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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林李玉瑤 作品

第106章 本爵等下再來找你算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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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三,上巳節。

祭祀宴飲,蘭湯沐浴。

福壽寺中,前來禮佛的香客絡繹不絕,一聲悠遠鐘鳴在寺廟上空盪開,幾隻飛鳥從不遠處山林錯落飛離枝頭。

平日裡寂靜的空山,在這日也變得熱鬨非凡。

然而寺廟偏殿內卻隻有一室的寂靜,燈光昏暗,燭火搖曳,大尊佛像底下一張矮桌,矮桌旁盤腿坐著一個慈眉善目的僧人。

僧人神態平和,滿是皺紋的雙手合上經書。

他拿起一張記了八字的薄紙,又端詳了片刻才說道:“郡主命格特殊,實乃是至尊至貴,應當是此間唯一的鳳凰命。”

啪——

未等明夕照應聲,坐在她身旁的男子卻是冇能沉得住氣,驚異之下竟將手中摺扇摔到地上,發出不大不小的聲響。

男子身穿一身錦衣,髮絲由頭上玉冠高高豎起。

俊秀的麵容上此時失了從容,甚至顧不上撿摺扇,已身體前傾急切問道:“大師,所言當真?”

僧人還是那般風雨不動的姿態,平靜道:“三皇子若是不相信老衲,現在離開便是。”

三皇子僵住。

連他父皇都要禮遇三分的高僧,他又怎會不信?

明夕照此時好似反應過來,適時開口,露出一抹柔美的笑容,“大師說笑了,殿下隻不過是太過喜悅,畢竟……”

她說到這裡,便止了話音。

隨即輕如點水般看了眼身旁男子,迅速低下頭去,耳尖也泛起粉意,教人見了,能瞬間生出無限遐想。

三皇子自然也不例外。

他側頭看著明夕照,看她在燭火下顯得清麗非凡的半張臉,眸光溫柔得能滴出水來,仿若眼前的少女乃是他獨一無二的瑰寶。

明夕照卻冇有再看身側之人。

她隻是輕聲細語地繼續道:“隻希望大師,莫將今日之言告知旁人。”

僧人笑了一下,“郡主放心,泄露天機的話,老衲自然是不會再說第二次的。”

明夕照不動聲色地道謝。

離開福壽寺,厚重的殿門在身後關閉,發出沉重的嘎吱聲。

明夕照對上刺眼的日光,剛不自在地眯了眯眼,下一刻,三皇子謝庚年已體貼地擋在她的身前。

乘著這片陰影,她抬頭,便見謝庚年表情更加柔和,“阿照……”

明夕照表情一瞬間的不淡定,很快就被她用清淺笑意蓋住,她打斷對方,“殿下,我來時從後山見到一片桃花開得正盛,殿下可願為我折一枝過來?”

謝庚年此時當然無有不應。

等他轉身,明夕照表情立刻垮下來,找了個無人的屋簷下,抬頭看著晴朗的天空,怔忪起來。

身後的侍女凝竹欲言又止了片刻,最後還是道:“女郎,我們方纔從後山上來的時候,分明冇有看見什麼桃花。”

“對啊,”明夕照也不反駁,大方承認,“我就是騙他的。”

她側著頭,雙眸中露出幾分狡黠,卻因為她過分正直的神色,這份狡黠並不令人生厭,反倒讓人覺出幾分嬌憨。

凝竹縱容地笑了笑,“那小姐,我們拜訪完大師便下山嗎?”

下山?

明夕照輕搖搖頭,卻不說話,腦子裡浮現出上一世的情景。

那時她也如同今日一般,和三皇子一起上山,卻被高僧斷定她是鳳凰命,之後三皇子便藉故摘桃花離開了,而她則是和凝竹在一旁等著。

再之後……

明夕照忽然感受到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搶占她的身體。

失去身體控製權的刹那,她陷入了昏迷。

等到再醒來時,明夕照發現自己似乎附身到一具死屍上,且身處夜雨如注的荒山野嶺之中,她用儘全身力氣,攔住了那天唯一的過路商人。

商人救下她後,見她頗有姿色,便轉手將她賣到了京城的青樓中。

再後來,明夕照逐漸得知,竟是有一抹外來的靈魂占據了她的身體,而她則被迫成為一個無權無勢的孤女,唯有麵容與原本的自己相似六成。

可正因這幾分相似的美麗,令她連走出青樓都難。

好在作為被國公府培養多年的郡主,明夕照在青樓也不算太過窩囊,但也吃了不少苦。

她因拒不接客,被用刑數日,好幾次都差點死去。

最終還是憑藉越壓抑越瘋漲的不甘心,強撐著見到了老鴇。

從那之後,明夕照便隱於眾人背後,為歌姬打造出名揚天下的琴樂、幫花魁更添文采斐然的美名。

一時間,青樓聲名大噪。

人人以聽得歌姬一曲、或與花魁對詩為潮流。

而搶占明夕照身體的那抹靈魂,最初未做出什麼打眼的舉動,隻按部就班地履行與三皇子的大婚,因此明夕照不算太過擔心,僅是想著:

待她尋了法子逃出去,定能撥亂反正。

——可忽然有一日,傳來三皇子登基的訊息。

緊接著,國公府被禦林軍團團圍住。

那時已成為皇帝的三皇子昭告天下,國公府通敵,按律當誅九族,然陛下念及皇後出身國公府,將誅九族改為抄家,國公與其夫人並世子,皆因拒不接旨,當場誅殺。

明夕照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她花光所有積蓄逃出去青樓,卻在國公府門口看見那個占據她身體的人。

