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3日(星期四)淺村悠太
-
第四卷
9月3日(星期四)淺村悠太
放學前的班會。班主任在快結束的時候給我們發了一張檔案。
“那麼，發下去的檔案，下週四之前交給班長。”
班主任走了出去，門關上的瞬間，教室裡一陣騷動。如果是平時同學們都會抓起書包離開教室，但冇有人冇有起身。
喂，怎麼辦你，怎麼寫
我聽到這樣的聲音。
有人開始和周圍的人商量，有人盯著眼前的檔案歎氣。
雖然各種各樣，但都是認真的。班主任發給我們的是，調查畢業後的工作方向的東西。
這個月下旬將進行三方麵談。也就是說，眼前的進路調查用紙就是為此準備的資料，班主任、家長和我們要以此為基礎進行討論。
“今年，已經到了這個時期了啊……”
我揮舞著手中的紙張，對著坐在前麵的好友的背影說道。
“我們都高二了啊，今年的認真程度不一樣了。不過，淺村啊，這麼憂鬱的語氣，你也還冇決定前途嗎”
丸回過頭來，皺著眉頭。
“你也咦丸也是”
“為什麼露出這麼意外的表情”
“不是，我還以為你肯定會走棒球這條路。”
不管怎麼說，我們學校的棒球部還算相當厲害。他是在那個棒球部當了兩年捕手的男人。在甲子園獲得優勝，進入職業道路……也許不會這樣，但看丸對待棒球的態度，我覺得他會走向某種關聯的道路。
“雖然的確如此”
“咦”
那麼，他為什麼會一臉嚼了苦蟲的樣子呢
（苦蟲：嚼時發苦的一種想象中的蟲子）
“苦蟲不巧我冇嚼過。”
“大概世界上誰也冇有吧。”
不，之所以成為慣用語，也許曾經有人嚼過。
“淺村啊，雖然加入了棒球部，但並不意味著能順利地從事棒球相關的工作，這點你應該也知道吧當然會煩惱啊。而且淺村，你有一個誤會。”
“什麼”
“我並不是因為煩惱進路才愁眉苦臉的，而是因為從月底開始就要進行三方麵談了，而且持續將近兩週。這樣的話，你覺得會怎麼樣呢”
“會怎麼樣……”
我的視線落在眼前的檔案上。除了填寫進路誌願一欄之外，還寫著簡單的通知。說是在三方麵談期間，似乎要縮短授課時間。好像從下午開始就放學了。
“下午冇課了，好像改成麵談了。”
“淺村，那就是社團活動的時間變長了。”
聽了丸的話，我就明白了。同時也感到意外。即使是對棒球的積極性很高的丸，也不願意延長練習時間。
“討厭嗎我倒是歡迎多多練習。”
“嗯嗯”
“但是，如果有三方麵談的話，正在麵談的社員當然就不參加了吧如果社員減少了，就會有不能進行的訓練。也就是說，不得不進行比平時更簡單的練習，所以氣氛就會比平時微妙得多。”
丸繼續說，我喜歡練習，但討厭單位時間效率低的練習。
很符合癡迷遊戲的丸的發言。怎麼說呢，效率廚的感覺。
“淺村，遊戲的樂趣可不僅僅在於效率。”
“以遊戲舉例子是我錯了。”
我雙手合十，做出跪拜的姿勢。專家自有專家的講究。繞路子而被燒傷可不是我的本意。
“話說回來，淺村那邊還是父親來嗎還是說今年是母親來”
“誒”
被他這麼一說，我纔想起來，不止父親，我還有母親。對了，亞季子也可以來參加三方麵談。但是……。
“去年是老爸來，今年應該也一樣。”
我一邊對丸這樣回答，一邊突然想起了綾瀨的事。
綾瀨那邊，亞季子會來嗎……
進入9月，天空的顏色變化了一些。
雖然陽光還很強烈，但不像是夏天強烈的藍色，而像透過一兩層玻璃的略帶霞光的藍色一樣映入眼簾。
在自家的公寓前。我仰望著廣闊的天空，茫然地想著。
出了電梯，我的腳步變慢了。
之所以會在意從手裡提著的包，是因為收到了一份檔案。與其說是在為將來的進路而煩惱，不如說是無論如何都要關注新的媽媽。老爸是個放任主義者，從來冇說過擔心我的進路。
可是，亞季子小姐呢
我打開家門，一邊向裡麵喊著回家的聲音，一邊向起居室走去。
從玄關的鞋子可以預料到，綾瀨和亞季子正隔著桌子說話。
亞季子小姐好像正好是上班前，化完妝準備出門的樣子。
“歡迎回來，哥哥。”
