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5日(星期五)淺村悠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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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9月25日(星期五)淺村悠太
星期五。我和綾瀨的麵談當天。
早上的開始和往常一樣，我和綾瀨一起把早餐擺在桌上。
老爸已經坐下來用平板電腦看新聞了。
“好了，義父，味增湯。”
“謝謝你，沙季。”
老爸高興地接過碗時，玄關傳來開門的聲音。
“我回來了!”
在客廳裡的我們聽到亞季子的聲音，一齊回過頭來。
“啊，你回來了，亞季子。”
老爸最先回答。我們也遲了一會兒才說了聲“歡迎回來”。
“我回來了，太一。”
“辛苦了，要一起吃飯嗎”
“吃。我想如果不早點回來，就不能保證睡覺的時間，所以冇在那邊吃。”
“是嗎不過，現在睡一覺，能起來嗎”
“我想應該能起來。嗯，我還想再確認一下時間，不過，悠太，沙季。”
聽她這麼說，我和綾瀨都拿出了手機。確認登記的預定時間。
“我這邊是從16點20分開始到16點40分。”
“我在後麵。從16點40分到17點。雖然冇有移動時間，但我們是隔壁班。”
亞季子也盯著自己的手機，複述了我和綾瀨說的時間。
“嗯，冇問題，好像冇有錯。”
“不過，按照這個日程安排，我覺得現在就睡不著了。”
“我打算坐出租車去學校。所以,我想如果16點之前出發的話就來得及了。起來洗個澡。吃飯，刷牙,換衣服,然後化妝……。嗯,大概14點起來就冇問題了。”
“現在是7點，如果8點睡的話，能睡6個小時但是，比平時少一點吧”
老爹說。
想到平時都能睡到傍晚，確實時間很短。
“回來之後就能睡著了。今天是休息。問題是起床的時候沙季和悠太都不在家。”
老實說，亞季子小姐起床有點難。
“太一，到了14點，請給我打一通怒濤般的起床電話!”
亞季子雙手合十，彷彿要拜在地上說著。
“媽媽，你還有工作，真是麻煩您了。”
“不過……”
“哈哈哈。交給我吧，亞季子。這種事不會妨礙工作的，很簡單的。”
亞季子的表情一下變得明朗起來，綾瀨也聳了聳肩。
老爸雖然是個基本冇用的傢夥，但在這方麵很有包容力，給人一種成熟男人的感覺。
亞季子開朗起來，但又馬上垂下眉毛，一臉不安。
“可是，真的冇問題嗎能起來嗎還有，老師會不會覺得媽媽我很奇怪”
“怎麼會有人說你奇怪”
“是、是嗎”
聽了老爸的話，亞季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靦腆起來。
“當然了。”
老爸答應了。而且在那裡對視。
我和綾瀨也在心裡苦笑著老爸他們那令人髮指的舉動，但還是鼓勵他們說:“沒關係的。”
“媽媽，你要吃飯就趕緊坐下，站在那裡會添亂的。”
“好的好的。”
“義父的時間冇問題嗎”
父親聽了綾瀨的話，看了看牆上的時鐘。
“嗯……差不多該出去了。謝謝。”
目送著去洗手間卸妝的亞季子的背影，父親抓著包站了起來。
“那麼，亞季子就拜托你了。”
我和綾瀨都點了點頭。
不，應該拜托你的是我吧
亞季子回到了客廳。就這樣坐下來開始吃準備在麵前的早餐。
“媽媽，中午起床後要吃什麼咖哩剩下的我已經凍好了。”
綾瀨說，我覺得她會因為辣味而清醒過來。
“之後去見老師，我不想吃太辣的東西，就吃早飯剩下的。啊，還有一個雞蛋對吧”
“嗯……有。”
“我自己會想辦法的。對了，你們也差不多該去學校了吧”
如果是平時，綾瀨應該是出門的時間。
“悠太也不用收拾了，吃完我來收拾。”
“我明白了，謝謝。”
綾瀨像往常一樣先出了家門，我也晚了一步纔拿起包。
“好了，為了傍晚能起床，加油睡吧!”
我穿上鞋子走出家門，身後傳來亞季子的聲音。
宣告第四節課結束的鐘聲響起。
下午開始是三方麵談，但離我還有四個多小時。
我一邊吃著便當，一邊思考如何打發麪談之前的時間。
“淺村，明天見。”
“啊，又來了!”
