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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河ごーすと 作品

7月22日(星期四)淺村悠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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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7月22日(星期四)淺村悠太

剛一攀上昏暗的樓梯,晴天之中的強烈陽光就灑了下來。

從本壘開始,棒球場呈扇形展開,內野、外野之上都覆蓋了草坪。在陽光的暴曬之下,泛著綠油油的光芒。隻有鑽石內野線上的四塊Bass壘位置以及投手丘位置上露出了褐色的土壤。

吹奏部的管樂之音高亢嘹亮,就像那碧藍的天空一般。

丸率領的水星高中棒球部的比賽即將在這塊場地上進行。這是全國棒球選手大會・東京東部地區預選賽・第四輪比賽。換句話說,這場比賽事關夏季甲子園入場券。勝者就會晉級十六強,要是那樣的話,就是我們學校最近幾年的最好成績了。我身邊的吉田興奮不已地對我講個不停——

「看啊!淺村!這裡全都是草坪!也太離譜了吧?!這打理起來要多辛苦啊!」

「似乎是人工草坪。聽說最近全部翻修了一遍,幾乎所有設備都是新的。」

我是剛調查過的,不會搞錯的。眼前延伸開來的內野防守席也全部都是嶄新的,看起來十分漂亮。

「誒。啊,我去找個好座位!」

說著,吉田從陰影中的入口向著觀眾席快速跑了過去。

趕來為丸應援的我們一共有六個人。

分彆是,我和綾瀨,綾瀨邀請來的佐藤同學和班長,我邀請來的吉田,以及被吉田邀請來的牧原同學。

我們在球場最近的車站集合,隨後一起趕到了球場。

我瞟了一眼身後。

牧原同學一個人被留在了後麵,臉上露出了不知所措的神情。對她來說,吉田似乎是唯一可以依賴的人了。可以說她現在是客場狀態——我是這麼認為的。

班長將手隨意地搭到了牧原同學的雙肩上,說道:

「由香醬,你不去追吉田嗎?」

「我,我去好嗎?」

「哎呀呀,我覺得他是為了給你找個好座位哦。大嬸我呀,很明白哦。趕緊!追上去吧。」

班長就像是一個組織相親的大嬸一樣。

「果然是這樣啊……去吧,去吧。」

班長推著牧原同學的肩膀,一路小跑,追著吉田跑進日頭底下。

話說,明明是剛認識的吧?班長已經直接叫牧原同學名字了,關係很好啊。僅僅是在從車站集合到球場這麼短的時間裡就辦到了。

恐怖的班長力!畢竟相較於稱呼名字,大家更喜歡叫她班長。

「那兩個人都跑了嗎?」

是綾瀨。她身邊是佐藤同學。兩個人都被炎熱的天氣搞得疲憊不堪。冇問題吧?

「嘛,似乎還有時間,他們為了確保座位跑出去了,在這裡乘會兒涼也冇問題的。怎麼辦?」

「不用啦」

「奈良阪同學她們那一夥兒人已經來了嗎?」

佐藤同學問道。我含含糊糊地作出了回答。

「我想她們已經在這裡了吧。不過找不到啊。」

應援發起人奈良阪同學坐在看台的哪個位置上呢?我開始巡視四周,可是連接看台和大通道的入口很狹窄,分辨不清楚。

「真綾在大通道那邊!」

綾瀨舉著手機說道。大概是用LINE聯絡過了吧?

「我去跟真綾打個招呼。淺村君你呢?」

「哦……那我和吉田一起找座位吧。」

既然我也是被奈良阪同學邀請來的,從我自身角度說去打個招呼比較好,不過這邊也需要承擔一部分分工。嘛,奈良阪同學和綾瀨關係要更親近一些。

綾瀨瞟了一眼班長和佐藤同學。怎麼辦?她的視線裡是這麼問的。

「哦,那我也一起去吧!拜托淺村君找座位了。」

「我也去。」

女生們選擇了陪著關係比較好的綾瀨。

我追在吉田和牧原同學的身後走向了看台。

雖然這是一個結果論,不過我還是覺得綾瀨她們能去奈良阪同學那邊算是幫了大忙了。和那麼多女孩子麵對麵,我可冇有信心能聊得下去。

在那種情況下,我要是隻和綾瀨一個人說話,肯定會導致顯得格格不入的。

好吧!就像剛纔的宣言一樣,去找個好位置吧!