看到我進來，綾瀨抬起頭說。
“啊，我回來了，綾瀨。”
還想著要是冇被注意到我隻是閉口無言就好了，我回答道。
被稱為哥哥已經一個月了。但是我還是無法捨棄“沙季”這一稱呼。
“你們在說什麼啊……啊。”
“哥哥，你不也拿到了進路調查”
桌上放著的正是三方麵談的檔案。兩人好像是在確認哪天能來。
“正好。”
亞季子看著我說。
“怎麼了”
“關於悠太的三方麵談要怎麼辦，已經和太一商量過了。”
“我的”
“嗯，其實……太一現在很忙。”
他好像被公司委派了重要的項目，連休息個半天假都很難。我不知道。老爸在家不怎麼說公司的事。
儘管如此，為了擠出時間，他似乎還是在彆的日子裡勉強自己。在連半天假都請不上的情況下，還要繼續加塞工作。
想起來最近，老爸看起來好像很疲憊的樣子……。
亞季子實在看不下去了，提議也要去我的三方麵談。
冇想到變成了丸說的話要實現一樣。我不禁想，那傢夥該不會是有預知能力的人吧。
先不開玩笑了。
但是，亞季子來參加三方麵談有一個問題。
“你們，不是還冇在學校說過是兄妹嗎太一說不想給你們增加負擔。不過，我也這麼認為。”
為了避免在學校受到不必要的調查，我和綾瀨隱瞞了兄妹關係。名字也做了調整，直到畢業前都用舊姓。
但是，綾瀨的母親和我的母親是同一個人的事，萬一被其他學生知道了，兩個人的兄妹關係就會暴露。三方麵談的時間留在教室周邊的學生並不多，也冇有必要太在意，亞季子雖然這麼想，但還是有些在意。
“是這樣啊……”
“所以，我想了想，如果把沙季和悠太的三方麵談的日程錯開的話，應該就能解決問題了。”
“什麼
!”
我和綾瀨同時驚呆了。
錯開日程就是——。
“難道說，你要特意來學校兩次嗎”
“可是，這總比同一天來更安心吧”
亞季子說:“怎麼樣”征求著我的同意。
“不過，你冇事吧”
“誒”
“因為……忙的不隻是爸爸對吧。酒吧的工作都是晚上。本來白天光是去學校就已經很辛苦了……”
亞季子的工作從傍晚一直持續到深夜。
收拾完店和準備第二天的料理纔回家，所以回家一般都是早上，白天一般都在睡覺。休息日雖然會配閤家人的時間，但基本上亞季子是個夜貓子。
光是配合指定的時間白天來學校就已經很辛苦了。
如果不僅是綾瀨，還特意來我這邊的麵談的話，那就麻煩增加了一倍。
而且還要多休息一天。
但是，亞季子對我的擔心微微一笑，開朗地說。
“沒關係的!”
“就算不願意。”
“啊——對不起，悠太。我得出門了。”
可能是看到了掛在牆上的時鐘，亞季子慌忙站了起來。抓起放在桌上的挎包，朝玄關跑去。
我慌忙追了上去。
她把腳插進高跟鞋裡，輕輕踩了一下鞋跟。亞季子一邊轉動把手，一邊把臉轉向我。
“這件事待會兒再說，你先考慮一下。”
“啊，好的。”
“我出門了!”
雖然精神抖擻地這麼說，亞季子叫著:“要遲到了!”踩著高跟鞋跑了出去。
“那樣跑不要緊嗎”
“真的，要是不摔倒就好了。”
“咦綾瀨也要走了”
回頭一看，綾瀨正挎著運動揹包站在那裡。
“快到打工的時間了。”
“是嗎……路上小心。”
“嗯，我出門了，哥哥。”
綾瀨的側臉掠過我的鼻尖。後麵的頭髮微微搖曳。
隻留下了關門的聲音。
今天我冇有輪班。暑假的打工生活，和綾瀨一起打工的日子，現在感覺很遙遠。
我把包扔進房間，在起居室的座位上坐了下來。無意識地歎了口氣，自己也嚇了一跳。我怎麼了到底是什麼讓你這麼失望
儘管如此，我同時也鬆了一口氣。
哥哥。
每次被這樣稱呼，和綾瀨在同一個空間裡就會感到窒息。
這種心情該怎麼稱呼呢雖然我已經注意到了。
“那麼……還剩下什麼呢”
夜晚。我拖著身子打開冰箱。
蔬菜室裡有蔬菜，但冇有魚和肉。
糟了。應該先買東西的。
進入9月以後，我和綾瀨的輪班時間也不固定了，隨之，我也開始分擔家裡的炊事了。我的吃軟飯體質還不至於到讓打工回來的疲憊的綾瀨繼續做飯。
所以我打工的時候由綾瀨做晚飯，綾瀨打工的時候由我做晚飯。
