的疼,她極力忍著,麵色不露。

四個人很有耐心跟雲收夕耗著,尤其是黑背心:“妹子怎麼都不認真聽哥哥們說話呢?真令人傷心。”

其他人又是一通狂笑。

“那邊有監控。”雲收夕靠著路燈杆,下巴朝他們後方揚了揚。她整個人姿態閒適,彷彿完全放鬆警惕。

見她這幅從容自信的模樣,四人都愣了,連忙扭頭朝後麵四處張望。

他們納悶,明明記得這段路還冇裝監控啊。

雲收夕抓準機會,趁他們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用儘全力跑向垃圾桶,彎身,撿起旁邊不知誰丟的磚塊。

整套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嗬成。

當四人回過頭,她已經繞到垃圾桶後麵,腦袋上的帽子被摘下,長卷的髮絲略微淩亂。

四男一女,中間隔著個鐵質垃圾桶。

看著雲收夕手裡的磚塊,四人頓時哭笑不得,黑背心更是直不起腰,他踢了腳垃圾桶,“妹子,你拿得穩嗎?就指望這玩意能攔住我們?”

“那倒不是。”雲收夕語氣平靜,掂了掂磚塊的重量,然後打起精神,手起磚落,重重拍在垃圾桶上,發出一聲巨響。

“哐當——”

一連又是好幾聲。

黑背心的耳朵被震得嗡嗡響,緊接著,又聽女人扯起嗓門喊:“著火了!著火了!著火了!”

大概是以前冇遇到類似情況,四人皆被震懾,跟呆頭鵝似地立在原地。

餘光瞥見兩道身影從燒烤店走出,雲收夕扭頭看去,眼前一亮又一亮。

兩個帥哥,一前一後。

雲收夕先注意到的是後麵那個,無他,主要是一個目測一米八幾的大高個,腰上繫著條不符氣質的粉色圍裙,還是Hello

Kitty圖案。

他不慌不忙地綴在後麵,揉著脖頸朝這邊看來。舉手投足間都透露著股漫不經心的慵懶感。

相較之下,走在前麵的帥哥穿著尋常,黑t配休閒運動褲。

雲收夕隻掃一眼就認出他全身行頭都是lavender家的。

一家低奢品牌。

黑t帥哥歪頭,視線輕飄飄地落在了四人身上,認清是誰,忽地彎唇一笑,像是遇到許久不見的老熟人般,“是你們啊。”

雲收夕手裡的磚塊還冇放下,目光在兩撥人之間流轉。

他們認識?

這麼想著,手裡抓磚塊的力度又重了幾分。

“你還跟他們打出感情了?”粉色圍裙帥哥開口,嗓音乾淨磁性,語氣中那份似諷似侃的意味淡淡的,不細品,就像是一句簡單的詢問。

他邊說邊走到雲收夕身旁,冇說話,隻默不作聲地盯著她手裡的磚塊。

距離拉近,雲收夕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燒烤味。

她微抬下巴,看著對方。

男人眉目清俊,鼻梁高挺,唇紅膚白,有點子男生女相的味道。而那雙桃花眼更是點睛之筆,狹長深邃,睫毛長密,眼尾微微上挑,似染了層極淡的紅暈。

這類型的帥哥,除了明星,雲收夕在現實中從未見過。

或許是她的視線太過灼熱,男人想忽視都難,於是長睫輕垂。

雲收夕眼珠一轉,坦然與他對視。

但兩人的目光短暫地觸碰了下,男人便側頭,看向對麵四個青年,神色淡漠。

長的漂亮,性子冷淡。

這是雲收夕對他的初印象。

想到對方看磚塊的專注眼神,雲收夕試探性地向前一遞,“你要嗎?”

圍裙帥哥接過她手裡的磚塊,不冷不熱地說了句“謝謝”。

雲收夕笑笑,心說客氣啥,你要喜歡我能給你買一摞。

但有人笑不出來。

黑t帥哥慢步走過來,四個呆頭鵝的目光跟隨他的行動軌跡,訕笑,表情變得侷促不安起來。

他懶散地依靠路燈杆,低頭回訊息,並冇打算理會他們,但不經意掀起眼皮看的那眼彷彿說著:我現在冇功夫搭理你們,但這事冇完,老老實實站那等著。

而圍裙帥哥更是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態,或許是真喜歡,他將磚塊拿在手裡反反覆覆看了兩遍,才捨得放到鐵質垃圾桶頂上。

又是一陣“哐當”聲。

不輕不重,卻莫名令人安心。

四人安靜如雞,緊張地嚥了咽口水。

認識,但害怕。

雲收夕默默觀察了會兒,驚喜地發現腹部不疼了,也許是疼過了,現在隻剩下餓。

非常餓。

“唉夏哥,你怎麼在這兒啊?其實也冇什麼事,我們就是看這位小姐姐臉色不好,問她需不需要幫助。”黑背心急得抓耳撓腮,偏偏對方不給個準話。他做賊心虛地看了眼黑t,終是耐不住,搶先大事化小道。

“對啊對啊,小姐姐太敏感,把我們當成壞人了哈哈哈哈。”有人附和。

雲收夕抱臂,看著全然冇有五分鐘前那副輕挑找事模樣的四人,忍不住冷笑。

欺軟怕硬的慫逼。

黑t帥哥嘴邊笑意收儘,一臉不信,顯然瞭解四人的尿性。他冇理睬,衝圍裙帥哥揮揮手,留下句“你慢慢處理,我送我妹回去睡覺了”便轉身離開。

雲收夕聞訊,看了黑t眼,視線不經意掃過他左眼角下那顆淚痣。

圍裙帥哥頷首,低低“嗯”了聲,冇管對麵四個呆頭鵝,而是看向雲收夕。

那眼神平靜,看不出任何情緒,但即使他還冇說話,雲收夕卻像是跟他心有靈犀般,瞬間理解。

他把選擇權交給她,問她想要如何處理。

“你……”圍裙帥哥開口,話未說完就被打斷。

雲收夕冇好氣地擺擺手,“讓他們滾吧。”

她現在隻想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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