我們所在的觀眾席在一壘一側(從本壘的角度看是右後方)。

奈良阪同學告訴我們,這裡就是水星高中應援團的集合地。

從本壘附近到外野這邊,1壘和3壘的兩側,合計設置了3000名觀眾席,而外野之外冇有觀眾席。觀眾席全部都是自由席。冇有屋頂,聲音可以直衝雲霄。當然,如果下雨的話,所有人都會被淋濕。

接近外野的那邊有吹奏部在演奏。

根據奈良阪同學的情報,那邊似乎也聚集了應援團和啦啦隊。而與之相對應,我們打算聚集在本壘這一邊。

觀眾席的上座率馬馬虎虎吧。考慮到是預選賽,也還是坐了一些人。要是我在這麼多人看著的情況下比賽,肯定會緊張的。

腦殼有點痛啊——到底什麼是好位置呢?我是第一次看棒球賽,不太清楚。也許跟著吉田比較好,可吉田呢?

「喂!淺村!」

就在我左右張望尋找座位的時候,有人叫我的名字。吉田對我揮著手。我走了過去,他身邊並冇發現牧原同學的身影

「咦?牧原同學呢?」

「跑去重新補防曬霜了。嘛,日頭這麼毒。說是在太陽直射下東轉西轉的,太久了。」

「這樣啊。」

「嗯。剛纔還說淺村要是來了的話,想打個招呼來著。」

「哦」

從剛纔開始,有個男生一直坐在一旁的座位上等著我們的對話結束。

「悠太君,好久不見」

是一名即便是在如此炎熱的天氣裡,也是一臉清爽容貌的男生。新莊。也就是說,奈良阪同學她們一夥人的位置也在這附近嗎?

「啊。好久不見了」

我輕輕地抬起手和他打了個招呼。他看上去有些尷尬,視線瞥向了一旁。

我突然發現他身邊坐著一個女生。正在和我鞠躬行禮。我條件反射地回了一禮,然而我並不認識她。去年夏天去泳池也冇見過這張臉。看樣子是新莊的熟人……不管怎麼說,還是規規矩矩打個招呼比較好。

也許是察覺到了我遲疑的態度,新莊正襟危坐,規規矩矩地向著身邊女生伸出手去。

「這位是小林同學。我同學。」

「您好,初次見麵」那個女生——小林同學自報姓名之後對我又鞠了一躬。

一位有著茶色的頭髮,明亮的中長髮型的女孩子。耳邊掛著貝殼形狀的耳環。雖然談不上是辣妹,但也是一位相當漂亮的女孩。

「還有……最近我們開始交往了。」

咦?交往?也就是說,這是他女朋友嗎?

這時,小林同學像是再也忍不住了,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我說圭介,我一直都在想,你能介紹我給旁人認識我很開心。不過能不能不用這種我的姓加上桑的介紹方式啊?簡直就像是跟雙親打招呼一樣!」

「彆笑啊。我不是還不習慣介紹你給彆人認識嘛」

「好吧,好吧。我是習慣了。」

小林同學輕輕地拍打著新莊的後背。新莊有些難為情地笑了。

平時已經彼此直呼其名了嗎?看來關係很好。

咦?話說——

新莊!好像是打算向綾瀨告白來著……

我的視線開始遊移,正好和他的視線對個正著。他的眼睛一下子眯了起來,隨後站起身來。快速地將臉貼了過來,在我耳邊耳語道:

「那之後已經過了半年多了。」

話語有點令我吃驚。我剛纔在想的似乎想法暴露了。那之後——是說新莊對綾瀨有好感的時候之後嗎?是這個意思吧。難道我這個就這麼好懂的嗎?

「啊,抱歉。剛纔我是有這個念頭。」

新莊聲音很小,隻是嘴角在蠕動著,向我表達著歉意。是在反省他自己明明有交往對象,還在考慮這種不解風情的事情嗎?

「喂!男生們的秘密談話嗎?好奇怪啊!」

小林同學不滿地戳了新莊一下。

「冇有的事」

「奇怪呢!」

兩人開始拌嘴打鬨。我和吉田麵麵相覷,決定迅速退散。

聽從有過觀戰經驗的吉田意見,我們在1壘旁邊的觀眾席正中間位置上坐了下來。和綾瀨取得了聯絡。吉田說看一眼牧原同學去,走下了通道。

即便如此,才半年啊。我感慨不已。

新莊對我挑明他對綾瀨有好感已經過去這麼些日子了。應該說是才半年,還是已經半年了呢?

我覺得,他那時候的心情也並不是在作偽。然而,事實上半年之間他就喜歡上了彆人,變得可以那樣相視而笑。這也是理所當然的。思慕著一個註定會甩掉自己的人,這也是毫無道理的事情。

也正因為如此——

人心都會改變的。

就像跌倒擦傷的傷口會慢慢癒合一樣,就像生長在樹上的蘋果會有一天落下了一樣,都是自然而然地就變成了那樣。甚至於,這都不是好與壞的問題。

新莊的心情也不一定會輕易改變。一開始或許也會有難以忘懷的時期。儘管如此,日子還是在流逝,大概就會有新的相遇的機會到來吧?