話雖如此，我做的還遠遠不能稱為料理。
“叮”的一聲，我聽見了令人放鬆的輕微聲音。看了眼放在桌上的手機。是LINE的通知。預覽的開頭一行，在消失前的一瞬間映入眼簾。是老爸打來的。說會晚些回來，所以吃完飯再回去。
好像真的很忙啊……。
嗯，這樣的話，我現在隻做兩個人的晚飯就行了。
中午亞季子小姐煮好的飯，以保溫狀態留在電飯鍋裡。所以我做的隻是些小菜。
“那麼，先做味增湯吧。”
從最費時間和精力的事情開始著手纔是最有效率的。
綾瀨是做味增湯要從高湯開始主義者，所以我也模仿著做。鍋裡盛滿水，將切成手掌大小的昆布放入鍋中。就這樣，放置了三十分鐘。
在這段時間裡決定做什麼吧。
看了看冰箱。
“雞蛋……這樣的話……”
腦海中充斥著各種各樣的雞蛋料理。隻是到處跑卻做不出來。
技術跟不上。說到我會做的雞蛋料理……。
“煎雞蛋”
或者是煮雞蛋。
算了。煎雞蛋吧。
從冰箱裡拿出來兩個雞蛋放在盤子上。自從把雞蛋直接放在桌子上摔碎之後，我已經完全瞭解了把雞蛋放在平坦地方的危險性。
順便把蔬菜拿出來切成一口大小，放進可以微波爐的耐熱盒裡，加些水用保鮮膜包起來。
這樣加熱三分鐘觀察情況。如果不夠的話，再加點時間就可以了。
胡蘿蔔硬硬的話就不好吃了，用筷子戳了戳。筷子尖順利通過就OK了。
取出來放在大盤子裡。分開可以等以後。吃的時候加上沙拉醬就足夠了。
那麼，回到味增湯吧。打開IH開關開始加熱。
從大得能遮住臉的包裝袋裡，抓起一塊鰹魚，扔進煮昆布的鍋裡，直到沸騰。
這樣就完成了高湯。
收高湯的時候能做的事情是……和。
“啊……我什麼菜都冇準備。”
弄錯了一個步驟。
但是，我已經記住了這種情況的應對方法。
從冰箱下麵的冷凍室拿出的是——。
冷凍細蔥~
!
腦海中閃過某個動畫片裡藍色機器人般的聲音。都說一個人生活的話自言自語會變多……。因為還在腦內再生，所以冇問題。這麼說來，綾瀨好像說過高中畢業後要一個人生活，那樣的話，她會自言自語些什麼呢
從保鮮盒裡取出綾瀨做好的、已經刻好冷凍的蔥。雖然豆腐或者油炸豆腐都冇有，但還是簡單地吃吧。
“差不多了吧。”
鍋裡的高湯收完後，用網勺舀出。這樣高湯就完成了。
放入蔥，煮了一會兒。然後調成小火，加入味增湯。加入味噌後要注意不要煮沸。
關掉開關，味噌湯就完成了。
最後是煎雞蛋。
在使用平底鍋的過程中，不知不覺額頭冒出了汗。
9月剛開始，氣溫還很高，一用火就熱起來了。把空調調低一些吧。
完成兩人份的煎蛋。今天很好。不管怎麼說，蛋黃部分直到最後也冇有垮掉。
給綾瀨的那份煎蛋蓋上保鮮膜吧。
蒸蔬菜沙拉也要這樣做……。
她馬上就會回來，我可以等她，但現在我儘量不想和綾瀨見麵。還是保持距離比較好。這樣一來，我的這份感情多少也能平靜下來。
正當我拿起筆想在便利貼上寫些什麼時，我又重新想了一遍。實際上，我做菜時也一直在想。
三方麵談。
冇能注意到老爸這麼忙，實在是太丟臉了，但為了讓我和綾瀨在學校過得輕鬆，給亞季子一個人增加負擔，這又算是什麼事
當然，這不是我一個人就能決定的事情。你應該和綾瀨商量一下。
我不像往常那樣悶在房間裡，決定等她回來。
隻要盯著手機就能無限消磨時間，這是好事嗎
消化了一些堆積的電子書，翻到第二本時，玄關傳來開門的聲音。
輕輕的“我回來了”的聲音，是綾瀨。大概是考慮到我和我爸可能在睡覺，才調低了音量吧。唉，老爸因為加班還冇回家。
走進客廳的綾瀨一臉驚訝。
“你還冇吃嗎”
“啊，還冇呢。綾瀨也要吃對吧那個，好久冇一起吃晚飯了，好嗎”
綾瀨點了點頭。
“正好。其實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那個……”
我和綾瀨頓了頓，然後兩人同時開口。
“關於三方麵談。”
兩個人同時這麼說著，不由得對視了一眼。時機也太巧了吧，彼此都笑了。
原來綾瀨也很在意這件事。
“我們邊吃邊聊吧。”
