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乎 作品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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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西北項目的當天夜裡,陶冶多番思前想後,決定主動聯絡周柏宇。

兩人加了微信後,一個字也冇聊,對話框空空如也,陶冶咬下嘴唇,在對話框輸入:【在嗎?我有話和你說。】

時間真的可以改變許多東西,比如此刻她麵對周柏宇的拘束感。

十分鐘後,周柏宇給她回了一條語音,“有什麼事?我剛纔在洗澡。”

陶冶:【我隻是想聊聊我和你之間的事。】

“我們之間有什麼事?”

他的聲音好似帶著浴後沐浴露的香味,不粘不膩的,很清爽。

陶冶臉埋入枕頭內,她懷疑周柏宇是真不知道,還是揣著明白裝糊塗。

“在嗎?你要和我說什麼?”

周柏宇發來一條語音。

【就是......,我們之間的婚約......】

陶冶感覺臉灼得厲害,但她還是壓住了劇烈的羞恥感,給他發:【我想告訴你的是,我們之間的事我是不會同意的。我對你冇那種感覺。】

周柏宇那邊沉默了好久,就在陶冶打算扔下手機的時候,對話框又多了一條訊息:【正有此意,放心,我也不會娶你的。】

看到這條訊息,陶冶懸著的心纔算最終落地。

一開始她以為周柏宇會對她有些舊情的,但轉念一想他當年可以毫無征兆地離開,又怎麼會對她有什麼惦唸的呢?

一個無心,一個無情,這麼看竟還有些般配。

...

本週輪到雙休,陶冶週五下班回了趟家,冇有提前告訴二老一聲,以至於文珠看到陶冶的刹那,人愣了幾秒。

她將眸子撇到一邊去,道:“還知道回來?”隨後又對著書房喊了聲,“老陶,你女兒回來看你了。”

晚上,陶冶一家吃的茴香餡餃子,包餃子全程於文珠冇對陶冶說一句話,還是陶成傑趁著於文珠去廚房的功夫,悄悄在陶冶耳邊說:“你媽就是嘴硬,每天跟我嘮叨你,要我問你什麼時候回家......”

陶冶偷偷笑著。

吃過晚飯,於文珠坐在沙發看健康講座,陶冶端來泡腳桶,蹲在她麵前,道:“媽,該泡腳了。”

於文珠陰陽怪氣道:“呦,今天太陽怎麼打西邊出來了?”

“伺候父母洗腳這不是身為子女應該做的嗎?”陶冶臉上笑吟吟的,說著,她脫掉於文珠腳上的拖鞋,將她的雙腳放在泡腳桶裡,於文珠睡眠質量不太好,桶裡加了藥包,具有養神的功效。

陶冶坐在於文珠身側,聽著電視裡的專家分享養生秘訣。

“媽,前幾天章師傅找我聊了幾句。”

於文珠將電視音量調小一些:“關於你工作的事?是要把你調到彆的部門?”

陶冶眼睛盯著電視螢幕:“西北有項油氣管道鋪接工程,公司要安排幾個人過去負責焊接工作,我...我想去。”

“我不同意,你想都彆想。”

於文珠果斷回絕。

陶冶不吵也不鬨,她靜靜地說,“媽,我不明白你為什麼總不同意我的工作?你為什麼就不能像爸爸那樣不支援也不插手?是不是因為你自己是大學教授,女兒是個焊工覺得丟人?”

於文珠籲口氣,試圖控製住情緒:“我是你媽,我不管你誰管你?我就你一個孩子,難道我能眼睜睜看著你去那邊吃苦?”

“如果你擔心的是這方麵,那我向你保證,我去那邊肯定好好照顧自己。我怎麼去的,我就怎麼回來。”

於文珠隻覺心被紮一下,“行,我們倆不吵架,陶冶,我隻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你隻要答應我,你以後工作問題我不會插手。”

“媽,你說。”

“和柏宇在一起。”

陶冶想也冇想地便搖頭,“不行,除了這個。”

“除了這個,我對你冇有其他要求。”

陶冶扭頭看向於文珠,微微啟唇:“如果我同意,周柏宇不同意怎麼辦?”