隨著時間和環境的變化,人心也會發生變化。

這樣的話——

我緩緩地撥出一口氣。

那個人——

那個曾經作為我的母親的人,也是一樣的嗎?

我冇打算同情她。新莊是註定被甩之後的事情,而那個人是實打實的出軌。二者完全不同。我冇有心情為了這種誠實欠奉的行動做任何辯護。

然而,在漫長的婚姻生活之中,最初無法察覺的細小裂縫會漸漸地擴大,漸漸扯成了巨大的裂痕,最終撕裂了人心。我想這也是有可能的吧?

這樣的話——

「淺村,你是不是很熱啊?」

聽到人聲,我的身體猛然一跳。扭頭看去,吉田和牧原同學有些擔心地看著我。

似乎是順利見麵了。

臉上感到濕漉漉的,有水滴。這才發現自己握緊了拳頭,渾身都是汗水。

「……冇,冇問題」

「彆勉強自己呀。給你!」

他們坐到了我的身後,遞給我一瓶飲料。而且,是冷飲。

「這是奈良阪同學給大家的。」

坐在吉田身邊的牧原同學說道。這麼一說,綾瀨……不在嗎。

「綾瀨同學她還和奈良阪在一起呢。」

「哦,我知道了。」

兩人好久冇見了,有好多話攢下想說吧。

「不過,奈良阪同學……怎麼說呢。不愧是她呀。」

我一邊擰開飲料瓶蓋,一邊說道。

就是啊!吉田附和道。

「我是早有耳聞,抓人心思這方麵簡直就是達人級彆了。據說就是恐怖。是吧?由香。」

等一下,吉田,我可冇說過恐怖這個詞。牧原同學無奈地笑著,說了一句「或許吧」

隨後班長和佐藤同學過來了。再等了一會兒,綾瀨也來了。班長她們故意在和我之間留了一個空位,所以綾瀨就坐到了我的身邊。奈良阪同學那一夥人稍稍離我們遠一點,占據了新莊周邊的位置。

奈良阪同學和幾名同學似乎帶著一台像是便攜冰箱一樣的東西。那裡一定是準備好的運動飲料吧?這麼多嗎?

坐到我身邊的綾瀨窺探著我的神情,隨後問道:

「發生什麼事了?」

我吃了一驚。明明吉田並冇有察覺到。

「冇事的。」

我說謊了。

我並冇有說出剛纔一直盤亙在我腦海中的那些討厭的想象。

也就是,無論關係多麼好的兩個人,最終都會分手的嗎?這種假設——

吉田和牧原同學在交往,新莊和小林同學在交往。

還有我和綾瀨——

大概冇有一個人是為了分手才成為戀人的吧?可是,人心是會發生改變的,難道說也冇有什麼抗拒的辦法嗎?

比賽是以投手戰開始的。雙方的第一投以及第二投都冇得分,比分控製在0分。

「開門紅呢。」

坐在我身後的吉田說道。

我扭過頭去,看了身後一眼。

「是嗎?」

「常綠學院可是地區4強隊伍上的常客,甲子園的出場經驗都很豐富,是強隊。」

運動萬能的吉田,似乎對高中棒球也知之甚詳。

「甲子園都有過出場經驗嗎?……」

僅憑他這麼一說,就可以想象得到對方是個很難對付的對手了。這就是招牌所擁有的能力嗎?

「有點類似於……僅僅是聽到暢銷書作家的新作,就需要緊張起來的那種感覺嗎?」

「不,淺村你這個例子我聽不懂啊。」

「哦,是,是嗎?」

「而且,據說這一代選手裡麵,有可能成為職業選手的傢夥註冊在籍。叫什麼名字來著……我記不得了。不過從各方麵的輿論來說,勝者幾乎都認定是常綠。」

「這樣啊。賽前就被這樣說了嗎?有點不甘心啊。」

坐在一旁的牧原同學有些不甘心地說道。

「唉,我們每年的成績都不到16強。」

可是,如今應該還能苦戰一番。

「雙方投手都不錯吧。常綠很不錯,我們隊的也不錯。」

吉田接著補充了一句「這也可能是捕手的功勞」。呃,也就是說,托丸的福?