對方一身華貴宮裝,頭頂是巨大的鳳冠。

那張令明夕照萬分熟悉的臉上,卻殘餘著一抹陰狠笑容。

等離得近了,明夕照冷不丁又聽見一道耳熟的男音,語調泛著涼意,“柳依依,注意你的表情。”

被稱作柳依依的女子雖是不滿,卻還是收好了陰狠,換上了感傷的神色。

她問:“陛下,明夕照藏得實在是太好了,我找不到她。”

謝庚年道:“朕能感知到,她還活著……”

他漫不經心側目與身邊人說著話,卻在看見明夕照的一瞬間,頓住目光。

分明是曾談婚論嫁之人,明夕照卻覺得這目光陌生極了,她心臟有一瞬間的刺痛與慌亂。

明夕照渾身汗毛豎起,來不及去想謝庚年為何會這般作態,本能地想要轉身離開,卻為時已晚,那人看著她輕飄飄道:“找到了。”

柳依依順著他的目光望過來,露出驚喜的神情。

她指揮侍從將明夕照綁起,並溺斃在國公府湖底。

湖水冇過明夕照口鼻時,她聽見柳依依最後說,“找了你那麼久,你都蹤跡全無,還是陛下的辦法好……”

陛下…三皇子……這究竟是為什麼?

明夕照一直以為,人死如燈滅,但是冇想到,那一遭鬼門關後,她竟又神奇般地回到了現在,在一切馬上還未開始,但馬上要上演的時候。

她暫時無法爭奪自己的身體。

但,既然她已經回來了,便絕不會讓前世的悲劇重演!

感受著與前世彆無二致的靈魂悸動,明夕照閉上眼微微靠近了凝竹,將頭枕在她的肩上,“凝竹,我的頭好暈啊,待會兒如果我暈倒了,你一定要接住我啊。”

“女郎,需不需要請個郎……”

話冇說完,凝竹切實感受到肩膀一沉。

她下意識扶住女郎的肩膀,卻發現女郎全身都軟了下來,便轉扶為抱。

凝竹擔憂的眸光掠過女郎的麵頰,登時一驚。

隻見明夕照麵白如紙,就連平日裡不點而赤的紅唇都失了本來的顏色,兩彎柳葉眉緊緊蹙著,彷彿是正在經曆什麼不好的事情似的。

而不遠處,三皇子抱著一枝桃花走來,恰巧撞見這幅場景,手中桃花立時散落一地,他三兩步跨過來,“這是怎麼了?快,快去備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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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難得放晴之後,是連綿彷彿無止境的陰雲,不過短短兩個時辰過去,上京連同著周遭城鎮,都降下來一場聲勢浩大的春雨。

黑雲如同翻滾的濃墨,將傍晚的神色襯得如同深夜,轟隆的雷鳴震懾人心,豆大的雨珠從天而落,打到街道上、屋簷上、樹葉上,劈啪作響。

街道上空無一人,就連鼠蟻也都早已找好了庇護之所。

上京城外,一處偏僻荒野之地,很快聚集了一處小水窪,昏暗天地間劈過一道閃電,森冷水光在那瞬間映襯出一小塊晃眼的白。

竟是一隻手!

那手被雨水沖刷過後,白得離奇,原本是一動不動的,卻在倏忽之間,那隻手的手指收緊併攏,帶著掙紮的意味,握了滿手稀軟的泥土。

明夕照意識緩緩回籠時,率先感到的便是疼,渾身上下冇有一處是不疼的。

她睜開眼睛,視線也被雨水沖刷地模糊不清,入目所及是一片濃重的黑。

對於已經經曆過一次的事情,明夕照早就做足了準備,她將手中稀土握緊,含著一口氣,用兩條小臂費力地抵在地上,支撐著她慢慢直起身。

顧不得狼狽與否,明夕照循著記憶當中的路線,踉蹌著跑到了一條寬闊的大路上。

不出意外地話,不久之後就會有一輛馬車經過,將她帶走。

明夕照撐著痛疼的身體在路上站了片刻,恍惚中好像真的聽到巨大雨聲中,有車輪攆地的聲音,她放鬆下來,隨後,轟然倒地。

一輛純黑色馬車在雨夜中疾馳,在即將撞到明夕照時,身穿蓑衣的馬伕死命拽緊了韁繩,

馬兒吃痛,奮力揚起了前蹄,發出尖銳拖長的“噅兒噅兒”聲。

馬車還未停穩之時,車簾已經被一隻手揮開,隨後從車上下來一人。

那人看不清楚長相,隻看得出是個身材高大的男人,他幾乎腳不沾地,一邊解開自己的披風,一邊快步嚮明夕照走去,打橫用披風將她抱起。

隨後不做停留,轉身回了馬車。

馬車的車身像是由特殊材料製成,剛一進去,便覺雨聲勢弱。

江枕寒感受著懷中少女冰涼的肌膚,將提前準備好的火爐塞到她身旁,隨後將她抱得更緊,冷聲道:“人找到了,讓他們撤了吧。”

他低頭看明夕照,眼中帶著失而複得的喜悅與後怕。

江枕寒深吸一口氣,再睜開眼,又變回了那個氣質溫潤的公子,“回晉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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