先吃完的丸抱著書包衝出了教室。不管怎麼說，丸在練習上認真得讓人目瞪口呆。
我當然變成了一個人。
這種時候，回家部冇有可以在校內消磨時間的地方。
教室會被三方麵談占用。
圖書館這個詞突然浮現在腦海中。對於愛書之人來說，這是最先想到的地方，但我讀的書大多不在圖書館。所以使用頻率並不高。
好久冇去了，去看看吧。
我提著包向圖書館走去。
水星高中的圖書館與校舍是獨立的。校舍旁邊有一棟被稱為“圖書館樓”的兩層樓建築，沿著走廊就可以到達。一樓是音樂室，二樓是圖書室。既然如此，“音樂館樓”不也挺好的嗎嗯，大概有什麼曆史由來吧。
走近圖書館樓，一樓的音樂室傳來銅管樂隊的演奏聲。水星高中的三方麵談在三個年級同時進行。雖然也可以說是重點高中的風格，但因為下午冇有三年級的課，社團活動比平時開始得更早。這點也可以說是不像重點高中。
走上樓梯，打開圖書室的門。
走進室內，一股舊書的氣息撲鼻而來。這是走進神保町一家老字號舊書店時所感受到的獨特氣味。雖然有很多人不喜歡沾滿手垢的舊書，隻看新書，但我並不討厭這種味道。
因為那是人類傳承下來的睿智的味道。
和考試前相比，室內的人並不多。環顧四周，連三分之一的桌子都冇坐滿。
我突然想到，綾瀨在哪裡打發時間呢
腦海中閃過這樣的念頭，我在書的森林裡慢慢地走走看看，並冇有那個熟悉的頭髮明亮的少女。
但是，取而代之的是——。
“咦怎麼了”
奈良阪真綾在那裡。
“不，一般都是打發時間，我今天要麵談。”
“啊，淺村也是啊。”
“也就是說，奈良阪也是”
她向我招手，叫我過來，我在奈良阪旁邊坐下。離遠說話，聲音會太大。幸運的是，坐桌子旁的隻有奈良阪自己，周圍還有書架砌成一堵牆。
“什麼時候”
“我從16點20分開始。”
“啊，很近。我就在那附近。16點開始。”
原來如此。和我差不多的時間段，也就是說和我一樣有空。
不過，這個時間段和綾瀨也很近，一起消磨時間也未嘗不可。
一問才知道，原來是綾瀨先說要回家，然後就離開了學校。
確實，回家一次再上學也完全來得及。自己也回去就好了。
現在回去的話……。
我找了找手錶，冇有找到，於是拿出手機。還不到13點。怎麼辦回去嗎
現在回去的話……雖然不願意，但家裡還有綾瀨，兩個人獨處會很尷尬吧，我想了很久才意識到。不光是綾瀨，亞季子應該也在家裡睡覺。而且，差不多該起床了。
同時也想起了亞季子小姐今天早上說的話。
“問題是起床的時候沙季和悠太都不在家。”
難道是綾瀨……。
“怎麼了淺村君，你好像很嚴肅地皺著眉頭呢~
~”
“啊，冇什麼。”
但是，現在連我也回家的話，可能會因吵鬨而削減亞季子小姐的睡眠時間吧。
“那麼擔心三方麵談”
“那倒不是，不……”
我差點坦白自己有件煩心事。這難道是一種高級的誘導性審問嗎
“——這個時間的話，奈良阪應該也能回家一次吧”
“哎呀，本以為今天可以從弟弟們的照顧中解放出來，冇想到……”
她笑著說。
母親為了麵談請了假，而且為了奈良阪和母親都不在家的時間，祖母來家裡照顧弟弟們。
“不容易啊。”
“可愛是可愛，但偶爾也想能自由點。”
比起這種事，奈良阪稍微壓低了聲音。
臉幾乎貼在桌子上，抬頭看著我。
“淺村，你不是喜歡沙季嗎”
“不是的。”
能立刻回答反而是錯誤的。奈良阪這個人，雖然看著像砂糖點心，卻有著奇妙的敏銳直覺。
“真的”
“奈良阪你應該知道吧我和綾瀨是兄妹。所以不可能的。”
“可是……”
“什麼”
“但你現在還是說‘綾瀨’啊。”
心臟撲通撲通地跳了一次。那裡啊。
“是嗎”她把額頭貼在桌子上說道。
“雖說是兄妹，但畢竟是義理的。而且，幾乎是他人一樣的關係。在我看來，兩個人都是互相喜歡的。”
坐在桌前自言自語似的說道。
“不是這樣的。”
“嗯，看走眼了嗎”
還在對著桌子嘟囔著什麼，這種姿勢不覺得額頭疼嗎
奈良阪突然抬起頭，把手臂伸向天花板，嗯地伸了個懶腰。
“是嗎那我可以去應援其他人也可以吧”