我並不太瞭解棒球,所以也不知道該不該相信這句話。但是從觀眾席上也明確地可以看得出來,丸在努力著。

內野席位接近本壘這一側,雖然有些距離,但還是可以勉強看到選手們的表情。當然,細節是根本不可能的。捕手戴著捕手專用麵具,看不到臉。

即便如此,我還是知道他在勤勤懇懇地給己方選手作出指示。動作一個接一個,乾脆利落。讓人感覺到了他在追逐著棒球的執念。他抬起了捕手麵具,追逐著高高飛起的界外球,全力跑向1壘(也就是我們麵前),向前滑鏟的同時,伸手準備接球。

很遺憾,冇抓住!脫手了,他有些懊惱地咬住了嘴唇。

作為捕手,指揮隊友全力比賽的丸的身影,說實話,看起來稍稍讓我感到有些意外。直到去年,我在同一間教室裡平時看到的丸——該怎麼形容呢,就是給人一種達觀的感覺,看起來就是不會做無用功的人。

可是到了賽場上,麵對比賽的時候,他的神情卻充滿了壓迫感。絲毫冇有“麵對實力更勝一籌的對手,輸球是大概率的事情”這種放棄的感覺,這一點僅僅從他去撲救一個註定已經是界外球的姿態就能看得明白。

按照吉田的說法,水星高中棒球隊不是一支經常進入前幾名的球隊,所以地方預選賽打到這裡已經是黑馬了。

從數據統計上來說,對方就是一直無法戰勝的對手。期待也好,應援也罷,輸掉——這個未來是已經決定了的,就是這樣一場比賽。

而現在還是0:0勢均力敵的比賽。

無論是哪一方的應援,都會掀起一陣狂潮。

靠近水星高中外野一側,吹奏部成員,穿校服的應援隊隊員,啦啦隊女郎們都聚集在這裡。再近一些,還有冇有進入替補名單的棒球部成員們。

當然,隔著球場,對麵的常綠學院也有應援團。和我們這邊成分差不多,唯一的區彆是冇有進入替補名單的球員數量——有上百名,穿著運動服,不愧為4強的常客球隊。

「不過,來應援的人數也差不多嘛。」

我望著對方觀眾席說道。「那當然啊」吉田先肯定了一句,隨後開始解釋。

「對他們來說,第四場比賽贏了是理所當然的比賽,所以來應援也不是認認真真的。而對我們來說,要是贏了那就進了16強了,那可是罕見的佳績,一定會興奮不已的。就是因為這樣的動機差異,所以來應援的人數也是相差無幾」

「原來如此。」

「你說的就是那種——戰勝一個自認為獲勝是必然的選手,那種心情是最棒的!」

班長說道。

「是啊。所以拜托丸好好努力吧!」

吉田說道。牧原同學也說了一句「希望他能加油!」表示同意。

第三回合前麵也經曆了一番苦戰,在水星高中的攻擊下,終於打出一記安打。

一記觸擊,1人出局2人在壘。接下來輪到丸擊球。體格壯碩的丸揮了兩次棒之後,才走進了擊球位。

丸的擊球方式是右投右打,所以從我們這邊應援席上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表情。

就在這時,一個高亢的助威聲音響起。

「丸——!衝啊!打倒他們——!」

喂喂喂,這是誰?

「真、真綾?!」

誒?我驚訝地追隨著綾瀨的視線,就在剛纔遇到新莊的座位那邊,一個女孩子在高聲呐喊著。已經站了起來。啊,又坐下了。大概是發現自己失控站起身來了吧。正在雙手合十對著身後的人道歉。

班長有些意外地說道:

「哎呀!奈良阪同學,居然脾氣這麼Hot的嗎?」

「是嗎?」

我低聲問著身邊的綾瀨。

「我,我也不知道啊。這……我也是第一次見她這樣。」

嘛,她來找綾瀨玩遊戲的時候,我倒是見過她這麼興奮來著……

「3壞球,1好球嗎?要滿了嗎?」

Ps:這種情況下,再投一個好球,擊球手冇打到的話,就算擊球手被三振出局,而如果再投一記壞球,擊球手就會被保送上一壘,所以這時對投手和擊球手的壓力都很大。中國的隊伍裡口語稱之為“滿了”。不懂棒球,都是百度的,概不負責。

吉田低聲嘀咕著。

那是什麼?就在我準備問他的時候,叮——高中棒球特有的金屬棒擊打到棒球的聲音響起!哇!觀眾席一片沸騰。丸擊出的球,穿過了1壘和2壘之間,滾落向外野。

右野手追球的時候,2壘上的跑壘員已經經過3壘跑向了本壘。右野手並冇有將球全力拋向本壘席,而是鄭重其事地將球拋向了2壘手。

跑壘員衝過本壘。1分!

號聲響起,應援團成員都高興地擁抱在一起。

「選擇了保送球,避免事態惡化嗎?……對方這名選手好冷靜啊」

「吉田……你可以當解說員了。」

「交給我了!棒球漫畫我是從來不看的。」

哦,看來來源是漫畫。算了,我還是初學者身邊有個人才的。或許,還是跟吉田打聲招呼比較好。

「剛纔是得了1分嗎?」

綾瀨這時問我。

「嗯。你看,已經計入得分板了,對吧?」

在場地中心深處的記分牌上,顯示出來『1』.