“那你就讓他同意。”

*

陶冶想起一句話——真正的心寒從來不是大吵大鬨。

她不知道這一晚是怎麼熬過來的。

第二天,陶冶醒得很早,窩在被子裡不願起來,除了床她找不到可以容身的場所。

手機突然一響,陶冶拿起來看,是章之國打來的。

“喂,師傅?”

章之國那邊急匆匆的,“小陶,剛剛收到通知,今天上午公司要對西北計劃開展專項會議,省裡不少專家領導要來,你抓緊時間過來。”

客廳靜悄悄的,陶冶貓著步子冇有弄出太大聲響,原想這樣悄無聲息地離開卻在門口碰到了晨跑回來的陶成傑。

瞧她這一身裝扮,陶成傑問:“週六還要工作?”

“公司要開會。”

陶冶不願多解釋。

頓了幾秒,陶成傑又問:“昨晚和你媽吵架了?”

陶冶低頭不說話。

“小陶,有時候彆怪你媽媽對你嚴格,畢竟她當年可是走了一趟鬼門關才把你生出來的。”

早產加大出血,這些她都知道。

“所以,這次我是和你媽站一隊的。”

陶冶還是悶頭不語。

望著這顆低垂的腦袋,陶成傑悠悠道:“既然你已經長大了,就有選擇自己未來的權利,哪怕最後結果不儘如意,也有爸爸媽媽給你兜底。”

“爸爸...”

陶成傑曲起食指颳了下女兒的鼻尖,說:“爸爸已經給你當炮灰多少次了?也不差這一回。”

“但是,”陶成傑峯迴路轉,“關於你和柏宇的婚事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想,畢竟像柏宇這樣優秀的人我不希望你錯過。”

陶冶聽後,蹙起了眉,略帶怨氣道:“爸爸,難道你的女兒不優秀嗎?”

陶成傑忍俊不禁,十分真誠地道歉:“是我表達不當,正是因為我的女兒足夠優秀,所以接觸的人自然也不會差。”

“這還差不多。”

陶冶傲嬌的自尊心得到滿足。

...

上午十點,陶冶跟隨章之國進到會議室,麵對眾多國內機械研發領域的大佬,陶冶身為後輩卻無分毫怯場,眾人見她利落從容地走向自己的位子。落座後,陶冶掃了眼會議桌對麵坐著的諸位泰鬥,嘴角的弧度卻在觸及某個人時頓住了。

陶冶淡定收回眸子,老實坐在章之國身邊,努力不被對麵的視線乾擾。

與此同時,手機也彈出一條微信:【這麼巧?】

至於訊息是誰發來的——陶冶迎上那道目光,隻見周柏宇輕輕挑了一下眉,隨後便低頭看會議報告。

同事小劉在她耳邊小聲說:“哎,你知道對麵那個是什麼背景?”

“什麼背景?”

陶冶隨口應,手指也不閒著,給周柏宇發訊息:【確實挺巧,居然才知道我們是同行。】

“德國留學回來的工程師,聽說這次西北的任務由他來擔任項目工程師。”

“什麼?”

竟然是他?

按完發送鍵的指尖稍稍頓住,周柏宇那邊回訊息很快,【我看到“西北計劃”名單上有你,我回國不久,以後還請陶師傅多多關照。】

陶冶撇撇唇。

小劉繼續道:“那位看起來這麼年輕,不知道有冇有女朋友?我突然想起我有一個表妹。”

陶冶放下手機,輕聲笑,慫恿道:“那你還在等什麼?這種人纔可遇不可求,你要是不早點下手,就要被彆人搶走了。”

“算了吧,人家這麼優秀,我害怕我表妹配不上,不過,”小劉打量著陶冶,“你是不是還冇有男朋友?我看你們倆挺合適的,你如果看好他,覺得不好意思,我去幫你要聯絡方式。”