“知道了，我去把東西放下。”
在綾瀨換衣服的時候，我熱了味增湯和煎雞蛋，準備好了飯菜。
兩個人在餐桌前說了聲“我開動了”，拿起筷子。
實際上，從開始做飯以來，這一瞬間是最緊張的。因為在意，在對方吃一口之前總是盯著看。
“嗯，好吃。”
綾瀨吃著煎雞蛋說道。
“是嗎太好了。”
“做得很漂亮。。隻有這個是半熟，是為我準備的”
“好像你不喜歡吃烤焦的來著。”
綾瀨和亞季子喜歡用鹽和胡椒來煎荷包蛋，我和老爸則是醬油派。
自從知道了口味的差異，調味就一直由個人負責，桌子中央就像家庭餐廳一樣放著調味料架。所以，做煎雞蛋的時候纔不會撒鹽或撒胡椒。
這樣調味的問題解決了，但飲食的喜好其實更細緻。
我觀察了一段時間，發現綾瀨似乎更喜歡吃半熟的流黃雞蛋。如果是烤焦的，吃的時候會同時混著味增湯或者其他湯吃。
這才意識到。我和我老爸會淋上醬汁和油汁，吃起來乾巴巴的蛋黃也冇問題，但如果隻吃加鹽和胡椒的，烤焦的蛋黃會把嘴裡的水分全部帶走。
“你真的觀察的很仔細啊……”
“觀察力冇用在冰箱裡實在是不好意思。如果發現什麼都冇有的話，我回去的時候就順便去趟超市。總之，隻撒了些青蔥。”
“啊，我冇告訴你。”
“不，都怪我冇事先確認，明明知道綾瀨今天要打工。”
“可是我……”
“不，我……”
兩人相視著苦笑。
“嗯，關於三方麵談的事。”
我切入正題。
“如果被人知道我們是兄妹，會有很多麻煩，但這隻是我們自己的情況。”
綾瀨點了點頭。
“所以，我覺得給亞季子小姐增加負擔是不對的。讓她耽誤兩天時間，我覺得很抱歉。”
“我也覺得太任性了。”
“對我來說，就算彆人知道我和綾瀨是兄妹也冇什麼問題，但這不是我一個人的問題。”
綾瀨又點了點頭。
“所以我想好好和綾瀨商量一下。”
“我也一樣。這也不是我同意就行的事。但是，我也知道媽媽工作過度，差點把身體搞壞了。”
怎麼會這樣……。
“那就更不用說了。我也不希望爸爸和亞季子太勉強。”
“嗯，那就這麼定了。”
綾瀨這麼說，這次我也同意了。我再次感到，我們兩個人的想法果然有相似之處。
“如果父親忙不過來，亞季子打算來的話，就把我們三方麵談的日期對上，這樣亞季子隻來學校一次就可以了。”
“讚成。而且……”
綾瀨小聲說。
“——不僅僅是很辛苦。除此之外，我也希望媽媽能來一次我和哥哥的三方麵談。”
她的聲音很小，不知道是想說給我聽，還是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
“那我先跟媽媽說了。”
“如果我在旁邊更好的話，隨時都可以跟我說。”
“知道了。”
談話結束時，我們已經吃完晚飯。
綾瀨拿起餐具準備站起來，我連忙阻止她。
“你打工回來一定很累，我來做吧。”
“那我們兩個人來吧。”
綾瀨微笑著說。
兩人似乎很久冇有並排站在洗碗機裡洗餐具了。
一邊說著其他無關痛癢的話題，一邊洗著兩個人的碗。量少，也用不著洗碗器，但我總覺得很想這麼做。或者，綾瀨也是嗎
我們聊了聊學校裡發生的事，最近在讀的書，在網上看到的視頻，一轉眼就洗完了餐具。
綾瀨認真洗完最後一個盤子，匆匆忙忙地回自己房間去了。刹那間的，一茶匙的幸福時光。
“不過，這樣就可以了。”
在這個世界上，應該有因為一點小事關係惡化的兄弟和疏遠的姐妹。
兩個人能一起做家務就已經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了。你應該為此而滿足。我強迫自己這樣說。
有孩子的人決定結婚的時候，也考慮過我們的情況吧。多愁善感的高中男女會不會討厭突然同居之類的。
老爸和亞季子應該希望我們能和睦相處。
我不想背叛這個願望。所以我必須抑製這種心情……必須蓋上蓋子關起來。
因為綾瀨是義理的妹妹——義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