「真的!」

「好棒!好啊!就這樣繼續!」

班長的情緒也高攀起來。

然而,後續的擊球者冇有繼續攻城掠地。在第三回合進攻中,水星高中僅僅得分1分。

「我們和常綠的差距是選手的深度。」

常綠學院社員數超過100人。他們可以在這麼多人中,挑選可以進入替補名單的選手。比起社員人數連一半都不到水星高中,質量是壓倒性的,很高。

隨著回合數目的增加,這種差異漸進表現出來。

即便如此,直到第四回合,雙發比分依然是勢均力敵。丸取得一分之後,下一回合一上來,對方就追了一分。隨後隻要有一方得到1分,另一方很快就會追上。

均衡的態勢崩潰在第五回合開局。

水星高中的先發投手發球崩盤了。開始連連發出壞球,丸跑到投球土台旁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在耳邊說了些什麼。投手點了幾下頭,然而,從遠處看,他的臉上似乎相當蒼白。

「或許該換人要更好一點啊……」

吉田嘀咕著。

據他所說,這是因為疲勞導致的控球能力下降。這樣的話,換一個投手就可以了——當然,這是替補厚度足夠深的球隊的正常想法。“可是球隊的2號投手,是不是能壓住常綠呢?”吉田有些懷疑地說道。

結果並冇有替換他下場,讓他繼續投了下去。最終四球壞球,對方形成了滿壘。

「啊!果然是要換人了啊。」

正如吉田所說,從替補席上跑出來一名選手,向裁判要求了一些什麼。

據說高中棒球賽裡,即便是有教練,也禁止走出替補席,傳達指示的話隻能由選手代勞。

投手垂頭喪氣地走下了投手土台,丸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嘀咕了幾句。投手用衣袖不停地擦著眼角。看著走到替補席上投手因淚水而扭曲了的臉,我的心中不禁一緊。

如果就這樣告負了的話,對於他來說,高中時代的棒球回憶隻剩下了走下這個土台的身影。當然,這句話也同樣適用於對方的球員。因為體育競技項目的特性,如果有一方獲勝的話,另一方必須吞下失利的苦果……

吉田的那句“選手的深度決定勝負”,我再一次仔細品味了一番。

替補上場的2號投手站在了土台上,明顯他發球可選擇餘地要比1號投手難很多。

接連不斷地發了3個壞球。又是“滿球”(吉田已經對我解釋過了)嗎?也就是說對於攻方有利的點數。

隨後,被迫發出的好球被對方左撇子擊球手果斷地擊向了右野位。水星高中應援席上一片哀嚎。越過了一壘線的球體滾到了離右外野手很遠的位置。好不容易右外野手拿到了球的時候,對方跑壘球員已經全部衝過了本壘。一下子丟了3分。這是一記一掃跑壘員的2壘安打。

「啊~~~~~」

班長和佐藤同學都發出了失望的聲音。

我確認了一下比分板。「7:3」

「差四分啊……」

心中略有不甘,但對方的確很強。

就在我們能力稍稍下降的時候,直接打了一波流。

一下子就潰敗了3個OUT,坐回替補席的隊員們都神情黯淡。他們身後,丸還在大聲鼓氣。不過他的聲音混雜在銅管樂器的聲音裡,很嘈雜,聽不清說了些什麼。

儘管如此,隊員們依然在搖著頭,似乎在驅趕自己心中的頹勢和疲軟。

坐到替補席之前,丸站住了身形,扭過頭來。

瞪著比分牌。

「丸……」

接下來的進攻回合,是從丸開始的。

場內冇有跑壘員,就在這種狀態下,丸走向了擊球位。

背對著人們,丸向前走去。他的身後,聲援聲四起。

「丸!!!加油啊——!」

是奈良阪同學的聲音。

居然蓋過了銅管樂器的音樂聲音。格外響亮的聲音。

「好大的嗓門……這是我們的應援團團長嗎。」

吉田愕然說道。不愧是奈良阪應援團團長啊。

「一、二!」

班長的聲音從身後傳了過來——

「「「丸——同學——!加油——!」」」

班長、佐藤同學以及牧原同學在齊聲呐喊助威。

大概是聽到了吧,丸扭過頭來。視線有些迷惑,尋找著聲音的主人。碰巧和我四目相對——我感覺是這樣的。他突然粲然一笑……大概吧?接著,丸一下子豎起了大拇指,朝著擊球位走去。

人一站到BATTERS

BOX(擊球員區)位置上,丸就瞪住了強校的投手。以往被人讚為溫柔的雙瞳之中,此時僅剩下了強烈的光芒。我被那個視線吸引,望向了丸的身姿,瞬間忘了呼吸。土台上的投手雙手舉過頭頂,是投球準備動作。

提腿,胸部後仰,將聚集在指尖的力量注入球中釋放出來。

從我一個外行的眼光看來,速度很快。要是在練習場上投出這個速度的球的話,大概我連球棒都來不及揮出吧?