“什麼”
“所以說，如果有喜歡沙季的男生，我也會支援他。”
這麼說，莫非有那種傢夥
“那又不是需要我許可的事。”
“嗯，這樣啊，嗯。”
奈良阪抱著胳膊，反覆說了好幾次。
她似乎陷入了沉思，我不理會她，四處尋找打發時間的書。還有三個多小時，薄一點的書應該能看兩本。
翻找了半天，發現了幾本昭和時代出版的海外文學文庫本。
施托姆的《茵夢湖》142頁。
易卜生的《玩偶之家》148頁。
這樣的話正好。
我從書架上抽出來，回到桌上。
奈良阪雖然不在了，但她的書包還在那裡，說明她和我一樣去找書了。開始看書，不知什麼時候奈良阪回來了，也在我旁邊看書。
幾乎冇有交談，隻是默默地站在旁邊看書。
“我先走啦~
~”
回過神來，奈良阪正拿著包準備離開。
時間似乎先到了。
也就是說，我還有二十分鐘。
一口氣讀完剩下的幾頁，我也站了起來。
就在這時，調成靜音模式的手機震動了。
亞季子在LINE上給我留言了。寫著馬上就到了，在電梯口碰麵。
還完書後，我離開了圖書館樓。
16點10分整，亞季子出現在電梯口。
“讓你久等了，悠太!”
“我也剛來。”
麵前的義母，和上班時不一樣，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
外麵披著一件單色夾克。裡麵穿的是U領襯衫，平時穿裙子，今天卻穿了一條藍色褲子。一隻手提著雙色包。
是辦公室休閒裝的感覺吧。不過於死板，又不失認真。
我第一次看到亞季子小姐這個樣子。
我把為前來麵談的家長準備的室內鞋遞了過去，亞季子一邊說著謝謝一邊換上。
“能給我帶路嗎”
“這邊。”
我的教室和綾瀨的教室在教學樓的二樓。我把帶她到樓梯上，一邊簡單介紹校舍內的情況一邊帶路。
“悠太和沙季是隔壁班吧”
“是的。”
“在成為一家人之前，兩人真的冇見過麵嗎如果是隔壁班的話，見到過也不奇怪吧。”
“應該有吧……”
上體育課或者走在走廊上的時候，應該有過很多次擦肩而過的機會。
“……可是，我不記得了。”
“啊，紳士。你不會被可愛的女孩子吸引住目光嗎”
“這就有點過分了，現在光是看就有可能被稱為性騷擾。”
“你太在意了，如果不是彆有用心，彆人是不會在意的。”
“你能準確判斷他有冇有企圖嗎”
“當然。”
“直接斷言啊。”
把怎麼想都證明不了的事情簡單化。這一點和綾瀨完全不同。
雖然是敷衍了事的言行，卻絲毫冇有讓人感到不負責任，這是亞季子的性格使然嗎或者，有那麼一瞬間，我差點相信亞季子真的看出來了。
“你可以直接斷言~
~如果弄錯了，隻要說聲‘對不起’就可以了。”
“太厲害了……”
心裡剛想相信，卻發現是這句滑稽的台詞。
真是的……。和平時不一樣的穩重的西裝形象被破壞了。
不過，我並不討厭。
和幾個月前還是他人的女性現在作為母親在學校裡見麵，我一直覺得很奇怪，但看到亞季子在學校裡也和家裡一樣，顯露出與眾不同的一麵，我就安心了。
我的親生母親在家裡和學校的態度判若兩人。
老實說，當時還是小學生的我，覺得那個人很可怕。那個人也許有什麼原因。但我無法相信能表現出TPO(time
place
occasion)變化的人。
亞季子的正常狀態讓我覺得有點溫暖。
“啊，這裡。”
“好的。謝謝你，悠太。我會努力的。”
我覺得三方麵談不需要什麼努力的要素……算了吧。
確認時間後敲了敲門。
等著班主任的回答，我打開了教室的門。
“請坐。”
被請坐在椅子上，我和亞季子小姐和班主任隔著桌子相對而坐。
三方麵談本身在初中的時候就有過，水星高中從一年級開始就有了，所以並不是初次體驗。但我還是第一次和母親一起在這種地方，總覺得有些緊張。
班主任根據進路調查用紙的內容，粗略地陳述了對我的看法。
班主任是個冇什麼特點的男老師，名字也叫鈴木，在日本不知有多少人叫這個名字。順帶一提，綾瀨班上的班主任是一位女老師，她的名字也是我們常見的佐藤。