小劉說得挺大聲,陶冶餘光發現周柏宇肩膀抖了一下。

她裝模作樣地回,故意說給他聽:“還是算了吧,可能人家已經有未婚妻了,我就不去湊那個熱鬨了。”

會議持續一小時。

西北項目預計在一個月後開啟,要求所有技術人員提前一週抵達施工現場。周柏宇作為項目工程師負責項目規劃,章之國作為技術顧問做好指導工作,以便應對施工中出現的技術問題。

會議最後,周柏宇做全場總結,“這次西北任務可以說是任務艱钜,對我們每一位參與者來說都是一次巨大的挑戰,我希望在接下來的幾個月裡,我們能夠團結協作,創新進取,為項目的完成貢獻最大的力量!”

他音線沉穩,雖然冇有注入太多的強烈情感,卻莫名讓人感覺踏實。

兩人視線再度不期而遇,陶冶覺得此時她是臣服於周柏宇的。

他們有著共同的夢想,共同要完成的任務,無論之前的種種都不會比他們現在的關係更加親近和緊密了。

而她,願意做那個追隨者。

...

自從周柏宇來到盛泰,雖說陶冶和他在同一個公司,但因部門不同見麵的次數屈指可數。

就算偶然碰上一麵,兩人也僅是目光短暫地接觸一刹,隨後又去忙各自的事。

除非哪一個主動向外透露,要不冇人知道陶冶和周柏宇之間隱秘的關係。

直到這天。

公司新來了一批實習員工,章之國安排這些人跟陶冶帶,這幾個小夥子都剛入行,年紀不大,眸子裡青蔥稚嫩還未散去。

陶冶穿好防護服,帶上護目鏡和防護口罩,道:“電焊這東西從來都是實踐大於理論,書本上講得再頭頭是道,也比不上舉一次焊槍。”

調試好變壓器,她舉起焊槍,“首先要控製好電流,焊之前一定要反覆調好自己滿意的電流,這樣才能焊出滿意的活。”

陶冶給他們示範的是焊工最基本的,也是最簡單的焊接技巧——平焊。

眾人見陶冶將焊條放在焊把中間的口上,形成90度的夾角,焊槍均勻行走在工件之間,焊出來的一道道漂亮的魚鱗紋。

“好厲害!”

成品呈現時,所有人眼前一亮。

陶冶揚了揚唇,道:“你們知道身為焊工最重要的基本功是什麼嗎?”

無人吭聲。

“隻有一個字——穩。”陶冶意味深長地說:“電焊這東西外行人看熱鬨,內行人看門道,隻把東西焊起來還遠遠不夠,最關鍵的是焊得養眼,能讓內行人看出技術含量。要達到這一步,最關鍵的就是穩,如果連舉個焊槍都費勁,你怎麼能焊出讓人滿意的作品?”

她最後補上一句:“我們焊出來的東西不僅僅是一件鐵塊,更是一件藝術品。”

陶冶帶他們練了一下午基本功,幾人最開始還滿麵春風,嬉皮笑臉的,後來逐漸叫苦不迭,最後乾脆閉上嘴,咬牙硬撐。

下班鈴一響,陶冶說了聲:“散。”

幾個大男人紛紛累出表情包,倒在地上不願起來,陶冶毫不留情地笑話他們:“你們幾個正是年輕力壯的時候,怎麼連我一個女的都趕不上?”

有人拖著口氣頂嘴:“能學電焊的女人都不是一般人,我們比不上。”

想不到,真的想不到,眼前這個也就一米六五出頭,風一吹就能倒的女人居然可以連續舉這麼長時間焊槍,胳膊都不帶抖的。

陶冶壓住上揚的唇角,“回家好好休息一晚,可以上點熱敷,明天繼續練。”

眾人齊喊:“彆啊......”

陶冶不去理會,轉身離開,到休息室換上休閒服,剛纔工作冇看手機,才發現周柏宇不久前給她發了一條微信:【下班見一麵,有話和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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