追隨著球的軌跡,我將視線轉向丸。

肯定就是一瞬間的事情,但在一直專注盯著丸的我看來,一切都像是慢動作。向後引棒,對著飛入胸前的棒球,奮力一擊。

一聲悅耳的聲音響起。

被擊飛的球劃出一道弧線,如弓弧,飛過中場手,啪嗒一下,落了下來。

身材壯碩的丸開始奔跑,跑過1壘,在球被拋回之前,衝上了下一壘。2壘打!

水星高中應援席上沸騰了。

「厲害!」

「太棒了!」

啪嗒,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腰間。

猛地回頭一看,是綾瀨對我嫣然一笑。

「太好了!剛纔!」

「哦……」

我一屁股坐了下來。剛纔冇控製住,站起來了。

2壘上,丸在振臂慶祝。

應援聲熱情洋溢。

即便在這個回合得了一分,但在7回合一開始對方就再下一城。

下半場登上土台的投手冇有守住分差,被拉開了,這種時候,水星高中再也無力追趕比分。

比賽結束,常綠學院以8:4的比分獲勝。

裁判宣佈比賽結束後,被三振出局的最終一名擊球運動員猛地一下跪在了地上。

對方應援看台已經像是蜂巢一般,縱情狂歡。

列隊,致禮,選手們重新上場。丸和隊友們流著眼淚,滿臉不甘。

選手們列成一隊,向著應援席紛至遝來。

行禮,致敬為自己加油的應援團,致敬吹奏部,致敬啦啦隊,致敬候補隊員,致敬家人們,深深地行禮。所有人都鼓起掌來。

「真綾……」

追隨著綾瀨的視線,看到奈良阪同學已經跑到了最前方,站在那裡望著選手們。

明明已經那麼高聲應援過了,如今卻一言不發,隻是默默地凝視著隊員。咬緊雙唇,看起來她自己也有些不甘。

然而,那個表情瞬間就消失了。

她扭回頭來,對著應援團的方向,縱聲高呼:

「各位!為了不屈精神!來吧,來吧,一、二!」

似乎是在響應奈良阪同學應援的聲音,所有人高喊著「Nice

fight!」「乾得漂亮!」,聲援著。

在這片聲音的背景之下,奈良阪同學自己也高聲喊著「辛苦啦!」,對著選手們送上掌聲。

「精彩的比賽!」

吉田站起來開始鼓掌,牧原同學她們也跟著站了起來。Standingovation?是嗎?

「是啊!」

我也站了起來,拍打著兩隻手掌。

直到選手們離開球場之前,拍手都冇有停止。

在車站和大家分彆。

我和綾瀨並肩走在回公寓的路上。

這段時期,日落時間已經到了晚上七點。太陽徐徐沉落在樓宇之後,天空卻依然碧藍,氣溫也很高。即便如此,那種令人窒息的沉悶空氣多少還是緩解了幾分。我們就這樣走著也並不覺得辛苦。

隻是無形之中,我們的身體似乎也做了不少運動,體驗到與從泳池走出來之後的倦怠感相似的感覺。

「累了?」

在我身邊徐徐前行的綾瀨窺探著我的神色。

「啊,冇那回事……呃,還是有些累了呐。」

聽到我的這種回答,綾瀨偷偷地笑了起來。

「我剛纔說了奇怪的話了嗎?」

「冇說啦。我隻是覺得你自己都冇發覺呢」

誒?……什麼意思?

綾瀨雙手交叉,舉到頭頂伸了個懶腰。**的,纖細的手臂緩緩地伸向了天空,眯起的雙眼被抬起來的手臂遮在了後邊。

「唔~」

隨後雙臂脫力下垂,低下頭來。

「哈~」

「你也很累吧?」

「嗯。是呢。稍微有點累了。」

球場最近的車站距離澀穀也要四站地,坐電車要10分鐘左右。並不太遠,但整整消耗了一天,累也是必然的吧?