我和綾瀨商量三方麵談的時候也提到過這個話題，因為是日本使用率前三名的名字，概率上應該不奇怪，但兩人都覺得這真是個奇妙的巧合，笑了好一會兒。
“所以……”
班主任的話讓她回過神來。
因為不太想聽班主任對自己的評價，所以一直置若罔聞，結果話題好像是關於自己最重要的前途。
“我想悠太如果繼續努力下去，還是有可能考上東京都內的名牌大學的。”
出乎意料的高評價。
我若無其事地看了看旁邊，亞季子的臉頰放鬆了。好像很高興。
但是，她的表情在下一個瞬間凍結了。
“這也是因為母親教育得好……”
鈴木老師說到一半，突然意識到她是最近纔再婚的，於是就停了下來。
我立刻發出聲音。
“是的，我真的很感謝母親。”
我直直地看著班主任的臉斷言道，所以我並冇有仔細觀察亞季子的表情。
視野邊緣的亞季子小姐似乎驚訝得瞠目結舌。
鈴木老師雖然對我有點不滿，但敢保證，隻要我繼續努力學習，一定能考上理想的學校。
我回了一句謝謝，然後和亞季子走出了教室。
下一個同學和父母已經在走廊裡等著了。和我們交換著走進教室，關上了門。
意外地把時間用到了極限。看了看手機，時間是16點38分。隻剩兩分鐘了。
“綾瀨的教室在這邊。”
“必須快點!還有，剛纔謝謝你了，悠太。能得到悠太的認可我很高興。眼眶都熱了。”
被她笑著這麼一說，我也覺得心裡暖暖的。這個人隻因為我的一句話就這麼高興。
“太高興了!”
“等、等、等一下，彆拽我的胳膊。”
冇想到會被抱在懷裡。
儘管如此，我還是驚訝於自己能如此近距離地感到舒適。
我這個人對亞季子來說應該隻是“淺村太一的兒子”，但這個人從一開始就把我當作家人來接受。親生母親從來冇有抱過我。至少在我懂事以後。那天哭泣的小淺村悠太現在終於露出了笑容。
啊，老爸能和這個人結婚真是太好了……。
走了一會兒，走廊上的椅子上空無一人。咦正想著，綾瀨正從電梯門口走來。
亞季子一邊打招呼一邊小跑著走了過去。
兩人正要走進教室時，綾瀨回頭看了我一眼。
一時語塞。我應該跟她說點什麼嗎
“三方麵談，加油!”
說的都是些無傷大雅的話。
“嗯，回頭見，哥哥。”
說著，綾瀨和亞季子一起走進教室。
那麼——。
今天的計劃全部結束了。也冇有打工。
“先回去休息吧……”
我再次向樓梯口走去，轉過走廊的拐角時，在樓梯口突然有人搭話。
我抬起頭。
一個穿著網球服的男子拿著球拍站在那裡。
“是淺村君吧”
“……是啊。”
是誰來著這張臉好像在哪裡見過。
“你不記得嗎新莊圭介……”
聽到名字，我想起來了。
“啊，夏天的時候。”
“對對。”
是一起去遊泳的成員。是綾瀨、奈良阪的同班同學。多虧了奈良阪在自我介紹的時候做的富有特色的介紹，一聽到名字就馬上想起來了。
“嗯，我先向你道歉。對不起，我冇打算偷看。”
“什麼”
我歪著頭想，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實際上，接下來的三方麵談應該輪到我了。我中途退出了社團，結果……”
啊，這莫非是
“媽媽和淺村一起從教室出來，然後就和綾瀨彙合了……怎麼回事”
一瞬間，我不想告訴他。但同時又想起了剛纔亞季子高興的表情。
否定也不對啊。
“我們是兄妹，也不是什麼值得大聲宣揚的話題。”
“啊可是，你是淺村，她是……”
為什麼姓氏不一樣呢
“因為父母是再婚。”
“嗯，也就是說”
“那是最近的事。所以說，綾瀨簡單來說，就是我的義妹。”
剛一出口，一股苦味就在口中蔓延開來。
“是嗎，我還以為……”
以為——以為什麼
“那我先走了。”
回家的路上。我一邊蹬著自行車一邊……。
我反覆回味著看到亞季子的笑容時心中蔓延的溫暖，和承認綾瀨是自己妹妹時口中蔓延的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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