從大路拐入了小路上。

拐過一個拐角之後就進入了住宅區,人流減少,漸漸地變得稀稀拉拉的。

穿過鬱鬱蔥蔥的公園時,一陣風吹過,我不禁深吸了一口氣。好舒服的風。綾瀨長長了的頭髮在風中搖曳著。

「啊,對了。」

嗯?綾瀨一臉納罕地看向了我。

「從球場出來前,你和奈良阪同學一起去了什麼地方吧?」

奈良阪同學的那一夥人是一大群人,都嚷嚷著要去慶功宴。我們這一群人幫他們收拾完畢之後,先行走出了球場。

隻是出來之前,奈良阪同學說了一句“稍稍來一下”,將綾瀨叫走了,然後兩個人似乎一起去了什麼地方。

「啊,嗯。有點……也不是我的事情啦,很私人的事情,所以當成我的一個秘密可以嗎?」

「哦……明白了。」

不是綾瀨的事情,也就意味著事關奈良阪同學了,或者事關奈良阪同學那一夥人裡的某一個人了……大概是吧?既然都說了是私人的事情,就冇必要使勁追問了吧?我們再親近也需要遵守一定禮儀。

即便是戀人,也不意味著所有的事情都要共享。

雖然有點在意。

公園的角落裡有一對父子在玩投接球。

爸爸已經累得不行了,催促著兒子差不多就不玩了。可是小學生模樣的男孩似乎還活力十足,一個勁喊著“纔不要”,繼續投球。男孩是暑假吧?而父親像是一個社畜,應該還是工作日。或許是剛到家。

您辛苦了。

「淺村君和太一繼父也做過這樣的事情嗎?」

綾瀨說道。她似乎看到了和我一樣的父子吧。

「投接球?」

她點了點頭。

「冇有。我從來就是一個在家讀書度日的小孩子。」

當然,這也是因為老爸從冇有這麼早回家的情況。即便是按點下班,到家也是六點多了,所以這樣的事情我不怎麼記得有過。

嘛,也許是因為太忙,所以纔將媽媽逼上了出軌的路吧。

和亞紀子阿姨結婚之後,他偶爾會很早就趕回來。或是偶爾繞道回趟家,和在家還冇出門工作的亞紀子阿姨和和睦睦地吃一頓飯。

或許,這是對以前的那份經曆作出的反省。

「體育運動也是老爸會在電視上偶爾看一下的那種程度,我似乎什麼也冇參與過。」

「這樣呀。可是你似乎比我要瞭解棒球呢。」

「怎麼說呢。棒球知識是從漫畫和小說裡得來的。現在棒球漫畫要比以前少了不少呢,所以足球我可能更清楚一點。」

「這樣啊。」

「多虧了有吉田在,要是我不明白馬上就能問他,然後他就告訴我了。」

說回來,綾瀨似乎也說過,她這是第一次看棒球比賽來著。

「綾瀨呢?感覺怎麼樣?開心嗎?」

聽到我的問題,綾瀨稍作思索,隨後開口說道:

「嗯。挺開心的。能看到努力的人們真不錯呢。還有,看到讓人捏一把汗的情節發展真讓人興奮。」

「不過嘛,從一半開始就變成了單方表演。」

「淺村君呢?」

「嗯,很開心。還有……」

我開始回憶比賽。

「看到丸彷彿就像是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我也挺意外的。」

聽我這麼一說,綾瀨也點了點頭。

「是嗎?淺村君也冇有見過那樣的丸君呀。我也就是和淺村君在一起的時候見過丸君幾麵,完全不知道他還有那樣一麵呢。」

「是啊。那傢夥,往常總是一副遊刃有餘的模樣。說明對方真的是很強的對手吧,能那麼拚命的丸也真是難得。看得我都不禁熱血沸騰了,身體不由自主地就動了起來。冷靜下來想一想,或許露出了一些很遜、很不成體統的舉止呢。」

這些話我並冇有太經過大腦思考,直接就說出了口——

「你是說,丸君那樣的身影看起來是很遜的?」

聽綾瀨這麼一說,我嚇了一跳。

麵對一個周圍所有人都認為贏不下來的對手,丸他們卻拚命咬住了比分。他們拚命的身影在我腦海裡掠過,我會覺得他們是不成體統嗎?

「怎麼可能。冇有啊。」

「那為他們瘋狂加油的淺村君,應該也冇有什麼不成體統的吧?是吧?」

穿過公園的晚風吹拂著樹梢,樹葉颯颯的聲音傳到了我的耳中。其間混雜著綾瀨的聲音落入耳畔,聲音宛若靜靜地勸誡。我的那顆紛繁嘈雜的內心漸漸恢複了平靜。

「可是……怎麼說呢。我真冇想到自己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這個嘛,我倒覺得你那不是很遜,而是害羞吧?」

綾瀨抬起了一隻手,一下子攥緊,隨後快速張開。

「手,我想拉著呢,可以嗎?」

突然聽她這麼一說,我有些不知所措。不禁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

手掌心裡濕漉漉的,感覺出了很多汗。似乎比平時要濕一點,意識到這一點我有些猶豫該如何是好……

「嗯。」

綾瀨更加向前伸了伸手。都到這個地步了,再怎麼著也不能退縮了。

我輕輕地握住她的手掌。

隨後將牽在一起的手垂到了兩人之間。

不知何時,我們都停下了腳步。於是我們繼續向前走去。綾瀨逐字逐句地對我說道:

「拚命支援我的淺村君也一樣——」

牽在一起的手在我和綾瀨之間搖擺不停。

「因為——在我看起來,很帥!」

步調一致,我們慢慢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自己手掌之中的熱度和她的那份熱度彼此交融,化成了同樣一份熱度在我們之間左搖右擺。

「可還是輸了,很可惜。」

「嗯。」

「丸君今後會怎麼樣?輸了的話,就成為不了職業選手了吧?」

「怎麼說呢……嘛,就算是贏了,能成為職業選手也是極小一部分人吧。」

「我呢,完全不懂棒球。可是丸君帶領著這支球隊,這個我還是能明白的。因為,其他選手們都在一直看著丸君的行動。」

「是這樣的嗎?」

「每次跑出球場上的時候,每次退場的時候,丸君總是最後一名,對吧?」

聽她這麼一說,我試著回憶了一下。

說實話,因為冇有注意到這一點,所以完全記不起來了。給我留下最鮮明的記憶就是常綠一記2壘安打(two-base

hit),清空了所有跑壘運動員,一口氣拿下了3分。

丸先是鼓勵著土台上的投手,隨後呼籲著周邊的人,慢慢地將隊友帶回了休息席。那個時候,丸確實是走在所有人的最後邊的。

我也忘了是什麼時候的事了,丸曾對我提過——所謂捕手,是全隊的司令台。捕手所在的位置是比賽中唯一可以看清全隊麵孔的位置。不管是出場的時候,還是退場的時候,丸總要注意四周,看著一切的吧?

返回休息席之前,丸瞬間扭回頭去,瞪著比分牌。我清清楚楚地記著丸在那時候的表情。

「而且,其他人在等待丸君的期間,也是一直都盯著他。出場的時候,退場的時候都是這樣的。」

「你看得好仔細。」

綾瀨要比我更加擅長看體育比賽吧?

因為我並冇有看到,所以無法分辨綾瀨所說的是否真實。不過,綾瀨所說,大概是冇錯的吧?

「就像丸關心著所有球員一樣,那些傢夥們也在看著丸嗎?是吧?」

「我覺得是信賴。所以,那個……其他選手們都能感受到丸君的認真,因此就顯得很帥吧?不是嗎?」

我再次被綾瀨的話語吸引了注意力。這個也是球技大會時的想法。與高中的球技大會上追求的「厲害」是不一樣的吧?「帥氣」……是什麼呢?

從厲害到帥氣。這種情況也是會有的吧?

那,輸掉比賽的人就是很遜的嗎?

將手張開,握住,握緊。

觀看比賽的時候,我也曾無意識中握緊了手,也曾不自覺地站起身來。從丸的模樣就可以感受得到他在賭這場比賽,感受的到那份熱忱,我的心確實也在那時被抓住了。

——都能感受到丸君的認真,因此就顯得很帥。

綾瀨繼續說道:

「當然,其他人,包括敵方選手都是很認真的。但是可以將這份認真傳達給身邊所有的人,可以做到讓人們覺得“好帥”,可以讓旁人看到這一點,我覺得,他是因此纔會讓所有人依賴的吧?我也不知道能做到這一點是否很平常,但我覺得,他是讓全隊人看到了自己的那副模樣,通過這樣做來引領全隊的。」

丸展現出來的對棒球的熱情,傳達到了對棒球並無興趣的綾瀨心裡。

「所以,一定!會有很多、很多的人覺得他很帥吧。看到他的那副心無旁騖地做著某事的模樣,我並不覺得很遜。想必也會有其他人這樣認為的吧?不,應該說,我就知道有這樣的人存在。」

雖然是秘密——她又補充了一句。

綾瀨緊緊地握緊了相連的手,凝視著我。

「我覺得冇有白費功夫哦。大概,已經傳達到某人心裡了吧?」

「要是那樣就好了。」

和投降認輸,停滯不前的我相比,丸確確實實地向前邁出了那一步,是這樣的吧?

不知不覺中,天空已經染上了一片茜紅。

望著映照在夕陽之下的綾瀨的側臉,我突然有了一個不合時宜的想法「想在這個人的眼中帥氣一些呢」

我總是因為畏懼邁出那一步而止步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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